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
甜久 更新:2022-09-19 11:02 字數:7429
第56章
徐海州這才後知後覺注意到家裏來了封信。
打開, 一目十行看完,收起來扔進了垃圾簍裏。
喬露預感不妙:“怎麽了,又是不好聽的話?”
徐海州搖頭, 在她身邊坐下:“不是。”
“那看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喬露戳戳他的臉頰。
徐海州笑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一絲輕鬆,喬露以為自己眼花了。
“怎麽了?信裏到底寫什麽了?”
“你想看?給你。”他忽然低下頭, 把信遞過去,喬露卻負手身後不要。
“不想看, 你可以簡單說說, 如果是不好聽的話,那就別說了。”
他靜默幾秒,再次抬起臉, 是笑著的:“元旦過後, 讓李紅軍看著店, 我帶你回北方一趟吧。”
今年的春節來得比去年早, 二月一號就是了, 元旦後麵再過幾天, 回北方正好過春節。
喬露愣了一下,心想該來的總會來。
“嗯,你安排吧, 我都行。”
他緩緩摩挲她的手掌,指腹微糙,磨得皮膚怪癢:“他們要是不喜歡你, 我馬上帶著你和安安回來。”
一句話把喬露逗樂,心下忽而釋然:“行了, 到時候去了再說吧, 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咱也不清楚。”
他俯身,在她側臉輕輕印下一吻:“放心,我永遠可以給你依靠,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嗯,我知道。”把菜籃子塞他懷裏:“去洗洗。”
“好。”
望著徐海州遠去的背影,喬露給倒了杯水喝,沒注意有點燙,舌頭微麻。
今晚徐海州下廚,手藝比新婚那段時間有進步,吃完帶兒子上公園逛了一圈,回來洗個澡便睡覺了。
晚上的他很溫柔,喬露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飄在平靜的湖麵,找不到岸的小舟,晃晃悠悠飄啊飄,目的地是何處,誰也不知道。
唯一明晰的是,躺在他的臂彎裏,真的很有安全感。
……
生意忙起來完全忘記回北方這件事,要不是這封信,夫妻倆估計得到除夕前幾日才能想起來。
收拾收拾趕緊製定搶購火車票的計劃。
這時候可沒有網上買票的說法,春節期間更是一票難求,經常能看見全家出動就為了買一張火車票的情形。
一般會事先製定好幾個購票計劃,兵分多路,一個人去一個站點排隊。
這期間,甭管你去得多早,總能瞧見售票大廳裏黑壓壓的人頭。買一張票排三天三夜的隊也是常有的事,挨凍受餓不說,心裏幹著急。
徐海州坐過火車,也在春節期間坐過,那滋味簡直不想回憶,想起來就心裏發毛。
你能想象所有人像沙丁魚一樣擠在一個充滿各種味道的狹小罐頭裏嗎?並且擠個三天三夜乃至更長……那真是一段不願提及的回憶。
“我去找人看看能不能買到臥鋪,買不到就不回去了。”再苦不能苦了老婆孩子,大人能撐,小孩子可不能受。
喬露不明所以:“啊?不回去了?”
“嗯。”徐海州解釋道:“你沒坐過火車不知道,從黎安到鞍城起碼要三天三夜,中途還要轉車,裏麵人擠人,有時候呼吸都困難,我怕你和孩子受不住。”
想想所有人像沙包一樣緊密貼合的畫麵,喬露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那你去找吧,沒有臥鋪咱就不回去了,我估計我是受不了的。”
徐海州出門找人去了,喬露也不知道他要找誰,估摸著是候才軍,畢竟那人神通廣大……
早上出的門中午就回來了,喬露忙迎上去:“怎麽樣,臥鋪票有人能買到嗎?”
徐海州疾步進屋,唇角微微上揚,給了她一個寬心的眼神:“嗯,搞定了,厲玉的父親可以幫我們買。”
“太好了!”高興之餘難免又有點憂慮:“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人家。”
徐海州毫不在意地笑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喝:“都是朋友,今天他幫我,明天我幫他,一樣的。”
現在這個社會真就應了那句話:多一個朋友多一個路子。
“不過現在還不能買,一月中旬,大概十□□號的時候再給我們買,二十號以後的票。”
“那時候買的話,到北方差不多馬上就春節了吧?”
“嗯,回去過個年再回來,帶你和安安感受一下北方的春節。”
喬露挑了挑眉,在他身邊坐下:“你這麽說,我倒是有點期待了。”
喬露打小就是南方人,去過北方旅遊,但沒在北方過過年,不知道北方的春節會不會很有意思呢。
……
晚間,洗漱完,喬露坐在梳妝台邊數錢。數的是今天一天的營業額,再對照售貨單看看賣掉的都是哪些衣服,算一下成本,一減,今日有六十八的利潤。
“我算算……給紅軍的分紅是一千八,咱有三千多,加上結婚之前你的存款,存折裏已經存了差不多五千,每個月的利潤如果能一直維持在一千出頭,偶爾爆個單……再有半年我們就可以買房子了吧。”
半年,想想可真近……終於能擺脫公共廁所了嗎?
不過得騰出至少兩千,當生活費和進貨費。
“正月裏得麻煩紅軍看店,到時候多分他一點。”把玩睡著了的喬安抱到小床上蓋好被子,徐海州說。
“嗯,那是肯定的,正月裏一個星期估計能掙一個月的量,到時候給他大頭。”
笑了笑,徐海州走上前從身後環住妻子的腰:“數好了嗎,該睡覺了。”
“急什麽。”喬露胳膊肘戳開他,起身到堂屋瞧了眼:“才八點半,你困了我可不困。”
“我也不困,所以來做點能困的事。”二話不說橫腰把老婆抱了起來,惹得喬露驚呼出聲,也不知道隔壁鄰居聽見沒有。
“呀!你急什麽,我自己會走!”
徐海州輕笑:“怕你走累。”
“滾蛋!”沒好氣地扭他臉:“怎麽這麽貧呢,是不是被李紅軍教壞了?”
說著,食指指著他的鼻子,徐海州脖子彎下來,牙齒咬住她的指節,輕輕用力壓下去,傳來微微的刺痛。
“你不喜歡?”男人勾了勾唇,滿眼戲謔。
“我還是喜歡你在我麵前特害羞的那種狀態。”調戲小狼狗什麽的,那才刺激!
而不是被他調戲好嗎!
伴隨他低低的笑音,很快,身上就被剝地一幹二淨,手速之快,一看平時就沒少練!
目光恍若粗糲大手,將喬露從上到下撫了個遍,看夠以後,才支起身子,緩緩送往。
刹那間,整個身體混似被電流湧過般,酥麻了一片,他對如何刺激她越來越精通,這一下好像打通了她的神經中樞,腦子‘崩’的一下炸開。
從尾椎骨到大腦皮層,都是麻的……很麻……
“砰——”
“哐啷——”
房間門被大力合上的聲音和瓷器被打碎的聲音。
“回來!你跑哪兒去你!你給我回來!”
“嗯?外麵怎麽了?”邊承受某男迅猛的攻勢,邊抬起腦袋往窗戶邊張望了一下。
因為窗簾拉地嚴實,一點也看不見外麵的景象。
“……不知道,你別動。”扣住她的肩膀,摁下她的腦袋,徐海州毫不在意外麵的動靜,隻一心沉浸於自己的世界。
然而很不錯湊巧的是,今天晚上好像真發生了什麽大事,外頭的動靜一下比一下鬧得大,鬧得喬露漸漸沒了興致,兩隻手輕輕推搡著他的胸膛,嘟囔道:
“你快點,我要出去看看。”
“看什麽,嗯?”俯身,想以吻封唇,卻被她拍開腦袋。
“快點,別親了,嗯……快點,讓我出去看看……”外麵好像吵起來了,動靜挺激烈,喬露好奇心作祟,哪裏抗拒得了大瓜。
她嫁到大雜院都快一年了,第一次聽鄰居吵架呢!
“哎呀快點你,怎麽那麽磨嘰。”
徐海州:“……”
額上滑過幾條黑線,速度是加快了,也刺激地喬露再喊不出一個字。
“啊、”
最後粗啞著嗓音,貼著在她耳廓低聲呢喃:“媳婦兒,還出去嗎?”
喬露累得手指都沒力氣動了,嘴還很硬。
“要……出去。”說著,推搡他就要往外爬。
男人笑出聲,長臂一橫,攬她入懷,用了勁把她摁在懷裏。
良久後,一記重重的顫抖,喬露困地眼皮打架。
“別出去了,睡覺吧,明天再說。”
“你煩……”
“睡吧,累了就睡。”
“不要……煩人……”
輕輕拍打她的背:“睡吧,睡吧。”
恍若誘哄的嗓音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在耳邊洗腦,沒幾分鍾,喬露困倦地閉起眼睛,沒緩幾分鍾,竟然窩在他懷裏沉沉睡著了過去。
徐海州笑著,他緩緩撫摸她的發頂,那笑容,分明就是狡猾的狐狸。
“睡吧,做個好夢。”
……
翌日一早,喬露上隔壁找吳桂芳,詢問昨晚的事兒。
吳桂芳可是整個內院最八卦的人,問她肯定最清楚!
“怎麽了怎麽了,昨天晚上好像聽見陳嬸兒的聲音,我都快睡著了,都沒出來看情況。”
環顧四周,吳桂芳趕緊拉她進屋:“婆媳倆吵架了!青蘋氣回娘家了!”
“啊?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啊,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那件“新年戰衣”!
話說宋青蘋把“新年戰衣”買回家後,就沒少被她婆婆念叨。婆媳倆大吵沒有,小吵不斷。
昨兒個晚上,宋青蘋上浴室洗澡,回來的時候發現小姑子陳佳美趁她不在家,偷了房間的鑰匙打開櫃門,偷穿了她的“新年戰衣”!
宋青蘋氣得火冒三丈,逮著陳佳美劈頭蓋臉一頓罵,倆人吵得不可開交。
宋青蘋是真氣著了 ,新衣服自己都隻穿了半小時舍不得再穿,結果小妹直接穿上去,最不能忍的是,穿就算了,居然穿著在飯桌邊坐了一下,屁股上沾了一小塊醬油漬,氣得她想打人!
氣上頭,什麽話都往外倒,罵陳佳美是不要臉的小偷!
陳家嬸子沒忍住,扇了她一巴掌。
“你妹子穿一下怎麽了,能少塊肉啊!怎麽就成小偷了呢?你花這麽多錢買一件衣服我都沒說啥,你小妹就是有千錯萬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
陳嬸兒也是氣糊塗了,女兒雖然經常惹她生氣,到底是親女兒。兒媳婦再好,到底是“外人”。脾氣一上來,下意識當然要護著女兒。
宋青蘋也不是個能受屈辱的,平時婆婆雖然經常打壓她,但也不會莫名其妙打人。
她委屈地落淚,一氣之下直接收拾包袱回娘家,誰勸都沒用!
新年戰衣也從陳佳美身上扒了下來,走前,狠狠用眼刀剜她。
自知理虧,全程陳佳美一聲不敢坑。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陳二順帶孩子遛彎回來,路上給媳婦兒買了包桃酥。
“吃吃吃!就知道吃!廢物!”
推開他的手,桃酥碎了一地。
“嘿!怎麽了這,不是你們說讓我順路帶回來的嗎,我還帶錯了?”
得知媳婦兒回娘家了,趕緊帶上兒子追人去。結果被罵回來了。
不止宋青蘋罵,丈母娘也罵。
宋青蘋家鏡還不錯,父母都是吃公家飯的,當初要不是宋青蘋一眼相中了陳二順,父母是要給他介紹條件更好的男同誌的,不過看在陳二順為人老實,兩情相悅的份兒上,製止不成後也就勉為其難同意了。
本來人家把女兒嫁給你就是想讓你好好對她,保護她,哪知道你不但保護不了,還讓媳婦兒受委屈,當下直接將人趕出了宋家。
喬露暗暗慶幸,幸好自己不用跟公公婆婆住一塊兒。
不過最後不得不感歎一句:“說白了,還是錢鬧得,要是有錢,人手一件呢大衣,還會因為這種事情吵起來嗎?”
“可不是……不過老陳家可不窮,除了那老兩口和馬上要畢業了的佳美,其他都是壯勞力啊,這麽多人養一個家,條件也不差了。就是摳唄,兒媳婦給他家添了小孫孫,這麽多年也沒見青蘋買過什麽好東西,這會兒買件衣裳犒勞自己,雖說是貴了點,可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吧。”
“是啊,誰說不是呢。”
……
宋青蘋的事兒,陳家除了大哥一家,其他人都在發愁。
張紅燕覺得自己沒錯,陳佳美覺得自己有錯有點愧疚,但覺得二嫂罵人太難聽,有點小賭氣。
陳二順去了幾次娘家碰了壁,回來後覺得自己老婆被氣跑,得讓罪魁禍首的陳佳美和他媽把人哄回來。
一家人鬧冷了臉,老陳家的上空,好幾天都是陰雨連綿。
不過很快大家就沒有工夫在意陳家的事了,因為上麵大變天了!
“取消布票了!買布不要票了!同誌們,衝啊——買布去啊——”
1983年12月,□□發布取消布票的通知,從今往後,紡織品敞開供應。!
大清早的喬露就被吳桂芳拉著去搶購布匹,內外院幾乎所有能出動的婦女全跑去搶了。
男人們表示不解:買布是不要票了,可要錢啊,你們這麽興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免費搶布呢!
“快快快!聽說九點開始,去晚了咱肯定擠不進去!”
喬露早飯剛吃到一半莫名其妙就被拉走,得知事情始末後哭笑不得。
“現在才七點半呢姐!”
“啥叫才七點半!你看我們內院人都跑光了,外院也沒人了,咱都落後了!快快快——”
國家既然決定不收布票,就代表布票不再實行計劃經濟,代表布料的產能升級了,以前是求大於供,現在是供大於求,要不然也不可能敞開讓人買。
所以——
“姐,真不用急,就算今天買不到,過幾天也能買的!”
“不行不行,之前大家都缺布票,這會兒不要布票了,還不敞開肚子買?去晚了還能有你什麽事兒!”說著,速度加快,“你是賣衣服的你不愁,我可愁死了!就等著買點便宜料子給娃做新衣裳穿呢!”
行吧,看來是勸不動了,隻能任由吳桂芳拉著自己往百貨大樓瘋跑。
跑到外院了,才想起來喬露是有車一族,又折回院兒,冒著寒風騎上自行車載吳桂芳一塊兒買布去。
好家夥,這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遠遠的還沒看見百貨大樓呢,老長一截隊伍已經排上了,黑壓壓的人頭望不到底。
這會兒也就八點左右的樣子,離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呢。
足足吹了一個小時的冷風,大門終於放開,開始搶購!
一瞬間,蜂湧般朝同一個目標前進,人擠人,棉襖貼棉襖,時不時被人踩幾腳,撞幾下,推推搡搡……一頓擠下來,喬露腦瓜子都是嗡嗡的。
再看身邊的吳桂芳,跟吃了興奮劑似地,一點也感覺不到冷和擁擠。
到了櫃台前,奇異般地與內院另外幾個嬸子相遇,這種時候“老鄉見老鄉”,士氣大增,一開口就是:“同誌!給我來兩丈棉布!還要兩丈毛料!”
“我要滌綸的!”
“我要平棉布!還要斜紋布!”
吵吵嚷嚷,耳朵疼。
可櫃台另一頭的售貨員不但不慌,慢悠悠又淡然地給顧客們量尺寸,裁剪……當然了,麵色雖淡定,卻也不怎麽好看,像撒氣似的,就不好好給你,就扔到你麵前。
可現在這情況,誰還管售貨員態度好不好,人家能給你扯布就算不錯了。
拿到布後,歡歡喜喜擠出人群,
一看喬露手裏拿的東西,吳桂芳愣住了:“哎呀!喬露妹子你咋就拿了這麽點棉布,這還沒我一半多呢!好不容易擠進去怎麽不多搶點?虧了虧了。”
喬露笑了下,毫不在意:“給家裏人做幾套貼身裏衣穿也夠了,買那麽多做什麽。”
而且就一輛自行車,還要載吳桂芳,還要載布,買一堆那能回去嗎!
再說了,這布啊,根本就不用搶,明天,頂多後天,貨就能給你補齊咯,何必呢!
喬露就是不好掃大夥兒的興,要不然說啥也不來。
“行吧,反正我是搶夠了的。”拍拍懷裏的布匹,道:“喬露,我們走吧!”
布匹全部交給吳桂芳抱著,喬露在前麵騎車。
剛上車,隔壁陳老頭載著他老婆張紅燕跟了上來。
“呀,巧了,你們也買到了?”
“是啊。”吳桂芳趕緊跟她邀功,捂嘴偷樂:“你看,我買了這麽多,被罩都買到了!”
張紅燕衝她豎大拇指:“你是真行。”
“坐好了嗎?走了?”喬露問。
“行,不跟你聊了。”空不出手給張紅燕打招呼,坐上喬露的車就走了。
那邊張紅燕買完布料也得回家了,臨走時看見了站在店門口的劉曉紅:“曉紅啊,你買完了嗎,還不走呢?”
隻見她抱著一大匹布料,失神地望著一個地方。
“我剛剛好像看見有為了。”她不可置信地說。
“你說啥呢,今天星期四,有為不是在廠裏上班嗎?你看錯了吧,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張紅燕敢肯定,劉曉紅一定是看花眼了:“行,不聊了,我也走了,你趕緊回家吧別看了,外頭怪冷!”
說著,被她男人載著走了。
劉曉紅本來有自行車的,今年八月份,高考畢業的兒子找到了一份工作,就給他用了。平時自己走路上班。
她扛著一堆布料回家,腦海裏不斷浮現剛才瞧見的那個身影。
怎麽會看錯呢,那衣裳,那五官……不可能看錯啊……
……
今天的大院熱鬧極了,走到哪裏都能聽見許多爭執聲。
喬露聽了一耳朵,好像是有人買布料無節製,買了全家人都用不完的數量。更有甚者,買了整整兩百塊錢!
你說,按照當前的物價,兩百塊錢的布料,這得穿多少年才能讓一家人用完?
屬實誇張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徐海州這邊,風平浪靜。
“——爸爸快看!媽媽買了好多好多布回來!超級多!”
“哪裏買的?”徐海州走過去一瞧,笑了。
這孩子,還超級多呢,就三丈棉布而已。
“一看就你今天就沒聽新聞。”
“新聞?什麽新聞?太忙了沒空聽。”店裏有一台李紅軍的單放機,供平時娛樂用,但今天生意忙,一直沒空聽。
喬露笑道:“從今天開始,買布不要票了!給錢就能買啦!”
徐海州略感詫異地挑了挑眉:“那以後你做衣服的成本就下來了。”
“是啊,想買多少就能買多少了!”忽然一拍腦袋:“哎呀,忘記看棉花了,也不知道棉花好不好買,做件夾絨襖子還是可以的呀!還有皮料,好想做皮包!”
“需要多少,要不我明天回來幫你帶?”徐海州笑著問她。
“好呀,謝謝老公~”獻上一吻。
難得叫一次老公,徐海州心神蕩漾,喬安嘴巴驚訝地張成了“0” 。
“我、我也要親親。”
“來,小寶貝兒也親一個~”
一吻落在喬安脖子,逗得小家夥咯咯笑。
……
第二天,喬露在家做衣裳,準備做幾件貼身裏衣,然後畫一畫設計圖。
大概是上午九點左右的樣子,院外忽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爭吵。
喬露起先沒當一回事,以為誰家夫妻又因為布料的事兒吵架了。
結果仔細聽,聲音還挺熟悉,是……劉曉紅?
那聲音十分激烈,隱約帶著哭腔,不一會兒,隔壁吳桂芳的房間門開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呀!劉姐,這是咋了,有為?你咋在這裏,沒去上班呢?”
“有為!你說,你對得起你媽嗎?你對得起我嗎?”這是劉曉紅撕心裂肺的咆哮。
吳桂芳一臉懵:“咋了這是?有為,你幹啥了,咋把你媽氣成這樣?”
幾分鍾後,陳家嬸子也來了:“咋了咋了,有為?你不是上班去了嗎,你這……你們……這是在幹啥?哎喲,老姐妹兒啊,咋還哭上了!有為,你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多不容易啊,你氣她幹啥呢哎喲。”
劉曉紅在大雜院人緣是很不錯的,性格豪爽不扭捏,嫁進方家沒幾個月就死了老公,除了養兒子,還要養婆婆,一家三口全憑她拉扯,辛辛苦苦操持大半輩子,多苦多難,她都沒抱怨沒這樣哭過。
方有為不理會幾人,隻佝著腦袋,一言不發。雙拳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一呼一吸間,是克製的顫抖。
“三分!上半年高考,他差了三分沒考上大專,他說想複讀,你們說,咱家這條件,哪有閑錢供他複讀一年?再說,現在這個社會,高中學曆也不挺好的嗎?”
“本來都答應我了,說不去複讀要找個廠子上班,讓媽享享福。我真的,當時眼淚都出來了,我家有為大了!能撐起這個家了!”
“他說他找了個什麽模具廠當技術員,每個月有三十塊錢,轉正後能有五十。你說,這工資多好呀!我每天上班自行車都不騎了,給我家有為用。結果,結果你們猜我今天跟他後邊出去,看見了什麽?”
“看見啥了?”大夥兒不約而同地問。
劉曉紅實在氣得不輕,接連緩和了好一陣才把氣捋順了:
“我家有為根本沒上班!他回學校複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