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後怕

  　　一陣風吹過, 揚起地上的塵沙。

  　　這裏地勢相對高一些，遠眺向京城，還能看見一些模糊的建築。

  　　那些模模糊糊的磚瓦屋簷，四四方方的院子。

  　　冉如和勉強透過風卷起的簾子間隙看去, 試圖辨認出攝政王府邸的方向。

  　　可惜沒有, 她遺憾的低下腦袋, 思緒又忍不住回到了先前的內容。

  　　她想起很多很多的曾經，原本有些模糊的回憶刹那變得清晰。

  　　她想起那次在臨安城，陸明誠也是受傷, 但是仍舊笑著攬她入懷，同她道：“沒事的。”

  　　這一次, 他也可以這麽和她說嘛？

  　　匆匆腳步聲響起, 太醫從內間走出來。

  　　冉如和猛地一抬頭, 看到卓銘傑已經走上前去，替她問出最想知道的回答：“王爺怎麽樣了？”

  　　太醫搖搖頭。

  　　冉如和心跳在這一個瞬間慢了一拍，她自欺欺人的想捂住耳朵, 不敢再聽後麵的答案。

  　　不過還沒等她動手，太醫已經補充道：“暫且穩住了傷勢，隻要過了今日人能夠醒來, 就沒有事情了。”

  　　太醫有點感慨一樣：“劍就戳到了心口上一寸，稍稍偏一點斷了心脈，現在就神佛難救咯。”

  　　卓銘傑倒是能懂太醫這般習慣的把情況說的嚴重些, 好甩脫自己的責任。

  　　他放下心來, 鬆了口氣。

  　　老陸大約是沒事了。

  　　可是冉如和沒怎麽和太醫打過交道, 她小臉失去血色, 看著比陸明誠的失血過多還要慘白些。

  　　她站起身, 走過去問, 神情仍舊有些慌亂：“我可以進去看看嘛？”

  　　卓銘傑忙著別的事情，還有昨日抓起來的屈永昌等人要審問。

  　　他沒怎麽仔細聽冉如和的問話，揮了揮手，也沒管太醫有點糾結的神情，道：“你想做什麽都行。”

  　　他哪敢給自己未來的嫂子找麻煩，不顧陸明誠的態度把人帶來已經是極限。

  　　嗯，卓銘傑在這個時候又有點聰明，他知道回頭小美人把人哄開心了，老陸肯定不會怪罪自己。

  　　冉如和點點頭，直接跑進內間，看著床榻上陸明誠閉著眼，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有要落下的趨勢。

  　　她蹲在床邊，小小聲道：“陸明誠，陸明誠？”

  　　她看見陸明誠的眼睫好像動了動，但是幅度輕微的恍惚讓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床榻上已經被人收拾幹淨，濃厚的血腥味此刻也被藥粉的味道掩蓋。

  　　看上去，除了陸明誠像是睡著以外，和從前毫無差別。

  　　冉如和偶爾醒得早時，睡不著就喜歡蹭過去把人喊醒，陪自己玩鬧。

  　　她那個時候看著的也是陸明誠這樣的睡顏，鼻梁高挺，眉眼深沉。

  　　他真的生的很好看，是那種能誘惑到小姑娘的英俊。

  　　若不是尋常人家沒有機會見到他，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貌名聲，恐怕要換個人。

  　　冉如和在他身邊，下意識的有些心安。

  　　她慢慢坐到地上，看著陸明誠的麵孔，沒忍住深受去觸碰他長長的眼睫。

  　　她也垂了眉眼，整個人突然有點委屈。

  　　說好要陪她到長長久久，老了以後要卸下身上的所有膽子，帶她看遍山川湖海。

  　　他怎麽可以要食言呢。

  　　外頭風聲呼嘯，軍營之中仍舊吵鬧。

  　　但是主帳周圍卻是安靜極了，冉如和抓住陸明誠垂在一旁的手，趴在床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她的呼吸落在掌心，有些遲緩的熱氣。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暗，冉如和在睡夢中也不得安穩，無意識的嗚咽出聲。

  　　她好像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境。

  　　但是有人安慰著她，摸摸她腦袋。

  　　她慢慢悠悠轉醒，一睜開眼，就看見陸明誠含笑的眼眸溫柔的望著她。

  　　他嗓音低沉，喚她：“小和。”

  　　冉如和還有點沒回過神，以為自己仍然在夢中。

  　　她下意識“嗷”了一聲應下，整個人睡的頭發毛糟糟的，臉上也有壓出來的紅印。

  　　陸明誠看得有點想笑，他雖然在轉醒第一眼看見小和，就知道自己的話，卓銘傑是肯定沒聽進去。

  　　但是看她這個樣子，又有點開心。

  　　雖然他受傷了，但她安然無事。

  　　這也足夠了。

  　　他又喚了聲：“小和，過來。”

  　　他拍拍床裏側，自己身旁，示意她上來。

  　　冉如和眼神有點迷茫，她感覺陸明誠這番動作，好像也不像是在夢裏能做出的。

  　　有點真實。

  　　於是她掐了一下，完全不痛。

  　　她的小臉皺成一團，所以她是還沒有睡醒嘛。

  　　她拍拍自己小臉，想讓自己快點清醒：“我怎麽還在做夢呀。”

  　　陸明誠失笑：“小和，你掐的是誰？”

  　　這要是能痛就怪了。

  　　冉如和低頭看了眼，睡前她抓著陸明誠的手，睡醒之後估計是有點手麻，直接將他的手臂當成是自己的了。

  　　她瞪大眼睛，有點想跳起來。

  　　可她跪坐床邊太久，腿也麻了。

  　　動彈一下，又原地跌坐回去，像一隻受傷後蹦不起來的小兔子。

  　　她望著陸明誠，眨眨眼，眼裏又蓄起一層霧氣，想哭想哭的樣子。

  　　她聲音裏已經又帶了哭腔：“我好擔心你，，”

  　　陸明誠歎口氣，無奈的伸手去擦她又溢出來的淚水。

  　　他聲音有些無奈，但又很溫柔，和從前完全不一樣：“怎麽這麽愛哭？嗯？”

  　　他把她從地上抱起來，轉個圈，塞到床裏麵。

  　　“蹲在地上幹什麽？”

  　　他也就暈過去一天不到的功夫，沒盯著她，一眨眼又把自己弄成這樣。

  　　小臉慘白，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脆弱之意。

  　　真的是一刻都不能省心。

  　　冉如和抽抽鼻子，她努力擠出個笑容，可是她眼眶紅紅，整個人看著都有點可憐。

  　　她聲音很輕，幾乎微不可聞：“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她甚至都已經開始在想，沒有他的日子，該怎麽過。

  　　她現在好像完全沒法接受這樣的可能。

  　　陸明誠攬過人，牽動胸前的傷口也隻是輕微的皺了皺眉。

  　　他把冉如和抱進自己懷裏，用另外一隻手拍拍她後背：“沒事的。”

  　　雖然和卓銘傑說了她不應該來，但是醒來第一時間，看到她抓著他的手。

  　　他又有點，難以言喻的開心。

  　　昨夜最危急的時刻他也隻是想著，自己出事了以後她該怎麽辦。

  　　哪怕安排好了再多，仍舊放心不下。

  　　他安撫著又開始哭的懷裏人：“都結束了，以後不會有事的。”

  　　“我和小和保證。”

  　　冉如和抬起頭，盯著陸明誠的眼眸，看了片刻，眼淚又一次落下。

  　　她聲音有點後怕：“可我真的好害怕，”

  　　“害怕你，”走了。

  　　那兩字太不吉利，她不願意說，隻是盯著他不願眨眼，執著的想要確認他還在。

  　　陸明誠歎口氣，再次把人往自己懷裏抱的緊了緊。

  　　他輕聲哄著人：“乖，小和，我在呢。”

  　　他此刻的神情有些微妙的變化，可能是生死關頭走一遭，想清楚很多事情。

  　　也可能是昨夜的分神讓他再一次明白冉如和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和從前的冷漠沉鬱的氣質比起來，如今他溫柔的有些兩樣。

  　　陸明誠到底也沒說出自己為何受傷。

  　　隻是在冉如和哭完後，反應過來想喊太醫時，才和她道：“小和，你出去先用膳吧。”

  　　冉如和的肚子適時的咕咕兩聲。

  　　她下意識的捂了捂，聽到陸明誠一聲輕笑後紅了耳垂。

  　　嗚，怎麽會這樣。

  　　方才好端端溫情的氣氛被破壞的一幹二淨。

  　　她隻得點點頭，應下：“那我等一下再來看你。”

  　　她聲音裏有點小嚴肅，從前總是她是病人，陸明誠來照顧她。

  　　這下輪到陸明誠受傷，她一定要好好盯著他。

  　　雖然，雖然陸明誠一屆攝政王才不會像她一樣逃避喝藥。

  　　陸明誠點頭應下。

  　　一路目送著人走出內間以後，他才斂了方才帶笑的神情。

  　　他碰了碰自己的傷口，皺了皺眉。

  　　這傷怕不是有些深，他按照從前的經驗來判斷，傷口一定非常慘烈，不能讓小和看到。

  　　她肯定又要哭鼻子。

  　　她今日哭得已經夠多了，再哭下去，眼睛怎麽辦。

  　　正巧卓銘傑和太醫一起進來，他看見人神情好像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他語氣有點後怕：“老陸，怎麽樣？”

  　　“你都快把我給嚇死了。”

  　　陸明誠麵上毫無波動，由著太醫取了先前的包紮，然後給他添上新的藥粉。

  　　雖然仍舊很痛，但是他沒有絲毫表現。

  　　好像受傷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他隻是閉了閉眼：“無事，受了點傷。”

  　　卓銘傑這會終於有心思繼續和從前一樣說笑：“受了點傷？你那小美人差點沒把這裏哭出條河。”

  　　他看見陸明誠抬眼，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傷口：“你敢把這樣子給她看不？”

  　　還真不敢。

  　　陸明誠平生難得有稱得上不敢的事情，今兒這是一樁。

  　　小和這麽膽小，看到這種血肉模糊的樣子，怕不是又要做噩夢。

  　　他不想讓她擔心受怕。

  　　卓銘傑看他沒應下，知道自己是說中了。

  　　他難得有可以嘲笑陸明誠的事情：“英雄難過美人關啊！老陸，你這可是栽的有點厲害。”

  　　換做是從前，想攝政王心疼旁人，那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陸明誠也隻是淡淡瞥他一眼，不想與他爭論。

  　　他也沒有和別人誇獎自己寶貝的習慣，小和

  　　卓銘傑笑了會，忽然想起遊嘉良最近在感情上也頗有進展。

  　　合著三人之中就他沒有對象了。

  　　他感覺感覺自己像是路上的一條狗，被人突然踹了一腳。

  　　怎麽回事。

  　　卓銘傑訕訕收了笑容，正經了神色道：“屈永昌那群人都已經抓住，壓到京城大牢了。”

  　　“隻等他們招供出來，這亂子就該結束了。”

  　　陸明誠點點頭，他知道卓銘傑後麵想說什麽。

  　　無非是他也可以準備登基了的話。

  　　等了這麽些年，終於收獲後，他好像也沒有那種格外激動的期待情緒。

  　　好像還不如方才見到小和開心。

  　　他垂眸想了想，轉而開口道：“你去和禮部那些人說一聲，大婚的事項，他們可以準備起來了。”

  　　“還有小和的嫁衣，回頭讓人親自拿來給我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