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甜久      更新:2022-09-19 11:02      字數:7713
  第51章

    李紅軍一拍大腿, 怒氣熏天:“然後他娘的,老子下樓一看,有個屁的免費早飯!人家前台看傻子一樣看我, 說天底下哪有免費的早飯!”

    不知想到什麽,李紅軍很慫地又添上一句:“咳咳,不過……前台妹子長得是真漂亮!我他媽腦子一抽, 居然對那女同誌說:吃早飯沒,哥請你。”

    噗嗤——喬露笑到肚子痛, 這人真是什麽時候也不忘耍寶啊!

    李紅軍自己都憋不住笑:“後來那女同誌罵我神經病, 我就溜了。”

    “然後我就滾上樓了,結果你猜怎麽著?”

    “怎麽了?看見那人偷行李了?”喬露睜大眼睛。

    “不!”李紅軍嗓門忽然加大,指著徐海州:“看見你男人打人了!”

    喬露立馬看向徐海州:“打人?你這麽勇?不怕他有同夥, 或者報警啊?”

    “他還敢報警?老子還沒舉報他小偷行為呢!”李紅軍嚷道。

    徐海州搖搖頭:“當時直接把門鎖起來揍他, 有同夥也進不來, 而且事情發生的突然, 我幾乎沒考慮太多。”

    徐海州向來理智, 但偶爾觸及到他底線的事, 有時候也不見得能有多冷靜。

    要知道,那包裏可是放了兩人的身份證明,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票券, 當然了,大錢都隨身攜帶,如果行李被偷, 損失倒也不會太大,但回家就麻煩了。

    喬露挑眉, 略感詫異:“你們倆都打人了?還是就海州打了?”

    “海州先揍的, 別看他斯斯文文, 好歹是東北爺們兒,這都親眼看見了,哪裏能忍,直接一拳給他揍趴下。”

    “他打人的樣子凶不凶?”喬露問李紅軍。

    瞥他一眼,李紅軍聳聳肩,無所謂道:“嗐!凶不凶的問題不大,反正不打你就是了。”

    徐海州沒好氣地踢他一腳:“會不會說話?”

    “得得得,我嘴笨!不會說話!嫂子你別跟我計較,反正就是那麽個意思,你知道就好。”

    喬露笑出聲,努努嘴:“那邊買到的貨呢,都拆開給我看看。”

    拍拍那兩大包麻袋,李紅軍說:“都在這兒呢。這袋是我和海州挑的成衣,有時候不知道拿什麽,就看哪樣最搶手,跟風拿。”

    後又指著另一包大家夥:“這裏麵裝了兩大包,都是盲貨。”

    “盲貨?”

    “嗯,盲貨裏的衣服比正常價格便宜兩三倍,裏邊放什麽衣服我們不能看也不能挑,買到就走,買到才能拆開,不論裏麵放了什麽,概不退換。”

    “呀,那這不就叫盲盒嗎,這才83年就有雛形啦?”原來後世玩的那些套路,在八十年代人家就已經玩過啦!

    “盲盒?什麽是盲盒?”李紅軍不解,徐海州也茫然地看向喬露。

    “沒什麽,我就是打個比方,也有點像賭石對吧?不打開永遠也不知道裏麵放的是瑪瑙還是鵝卵石。”她轉移話題道。

    徐海州:“嗯,差不多吧。”

    “那快拆開看看。”喬露躍躍欲試。

    找來剪刀,小心翼翼沿著邊緣剪開,打開後,一堆衣服不受控製地擠出來,堆了滿地——

    雜七雜八,花花綠綠……

    多是挺多,便宜也是真便宜,這麽一包三十塊錢,一包裏麵起碼有四十件以上,但——

    “我怎麽感覺,你們被坑了?”

    李紅軍:“……”

    唯唯諾諾,不敢吱聲。

    徐海州:“……”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這年頭,要說最讓小商販們頭疼的是什麽,必然是進貨啊!

    83年,批發市場的誠信機製遠遠還未形成,各行各業魚目混雜、良莠不齊,被坑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且這時候進一趟貨不容易,像徐海州和李紅軍這樣,坐一天一夜的大巴才能到達的地方,匆匆忙忙趕到後又匆匆忙忙進貨,還要挑選,多耽擱一天就要多付一天的住宿費,還被那什麽“老鄉”坑了一把,生理心理雙重疲憊,有時候自然做不到那麽細心。

    再運氣不好,遇到些心思不正的批發商,你買一百件衣服回去一數,到家才發現居然隻有八十件;或者你千裏迢迢進了一批好貨,結果回家一拆開,發現都是些次品,這都是常有的事兒。

    所以說,危機與機遇並存!

    李紅軍尷尬地將拳頭立在嘴邊:“咳——這個,好像是,出了點意外?”

    徐海州嚴肅地斂下眉頭:“嗯,是不太對勁。”

    喬露雙手叉腰,指著一地的‘垃圾’,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笑:“六十塊錢就買回來這麽兩大包垃圾?”

    徐海州咳了兩下,正想說什麽,李紅軍開始邀功了。

    “嫂子嫂子,咱先不說這什麽盲貨了,來,看看這個,我跟海州淘到的寶貝!”

    話題轉移地太過突然,喬露被氣笑,雙臂環胸,看向他:“什麽寶貝?”

    “當當!”咻的一下,變魔術似地,從麻袋裏掏出一大包……毛呢大衣!

    說實話,喬露真的有被驚愕住,激動地手微微發顫。

    “毛呢大衣?”而且是成品,不是料子!

    有兩種顏色,一種是黑色,一種深咖色。

    喬露忙接過,拆開打開,再展開。

    深咖色模仿的是經典的海軍大衣,正中間縫製了一排雙扣,中長版型,采用啞光毛呢麵料,版型挺括耐看,修身又顯氣質。

    她激動到幾乎失聲。

    再看黑色,同樣的中長款,大衣形狀方正,附有貼袋,最別致的是,領口裝了同色係的小毛領,看起來美觀又保暖!

    再上手反複摩挲,質量跟上次從港市淘來的差不厘!

    “這還有。”翻翻找找,徐海州也掏出來一匹布,獻寶似的遞到喬露麵前。

    “媽呀!這是雙麵羊絨毛呢啊!”做出來版型會更垂順,保暖性更強,更精致更高級!

    指腹緩緩遊離於舒適的麵料上,喬露好想快點降溫!這一定能賣爆吧?!

    一說話,喉嚨裏抑製不住的歡欣:“不是說這種料子隻在港市有嗎?”

    李紅軍嬉笑起來:“非也非也,特區那邊早就有啦!而且聽說天氣冷下來,賣得特別火爆!”

    徐海州尷尬地笑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準備說出來哄媳婦兒開心:“那天搶大衣的人很多,我鞋都被踩掉了。”

    想起那天光腳,買完才發現襪子腳後跟都磨破了,光是回憶,就囧地想遁地。

    “噗嗤——”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海州,你,你,你受苦了啊哈哈哈……”

    徐海州:“……”

    沒事,老婆開心就好。

    急切地挽住他的胳膊:“快快快,給我看看你的腳,沒事吧?多大的洞?”

    徐海州:“……”

    最後當然沒脫鞋給他看,要不然形象真毀了。

    好在喬露隻是開個玩笑,也沒逼他一定要脫。

    笑過後,是真開心了。

    比起臃腫的大棉襖,毛呢大衣的出現,無疑類似於冬日雪地裏的一抹暖色,想不火爆都難!

    “那,多少錢一件呢?”

    “成衣有點貴,一件二十,我們隻拿到了十件。”這年頭,一件衣服批發價基本上在個位數,夏天薄一點的料子甚至可以論斤稱。

    二十元聽著覺得不多,實際上如果以批發價算,真的貴到爆炸!

    但對喬露來說,這可是羊絨毛呢,真要論起價值,兩百都不算貴!

    “得,你倆可真行。” 喜滋滋地把麵料搬到縫紉機邊,扭頭看向地上的一堆‘垃圾貨’,歎息道:“這些就當花錢買個經驗和教訓吧。”

    如此灑脫的態度,兩個男人竟然不約而同舒了一口氣。

    李紅軍:嗯?怎麽回事,她又不是我老婆,我舒什麽氣?要罵也不會罵我啊!

    ……

    晚上李紅軍在徐家吃了晚飯再走,飯後徐海州洗碗,喬露洗衣服,徐海州那邊先洗完,便帶上兒子上浴室洗澡。

    等徐海州洗完後,喬露這邊衣服剛剛洗好,徐海州接過,掛到了晾衣杆上。

    “行,接下來的你來弄吧,我也去洗澡了。”

    “好。”

    回來的時候徐海州正坐在床上跟兒子玩鬧,大床和小床中間放了一隻木凳,凳子上電風扇呼啦啦轉著,一圈一圈,小檔。

    梳妝台上放著徐海州從特區給她帶回來的麵霜,外包裝已經被他拆掉,擰開蓋子就能用了。

    說是叫“美譽娜”,外國貨,也不知道這人從哪裏弄來的,倒是有心。

    上臉塗抹,化開後像水一樣柔緩吸收,夏天用有點油膩,再冷點應該會覺得滋潤,不過香味兒她很喜歡,小清新。

    塗抹好上床把兒子從徐海州懷裏撈走,親親他溫熱的臉蛋。

    “玩什麽呢,頭發又打濕了。”撥開黏在兒子額頭的濕發,無奈道。

    小家夥精神奕奕,勁頭十足:“媽媽!爸爸在教我繞口令!”

    “繞口令?你會說嗎?”喬露好笑地點他小鼻子。

    “嗯,會的!”說罷趕緊戳戳徐海州:“爸爸,你再來,我講給媽媽聽!”

    徐海州不動聲色瞥了眼自家媳婦兒,一秒鍾的工夫目光就給移了回來:“行,爸爸念一句,你念一句。”

    “嗯!”

    清了清嗓子,他一字一句帶著點北方強調:“八百標兵奔北坡。”

    小家夥停頓了一秒,繼而嬉皮笑臉地跟念起來,奶著嗓音脆生生的:“爸爸標兵笨笨啵!”

    噗——喬露沒忍住,直接笑噴。

    徐海州也忍俊不禁地咳了聲:“咳咳——炮兵並排北跑。”

    “咳咳——抱兵病白北邊兒跑~”

    天,笑死個人了,說不標準就算了,咋還帶上徐海州的北方兒化口音了呢!

    “哈哈哈——”喬露笑得不行。

    “安安,爸爸剛剛是在咳,這個你不用學的。”徐海州無奈扶額,乖兒子真是可愛又憨憨。

    喬安聳聳肩:“那好吧。”

    “再來一個。”

    徐海州繼續道:“打北邊來了個喇嘛,手裏提拉著五斤鰨獁。”

    “打、打北邊兒來了個馬媽~手裏、手裏提了五雞塔媽~”

    “哈哈哈哈——”喬露笑得喘不過氣,捂住喬安的嘴:“哎喲兒子啊,你可真適合講繞口令,誰不開心了就來聽聽你念繞口令,多有趣啊!”

    “唔唔——”推開喬露的爪子,喬安睜著澄澈的眸子不解問:“媽媽你在誇我嗎?”

    水霧朦朧的大眼睛看得喬露心都化了,嘬他臉蛋:“誇你呢我的寶~”

    “嘻嘻~”誇一誇就開心了。

    氣氛正好,忘記煩惱。

    大概是玩開心了,也大概是因為爸爸回來了,喬安心情還不錯,今天是被爸爸送進小床的,不鬧不吵,乖乖扯著被子躺下。

    哄都不用哄,徐海州直接熄了燈,上大床,小家夥還是沒吭聲,甚至來了句:“爸爸媽媽晚安安。”

    “晚安,安安。”

    “晚安。”

    身邊忽然凹陷了下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磨蹭。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喬露直接抱住他的腰,這人卻沒什麽反應,直愣愣地坐著,不動如山。

    她小臂微微用力,迫使他迅速躺倒了下來。

    納悶地問了句:“一直坐著幹什麽,不想睡覺嗎。”

    徐海州咳了聲,試探般問:“沒生氣呢?我還以為你生氣了,都不敢跟你搭話。”

    “生什麽氣?”喬露好笑。

    “生我買了兩包垃圾回來的氣。”從做飯開始就沒理過他,心裏怪忐忑。

    噗嗤,這真忍不住不笑。其實喬露哪裏是不理他,分明就是在想,那些“垃圾貨”該怎麽處理,一心不能二用,自然就顧不上搭理徐海州了。

    喬露一點不客氣地扯住他的臉皮向兩邊拉扯:“買都買了,你說,還能怎麽辦?嗯?”

    這麽遠的路,回去退也不現實啊!

    再說了,六十塊錢家裏也不是負擔不起,頂多有點肉疼,除了安慰自己買個教訓,別的什麽也不能做。

    吵架?

    那多傷感情,不至於不至於。

    但是,記性一定要長!

    “不生氣就好,還得是我老婆體貼。”徐海州安心了,從晚飯一直困頓到現在的心結,輕易被解開。

    “你怎麽也開始貧了。”喬露笑話他。

    “有嗎?”徐海州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就是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而已。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們倆之間的感情已經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了呀。

    笑了一下,心情都好了。

    對視著,雖然看不見對方的五官,雙方氣息卻逐漸紊亂。

    “安安。”

    “嗯?爸爸你叫我?”從隔壁小床上傳來的聲音很小,好像蒙在被子裏一樣,甕聲甕氣的。

    “沒事,睡吧。”隻是想試探一下他睡著了沒。

    又過了十分鍾,十分小聲的:“安安?”

    “嗯……”喬安下意識回應他,還沒睡熟,聲音更小了。

    再等十分鍾——

    徐海州:“安安?”

    無人回應。

    像得到了應允,修長的指尖肆意翻飛,剝地起勁。

    “哎呀你急什麽……”不就五六天沒見沒親熱……唔——

    話音未落,唇被堵住。

    品嚐到那熟悉的香甜味道,長久的思念終於得到疏解。

    徐海州暢快地深吸氣,一寸一寸將她的紅唇描摹幹淨。

    喬露推拒了幾下,半點沒推動,反而直接被他擒住手腕反剪至腦後。

    “呀……你輕點呀,今天吃藥了?”

    本是不過腦子戲謔的一句話,聽在徐海州耳朵裏,怎麽那麽不舒服呢。

    當下動作愈發急切,啃地喬露雙唇發麻。

    “吃藥?什麽藥 ,我還需要吃藥嗎?”說話的語氣,也染上幾分微慍。

    喬露:“咳咳——”

    他要是吃藥,那今晚別想睡覺了!

    此時如果有燈光,一定能看見喬露臉上那通紅到滴血的狀態。

    禍從口出啊禍從口出。

    男人的吻像山火般鋪天蓋地落了下來,濃鬱的荷爾蒙氣息縈繞在口中。

    動作之猛烈,宛若兩塊燧石進行激烈對撞!這簡直不像吻,這是啃!要把她吞之入腹的架勢!

    “呃——”

    情到深處,喬露克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良久才找回了聲音,捧住徐海州的腦袋:“別啊,你怎麽了,今天這麽急……”

    “……走了太久,想你了。”吻著她,含糊不清道。

    喉嚨裏擠出笑音,喬露痛苦又歡愉地低吟:“小孩子似的。”

    今天的徐海州異常熱情,也不是說往常不熱情,這種事情就沒冷淡過,但以前熱情時會刻意觀察她的反應和狀態,就算偶爾失控也自持有度。

    哪像今天,橫衝直撞,莽牛似的……

    屬於徐海州完美無瑕的表麵,終於撕扯開了一道無法克製的裂口,露出裏麵幽暗的內核。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兩顆心,緊緊貼合。

    “呃……海州,海州……”

    胡亂地叫著他的名字,本能地攀附他的肩膀。他側過臉,親吻她微濕的鬢角。

    是夜,夜色侵霜。

    ……

    兩個男人在家休息了一天,進來的貨有夏款也有秋款,不能全部帶去,店麵小,帶多了放不下。

    而且店鋪沒有門,沒法上鎖,每天早上就扛著一大包貨上白雲街,下午又收拾好扛回來。

    麻煩是真麻煩,累也累,但沒辦法。

    喬露把兒子留在吳桂芳家讓她幫忙照看,一人騎一輛自行車,把成衣送到白雲街便開始布置商鋪。

    先讓兩個男人收拾衛生,喬露在另一邊把貨物全擺放出來。

    可不能像其他攤子那樣隨意,擺放陳列都得講究,要不然就憑這犄角嘎達的地方,怎麽吸引顧客?

    成衣隻進了女裝和男女都能穿的中性款服裝,中性款的比如牛仔褲、T恤衫、的確良白襯衫……都是現在大賣的熱款,男女都能穿。

    服裝按照顏色和大小排序,有三麵牆,牆上係三層麻繩用來掛衣服。

    左側麵掛上衣,右側麵掛褲子,中間最顯眼的地方掛喬露的設計品,暫時隻有五件白藍紮染長裙,其他衣服得抽空做,可以暫時先掛點別的成品。

    店鋪中央的地麵再放兩個木質衣架,圓形且可以轉動的衣架,衣服放上去可以轉動,想看哪條轉到自己麵前就可以了。

    一隻用來掛裙子,一隻掛包包或者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衣架做得挺精細,是喬露畫了設計圖找田建中的父親定製的,一個衣架能掛20件裙子,總共兩隻,花了十五塊錢。

    挺好挺好,唯一不足的是,這裏沒法打燈,完全靠老天吃飯。有時候光線暗下來,再好看的衣服也顯得沒那麽靚麗了。

    “對了,我們這裏不是還有一截空位置嗎,留出來做個試衣間吧,扯點布料當簾子遮遮。”右邊一大塊空地可不能浪費。

    兩人男人對此沒有意見,李紅軍舉雙手讚成:“這好,咱這兒的裙子這麽漂亮,保準小姑娘們穿了就舍不得脫了哈哈!”

    不過三人還是過於樂觀了些,要不怎麽說這地兒偏僻到連占位的人都沒有呢。

    一連守了兩個小時,隻零零散散來了一小波客人,來的還都是閑逛的男人,瞧著店鋪布置地漂亮,多看了兩眼,再沒了下文。

    幾人當然不能這麽幹等,李紅軍坐不住了,雙手聚攏圍成喇叭,臉都不要了,賣力吆喝:“來看看來瞧瞧!新店開張!全黎安最潮的衣服!物美價廉,走過路過不能錯過!”

    宣傳詞沒什麽特別,誰都會喊的幾句詞。

    隔壁俞繁,仰躺在長椅上,慢悠悠晃動她那把山水骨扇:

    “別費力了,咱這兒偏僻,你看前麵賣什麽的都有,人家逛到一半,該買的全買了,根本沒幾個人會再過來。”

    說著如此喪氣話,卻悠閑地躺在長椅上不動如山,一副隨遇而安,鹹魚躺平的模樣。

    她是躺平了,徐海州這邊剛開張呢,哪能如此喪氣!士氣當然要足!

    “嘿!我就不信了!”李紅軍不信邪,挽起袖子就是喊:“來看看!來瞧瞧!新店開張!全場大優惠!全黎安最全的服裝店,僅此一家!隆平特區最新款的時髦女裝!都來瞧瞧!都來看看!”

    邊說邊抽了俞繁一根絲綢上下揮舞,有勁兒極了。

    “買裙子送包包,送襪子送發夾送發繩,喜歡可以來瞧瞧!”徐海州緊跟其後,嗓門雖然不比李紅軍激昂,卻也挺像那麽回事兒。

    沒辦法,為了生活,人總要學會適應環境,做出改變。

    喬露心裏暖烘烘的,這種前麵有男人頂著的感覺,挺好。

    前世的喬露也是生活在領導庇佑下的一名設計師,她的領導是一位行動力極強,為人果斷決絕的女領導。

    喬露負責技術,領導負責其他一切,讓她不用考慮其他煩心事,隻安安心心創作,小日子過得真舒服。

    現在來了這裏,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創作,其餘的,隻要交給自己男人就行了。

    這會兒閑著也沒事幹,幹脆坐下來,跟隔壁賣絲綢的俞繁聊了起來。

    “你也是來晚了,沒位置嗎?”

    俞繁今天換了一條嫩黃色的連衣裙,中長袖方領的,短發還是卷起來,沒塗紅嘴唇,整個人顯得比之前在百貨大樓見到的時候,年輕了些。

    邊笑著,變魔術似地從攤位下的木架子上拿出一隻水壺和一隻玻璃杯,給喬露倒了杯水,遞過去:“我沒靠山,就算搶到了前邊的位置,也會被人趕走。”

    “還有這種事?”喬露擰眉,沒料到這些人如此“狂野”?

    “說實話,社會就是這樣,很殘酷,能有一席之地我就很滿足了。”她說著,目光淺淺望著麵前兩位賣力吆喝的男人身上。

    後收回目光,細長的梨花眼微斂,漫不經心打量起喬露,抿了口水。

    捧著水杯喝了口,是溫的,喬露又道:“你看起來年紀好像不大,我看這裏很少有女老板,你挺厲害。”

    她淺淺笑了一下:“沒辦法,為生活所迫。”

    “那能冒昧地問一句……”

    喬露還沒問完,俞繁好像猜到了她想問什麽,回答道:“一天少的話一條都賣不出去,好的話賣個四五條,掙個二三十吧。”

    她這攤位上的絲綢不便宜,而且還是成色極好的絲綢,一條絲巾最低也要六塊錢,更好絲綢的能賣到三十八一條,當然,這種絲綢尺寸比絲巾大。

    可是,喬露想不通,現在這個年頭,能拿到這樣好的絲綢,背後沒點人,或者沒有關係,能拿到嗎?

    “那也挺好,比上班掙得多。”

    “是啊,上班?”俞繁忽然諷刺地笑起來:“狗都不上。”

    喬露的笑容微微僵滯了片刻。

    俞繁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太糙,笑著又道:“累死累活就掙那麽幾塊錢,還不夠我一個月的生活費。”

    時不時被領導當成孫子罵,哪有做生意來得痛快。

    正好趕上改革下海的熱潮,盡管年紀不大,她仍舊義無反顧投身商海。

    “各有各的累法。”喬露笑笑,沒再說話。

    贈送法還真有點效果,率先引來兩個十八a九歲的少女,來了以後視線徑直望向徐海州,最後才落到店鋪內的衣裙上。

    好吧,這下也不知道人家是被吆喝聲吸引來的,還是被這男人的臉吸引來的。

    “買衣服送包包?真的假的,哪種包?”不會是哪種土不拉幾,老早就過時了的土布包吧?

    李紅軍立馬將衣架轉動,換了個角度,一排包包按照冷暖色調整齊排序,顏色之豐富,閃瞎你的眼!

    兩位姑娘眼裏頓時迸射出鋥亮的光:“好看,挺不錯的,真送啊?”

    說罷上手摸了摸,無論是配色還是布料的質感,都叫人愛不釋手。

    梳馬尾的女孩搖了搖頭,說:“我不相信,別不是騙人的吧,這麽好看的包包白送?”

    徐海州溫潤一笑,解釋道:“當然不可能白送,你得消費。消費滿10元送一對女襪,滿15送一隻小包,滿20送一隻中包,滿30送大包。”

    好家夥,哢哢一頓報數,倆小姑娘沒反應過來,聽得腦子嗡嗡叫了一圈。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