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新年

  　　冉如和迷茫了, 她抬頭看了眼身邊的陸明誠。

  　　她被攬在他的懷裏，由著他細嗅她的發間。

  　　還好她今天洗了頭發啦。

  　　可是嘉薇姐姐說這位朋友是誰呀？而且那個男人不是已經拒絕過她朋友了，為什麽還會回頭再來找她朋友呢？

  　　冉如和迷迷糊糊，她不解的出聲：“為什麽拒絕過的人反而還會回頭？”

  　　陸明誠沒注意看, 聞言挑了挑眉：“誰拒絕你了？”

  　　她還有哪個舊情人？

  　　冉如和沒好氣的推他一下, 哼哼唧唧：“不是我啦, 是嘉薇姐姐。”

  　　她拿著信指給陸明誠看：“你看，嘉薇姐姐說她有一個朋友，被曾經喜歡過的人拒絕後, 那個喜歡的人又回來找她。”

  　　她小小皺眉：“這是為什麽呀？”

  　　陸明誠一目十行掃完，嗤笑一聲。什麽朋友, 明明就是遊嘉良那個人, 一聽到對方可能嫁與他人, 坐不住了。

  　　也隻有小和這種小笨蛋才會相信“我有一個朋友”這種說法，說的真的是朋友。

  　　他頓了頓，勾了勾唇角：“笨蛋。”

  　　“嗷？”冉如和不開心的嘟嘴, 她哪裏笨啦。

  　　可是她又回答不上來這個話題，好像也沒有能力反駁他。她不開心的小尾巴垂下來，一掃一掃的。

  　　陸明誠另一隻手也環過她, 把人徹底抱在自己懷裏。

  　　他冷冽的氣息一下子擁住冉如和，讓她有點愣住。

  　　他嗓音低沉，在她耳邊緩慢道：“可能是她那位朋友, 喜歡的人比較渣, 越是得不到, 越是想擁有。”

  　　“反而對得到了的一點都不珍惜, 和我完全不一樣。”

  　　陸明誠也算是自己淋過雨也要讓遊嘉良一起, 虧得他好兄弟給他下的絆子, 雖不是完全有關，但小和都被他氣到過。

  　　他是時候自己嚐一嚐這番苦頭了。

  　　冉如和感覺也有道理：“嗷，所以說他可能不是真心的，隻是因為嘉薇姐姐的朋友放棄了，所以才有點不甘心嘛？”

  　　陸明誠緩緩點了點頭，好兄弟就是要兩肋插刀，是指給好兄弟兩刀：“嗯。”

  　　冉如和表情有點嚴肅的思索片刻，但是在陸明誠看來，她這番表情就像是小孩裝大人過家家一樣。

  　　可愛有餘，嚴肅不足。

  　　他想想還是補了句：“你可以把這些話給紀嘉薇說，但是就別說是我說的了。”

  　　“咦？”冉如和不明白，“為什麽呀？”

  　　她還想和嘉薇姐姐說，男人比較懂男人，所以他的答案應該會比她的好。

  　　當然是不能讓遊嘉良知道，不然他指不定要報複回來。

  　　陸明誠對騙小孩毫無心理負擔：“我沒有忙於政事，反倒來替她回答這種小問題。紀嘉薇肯定會感覺奇怪。”

  　　“萬一她再去和她的朋友在宴會上一說，回頭回京以後，大家怎麽看我？”

  　　雖然應該是沒人敢正大光明拿這個指責攝政王。

  　　人們最多私底下說一句：震驚，那位居然有心情解答女兒家心事的疑問。

  　　可是冉如和信了他的話，她點點頭：“好像是誒，那我不和嘉薇姐姐說啦。”

  　　陸明誠滿意的摸摸她腦袋：“乖。”

  　　“睡覺吧。”

  　　冉如和瞪圓眼睛，有點奇怪：“可我還沒有看完信呢！”

  　　“為什麽要睡覺呢。”

  　　她是一隻夜間出沒的小動物，早上醒不過來，晚上也不想早睡。

  　　陸明誠和她相反，他要不是朝政忙的時候，一般都是非常養生的休息時間。

  　　早早睡下，早早起來，還會到院裏練劍。

  　　冉如和想起自己剛剛跟在他身邊的時候，她裝著乖巧的樣子，哪怕前一日已經被折騰的腰肢散架，第二日仍是隨著他的作息起來。

  　　困的眼淚都要流出來，站在門庭前揉著眼睛，看他練劍。

  　　陸明誠英俊的長相被晨曦照耀，她隻看見他的側臉，卻也已經覺得驚為天人。

  　　那時她不由自主的看呆，站在原地呆呆愣愣，回神來發覺他早已經結束，收劍入鞘，站在原地看她出神。

  　　那時他時常冷著個臉，看不出絲毫溫柔的樣子。

  　　可能是看她傻站在原地有點可愛，他難得笑了笑，問她：“看什麽？都呆住了。”

  　　冉如和後知後覺的臉頰微紅，她沒好意思說是看他看得出神，在陸明誠好玩的目光中，她低下腦袋，小跑回房。

  　　“在想什麽？”陸明誠的聲音打破她的回憶，他從不知道哪裏也拿出一疊信函，見她沒有想睡覺的意思，也決定再看一會手底下人查到的東西。

  　　隻是，小和怎麽突然呆住。陸明誠自覺方才的話已經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應該不會讓這隻小動物有胡思亂想的空間了。

  　　冉如和回過神來：“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還沒有那麽忙的時候，喜歡早上練劍。”

  　　但是好像後來他就很忙，而且她逐漸暴露本性，再也沒法堅持早起看他。

  　　陸明誠頷首，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哪一次，但是點頭應下肯定沒有問題。

  　　“那天你問我看什麽看得呆住啦，我好像沒有回答。”冉如和有點猶豫，真的要說嘛。

  　　可是她又突然有點想說，她沒等陸明誠的反應，直接繼續道：“因為那天你在練劍很好看，所以我看呆啦。”

  　　她說完就紅著臉，把小腦袋重新埋到他懷裏，不敢去看他的反應。

  　　她聲音輕微，微弱的仿佛不可見：“我好喜歡你啦。”從前被他救下，給她送來各種東西時候很喜歡他。

  　　被他傷心之後好像也還是喜歡他。他追過來以後，哄她，給她道歉也好喜歡他。

  　　突如其來的表白，雖然隻是誇他好看。但是難得這隻小動物主動一回。

  　　陸明誠被取悅到了，他輕笑出聲：“所以我們小和，是覺得我長得好看，才一直喜歡我的？”

  　　有一點啦。但是不能說給他聽。

  　　冉如和繼續不說話，她後知後覺的有點害羞，像是又縮回殼中的小蝸牛，任由陸明誠怎麽逗她，都不出聲了。

  　　她隻聽見陸明誠哄她，他好像心情非常愉悅，不知道是被她誇他好看，還是今日饜足後的滿意。

  　　“我們小和才是最漂亮的。”

  　　她小小哼了聲，聲音悶在他懷中，好像完全沒有傳出來。

  　　她感覺陸明誠一下下的拍著她的背，等到他又重新開始看他的信件，這才小臉紅紅的鑽出來。

  　　嗯嗯，今天是勇敢表白的小和呀！

  　　，

  　　又過了幾日，已是除夕夜的下午，臨近日暮時分。

  　　下人們忙著在園子裏裝點上各種過年的東西，營造年節的氛圍。

  　　雖然這諾大的園子裏一共就兩個主子，加上今日可能會來的卓銘傑也不過三人。

  　　可是無人敢稍微放鬆，若是能得到這其中任何一位的賞識，被帶到京城去，那可真是雞犬升天了。

  　　冉如和這幾日都在園子裏亂跑，她這才明白為什麽這件園子有著江南梅海的稱呼。

  　　這裏種了一大片梅樹，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盡頭。

  　　恰逢梅花盛開的時節，滿園飄散著淡淡的香味，置身其中時，仿佛在一座沒有出口的迷宮之中。

  　　讓人迷失方向。

  　　冉如和好喜歡這裏，她抱著陸明誠找人給她送來的幾隻小貓貓和大貓貓，在園子裏到處玩了幾天。

  　　她都有些樂不思蜀啦，如果不是陸明誠每天把她捉回去，說不定她會在外頭睡覺呢。

  　　不過她玩了幾天，也玩夠了。如今正坐在書房裏，老老實實的提筆給紀嘉薇回信。

  　　她膝上還趴著一隻睡著了的小貓貓，正乖順的由著她揉亂它的毛發。

  　　冉如和一邊思索，一邊動筆。她仍舊覺得自己的字不是很好看，可是她又有好些日子沒練字了。

  　　她有點慚愧。

  　　【嘉薇姐姐，我先前都在臨安城玩，還遇到了你的堂姐呢。不知道你最近怎麽樣呀？】

  　　冉如和皺著眉頭，思索著用詞，她喃喃出聲：“該說點什麽好呢？”

  　　先把陸明誠的話說給她叭，讓她的朋友放寬心。

  　　【我覺得你先前那封信問我的問題，可能是你朋友喜歡的人因為得不到所以有點不甘心。】

  　　【因為你朋友都放棄了嘛，所以他可能覺得有點不習慣，但是不一定是喜歡你的朋友啦。】

  　　她咬著筆杆，有點糾結。

  　　【男人好像都是這樣，得不到的越在意。】

  　　【在他們身邊的時候都一點不珍惜，離開了以後反而才來。但也不一定是不上心，可以再多看看。】

  　　冉如和非常認真的想要把字寫好，都沒聽見身旁的腳步聲。

  　　直到陸明誠開口問她：“小和，在寫什麽？”

  　　她才反應過來：“不許看啦！”

  　　“是女孩子的小秘密！”

  　　其實陸明誠瞥了眼，已經基本上看全。

  　　但他沒戳穿，隻是說：“好，我不看。”頓了頓，又問起，“小和，你想寫對聯嗎？”

  　　“昂！”冉如和收起信紙，隨手塞在一處。

  　　她湊上去挽過陸明誠的手：“你寫好不好？我看著你寫。”

  　　她恍惚想起，雖說皇帝一字值千金，其實攝政王的一個字也不差。

  　　今年陸明誠沒在京城過年，往年他會給手下人送的福字，好像也送不成了。

  　　陸明誠研磨，站到她身後，虛虛攬住她：“想寫什麽？”

  　　冉如和搖搖頭。

  　　她被陸明誠捉了手，握住筆。

  　　他鋪開紙張，帶著她一字一句地寫下：麟趾春深千歲酒，鶯聲日暖四時花。

  　　筆劃落下，她有點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疑惑的歪了歪腦袋看向陸明誠，等他給個解釋。

  　　可他沒說什麽，隻是麵上有些輕微的笑意：“你不是很喜歡春天嗎？”

  　　他擱下筆，拍了拍她肩膀：“去貼起來，然後來吃晚膳。”

  　　冉如和應了聲，乖乖跑去找下人拿來梯子，看了看空置的書房門上，就地拿來東西，準備黏上去。

  　　她被人扶著梯子，堅持要自己貼，站在上麵有些搖晃，看的下人十分害怕。

  　　她貼完，拍拍手下來時，發覺陸明誠的笑意又重新隱去，她直覺他好像不是很開心，但又不知道這情緒究竟從何而起。

  　　她被牽著手帶去前廳，哪怕是三個人的小宴，在除夕這個特別的日子裏，也擺上了一大桌。

  　　卓銘傑已經風塵仆仆趕到，坐在桌邊等他們。

  　　他看見來人，立刻坐直：“來了老陸，等你呢，我這一路趕過來，早餓了。”

  　　“還有小嫂子，快點來坐下。”

  　　冉如和呆了呆，他們怎麽都喊她嫂子呀。先是謝歧，然後又是卓銘傑。

  　　好像是變相的承認她的身份一樣。

  　　她坐到陸明誠身邊，攔下他要給她倒果汁的手：“我想喝酒嘛。”

  　　陸明誠停下：“嗯？”

  　　他好像有點不同意，但是冉如和拉著他衣袖晃了晃，語氣討好：“過年嘛，好不好呀？”

  　　連卓銘傑夜來打岔：“過年過年，小嫂子喝幾杯也沒事。”

  　　他算是看出來了，隻要冉如和在老陸身邊，他就是安全的，怎麽鬧騰都沒事。

  　　明明方才進來時陸明誠好像有話要說，被他一句“小嫂子”給打斷，後頭居然再也沒提過。

  　　陸明誠喊來侍從換了新釀的果酒，沒那麽容易醉人。

  　　他親自倒上，但是周身的情緒仍舊是沉著。

  　　卓銘傑端起酒杯敬人：“來，我敬老陸和小嫂子一杯。”

  　　“祝你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他說完端著酒杯一飲而盡，動作十分豪邁，愣是在這種小宴上給他喝出了點江湖氣息。

  　　冉如和有些愣住，她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甜甜的，帶著些淡淡的酒味，好像不醉人。

  　　陸明誠也順著舉杯喝完，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多少開心，但好像也沒有特別不開心。

  　　“祝你明年更上一層樓。”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也該成家了，不能讓你家裏人天天催。”

  　　卓銘傑一聽到這個，表情就痛苦起來：“我不在京城過年就是不想聽這個，怎麽老陸你也開始催我，，”

  　　有美人在身側了不起呀？

  　　陸明誠重新斟酒，他輕笑一聲：“遊嘉良都快成家了，你還要落到什麽時候？”

  　　“？？”卓銘傑一驚，“遊嘉良？他？？哪家的人啊？”

  　　不會吧不會吧，他才離開京城沒有半個月，就錯過了那麽多事情。

  　　可這事情陸明誠又是怎麽知道的？

  　　陸明誠飲了口酒：“嗯，快了應該。”

  　　遊嘉良和他是一類人，對於盯上的獵物，絕不放手。

  　　冉如和在一旁聽著，皺起了眉。她揪了揪陸明誠的衣袖，小小聲：“遊嘉良要成親了，嘉薇姐姐會不會很難過呀？”

  　　她有點不忍心，想著一會該把這個話寫進信裏，讓嘉薇姐姐知道一下。

  　　雖然她說她是放下了，可是她總覺得她沒有。

  　　陸明誠側身過來同她道：“她不會難過的，你再等等。”

  　　為什麽呀？

  　　冉如和圓溜溜的杏眼裏明明白白的寫著不理解，可陸明誠也沒再說什麽，就和謎語一樣，不給出個解釋。

  　　她有點不開心，又猛地喝了一口酒。

  　　她現在覺得這個酒的味道還挺好的啦，決定今天晚上多喝一些。

  　　反正是除夕宴嘛。

  　　從前在家中時，除夕她都是在前頭角落裏湊了湊熱鬧，勉強吃了些東西，然後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一個人呆著。

  　　父親子女眾多，完全不需要都湊到跟前。

  　　連壓歲錢都是受寵的那些孩子才有的待遇，哪怕對於家中來說隻是小錢，但是也想不到他們這些庶女。

  　　反倒是在陸明誠身邊，他好像格外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連和卓銘傑喝酒聊天，都注意著她有沒有吃菜，會不會不喜歡。

  　　冉如和沒留意，直接喝多了。

  　　她從前沒怎麽碰過酒，更別說喝多，不知不覺就喝醉。

  　　對麵的卓銘傑好像也醉倒，他醉醺醺的，整個人都有些搖晃，卻還是拉著陸明誠拚酒。

  　　“老陸！再來一杯！你我兄弟那麽多年，風風雨雨都過來了，馬上就要勝利了！”

  　　聽起來好像是真的喝了許多。

  　　反倒是陸明誠，被他拉著一杯一杯的喝酒，到現在也仍然神誌清明。

  　　扭頭看過來時，眼眸還十分清醒的樣子。

  　　他低聲問冉如和：“想回去了嗎？”

  　　她搖搖頭，有點點頭。

  　　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自己又要表達什麽意思。

  　　陸明誠失笑，看卓銘傑也喝的差不多。

  　　他喊來個下人，讓他帶著卓銘傑回去休息。

  　　自己抱起醉的歪七扭八的小動物，把人帶回房中去。

  　　冉如和雖然有些迷糊，但仍是下意識的掛在陸明誠身上。

  　　哪怕回了房中，她也賴在陸明誠膝上不肯下來。

  　　陸明誠抱著人坐到窗前的小榻上，笑意輕微。

  　　他撫了撫冉如和的長發，抽走簪子，讓發絲散下。

  　　沉默片刻後，他突然喚道：“小和？”

  　　冉如和迷迷糊糊的應了聲。

  　　她有些犯困，但是又睡不著，有些難受。是不是她喝太多酒啦？

  　　她在陸明誠懷裏扭了扭，被他安撫下來。

  　　她聽見陸明誠聲音像是在感慨些什麽：“自從父皇母妃都離去以後，我就一直是一個人過年了。”

  　　“我那時候還在宮中，盡管有宮人陪我，但我仍是覺得，我沒有家人了，是孤身一人。”

  　　那些皇兄隻虎視眈眈盯著權利，宮中毫無親情，從前母妃還會對他好，可她離去的太早了。

  　　“雖然很多人願意讓我一起，但我總覺得會破壞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團圓氛圍。”

  　　“所以我一直是一個人，你知道嗎，小和。”

  　　冉如和下意識的點點頭，她雖然迷迷糊糊已經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還是湊到他手下，蹭蹭腦袋。

  　　好像在安慰他一樣。

  　　陸明誠輕微的笑了笑，繼續道：“可是你被送到我身邊，說起來還得謝謝他。”

  　　“小和，從此以後我不再是一個人，你也不是。”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

  　　“我們是一家人，小和。”

  　　他又低頭，看到懷裏的小動物已經閉上眼，好像徹底睡著了。

  　　他覺得有些好笑，他難得剖白自我，沒想到她直接睡著了，根本沒聽到。

  　　不過也無妨，餘生很長，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下人遵循著命令點燃焰火，煙花在天邊炸開，又消逝。

  　　這是原先冉如和鬧了許久想看的，陸明誠也一直沒和她說他準備了這些，想給她個驚喜。

  　　這下倒好，驚喜沒給著，還吵了她睡覺。

  　　她有點不安分在他懷裏扭來扭去。

  　　零點的鍾聲想起，又是新的一歲。

  　　在這個萬家燈火團圓的時刻，偌大的梅園裏隻有零星一些人。卓銘傑已經徹底倒下，睡得安穩。

  　　有人在期盼著新年，有人在默默許下來年的願望。

  　　也有些人，正在度過彼此共同經曆的第一個春節。

  　　陸明誠低頭看著懷中人，替她捂住耳朵，好睡得安穩些。

  　　他輕聲道：“新年快樂，小和。”

  　　作者有話說：

  　　陸明誠：努力表白

  　　小和：睡覺zzzz

  　　“麟趾春深千歲酒，鶯聲日暖四時花。”出自某一春聯，具體不明，有知道的可以評論裏說，會補標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