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間歇性失憶症(5)
作者:喻狸      更新:2022-09-17 09:00      字數:6590
  第114章 間歇性失憶症(5)

    高大冷漠的男人, 熟悉無比的磨刀聲……

    摘蘑菇時誤闖進另一個獵人的區域,對方意欲拉弓殺他……

    接到線索任務,從林白悅屋裏出來時碰到一條獵犬,還有他渾身古怪紋身的主人……

    和寧堯一起摘茶油果, 晚上坐在炕邊等待寧堯的考慮結果, 到底要不要收留他……

    自從雪鬱回到存檔點, 任何已發生的事件都像被摁下加速鍵,加速、加速, 一直到發生危險的前一段時間。

    雪鬱腦袋裏承載了太多東西, 暈頭轉向腳底發飄, 眼睛浮上兩泓水, 慢吞吞抬頭看被他叫過來的寧堯。

    此時, 他正捉著寧堯的手往臉上貼, 還故意問臉熱不熱, 為即將要做的任務打鋪墊。

    寧堯任他無理地拉著, 卻沒有回答他臉熱不熱的問題。

    雪鬱在男人情緒複雜的注視中驟然恢複清醒。

    他低下頭,火速撥開臉頰上的手,明明是他剛才親自把男人的手拉到自己臉上的, 現在又好像特別嫌棄了一樣,一下就弄開。

    寧堯沒對他的兩幅麵孔說什麽,隻垂眼回答:“有點熱,怎麽了?”

    雪鬱用最快速度整理好思緒,他知道窗外有人,不敢回頭,也不敢再重複之前的事, 生怕哪一點會惹那人生怒。

    但為什麽會生氣啊?

    他什麽也沒做, 就是對寧堯說了些話而已, 是有些不堪入耳,但寧堯都還沒衝他發火,怎麽窗外那人要越俎代庖處理他。

    雪鬱抿唇,心裏想著這些事,嘴上敷衍找理由:“剛洗完澡會很冷,給你暖暖。”

    寧堯:“……”

    用臉暖手,他不知道小皇子是如何想出來的。

    寧堯一如既往,直接忽略過去,他轉身去木櫃取出被褥,利落迅速地弄成了一張地鋪,地鋪足夠睡一個成年人,除了拿來蓋的被子太薄,其餘都算不錯。

    雪鬱一時忘了外麵的人,見他弄地鋪,湊過來小聲問:“你同意收留我了?”

    “暫時。”

    寧堯目不斜視,將地鋪拖到合適的位置,同時語氣冷漠道:“你在身邊,我隨時能後悔,方便動手。”

    這確實是寧堯肯留下雪鬱的其中一個理由。

    把人放在周圍,他想什麽時候動手就能動手,但這個理由隻占據一小部分,更大一部分,他想,如果把現在的雪鬱趕出去,可能會哭。

    哪兒都沒地方去,隻能他屋子前麵蹲著,像和家裏丈夫吵完架氣不過跑出來的小媳婦,抱著自己的膝蓋,把臉埋進腿縫裏,眼睛紅紅的。

    他和林白悅非常巧合地想到了同一個形容詞。

    但事實就是如此,雪鬱給人的感覺就像脾氣很好連話都不會大聲說的小媳婦。

    寧堯以前也想不到原來失憶可以讓一個人從舉止到氣質都發生巨大的改變。

    聽到那聲似恐嚇的話,雪鬱沒太大反應,可能也是習慣了這個世界的人對他喊打喊殺,但實際又不會真的對他動手。

    他蹲下來,指了下壁爐:“可以離那裏近一點嗎,我有點怕冷。”

    他以為自己的待遇就是睡地鋪,他很滿足了,總好過在馬廄裏睡、在大街上睡,地鋪還有被子蓋,旁邊還有壁爐可以烤,很安逸。

    寧堯繼續整理褥子,眼皮沒抬起一分一毫:“你睡床。”

    得到的待遇遠超過預想的,雪鬱張開唇縫直接愣住。

    但他迅速為此找到解釋,或許是因為他在床上睡了會兒,沾上味道了,寧堯並不喜歡,所以幹脆就讓他睡床了,這個解釋很合理。

    他不確定地問:“那我睡了?”

    雪鬱的聲音從剛才就很小,特別小,不仔細聽會聽不見,像是

    故意不想讓誰聽到,而小聲過了頭,導致寧堯有時也會接收不到。

    譬如現在他就沒聽見,停下手裏動作,和雪鬱對上視線:“什麽?”

    雪鬱隻能重複:“我說,那我睡了。”

    得到寧堯不鹹不淡的一聲嗯,雪鬱轉身往床上走,等他躺上了枕頭,後麵的燈熄滅。

    寧堯的聲音響起:“關一下窗戶。”

    雪鬱極輕地喔了聲,抱著驟跳的心髒坐起來一點,窗戶就在炕床邊不遠處,開著縫隙,他屏著呼吸看過去,沒看到有人,或許已經走了。

    他關上窗戶,躺回床裏,開始想關於黑衣人的事。

    當時天太暗,事情發生得又急,雪鬱並沒看清那人長什麽樣,但他百分百確定是原主的男朋友。

    除了原主的男朋友,誰會這麽偷偷摸摸出現在別人窗戶旁邊。

    一定是來確認原主中藥後是否失憶了的。

    那天在馬廄他被寧堯帶回去的時候,肯定被男朋友看見了,不過當時沒阻止,現在才想起要來看看。

    重新捋一捋,第一次雪鬱在做任務,男朋友看到後對寧堯做了什麽,又即將要對他做什麽,所以係統判定有危及他生命的風險存在,強製回檔。

    而這一次他沒有再做任務,什麽事也沒發生。

    所以那個任務是導致男朋友發怒的原因。

    但是為什麽啊?

    雪鬱努力地思考,最後得出結論。

    原主的男朋友是那種,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你還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你和別人說這種話,就是在丟我的臉,所以我要把你和姘頭一起殺了。

    太離譜。

    怎麽有這樣的人。

    雪鬱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流露出來,茫茫然發著呆。

    實際上他腦袋裏一陣風暴,想把那名義上的男朋友揪出來,罵上兩句踢上兩腳,好發泄他重來一次的小火氣,盡管他那樣的力氣,別人都不會感覺到痛。

    可能被打了兩下都沒反應,被他怒氣洶洶質問為什麽不理人,是不是瞧不起他後,才真情實感、發自內心地問:啊,你剛剛有碰我嗎?

    他力氣實在太小,任何他自認為報複性的招數,在比他高一個頭、肌肉含量多一倍的成年男性麵前,都隻是無關痛癢地在撓癢癢。

    而打人這種事,雪鬱也隻敢想想。

    不過這一次也有收獲,雖然浪費了一個存檔點,但嫌疑人範圍縮小,能把寧堯排除,鎖定在顧越擇、許景和、秦燁和林白悅中間。

    但以後他做任務也要更加小心點,最好不要有別人在場。

    ……

    第二天,山腳鎮上住著的周老頭來了。

    周老頭是這一帶能說得上話的角色,也是森林的巡護人員,最近林裏總有偷獵者上山大肆獵捕動物,他焦頭爛額,想讓五個獵人去他那兒開個會。

    商量一下怎麽輪流守夜,抓住可惡的偷獵者。

    他現在已經通知了四個人,就差寧堯。

    寧堯的木屋開著門,周老頭步履蹣跚邁進門檻,在前屋沒看到人,便靈通地轉到後院,邊走邊出聲:“寧堯啊,我找你……咦?”

    他沒找到寧堯,反而在井邊看到個完全陌生的麵孔。

    貧民窟不是養人的好地方,大多數人都過得粗糙,吃得清湯寡水,氣質灰撲撲的一點兒水靈勁沒有,這人卻和他所有見過的人都不同。

    即使穿著廉價的衣服,也和這裏融不到一起,手腳細白,臉頰柔和,應該是用精細的米穀和極有營養的滋補品,養成這樣漂漂亮亮的。

    雪鬱正含著涼井水洗漱,見有人來了,差點被嚇得咽進去,他小口吐出水,站起來緊張地透露寧堯的行蹤:“寧堯去集市了,很快就會回來

    的……”

    周老頭了然地點頭,又對雪鬱的身份產生好奇:“我沒見過你,你是寧堯的?”

    如果實話實說的話,他應該算是寧堯的仇人。

    但雪鬱當然不能這麽說,他握著寧堯給他找的水杯,心裏盼著寧堯趕緊回來:“我在山上迷路了,他收留了我,讓我暫住幾天。”

    又是全新的一套說辭,和他告訴林白悅的又不太一樣。

    周老頭看起來完全信了:“寧堯那孩子,別看麵冷不愛說話,心腸熱著。”

    雪鬱不知道怎麽接話,便胡亂附和:“嗯,是很熱。”

    剛好走進來全部聽到的寧堯:“……”

    他垂眼走過去,沒對周老頭的突然到來表現出奇怪。

    周老頭是唯一知道林裏五個獵人處境的人,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麽被趕到這裏,心裏惋惜,對他們也頗有關照,集市有賺錢的活會第一個告訴他們。

    寧堯叫了聲周叔,隨後走到雪鬱身邊,把五十個銀幣放到雪鬱白白的手掌心裏:“你的銀幣,拿好存起來。”

    雪鬱握著尚有餘溫的銀幣,茫然抬起頭:“不是隻有十個嗎?”

    寧堯看著他道:“有十個是你摘蘑菇賣的錢。”

    雪鬱看了眼手裏明顯不止二十個的銀幣:“那其他的呢?”

    再次說話時,寧堯稍側過了頭,注意力轉到了別處:“獎勵。”

    雪鬱呆呆地不會說話,腦域裏有模板浮現。

    【線索任務:讓寧堯心甘情願給你一百個銀幣(進行中)】

    【進度(50/100)】

    這也太突然了,比他想象的快好幾倍……

    雪鬱傻站在原地反複確認,寧堯轉身,留他待在井邊獨自消化。

    寧堯走去和周老頭交談,三言兩語間他知道了周老頭最近在憂慮偷獵者的事,他靜靜聽著,答應再過一會準時到周老頭家裏開會。

    林裏打獵有規定,不得過度,寧堯和其他人都嚴格遵守著規則。

    為了自身利益不被破壞,也為了表達對周老頭的感謝,這個忙得幫。

    中午摘完蘑菇,雪鬱聽說寧堯要出門,他自己待在屋裏又沒事幹,就跟著一起去了。

    他和寧堯下山走了條陌生的路,到了周老頭的家裏。

    周老頭養了一隻驢,拴在旁邊吃幹草,再往裏麵有個主房還有個偏房。

    雪鬱和寧堯進了偏房,他這時還不知道寧堯來這裏要幹什麽,正準備揪寧堯袖子問一下,驀地瞥見什麽人,呼吸結結實實被嚇停一秒。

    房裏有圓桌,桌邊坐了兩三個人,引起他慌亂的不僅是林白悅,更多的是另外兩個麵孔。

    有一個他見過,手臂全是紋身身邊時刻跟著條獵犬,而另外一個,很嚇人。

    模樣是英俊的,但因為體格緣故,讓人一般會忽視他的長相。

    肌肉處於放鬆狀態也有輕微的隆起,幾根青筋穿插在其間,膚色是和雪鬱迥異的深色,表情很凶,像犀牛,像藏獒,像黑熊,充滿野性的強悍力量感。

    從周老頭叫的一聲“小顧”中,可以知道他就是顧越擇。

    那個即將有好生活,卻連甜味都沒嚐到又被打回去的倒黴鬼。

    他從雪鬱進來起,就極警覺、極敏銳地看過來,似乎感覺到熟悉。

    當然了,這就好比有了一百萬,馬上要拿去享受生活了,卻被突然衝出來的人全部搶走,還負上了債。

    對於搶錢的這個罪魁禍首,就是化成灰都認識。

    雪鬱直接被他看軟了膝蓋,險些腳底打滑了下,他慶幸出門前戴上了鬥笠,沒讓顧越擇看到他的臉。

    本來想降低存在感,靜悄悄跟著寧堯找個地方坐下,顧越擇忽然

    叫了他一聲,“小蝦米。”

    這下連獵犬都看了過來,鼻子嗅動兩下,衝上來繞著雪鬱轉圈拱腦袋,尾巴耀武揚威甩著,還衝雪鬱輕吠兩聲,仿佛在炫耀它尾巴甩得快。

    雪鬱:“……”

    他假裝沒聽見,扶著帽簷坐到了挨著寧堯的角落,細看他生白的幾根指尖有點兒顫,很怕生一樣。

    “秦燁有點事來不了,咱們先開始,等守夜的順序說攏了,我再和他說。”

    周老頭簡單說了個開場白,就出去拿水壺給他們倒水。

    雪鬱從這句話裏聽出了獵犬主人的身份,秦燁來不了,顧越擇和林白悅都在,那就隻剩下巫師許景和了。

    剛想到這,背靠牆的許景和若有所思看向雪鬱,“小蝦米?今早我也看見他了,叫他他不理我,你叫他他也不理你,我看不是什麽蝦米,是小啞巴……”

    沒說完,他的腳就被獵犬咬了一口:“嘶。”

    咬得不深,大概隻留了個印,許景和沒當回事。

    他見角落裏的人還是低著腦袋,仿佛沒聽到他說話,心裏沒來由不太爽利,這是第二回 了,是真啞巴,還是就不想理他?

    許景和正要再開口說句什麽:“嘶。”

    他警告性看了眼獵犬,往日相當順從的狗,這時造反似的又咬了他一下:“嘶。”

    “柴米,你老咬我幹什麽?你和我一夥還是和他一夥,他喂的你肉?”

    柴米哼哧著氣,甩頭朝角落走去,一直走到雪鬱腳邊趴下。

    雪鬱忍不住摸了它一把。

    細秀的指節從毛發間穿過,被黑毛襯得手更白,每根都像玉雕成似的,許景和擰眉,盯著那指尖表情頓了頓。

    他沒有再說話的機會,周老頭在這時走了進來,匆匆給幾個人都倒了杯水,卻給雪鬱開小灶似的拿了杯果汁,接著就開始了開會內容。

    “我是在一周前發現的,林子裏出現了過量的捕獵夾,還有一些用草掩飾的陷阱,白天你們都在,既然都沒看見他,那他應該就是在晚上偷偷上山的。”

    “我一個老頭子熬不了夜,隻能拜托你們了,你們商量一下哪種守夜方式比較合適?”

    “當然,不是做白工,等抓到那該死的偷獵者,我會給你們銀幣作為報答。”

    ……

    鑒於幾人都很配合,守夜順序馬上就敲定下來,許景和是第一個,顧越擇第二,秦燁、林白悅、寧堯輪流。

    會議開完,周老頭還想留幾人吃飯,雪鬱怕都怕死了,這一場會開了二十分鍾,他感覺顧越擇就看了他二十分鍾,還是那種直勾勾、默不作聲的看。

    他不想留。

    趁其他人沒注意,仰頭眼巴巴道:“寧堯,我想回去了……”

    分明是秋天,那張臉卻有很多汗,嘴巴被反複抿磨變得很紅,寧堯垂眼看他,沒有回話。

    他能感覺到雪鬱進來後狀態就全然改變,時不時扶著帽簷,很怕被別人看到,會議開到最後,精神已然到了緊繃的狀態,必須要調整和恢複。

    他第一次見到雪鬱這個樣子,是在他昨天磨刀的時候。

    難道不止他,雪鬱還招惹了別人?

    他無法確定,他和其他幾個獵人的關係都止步於點頭之交,沒有更近一步的交集,自然不知道他們是本身就在貧民窟,還是和他一樣被趕來這裏的。

    周老頭已經在外麵催了,“快來,都做好飯了。”

    顧越擇在走出偏房時目光偏移了下。

    雪鬱馬上低頭,手指攥緊,抓皺寧堯的衣角:“你想留在這裏吃飯的話,我自己回去吧,我有點困,很想睡覺……”

    他是真的待不下去,見寧堯沉默不語地走神,不得不晃了晃揪著的衣角:“寧

    堯?”

    寧堯輕嗯,不知有意無意,微微側身擋住了顧越擇投來的視線:“走吧。”

    和周老頭說了一聲,寧堯便帶著雪鬱往回的路上走,離周老頭家遠了些,雪鬱臉上才有了點恢複過來的氣血。

    走到半途,寧堯遇見熟人,對方有活要找他幹,並出了不少的價錢。

    寧堯沒立即答應,他低下頭問雪鬱:“認得回去的路嗎?”

    雪鬱點頭,讓他放心:“認得,我能自己回去的。”

    山中地形複雜,還有一些常見的獵人陷阱,寧堯大致和雪鬱說了幾個需要注意的,讓雪鬱重述了遍,沒有出錯才跟著那人離開。

    雪鬱在原地休整了下,把戴久的鬥笠稍微抬起一點,讓山風吹進來,散一散頭發邊上出的汗。

    他仰起腦袋看,天色陰沉沉,似乎即將要下雨,怕再耽擱一會兒會淋雨,雪鬱加快了點腳步。

    沒走兩步,有人從後麵輕鬆走到他旁邊,低沉聲音擴散下來:“怎麽就你一個?”

    雪鬱沒有抬頭,從這聲音就聽出是林白悅,他不是在周叔家裏吃飯嗎,為什麽出來了?

    雪鬱慢慢扇動了下睫毛,抬眼看了他一下,回答道:“寧堯去幹活了。”

    林白悅跟雪鬱是同一條路,他邊走邊用餘光看身邊的人。

    走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怕我?”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雪鬱有點懵地看向他。

    林白悅咧著唇角,表情混而不正經,“你這麽早走,難道不就是怕看到我嗎?”

    不止,還有好多,但雪鬱懶得多解釋,說多了與之而來的問題也會變多,他不想惹麻煩,就低頭看著路麵:“嗯。”

    林白悅:“……”

    他沒料到雪鬱回答這麽爽快,如果真的怕他,不應該說好話?

    林白悅張了張嘴,剛發出一個音節,天邊忽然轟隆一聲,閃電撕裂一塊口子,狂風驟起。

    山雨來得非常突然,雪鬱眨著眼睛反應過來的那秒,身上衣服已經濕了個透,還是林白悅拎著他的腕骨把他拉著走了四五分鍾,躲進一個山洞裏。

    林白悅渾身也被澆了個徹底,他輕嘖一聲,從隨帶籮筐裏拿出一件衣服,利落脫下身上那件,把幹淨的換上。

    脫褲子的時候,雪鬱別過了眼,他沒在意,換完就走到雪鬱身邊:“下雨了你怎麽傻在那不動,不會跑啊?”

    雪鬱半垂著眼睛,聲音模糊不清:“我沒反應過來……”

    因為下得太快了,一開始他戴著鬥笠沒有感覺到,後來有風吹著雨傾斜過來,才把他弄濕。

    不過他即使從裏到外都有成分複雜的雨水,身上的味道還是很好聞,香香的,以前林白悅還真沒注意過這點。

    林白悅將手裏東西遞過去:“去把衣服換了。”

    雪鬱眯掉眼角的水,白著臉下意識抓住那樣東西,定睛一看:“你怎麽有衣服?”

    林白悅簡單解釋:“還是幫忙搬貨給的。”

    秋天淋雨很冷,雪鬱這樣的身子骨確實受不了,回去大概要喝好幾碗熱粥補一補,他小聲和林白悅道謝,就拿著衣服想換。

    手指剛捏住衣角,他又抿著嘴巴看了眼林白悅。

    林白悅被他用那樣的眼神看了幾秒,瞬間理解其義,他吊著眉梢轉過頭,“我不看,趕緊換吧。”

    也是奇怪。

    在富人城攔住他,言語放浪形骸,說想和他隨便去哪兒**一刻的人,現在失了憶,變得連別人看一下都不行。

    不過他也沒想看,會有人對仇人感興趣嗎?

    林白悅不知道別人,至少他不是那樣的神經病。

    雪鬱見男人轉頭看山外,翕動著眼睫換下衣服,他身上

    狼藉得一塌糊塗,很軟的身體全是雨水。

    換完衣服,他捏住褲邊往下脫,一條麵團白似的長腿剛從一邊伸出來,他警覺地忽然察覺到什麽,扭過頭去。

    林白悅真不是故意看,他隻是覺得換太久了,想看看好了沒。

    但這一看,他腦袋忽地脹了脹,看著背對他彎著腰的人,一句“你換好沒”,變成:

    “你那裏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