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分流水(29)
作者:蔡某人      更新:2020-05-04 00:33      字數:6700
  正始十一年最新章節

  李闖看到了一切。

  他看到在暮色下火把燃起,天地昊寂,石苞手裏的馬槊亮得驚人,亮得他一雙眼都清明無比。

  少年人的胸膛和手臂都鼓漲起來,他心底大慟,狂嘯一聲,這一聲,傷痛至極猶如厲風,好似將大寨外楊枝疊翠的葉掌也驚起了碧波狂瀾。

  李闖撲殺過來,像暴怒的野獸。

  他要救嘉柔,那是他此生最向往卻又不可求的姑娘,卻被人屠戮。李闖眼如血,掄起長矛便向石苞刺去,這一陣,來勢洶洶,石苞手中的馬槊被李闖挑飛,他大吃一驚,就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滑出丈把遠。

  滾了一身的泥土。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石苞清楚自己未必是李闖的對手,一麵退,一麵大喊:

  “來人!上弓箭手!”

  李闖哭了,他看到嘉柔支離的身體,跪倒在她身旁,雙手顫抖著將她裙子撕扯下一塊,朝腹部一纏,把自己衣裳也扯了下來,背起嘉柔,綁在了後身。

  “薑姑娘,我帶你走!”李闖哭的表情可笑極了,他大張著嘴巴,覺得五髒六腑都被人生生攪碎了。

  有人圍上來,李闖把手指放在唇上一撮,發出嘯聲,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匹渾身黑亮的駿馬,揚蹄而至。李闖揮舞著長矛在無數個交錯的身影間劃出血潑般的光影,他怒吼一聲,雙臂力量賁起,連接撞開十多人,竟震得眾人紛紛後退,手持兵器,擠成團猶豫不敢上前。

  少年人殺紅了眼,渾身上下仿佛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氣和憤怒,誰上前,誰便被李闖手中長矛就勢串起,眾人大駭,在驚呼中躲避著李闖拋擲過來的屍首。

  “滾開!”李闖如浪咆哮,他滿臉是血,是汗,是扭曲了的眉眼。他爬上戰馬,嘉柔軟軟的腦袋就耷拉在他肩頭,明明她這樣輕盈,可李闖覺得自己已經背負了整個世界。

  馬蹄揚起,他舞動著長矛想要突圍出去。

  眾人來不及反應,許多人尚且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見馬上那人,像團巨大孤獨的黑影,和戰馬融為一體。他後背上的女子,衣裙翩飛,在一道白刃忽閃交手的刹那,被斬下一片,隔斷了人們的視線。

  再定睛時,才發現那是女子的一片衣角,如早春的綠芽。

  跌落在塵埃裏,猶自鮮亮。

  又像一抹被摧殘的春意。

  戰馬長嘶一聲,悠長而淒絕,載著兩人衝出大寨,在眾人的目視下猶如一記魅影消失在了蒼茫的暮色之下。

  事情太遽然。

  眾人依舊是懵懂無覺的。

  石苞被長矛刮破了衣衫,他手臂受傷,汩汩流血。有人問他要不要追,李闖太勇,幾進幾出,堪比李虎,一個人在絕境時被激發的潛能震撼了每個人。

  “司馬,司馬!”身後侍衛在喊他,已經帶了哭腔。

  石苞一驚,帶著渾身傷痛跑進了桓行簡的大帳。

  衛會傅嘏已在帳子裏了,醫官也在了。

  桓行簡躺在床上,他活活疼暈厥了過去,旁邊,幾案上是一灘帶血的紗布。

  “大將軍的眼保不住了。”衛會聲音發啞,拳頭緊握,“我進來時,大將軍的左目上插著一把匕首。”

  石苞心頭被猛烈一擊,像被人狠狠捶在胸口,半晌透不上氣。

  他一堂堂壯漢,對著床上生死不明的桓行簡,忽直愣愣地跪了下去,熱淚滾滾:

  “郎君,是我對不住郎君……”

  傅嘏也眼睛通紅,他把石苞攙起,說道:“眼下,不是哭的時候,醫官說了,大將軍此刻十分凶險……”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薑令婉!”石苞霍然跳起,像想到什麽,他扭頭就要往外衝,被衛會攔住,“你已經殺了她了,隨李闖去吧,他背著個死人能逃到哪裏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他入蜀入吳,否則,早晚能搜捕到他,即便他放出去什麽消息,誰又信他一個鄉巴佬?”

  衛會十分沉著,“李闖先不必管,要緊的是,安穩大寨中將士們。”

  石苞被勸住,看醫官重新為大將軍的眼睛纏上一層又一層的紗布。桓行簡悄無聲息的,人躺在那兒,仿佛生機在一縷一縷地消逝。

  這種感覺,讓石苞驚懼又悲傷。

  “毌純雖已敗亡,可吳軍已渡江,一麵接應了李蹇父子,一麵準備侵奪淮南,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了大將軍有事。”傅嘏神色凝重,看了看床榻上的桓行簡,又看了看石苞,“我鬥膽做主,等大將軍醒來移營許昌。這個時候,該給二公子去信稟告實情,也好早做兩手準備。”

  聽這語氣,儼然要給桓行簡準備後事了,石苞悲難自抑,傅嘏對他說這番話,是拿他當桓氏家臣看的,有征詢之意。

  “我聽傅先生的。”石苞失魂落魄,他不知道傅嘏又和衛會在商量什麽,茫茫然走到床邊,坐在了一旁。

  他得守著郎君。

  桓行簡這一回果然凶險,夜間高燒不止,燭蕊嗤嗤,映著他緋紅的臉。沒有人離開,醫官更是連眼皮也不敢眨一下似的。

  如此,兩三日過去,桓行簡牙關咬緊,每次灌湯藥都要費足功夫。他呼吸沉濁,又粗又重,可有的時候,卻突然又悄無聲息,像是命懸一線。傅嘏等人心中的希望越發渺茫,情緒也跟著低落,有軍情傳來,傅嘏代他處理,當著石苞的麵,蓋大將軍印。

  大將軍的印綬如此雄渾,莊嚴,象征著沉默而無上的權力,石苞像守衛心肝似的護著印。

  若是郎君真的不行了,這印,得交給二公子,石苞惶惶地想。

  這是桓家的命脈,誰也不能動。

  他像個守更的人,因為高度警惕,那雙眼在夜色裏總亮得灼人。

  桓行簡是在三日後的深夜醒來的,他嘴唇動了下,無人發覺,等石苞聽見那聲“太傅”時猛地一個激靈,難以置信地伏到床頭,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桓行簡的臉。

  是“太傅”。

  郎君在喊“太傅。”

  石苞嘴一咧,眼淚直流,太傅將權力和榮耀悉數交托於郎君,除此之外,似乎什麽都沒有了。他知道郎君必生為之奮鬥的是什麽,石苞愴然道:

  “郎君!”

  醫官和傅嘏衛會紛紛上前,大家都熬的很苦,幾是夜夜不眠。

  “大將軍意誌堅韌,終是挺過這一關!”醫官觸著他冰涼的額頭,也要落淚了。

  幾人喜極而泣,麵麵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個時候,詳細的軍報已為幾人所知。毌純當日與鄧艾、王基胡遵大軍混戰中帶一幹親信幕僚出逃,逃至慎縣附近,藏身於茂密草叢中,很快被發現,當即被安豐津的都尉射殺。然而,這一行人交手中還是有人得以脫身,往吳國方向流竄去了。

  似乎這一切暫時和桓行簡了無關係。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太傅麵容嚴厲,桓行簡羞愧不已。可下一刻,太傅便撫著他頭頂發髻問他痛不痛,他在夢中忍淚,眼睛滴血,太傅傷懷的目光令他倍感溫暖。

  阻窮西征,巖何越焉?化為黃熊,巫何活焉?鹹播秬黍,莆雚是營,何由並投,而鯀疾修盈。

  太傅在夢中猶似天問,替自己的兒子問無盡蒼穹:

  “鯀當真惡貫滿盈,要他和共工一道流放?”

  桓行簡就是在父親的問天聲中醒來的,汗透中衣。外麵遊雲移去,月色正好,將一片片楊葉洗的燙白。

  沒有人想到他還能醒過來,而且,不過幾日而已。

  疼痛依舊強烈,桓行簡似想起身,醫官等立刻給他墊高了些靠枕。他略進食,喝了碗參湯,一番動作下來一句話沒說隻喘著粗氣。

  一雙雙眼睛緊緊追隨著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醫官為他擦拭了額頭上的虛汗,動一動,便汗如雨下,他虛弱極了。

  沒人急著開口。

  桓行簡眼睫垂著,良久良久,等呼吸平穩些,才開口問:

  “前線如何?”

  傅嘏忙一五一十把情況跟他簡單扼要說明,又補道:“屬下擅作主張,先請諸葛誕領壽春事,以拒吳賊。”

  “他們過江來,迎上鄧艾卻不走,是想探我在壽春是否站穩腳跟。”桓行簡臉色慘白,不得不作停頓,可他的頭腦依舊清晰,“讓諸葛誕入帳來見我,我要賜印綬,讓他都督揚州諸軍。還有鄧艾,他也要留下,準備迎敵。”

  說完這些,力氣殆盡,他仰麵躺著大口呼吸,人痛苦不堪。睡受苦,醒受苦,無時無刻不苦。

  肚裏有了些熱飯,很快,衛會拿手巾端著煎好的藥進來,伺候他吃藥。

  最後一口藥吃完,桓行簡忽抬眸,陰磣磣的眼風掃向了衛會。

  大將軍隻剩了一隻可用的眼目,但一隻就夠了,足夠攝人。

  大將軍像苟延殘喘的獸,異常凶狠,怪異極了。

  衛會的手情不自禁一抖,他把碗一擱,退後幾步,穩穩跪下,恭敬叩首,卻不發一言。

  旁邊,石苞見狀,心下了然,便也一道跟著跪了下來。

  桓行簡什麽都知道,那日,他聽到了嘉柔的聲音。他在聽到的那刻,就知道,嘉柔活不成了。

  那個時候,他渾身像被雷電擊中了一般痙攣成團,當然,也有劇痛的緣故,他的意識隨即隻剩下零星的芒光。

  “屍首呢?”桓行簡的聲音鎮定而蒼白,像道篆符,烙在兩人心頭。

  兩人的額頭緊貼地麵,誰也沒抬頭,石苞手指甲幾乎陷進地麵,摳得淌血:

  “郎君,人是我殺的,不需要任何人鼓動,我也會殺了她。她的屍首被李闖奪了去,不知所蹤,當日事情緊急,我沒來得及派人去追。”

  “是屬下提醒司馬殺人的。”衛會沒有逃避,在大將軍麵前逃避是沒用的。

  他曾擅自放嘉柔去會羌王,那一次,桓行簡便提醒過他,下不為例。

  可還是又有了下一次。

  衛會沒有多餘的申辯,不需要,生殺予奪,盡在大將軍一人。

  旁邊,醫官暫且回避,站著的隻剩個傅嘏,他衣袖一展,把撿拾到的一片衣角輕輕放到了桓行簡的床頭。

  翠嫩的衣角上沾滿泥土和血汙,盡管如此,在萬般黯然的夜色裏,這片衣角仍殘存著華彩。

  桓行簡胸腔裏頓時大雪紛飛,他笑了聲,極短促地笑了聲,這讓幾人不由得把錯愕而不解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隻此一聲,他竟沒再開口,疲憊抬手,擺了兩下。

  衛會似是不能相信地看了看石苞和傅嘏,兩人同樣意外,石苞還想說什麽,被傅嘏用眼神製止,幾人慢慢退到了帳外,卻沒走遠。

  帳內,他坐了起來,腦袋低垂,影子貼在大帳上一動不動。他就這麽坐著,臉在陰影裏,誰也不知道他什麽神情,沒有大發雷霆,沒有哀慟流淚,他甚至連句話都沒有。

  直到外麵的人腳都站麻了,桓行簡才抬頭,他艱難移過燭台,火苗幽幽,烤的臉熱。帳外,似乎傳來了杜鵑的叫聲?

  這情景熟悉到令人惘然。

  桓行簡就著燭火燒了那片衣角,極快的,火苗舔著絲帛蜿蜒出一小截流麗的線條,跌到地上,盡成灰燼。

  “咣”地一聲,燭台摔落,帳內一片漆黑。

  外麵的人大驚,石苞奪過一火把便衝了進來,借著火光,幾人才看到大將軍桓行簡伏在床邊,再度暈厥了過去。

  翌日,他再醒來,下了一道敕令,石苞衛會即刻還京,他不願意再看到兩人。

  出了帳子,衛會對石苞道:“無妨,大將軍總不能一輩子不見我們,等他氣消。”他心裏有些沒底,第一次這麽沒底,萬一呢?桓行簡真的不再用他了?

  不會的,衛會隨即又自信起來。他了解大將軍,路還很長,大將軍還需要他們。

  他的背後是潁川衛氏,他是他的心腹謀士,計謀頻出。而石苞,是他的死忠家臣,他們這樣的人如果大將軍卻要為了個女人殺掉的話,那麽,桓行簡就不配做大將軍。

  不配得到高門的擁戴,也不配得到寒素的忠心。

  更何況,那種境地下,他們無可指摘。

  衛會這麽想,又輕鬆起來,先回洛陽沒什麽不好,大將軍總會再見他們的。

  反正,天下之大,他們都屬於洛陽城,在那座城裏,運籌帷幄,爾虞我詐,至死方休,這才是他們這批世家子弟的一生命運。

  父輩們屬於疆土的熱血豪情早晚要隨著四海平定而徹底轉入廟堂。沙場宏大,廟堂幽微,其實哪裏都是戰場。

  桓行簡準備移營許昌休養,靜待與吳消息時,帳外突然一陣騷動。

  傅嘏不滿地走了出來,離帳子遠幾步,喝道:

  “什麽事?怎敢在大將軍帳前喧嘩?!”

  騷動的人群裏,推出一人來,是個尋常兵丁,兩眼放光,熱情洋溢充滿期待地看著傅嘏:

  “傅先生。”

  軍營裏,人人尊稱傅嘏一句“先生。”

  “屬下抓著薑修了!您看看,是不是這人!”小卒高興地手舞足蹈。

  傅嘏的心頓時停跳了一拍,他聲音都變了:“什麽?”

  “薑修!屬下活捉了他,大將軍說過的,若是能生擒薑修,賞重金還要封侯……”小卒興奮地邊說,邊暗覷著傅嘏神色,奇怪的是,對方神色越發難看,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訕訕的,卻還是一轉頭把個平板車軋軋地推來了。

  上頭躺著個半死不活形容落拓的中年男子,身形頎長,他手臂中了流矢,嘴裏斷續發出些含混不清的嗚咽聲,不因為別的,隻因為他口中被塞了團抹布,很顯然,是為防他咬舌自盡的。

  傅嘏頭皮發麻地走上前,探看兩眼,旁邊那小卒不忘邀功喋喋不休:“屬下特地射的胳臂,要不了命的,給他上了藥,除了喂雞湯鬆口可沒敢扯下過,屬下自己都沒舍得喝雞湯!”

  傅嘏已然呆住,通體冰涼。

  是薑修。

  可見先前的軍報出了差錯,都尉呈現的首級還沒到,薑修卻活著現身。

  這樣的差池,本不算大事。

  傅嘏已無心追究薑修到底是怎麽輾轉活下來的,沒用了,他居然還活著。

  他草草應付了小卒兩句,自己不能做主,隻命其先帶下去好生照管。小卒眼巴眼望送他入帳,咂咂嘴,悻悻地一撓頭又把薑修推走了。

  帳內,桓行簡在閉目養神,他眉頭微蹙,旁邊空的藥碗裏殘留著褐濃的汁渣。滿帳子的藥味兒衝鼻,須盡快移營,桓行簡已拿定主意在許昌做除目術,腐肉既生,眼球既毀,再不割,隻會潰爛。

  這樣熱的天,真能生蛆蟲。

  “什麽事?”他沉沉問。

  傅嘏不敢不道實情,他輕聲說:“大將軍,薑修還活著,被一小卒擒了來想要封賞。想必,想必是先前的軍報出了些岔子。”

  桓行簡遽然睜眼。

  傅嘏幾乎不忍心看他了,低頭道:“世事無常,大將軍珍重身子,還有許多事等著大將軍主持大局。”

  久久不聞動靜。

  傅嘏生疑,又擔憂,在他剛抬首時,忽聽到桓行簡縱情狂笑起來,他麵容扭曲,因獨目的關係而更蒙上一層可怖色彩。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臉色如紙,很快被變作嫣紅,那笑聲,充斥大帳,充斥了整個天地間,說不出的譏諷和悲愴。笑得傅嘏寒意頓生,憐憫頓生,像長輩一樣凝視著桓行簡,竟勸不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桓行簡滿臉汗淚,他緩緩搖首,笑聲漸止,用沙啞的嗓子說道:“蘭石,我失態了,我也不曾想我會為一個女子這般傷心,她是我兒子的母親……”聲音忽然低下去,“就這樣罷。”

  傅嘏見他這副模樣,一向也涼薄如斯的自己竟覺心痛,頓了頓,才詢問:“那薑修要怎麽處置?”

  桓行簡麵上再沒了情緒,隻餘殘淚未幹:“好生照料,送回洛陽,我答應過薑令婉,會善待她的父親,我不會對她言而無信。”

  傅嘏這回徹底愣住了。

  還沒回神時,就已聽桓行簡繼續吩咐道:“鄧艾據肥陽不成,不便應戰,讓他改屯梨漿亭主動出擊吳軍。”

  日子晃到六月底,吳將朱異對安豐郡發起進攻,戰敗而還,吳軍徹底退出淮南流域,渡江返回建業。

  淮南戰事結束,毌純夷三族,其子毌宗亦被桓行簡派出的一支偏軍抓捕押送洛陽伏誅。毌純一事,牽連七百餘人,大將軍桓行簡人在許昌養病期間下令廷尉收治,卻僅誅首事者十餘人。

  他趕在中秋前回到洛陽城。

  要和母親大奴團圓。

  洛陽城依舊,朝廷為大將軍桓行簡舉行了盛大的迎郊典禮。朝野上下深知,這一役一過,以大將軍的性子,伐蜀滅吳也就在不遠了。

  而是先動蜀還是先動吳,到時,太極殿上也許又會分作兩派,吵得烏煙瘴氣。

  桓行簡人在寬大的馬車中,車中舒適,器物俱全,他已漸漸習慣用一隻眼睛看這世界,處理文書。

  馬車在洛陽城建春門外停下的那一刻,他久久未動,是傅嘏提醒他:

  “大將軍,陛下來親迎了。”

  他鬢角光潔,衣衫簇新,精美的刺繡上暗紋交纏,腰間依舊佩寶劍,桓行簡從從容容自車中出,拾級而下未落地的刹那,忽停了腳步,陽光打在他消瘦不已的臉龐上,他微微抬起下頜,傲意隱然,坦蕩接受金秋陽光的洗禮--

  他失去太多,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讓張莫愁到公府等我,告訴她,我有事要親自審她。”桓行簡對身邊侍衛囑咐道,聲音冷淡,爾後,走下車來,那雙著翹頭履的腳再次踏上了帝都的土地。

  有一人為他做的鞋,總是最合腳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大部分讀者喜歡大團圓,從我第一本文開始,我自認自己沒變,寫我想寫的,第一本主配角全部埋葬於時代。大家一聽be就望而卻步。文冷收益差,即便那樣,在一天兩塊錢的情況下我堅持寫了一年多,一百多萬字。現在依舊是,我隻想寫自己想寫的,別人喜歡與否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不合口味,請以後千萬不要再看我的文,因為我討好不了你們,你們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既然如此,不如不複相見。我以後的文有可能還會很不喜慶,寫什麽應該自己決定,隻要不違法,我想這是作者最起碼的權利。晉江有很多有趣的故事,種類也多,相信大家一定會找到自己喜歡的。

  另外,謝謝一直支持本人有緣的讀者,咱們下本見,祝好。本文也許會有番外,也許沒有,我自己也不知道。

  最後,替一個好朋友推個輕鬆的《穿成暴君的短命王妃》,一聽就喜慶歡樂,喜歡的不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