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是吧？然後你就答應了？”

  　　小鎮廣場旁邊的奶茶店內，葉曉敏吃驚地瞪著對麵的好友。

  　　“嗯。”吸一口杯裏的楊枝甘露，江菲菲表情沒什麽太大波瀾。

  　　“你腦子瓦特了，那個林軒分明就是個傻子啊。”

  　　身邊周祖遠偷偷在下麵拉她的手，葉曉敏一把掙開，滿臉義憤填膺：“難道我說錯了嗎？這也太坑人了吧，先要把你嫁給李老瘸，這回又想把你嫁給一個傻子，太他麽欺負人了，難道你就這樣屈服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江菲菲啊。”

  　　江菲菲用力吸了幾下，確定再也吸不出什麽來時才緩緩從吸管上麵移開嘴，“林軒他不是傻子，隻是自閉症而已。”

  　　“有什麽區別嗎？”

  　　葉曉敏憤恨道，“再好看的外表也改變不了他的智商和情商都隻是一個小孩子的事實。難道你真的要嫁給他，一輩子給他當媽當保姆嗎？”

  　　聽見這話，江菲菲終於蹙了下眉，“林軒有自理能力，也能幹活賺錢，用不著我給他當保姆。”

  　　頓了下，她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他很快就要成為你姐夫了，麻煩你說話客氣點兒。”

  　　“姐夫？”葉曉敏差點沒被這兩個字噎死，“你在開什麽國際玩笑啊江菲菲？你不會真要嫁給他吧？”

  　　“當然，我都答應人家了。”

  　　江菲菲衝他倆笑了笑，麻利地溜下了高腳凳，“時間不早了，我該去上班啦。”

  　　“不是我們都還沒說完呢？”

  　　葉曉敏忍不住叫了一聲，“菲菲，終身大事啊，你真的不再好好考慮一下？”

  　　江菲菲擺了擺手，清脆的聲音淹沒在店裏的背景音樂中。

  　　“已經考慮過了。”

  　　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葉曉敏不甘心道，“你會後悔的。”

  　　也不知是否聽見她說的話，那道嬌小的身影連頭都沒回，很快拉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葉曉敏重重歎了口氣，轉身看向身側男朋友，“你說怎麽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跳入火坑吧？”

  　　周祖遠倒是沒有表現地像她那麽擔憂，“你也不用想得太悲觀，菲菲她又不傻，你能想得到的未必她就想不到。”

  　　頓了頓，他若有所思道，“或許像林軒那樣單純的性格，反而很適合從小在複雜環境中成長的菲菲呢。”

  　　“你說什麽呢？”葉曉敏抬手捶了他一拳，“我叫你來幫我勸她的，你倒好，半天屁話沒說一句，居然臨陣倒戈。”

  　　她的聲音很大，店裏的人都看了過來，周祖遠尷尬地笑了下，表情有些無奈。

  　　“個人想法嘛。”

  　　“想你個大頭鬼。”葉曉敏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結婚啊，一輩子的事呢，好歹找個正常男人吧。”

  　　她說著歎了口氣，平常最愛的芝士莓莓也不香了。

  　　停頓了一下，她倏地放下了杯子，“不行，這事兒我得和趙致遠說一聲。”

  　　“最好不要吧？”周祖遠皺眉，“雖然你們是好朋友，可畢竟是她的私事，也不好摻和太多。”

  　　“我也是為了她好啊。”

  　　葉曉敏很堅持，“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深陷泥潭見死不救吧。”

  　　“那你找趙致遠有什麽用，他又幫不上忙。”

  　　“怎麽會沒用，起碼他比那個智商跟小孩一樣的男人要靠譜，哎呀你就別管我了。”

  　　葉曉敏煩躁地擺了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

  　　總是這樣執拗。

  　　周祖遠無奈搖了搖頭……

  　　—

  　　晚上，江菲菲正在店裏接待顧客的時候，忽然聽見小美說外麵有人找她。

  　　她疑惑地轉過頭，一眼便看見店門外站著趙致遠清瘦的身影。

  　　她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小美，麻煩你幫我接待一下。”

  　　“沒關係你去吧。”小美接過她手裏的衣架，擠眉弄眼衝她笑，“男朋友來找你了？”

  　　“同學。”

  　　江菲菲言簡意賅說完便朝門口走去。

  　　外麵華燈初上，暖黃的光像給小鎮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趙致遠沒等太久便看見那道嬌小的身影推開玻璃門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

  　　“菲菲。”

  　　“嗯，你怎麽來了？”江菲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麽事嗎？”

  　　心儀的女孩就在麵前，趙致遠臉頰一燙，深吸了口氣才嚴肅地看向她，“我都聽說了菲菲，你不能嫁給一個傻子。”

  　　這一個兩個的……

  　　江菲菲眨了眨眼，一下子就猜到了來龍去脈，她雙手環胸後退了一步，“曉敏告訴你的？”

  　　“是誰說的這不是重點。”趙致遠漲紅了臉，“菲菲，你不能嫁給他。”

  　　“不嫁他……”江菲菲好笑地挑了下眉，“難道嫁你？”

  　　“……”

  　　見他一臉窘迫，她噗嗤一笑，嘴角的酒窩跳了出來，“我自己的事心裏有數，你回去吧，我還上班呢。”

  　　正轉身要走，身後的人聲音卻忽然大了幾分，“菲菲你跟我走吧。”

  　　江菲菲愣了一下，緩緩轉回頭，“你在說什麽？”

  　　夜色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眸忽閃忽閃的，趙致遠心跳漏了一拍，卻還是鼓起勇氣注視著她的眼睛，“菲菲……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

  　　話說出口後反而沒那麽緊張了，他看著麵前的女孩，聲音也果敢了幾分，“菲菲，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我上學的城市，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

  　　有風吹過，店內音樂斷斷續續傳出來，一首甜甜的情歌，顯得特別應景。

  　　江菲菲望著趙致遠那張漲紅的臉，好一會兒，她輕搖了搖頭，嘴角揚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頓了頓，她的笑容疏離而客套，“你回去吧，我該上班了。”

  　　見她要走，趙致遠情急又叫了聲“菲菲。”

  　　江菲菲停下腳步，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

  　　“趙致遠，等你什麽時候不用花你爸媽的錢時，再來說這些話吧。”

  　　說完她再也不看他一眼，拉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夜色斑斕，夏夜的晚風攜裹著熱氣一陣陣吹來。

  　　趙致遠還站在原地怔怔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看著她進入店裏，看著她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接待顧客……

  　　他攥緊了垂落在身畔的手。

  　　菲菲，總有一天我會來救你的……

  　　—

  　　下定後沒過多久，江菲菲和林軒在七月底的某一天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和江菲菲的坦然大方的狀態相比，林軒則顯得十分拘謹，尤其是體檢和拍結婚照的時候。

  　　稍微有人靠近，他就表現地很緊張，眼神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一張清秀的臉更是紅得像蘋果。

  　　好在林劍萍已經提前和那些工作人員打過招呼了，大家對他也顯得十分有耐心。

  　　不過饒是如此，整個流程下來，林軒一件白襯衫還是差點濕透了。

  　　江菲菲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想要給他擦臉，隻是林軒顯然並不習慣別人碰他，見她手伸過來幾乎下意識偏頭避開了。

  　　江菲菲也不在意，笑著將紙巾遞給他，“那你自己擦吧，一頭的汗。”

  　　林軒的眼神飄忽地落在她帶笑的臉上，半晌才接過紙巾，自己默默擦起了汗。

  　　又過了會兒，工作人員把剛辦好的結婚證給他們。

  　　見林軒遲遲沒有動作，江菲菲不由笑道，“你不是答應要娶我當老婆嗎？有了這個小本本，我就是你真正的老婆了。”

  　　林軒聽得似懂非懂，茫茫然接過來，看了眼手裏的結婚證，視線落在兩人的合照上麵，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

  　　服務台後麵有人悄聲議論。

  　　“可惜了那麽好一個女孩。”

  　　“是啊還這麽年輕……”

  　　“其實這男孩長得也挺俊的，如果是正常人就好了……”

  　　“就是……”

  　　江菲菲仿佛沒有聽見那些惋惜聲，兀自帶著林軒出了民政局大廳。

  　　大門口停著部黑色的奔馳，林劍萍母子正坐在車上等他們。

  　　看見兩人出來，林劍萍從副駕駛座推門下車，一張溫婉的臉顯得有些激動，“怎麽樣？辦得還順利吧？”

  　　“嗯。”

  　　江菲菲笑著揚了揚手裏的小冊子，“從今天開始，我也是已婚人士了。”

  　　二十出頭的女孩，眼神還帶著些許稚嫩，臉上的笑容卻十分有感染力，和高瘦又清俊的侄子站在一起，看得林劍萍眼眶莫名一熱。

  　　連忙眨了眨眼，她語重心長地囑咐林軒，“以後要對你老婆好一點知道嗎？”

  　　一旁的林軒恍若未聞，兀自翻來覆去地把玩著手上的結婚證。

  　　林劍萍伸手想要拿過來，“給姑姑吧。”

  　　結果手都還沒碰到，林軒已經寶貝似的緊緊捂在胸口，清澈的眼睛寫滿了防備，“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姑姑先幫你們收著，別弄丟了。”林劍萍耐心道，“乖，給姑姑啊，這東西可不能丟。”

  　　然而任憑她怎麽說，林軒就是不肯把結婚證交出來。

  　　“那我的給您吧。”

  　　江菲菲將自己那本結婚證遞到林劍萍麵前，笑道，“我平時丟三落四的，您幫我保管比較好。”

  　　有那麽一瞬間，林劍萍幾乎懷疑小姑娘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對上那雙坦誠的黑眸，又好似她什麽都沒有察覺。

  　　這時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吳向磊開了口，“反正丟了也能補，就讓他們自己留著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當然知道母親對江菲菲的防備，想要拿他們的結婚證，無非就是怕人跑了。

  　　然而人要是真想跑，報警才是最實際的，就算留個結婚證又有什麽用。

  　　被兒子這麽一說，林劍萍掩飾地笑了下，“瞧我，真是愛操心。”

  　　“阿姨也是關心林軒嘛。”江菲菲笑了笑，兩個小酒窩顯得十分甜美。

  　　“還叫阿姨？”林劍萍嗔怪一笑，“現在可要改口了知道嗎？”

  　　江菲菲被她說得麵上一燙，迎著她期待的眼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輕輕叫了聲“姑姑。”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一旁正低頭玩結婚證的林軒不由停下了動作，眼神有些茫然地朝這個方向飄了飄。

  　　林劍萍更是聽得心口一軟，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委屈你了。”

  　　“怎麽會。”

  　　江菲菲笑盈盈地望了眼身旁神情懵懂的男人，“能嫁給林軒，是我運氣好。”

  　　說著笑容斂了斂，眼底染起幾分自嘲，“要不是你們，我這會兒還不知道會被賣到哪裏去？”

  　　想起她從前在江家的遭遇，林劍萍心底僅有的那點防備頓時煙消雲散，溫言道，“過去的都過去了，隻要你倆好好的，凡事有姑姑在。”

  　　“謝謝姑姑。”

  　　江菲菲望著她溫柔的笑容，心裏一陣止不住激越。

  　　從今以後，她就脫離那個家，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不用被逼迫，不用被冷嘲熱諷，更不用把辛辛苦苦賺到的錢上交……

  　　真想馬上就從那裏搬出去……

  　　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心裏所想，林劍萍語帶安撫：“禮成之前你可能還是暫時住在娘家，也就十來天了，到時候林軒會來接你的。”

  　　聽見這話，江菲菲望了眼身旁仿佛啥都不懂的丈夫，她笑了下，“好，我在家裏等林軒。”

  　　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被人叫了好幾次，林軒有些迷惘地抬起頭，視線輕飄飄地落在江菲菲臉上。

  　　她臉上還噙著抹笑，襯著嘴角一對小酒窩，顯得十分嬌俏，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正望著他。

  　　林軒怔了怔，像被燙到似飛快收回了目光……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