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分流水(8)
作者:蔡某人      更新:2020-04-07 14:07      字數:5145
  正始十一年最新章節

  嘉柔執拗地回道:“大將軍,我不是你的幕僚,也不是你的奴婢。”

  “可你是我的女人,”桓行簡忽又幽沉地笑了,暗含警告,“柔兒,我是你的夫君,你得聽從我,你要是不懂這個道理,我好好教教你女德。”

  兩人無聲拉扯了一陣,嘉柔急的臉通紅:“你放開我,傷到孩子了!”

  桓行簡穩穩摟著她的腰,那一處,多少豐腴了些,見她不順從,扭來扭去的,他氣息愈發重了,眼神晦暗,似劃過千山寒影:“你這個樣子,倒像鬧脾氣的昆侖妲己,嗯?”

  把人抄起,輕輕一放床上,嘉柔猛地坐起,見他似有若無噙著一抹笑,手底卻將玉帶解了,隨手一丟,三兩下把外裳褪得一幹二淨,在他靠近時,眼睛倏地睜大:

  “你要幹什麽?”

  他沒說話,徑自俯身,一手撥開衣襟直接覆到她孕育生命的腹部,將耳朵貼了上去,嘉柔要動,被他按住了含含糊糊說道:“你別動,我跟我的孩子相處一會兒也不行?”

  他動作細膩,手指微涼,觸到肌膚的那一刹嘉柔瑟縮了下,人繃得很緊,桓行簡的嘴唇便在她渾圓的生命上遊走起來,鼻息溫熱,親吻的力度像夢一樣輕盈,聲音也跟著迷離:

  “等你來到這世上,我一定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你,教你讀書寫字,騎馬射箭,日後必成大器可作他父親的好幫手,就像我和太傅那樣……”

  小案上,焚香慢慢升騰,混著暖意,榻頭花瓶中的黃花翠蔓在燭光裏泛起柔和的色澤,而他的一字一句,恰像一槳,頓時攪動了嘉柔心裏的那一江煙水。

  他太過溫柔,這樣的呢喃自語,給她勾勒出一幅讓人憧憬不已的畫麵,嘉柔漸漸鬆弛,目光恍惚望著那團燭火出神。不覺間,桓行簡的手一路往上,覆揉到一處,忽低笑了聲:

  “你這裏長大不少。”

  本停在燭火上的目光,倏地收回,仿佛被刺痛一般,嘉柔頓起怒火,一張臉仿佛把夕陽揉碎在了上頭:“你回去找你的姬妾去。”

  她的聲音清冷,像秋晨的露,桓行簡身子往上一挪,撬開她的嘴,不由分說把舌頭抵了進去,嘉柔牙關咬的死緊,兩人對峙間,她報複似的狠狠咬了他一口。

  腔壁裏立刻一股腥甜,桓行簡稍稍退出,手一勾,摸了摸嘴唇,看著上頭的殷紅又看看嘉柔,微微一笑:“很好,我養的這隻昆侖妲己知道傷人了,看來馴服的不夠。”

  嘉柔水光凜凜的眼睛裏,立刻燃起一簇簇小火苗來,她恨道:“我不是你養的貓!”

  “你說了不算,”桓行簡鉗製著她,目光森寒,又熾烈,那裏頭賁張的情、欲,嘉柔並不陌生,她下意識想要逃開,惶惑不安的模樣,更惹人憐愛,心火卻也燒得更旺,他把她兩隻手腕朝頭頂一放,吻便落了下來,密密匝匝,在她脖頸間不斷摩挲:

  “我得進宮會去見太後,你知道嗎?這世上有權利的女人也好,出身高門的也好,我跟她們之間有著難能割舍的利益關係。隻有你不一樣,柔兒,我們之間很純粹,就是一對男女,”他鼻息沉沉,仿佛要把這些話從耳畔深深吹進她的心裏,“我對你所有的欲、望跟情意,無關家族,也無關前途,就是單純地喜歡你,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柔兒,你能明白嗎?”

  他試圖找回兩人在涼州時的狀態,蜜醴一般,路不盡,人不老,彼此交融時仿佛天地共泯紅塵顛倒,也仿佛除非日月毀滅,兩人才能恩義俱絕。

  嘉柔孕期敏感,被他撫摸著,像是昏昏醉夢間,很快,脖間異樣,他把狼牙重新給自己戴上了,嘉柔想扯,桓行簡用唇在她脖上阻止了,“戴著,我都願意忘情一回,對於你來說,就這麽難?”

  話說到這,忽就帶了怨氣,嘉柔被他說得幾乎要哭了,臉倔然一抬,克製道:“大將軍,你說這些,好像是我辜負了你?”

  他動作一停,兩人對視片刻,桓行簡被她咬唇隱忍的表情刺激的兩眼微紅,將她一調,從身後貼上了嘉柔,手往她下頭直探,呼吸漸急:

  “是,你辜負我,我自問待你是真心,你呢?”

  因熟悉彼此,桓行簡輕而易舉撩撥到她,嘉柔想扭過頭,無奈被他牢牢扣著,她哭了出來,一手掐攥住他撫在腰上的手:

  “我不要……”

  桓行簡反握緊了,膝蓋一弓,挑高她一條腿,力度盡量放得輕緩些,猶似威逼,又如誘哄:“你我是夫妻,柔兒,就當你我是在涼州,你把不相幹的人和事都忘了,隻想著我,嗯?”

  涼州的駱駝,涼州的月色,還有那匹行走在大漠裏的孤狼……都回不去了,嘉柔的淚水倏地打濕了繡枕。

  帷幄顫巍巍一動,很快,如一葉扁舟般輕輕蕩漾出漣漪,層層疊疊,直到燈火燃盡,光線黯淡,不知時辰幾何,帳子裏恢複了平靜。

  嘉柔久不經事,此刻,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一點力氣也無,桓行簡輕輕把她汗濕的額發撥到耳後,親了親她潤透的眼角,沉啞道:“累麽?”他目光在她臉上停停走走,“柔兒,我隻要你跟孩子在這裏好生過著就夠了,我自然會盡力護你們母子周全,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跟著我,沒那麽差。”

  她水光淋漓的眼跟他一碰上,旋即再次充盈的都是淚,一場情、事,盡是苦澀,他今日反常的熱情和亢奮,並非為她,嘉柔知道他所為何事,更覺悲哀,無論桓行簡說什麽,她都隻是惘惘的,眼角被他一揩,眼淚擦去了。桓行簡將她攬在胸前,十指交扣,低語道:

  “等孩子出生,若是個小郎君恐怕我會很嚴格,”他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家裏規矩大得很,從小,長輩不說進我們絕不敢進,不說坐絕不敢坐,如果沒問我們什麽,也是絕不敢主動開口說話的。我祖父喜歡讀《漢書》,最愛跟父親和叔伯們講名臣的風采,他那個人,就算是參加酒宴,也正襟危坐,從不放任自己。這點,我少年時其實不以為然,總想快意瀟灑,到後來,才發覺自己到底還是像祖父多些。”

  他娓娓道來,嘉柔聽得倦倦的,桓行簡亦是渾身懶散心頭那股風雲激蕩終於平息,擁著嘉柔,跟她說自己家裏的一些舊事,也不管她聽進去沒有。

  直到嘉柔臉緩緩斜下,腦袋一垂,歪在他懷裏,桓行簡知道她睡著了,才將她臥到繡枕上,一手托腮,凝視了嘉柔半晌,見她雖已睡去,可那雙彎彎的秀眉卻依舊籠著淡淡的愁緒不曾舒展。

  他用指腹輕撫了兩下,那睫毛微微一顫,桓行簡隨即止住,無聲一笑,傾下身不忘又聽聽嘉柔肚子裏的動靜,剛要睡下,正對上嘉柔那雙不知何時睜開的明眸,帶著紅意:

  “請大將軍不要再提涼州,我已經都忘了。你發、泄完了嗎?發、泄完了,可以走了吧?”她說完,迅速閉眼,一側身,背對著他了。桓行簡臉色變得難看,僵了片刻,從床上起身,赤腳走下來隨便撈起件衣裳披上到外間去睡了。

  翌日,他照舊起早,人已召集到大將軍府,烏壓壓的一群,眾人早有準備此刻也不顯意外,按次序署了名,又彼此寒暄一陣,就此散了。

  等到上朝,皇帝見桓行簡最後一個姍姍來遲,心裏猛地抽緊,竟不敢看他。他十分不客氣地睨了皇帝一眼,這次不急著坐,而是在天子禦座前按劍站定了,將上表一拿,命內官讀給文武聽,不過是陳列天子罪狀,皇帝聽得滿頭是汗,末了,聽到建議將自己歸藩,降為齊王,一陣頭暈眼花,不能自持,手緊緊扶住幾案一角,整個腦袋,嗡嗡地亂響個不住。

  廷臣們繼續商議的請太後定奪雲雲,皇帝已經聽不見了,隔著旒珠,他似乎隻能看到大將軍霸道侍立的一個背影,除此之外,太極殿上荒涼得很。

  下朝後,皇帝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回的永寧宮,那正是太後所居。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太後眼前,太後本在逗鳥,見天子這副模樣,心中猜出個七七八八,手一放,將鳥食丟開了。

  “大將軍恐怕要廢了朕……”皇帝雙目空洞,盯著太後案頭上的一尊綠汪汪的翡翠發呆。

  太後美目一凜,染著明豔丹蔻的纖纖手指將衣裙攥了一攥,母子相對,後腳就跟進來一人,不是他人,正是太後那個當初亦參與高平陵事件的堂弟郭建。

  郭建為桓行簡當初提拔,人在禁軍,行事說話不覺帶了隱隱的鋒芒,行禮後,將群臣聯名要求廢帝的詔書一呈,道:

  “太後,大將軍和文武們已經商議好,要立彭城王為帝。”

  話音剛落,皇帝立即起身,一個字不再多說踉蹌著退下了。

  彭城王?那是文皇帝的兄弟,按輩分,太後要稱呼皇叔的,想到這,太後柳眉頓挑,冷喝道:“一群人臣,說廢帝就廢帝了?將我母子置於何處?”

  郭建眼神一動,太後便將左右都屏退了下去,一張俏臉上,罩著薄怒。大殿裏,隻他兩個,郭建索性直言不諱道:“太後,事到如今,別無他法。今日朝會,不光是數落陛下的不是,亦在說太後教子無方,大將軍的人馬就在外頭,”說著撩袍一跪,“請太後將印綬交出蓋章!”

  眼見一家子骨肉都早已倒戈桓家,太後氣不打一處來,然而,桓行簡已陳兵司馬門,人為刀俎,她一個婦人又能如何?不過,桓行簡到底還要借她的名正言順,她既摸準了這點,便也不肯讓步:

  “玉璽我可以交出去,但是,我得見大將軍一麵!”

  郭建歎氣道:“這還有什麽可見的呢?”

  “你告訴大將軍,我必須見他,否則,玉璽我是不會交出去的。”太後拿定主意,巋然不動,一副靜候大駕的姿態,郭建無奈,不便硬勸,隻得先退出來,將話一學,桓行簡那張清俊的臉上莫測不定的,他淡淡道:

  “好,我去見太後。”

  說著,撇下太極殿一群百官,在眾人張望的目光裏踱步而出,被內官相引,來到了永寧宮。

  進了殿內,水磨金磚光潔透亮似乎能照出人影,他衣角輕拂過地麵,腰間的佩劍不曾解下,兩人再度單獨碰麵,跟上一回,似乎已經隔了千山萬水,醉心於權利的男女,在目光相碰的刹那,桓行簡沒有為人臣的莊重和謹守,反而嘴角輕輕一扯,露出了一抹稍顯輕浮卻又冷冽的笑意。

  “臣見過太後。”他一抬手,緩緩施禮,隨即,明目張膽地在眼前女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那神情,分明是在告訴太後她風韻正盛,依舊怒放。

  這個男人,太後咬牙想要罵他,然而,還是在這樣囂張目光的注視下莫名臉熱了起來。她眼神如鉤,一蕩一收間,盡是耐人尋味:

  “大將軍,我的印綬就在這兒。”

  案頭擺放的醒目,桓行簡目光一動,他看到了,目前,他還需要這個女人。雖然她隻是個女人,但名義上是大魏的太後,她依舊代表著某種合法性。

  “太後沒能教導好陛下,臣等十分失望,眼下,太後召見臣還有什麽要說的呢?”桓行簡一邊說,一邊緩步上前,他逾矩地十分露骨,伸出手,慢條斯理地撫摸起印綬,孤男寡女,皆在盛年,兩人氣息陡然交接的近了,太後幾乎能嗅到他身上男子特有的麝香熏衣味道,隻是他人高大,這麽一站,像個龐大的陰影覆落了下來。

  案頭,被殿內暖流催發的鮮花也正散著幽幽香氣,同熏香、同男子的香,交雜錯亂,動人心脾,人不禁沉醉幾分。太後麵對眼前囂張的臣子,給予了同等分量的回擊,她亦伸手,保養鮮嫩的肌膚壓在了他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之上,眼波流轉,吐氣如蘭:

  “大將軍,”她的神情嫵媚,可是語調鏗然,“你要廢帝,我無話可說。但是,”她那雙漂亮的鳳目裏,忽多出份怨毒,“彭城王,我得喊聲叔父吧,你立他當皇帝,我怎麽辦?”

  一切皆如桓行簡所料,他不動聲色將太後的手拿開,好一個柔弱無骨,太後卻忽將他衣領一拽,兩人幾乎臉對著臉了,近到,彼此所有的心思都好像能窺破一般。

  桓行簡波瀾不驚,隻混沌笑著看她,眼睫一垂,慢慢湊近太後白皙的耳珠旁,道:

  “太後,彭城王已到知天命的歲數,不似少年人那般衝動,正是天子的上上人選,為社稷之故,也該立彭城王,不是嗎?”

  聽得太後心頭一陣怒火亂竄,丹蔻幾要折斷,不過還是忍了下來,手底一鬆,輕輕把桓行簡推開,轉身拈了花枝,從他眉眼緩緩掃下來,順著高鼻,再到倍顯涼薄的唇峰,似有若無的癢。

  桓行簡任她挑逗,依舊從容,戀權的女人自然要跟他討價還價的,他微微含笑,看到太後豔紅的唇輕輕一張:

  “大將軍,你要是執意立他為帝,休怪我給你添麻煩。我知道,你手裏有兵馬,可你是聰明人,該走的程序一樣不會少,否則,也不會來請我的懿旨了,你要做足麵子,讓天下人覺得是太後不滿皇帝,廢了他,而不是你豺狼當道。不過,我若是想,讓你頭疼一下也不是沒有這個能力的,聰明人,怎麽會這麽做事呢?你說對不對?”說完,啪的一聲,折斷了花枝,很是果決。

  她那雙眼,幾乎要噴火了,然而眉頭一動,便又是個鮮活妍麗的女人。桓行簡哼哼笑了,將她手一握,闔上眼,順著她手臂輕嗅往太後修長晶瑩的脖間探去,聲音稠沉:

  “我相信,太後當然有這個能力,讓臣頭疼一下,麻煩一陣,臣恐怕也無可奈何。既然彭城王不合適,那太後看,誰合適呢?還請太後明示。”

  經年未有年輕男子近身親密,太後心神蕩漾,微微揚頸,美目亦闔,猶似迷醉呼吸跟著不定:“文皇帝之孫高貴鄉公才更合禮法,你立文皇帝的兄弟,實在是荒唐,大將軍以為如何?”

  他氣息太熱,熱到太後肌膚上起了一層層粒子,最近時,她以為他會吻她,太後紅唇不住翕動著,兩人像貪婪的獸彼此較量,視線再相接的一刹,桓行簡的唇堪堪就停在她紅唇上方,唯有一縫而已,他如願以償地微笑道:

  “好,臣聽太後的,就立高貴鄉公。”

  作者有話要說:假期一直出門,更新較晚,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