第10章 算計

  一刹那，天地一片靜謐，所有聲音都遠去。

  在場之人都因許芊芊的舉動驚呆了。

  宴沉像是被定住，渾身僵滯，仿若癡傻了，一動不動。

  他聽到她在自己耳邊輕笑，帶著一絲詭異的得意。

  “宴哥哥，這是我第一次在你清醒的時候，這麽靠近你，擁抱你……你都來不及推開，真好。”

  “我要死了，你能消氣嗎？我用我的命，換小寶一世周全……”

  下一瞬，“嗚哇嗚哇……”響起，打破凝滯窒悶的氣氛。

  孩子似乎心有所感，驀地大哭起來。

  許芊芊將攥在掌心的平安扣塞入宴沉顫抖的手裏，跟他十指糾纏。

  她慢慢閉上眼，頭無力靠在他肩上，呼出最後一絲生氣，清瘦的身子完全鬆弛下來。

  宴沉握劍的手觸及到溫熱的、不停流淌的鮮血，像是被燙到，驀地驚醒。

  陽光還有些刺眼，明明是青天白日，怎麽他就無端陷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

  心口猝不及防鋪天蓋地的湧上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就好像那把匕首沒有被許芊芊丟掉，而是真的插入自己的胸膛！

  宴沉覺得很痛，莫名的痛，痛得喊都喊不出聲了。

  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在四周的驚呼聲中，他抱著許芊芊，徹底陷入黑暗……

  “大人——！”

  侍從們驚惶上前，探了探許芊芊的脈搏，發現她已經沒了氣息，想要將屍體拖出來。

  無奈宴沉昏過去了，還是抱得死緊，隻能將一人一屍抬起來放到床上。

  為首的侍從統領龔有為心亂如麻，他深知宴大人和許芊芊的過往糾纏。

  本以為宴大人厭惡至極，就算這女人死了眼都不會眨一下，大約還會鬆一口氣吧。

  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是這般反應。

  糟了，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府醫看過後，開了清火補氣的方子，無奈卻發現喂不進去，都灑在了衣襟上。

  龔有為急著問道：“怎麽辦？”

  “其實大人這是急火攻心導致的昏厥，該醒的時候自然就醒來了……”

  這話一出，就被龔有為揪住衣領差點憋死。

  天色徹底黑下來，龔有為不敢離開半步，隨意吃了些糕點，就聽到大人一聲驚叫：“許芊芊——！”

  宴沉睜開眼，神色有些茫茫然。

  他木木地轉過臉，看到窗外的天色，臉上迸發出一絲喜色。

  “是夢啊……”

  可下一瞬，宴沉察覺到臂彎發僵的屍體，臉上還沒褪去的喜意像是見鬼般僵滯、龜裂，旋即粉碎。

  周身縈繞著濃鬱的血腥味，許芊芊近在咫尺的臉，麵如死灰。

  宴沉倏地瞪大眼，喘息著，目光下移，她腹部的血跡已經幹涸，暗沉沉的紅，刺得他的眼也跟著紅了。

  龔有為咽了咽口水，幹澀勸道：“大人，快放開她……她已經走了……”

  宴沉兩眼發直，挪開僵滯的手臂，慢慢起身。

  先將交握的手分開，那枚平安扣滑落在床榻上。

  再緩緩將軟劍抽出來。

  這把軟劍，還是許芊芊替他求來的。

  打造的匠人是個首屈一指的兵器行家，脾氣怪異，喜怒無常。

  對看得順眼的人，白送都行，不順眼的，給座金山也不肯為其打造兵器。

  匠人隱居已久，久到幾乎成了傳說。

  許芊芊非要去找，翹著尖尖的下巴說：“我的宴哥哥有了世間最好的未婚妻，自然也要有世間最好的兵器，我的宴哥哥什麽都要配世間最好的！”

  她興致勃勃跑到深山，忍著匠人的極盡刁難，笨拙幹著各種粗活兒。

  “我分明很有誠意，很認真的做事，大師怎麽那麽崩潰呢？非要趕我走……不給你打造獨一無二的兵器，我就賴著不走！”

  在烤個紅，薯差點把匠人的屋子燒了後，匠人意識到這塊牛皮糖甩不掉，終於鬆口。

  他不管宴沉有沒有許芊芊吹得天花亂墜的絕世風姿，就算是條狗，為了送走許芊芊，要什麽兵器都給打！

  既然答應了，匠人絕不會砸了自己招牌，花費絕佳的材料和時間，打造出了這把適合宴沉的軟劍。

  匠人的技藝果然名不虛傳，他愛不釋手，大部分時候都帶在身上。

  許將軍知道後，酸溜溜地感歎女大不中留啊，女兒有了夫君忘了爹，都沒替他求過兵器。

  宴沉怎麽也沒想到，許芊芊會用這把她求來的軟劍，自盡！

  她料到自己會抽出來，她一開始就沒打算殺他！

  他被她算計了！

  軟劍完全被抽出，銀白的劍身全是暗紅。

  許芊芊無聲無息，僵硬躺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