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11)
作者:喻狸      更新:2022-09-17 09:00      字數:5924
  第98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11)

    雪鬱的心軟和好哄有限度。

    他對燕覺深所有的退讓, 基於他必須知道保險櫃密碼這件事上。

    他需要知道,所以他得被哄回去,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不過屢次使用單一招數的男人, 還是得到了一點小懲罰——雪鬱寧願在沙發上小雞啄米, 也不願意和他睡一張床, 不管他如何哄騙。

    最後男人用他睡沙發的妥協,換雪鬱睡在床上。

    但雪鬱還是沒怎麽睡好,既有任務毫無進展的原因,也有莊羨亭快回來了的緊迫感。

    他頭腦昏脹地走出門, 想去浴室洗漱。

    在進去前又及時刹車停住,他看見浴室門口身型高大的男生,正拉著衣擺卷到了頭頂, 露出收窄的腰線和一塊塊緊實卻不誇張的腹肌。

    意識到辛驍在換衣服,雪鬱禮貌又耐心地停在原地。

    還是有點尷尬的,對於大清早遇到辛驍。

    畢竟他還記得昨晚在辛驍臥室門口,上演的一場非他自願的接吻, 換來了辛驍非常、非常巨大的關門聲。

    設身處地想一下, 如果有人在他麵前這麽頻繁親近, 他也會產生不太好的感觀,所以辛驍不給他好態度,他也能理解。

    雪鬱這樣想著,以為辛驍換完衣服, 會作無視態度越過他,或者在此之前做些表達不喜歡他的皺眉動作, 總之不會理他,也不會和他說話。

    他給自己做好了可能會收到臭臉的心理建設,慢吞吞抬起頭, 就見辛驍已經穿好了衣服。

    辛驍捏著換下來的T恤,看到門口突然出現的人時有半晌的愣神,幾秒後急速後退兩步,一條不存在的尾巴慫慫夾住,“你,你怎麽起這麽早?”

    雪鬱被他克製不住的大聲吵得睫毛動了下,輕抿唇道:“你也起得很早。”

    男生迅速把衣服褲子背到身後,呼吸急促抖著,嗓音不穩地亂說一氣:“我是要去,要去晨跑,所以才,這個點起。”

    雪鬱沒有注意到他藏衣服的心虛動作,隻盯著他眉骨,猶豫問道:“你今天嗓子不舒服嗎?我有潤喉糖,可以給你拿一包。”

    “不用!”

    幾乎是飛快地拒絕了好意。

    雪鬱點頭,當機立斷不再多管閑事,他並攏著兩條長腿,站在原地看辛驍。

    其實那目光沒有深層意思,隻是雪鬱在問,如果辛驍用完了浴室,可不可以讓他用一下,他想洗個漱,很快的。

    但辛驍卻曲解了含義,仿佛有一根綿針,浸入他的胸腔,激得後背冒出層層大汗。

    他緊貼住後麵粗糙的毛玻璃,像毛茸茸的大型犬縮著近乎八十五公斤的身體,如果有尾巴的話一定是垂得了無生息的蔫狀,他呼吸不上來地想。

    雪鬱是不是看到了什麽,或者聞到了什麽……

    辛驍攥緊衣服,做了很壞的事一樣,不敢看雪鬱,腦子在混亂下想起很多不合時宜的畫麵。

    最近的一次就是在昨晚。

    就在他麵前,就在半米不到的位置,他有著最佳的觀看視角,可以看清雪鬱是怎樣被舔到快最裏麵,酸得肩膀縮起,生理淚漬直冒的樣子。

    以及每次結尾時,啵的一下,從男人嘴裏抽出紅軟舌尖,帶出大量水液。

    他被迫地看了無數回,在不同場景,不同地點,幾乎能準確複刻出雪鬱每一次的姿勢和表情。

    而惡果在昨晚的夢裏初現,他代入了雪鬱對麵的人,在相同的場景,相同的地點,全部無差別重複。

    結果就是他一覺起來,全身一塌糊塗。

    “辛驍?”雪鬱看埋著頭的辛驍遲遲不動,烏圓眼睛遲疑輕眨,走近兩步小聲叫道。

    辛驍猛然抬起腦袋,用難以形容的表情,以及過分奇怪的語氣,製止雪鬱靠近:“你先別進來,我還要洗衣服。”

    經他這麽一提,雪鬱才隱約猜到他藏在後背露出一點白色料子的東西,是他的衣服。

    雖然不懂他隱藏的意義和目的,但雪鬱沒有刨根問底,隻提議道:“可以晚點洗,燕覺深好像也有幾件要洗的,你們可以放在一起。”

    男生斬釘截鐵說:“我要手洗。”

    雪鬱:“?”

    可以是可以,這是辛驍的自由,但能不能先讓他洗個漱……

    他的一點意願,在看到男生急得滿頭大汗的窘迫表情後,選擇噤聲。

    還好辛驍洗得算快,十分鍾不到雪鬱就被他叫去浴室。

    雪鬱沒有任何被強行推遲洗漱時間的不滿,他表情仍是那個樣,隻有在進到浴室,聞到極其濃鬱的清新劑後,才眉心微微蹙起,流露出點不好感覺來。

    他捂著嘴巴悶軟咳嗽,“辛驍,好嗆人。”

    “有,有嗎?”

    辛驍拿著幾個被擰過水的衣服塊,借由摸鼻子的動作,掩飾微妙的慌亂,他像是察覺磕絆次數太多了,悶咬了下舌尖道:“我挺喜歡這個味道,不小心就噴多了點。”

    “廁所味道很難聞,所以才噴的。”

    後麵這句不僅沒讓他的行為看上去很正當,還非常多餘沒用,住在這裏的三個人都愛幹淨,廁所沒什麽異味,更不像他說的“很難聞”。

    相反,噴了過量清潔劑的廁所,才算真正意義上的不好聞。

    雪鬱咳得眼眶微紅,誠懇地提議:“下次可不可以少噴點?”

    一句話無論是語氣或是內容,都算得上客氣,但辛驍就像被罵了似的,心情乃至精神都蔫了,捏著滴水的衣服,垂著腦袋,“……好,對不起。”

    在他擺出這樣子之前,雪鬱都沒覺得自己有一丁點指責的意思。

    他愣了愣,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決定忽略這個話題:“你等下去晨跑的時候等等我可以嗎?”

    也是昨晚才想起的,雪鬱想起自己好像完全忘記了房東這個人,還有合同約定的一日三餐。

    為了彌補和認錯,他想出去看看買些什麽東西好,但他不太熟悉附近的路,辛驍在可以問問他。

    “好。”辛驍沒有猶豫。

    雪鬱覺得,在他沒注意的一段時間裏,辛驍應該對他形象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從他和辛驍並排走出居民樓,辛驍沒有像第一天那樣走很快可以看出來。

    但芥蒂還在。

    所以在回答了雪鬱哪裏有大型超市的問題後,辛驍一路上都沒再說話。

    雪鬱的識趣也讓他沒有不長眼色地搭話,或者試圖和辛驍聊天之類的,他低著睫毛跟在男生旁邊走了一段路。

    “超市就在馬路對麵。”

    停在十字路口,辛驍斂著鋒長眉骨,垂眼直直盯著雪鬱,“我把你送過去再走。”

    雪鬱看了眼還有十幾秒的紅燈,輕輕嗯了聲,周圍還有幾個在等過馬路的人,或遮掩尷尬或有事要處理,大多都在低頭看手機。

    型號不一的汽車接連駛過,偶爾響起“嘀嗶”,昭示司機不耐煩的鳴笛。

    雪鬱也感覺到了尷尬,他看了眼辛驍的側臉,收回視線,把注意力放在不遠處紅燈倒計時的數字上。

    五。

    四。

    三。

    二——

    在即將轉換的一刻,不知怎麽,雪鬱心髒沒來由重重上懸,語速略急地問旁邊男生:“辛驍,這條街一般都這麽多人?”

    辛驍微怔,在他問出話時還不理解其意,直到他看向馬路對麵。

    哪怕是在人流量最大的街口,也沒有這樣的奇觀。

    成百上千個人從馬路對麵奔跑而來,他們麵帶統一的恐懼情緒,麵目扭曲,聲嘶力竭,踩著不慎跌倒人的脊背,爭先恐後跑向這邊。

    踩過去的人太多了,跌倒的倒黴蛋被踩到皮肉,口中噴出血沫,在地麵留下一長串深痕。

    於是又有心急的人踩到那灘血跡上,腳底打滑,在短短幾分鍾內,變成血肉模糊的醬塊。

    發絲和踩開的肉黏糊成一片的醬塊。

    這樣的畫麵莫名眼熟,又帶著不太真實的虛構感,這時的雪鬱沒有空餘精力想,那些電影裏的大逃殺情節,和現在畫麵的相似程度。

    “超市裏有好幾個轉化成功的僵屍!快跑!”不知道哪位在奔逃過程中還有心思拯救路人的熱心者,大聲嚷嚷起來,即使他的提醒很快淹沒在了混亂中。

    “辛驍,我們也快……”

    聽到那一句的雪鬱,臉色變白,慌亂仰頭去看辛驍,想讓對方也趕緊跑。

    但他很快就發現,原本站在他一拳處的男生,忽地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擁擠人群。

    他和辛驍走散了。

    ……

    “別過去。”

    “危險。”

    雪鬱在人群中找到辛驍,想要過去的時候,他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漢語口音生澀的警告。

    西方人慣於用腹部呼吸,加上中西兩邊人鼻腔和口腔結構的天生差異,在口音上會有很顯著的差距,說話這個人,絕對不是本土的。

    而雪鬱最近認識的西方人……

    隻有倫。

    那個隨身攜帶蟒蛇,體型高壯恐怖,不管手臂和腿部的長度或寬度,都比正常人超出一截的西方人。

    在雪鬱回憶起倫的樣子時,他耳邊漫過噝噝聲,整個人陡然懸到半空,被扛到了倫骨骼寬闊的肩膀上。

    倫有分寸地把人往上挪了挪,粗糲的手掌,一個搭在雪鬱的腰背上,一個穿進細白的腿縫,攏住手感非常軟的右小腿。

    左邊的小腿就掛在半空,隨著走路姿勢,輕微晃蕩。

    雪鬱短短時間內看到類似大逃亡的景象,又見到以為會再也見不到的路人,還被對方抗起就走,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他訥訥地叫:“……倫?”

    四周都在奔逃,沒人注意到這個獨特的西方人,倫掂起快滑下去的雪鬱,見雪鬱小臉有點白,就用貧瘠的漢語詞匯,拚湊句子。

    “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雪鬱怔了下,揪起他肩上的衣服,小聲說了謝謝,又道:“我還有同伴。”

    倫這回回答很及時:“隻救你。”

    顯然,這位西方人沒有什麽救世情懷,或者說是有的,隻不過稀少得可憐。

    雪鬱抿唇不吭聲了,畢竟對方冒險救他已經算慷慨,多救一個不是對方的義務,他低眼想辛驍會不會有事,搭在他腰上的手緩慢拍了拍。

    倫笨嘴拙舌道:“不要,生氣。”

    不知是人不聰明,還是說全新語言太吃力,男人說話很笨拙:“我和他們說,隻帶回去一個,多帶一個他們會發火。”

    雪鬱眨眼,半圍簇的睫毛動了下,“沒有生氣,我應該謝謝你……”

    聞言,倫小心翼翼擔心他不高興的眼神放緩了些。

    警察出警速度可觀,雪鬱隱隱聽到警笛聲,但這次不是小打小鬧,他趴在高度超人的倫身上,能看到後方好幾個逃脫不及的被僵屍瘋狂啃咬。

    他的臉色,在那一張張被扒扯下來的皮,一塊塊黏糊吞在血腥口腔的肉,僵屍大快朵頤的癡狀中,越變越白。

    仿佛感覺到雪鬱在害怕,倫行走速度更快了。

    不多時就走出危險地帶,到了人少的小巷子裏。

    這是一條不知通往哪裏的路,雪鬱應該開口問問的,但他猝然悶叫一聲,懸掛的那條白腿晃起來,抓緊倫的衣服就出聲道。

    “倫,鑽進去了……”

    對於雪鬱迫切的求助,倫歪了下頭,用他那大舌頭般的中文口音道:“磚?沒有磚。”

    腿上獨屬於冷血動物的黏膩和冰冷越來越多,雪鬱後背發麻,急速糾正:“不是磚,是鑽,你的蛇鑽進去了。”

    倫固執地強調:“沒有磚。”

    雪鬱:“……”

    指望不上倫,雪鬱想轉身自己把蛇抓出去,但剛動兩下,倫就因為肩上柔軟肚皮動來動去,小聲提要求:“不要這樣,我會走不快。”

    “那你倒是管好你的蛇!”

    倫被訓得縮了下脖子,一邊抗著人,一邊大型動物一樣挪動,深邃骨骼構成的眉眼耷拉下來,用不標準的漢語回答:“我聽不懂。”

    雪鬱失語兩秒,放棄交流:“好吧,倫,可不可以快點走?我有點渴。”

    前腳剛說,倫後腳就回:“好。”

    雪鬱:“?”

    雪鬱不願意用最壞的想法揣測別人。

    但倫好像真的,隻能聽懂他想聽的話。

    雪鬱抿唇,想證實一下是不是真的這樣,扛著他的大塊頭忽然停下,站在一棟高聳大樓前麵,和他說:“到了,他們幾個會有點怪,你不要害怕。”

    雪鬱此時此刻沒太放在心上,因為他覺得倫已經夠怪了,再怪應該也沒有倫怪。

    直到倫帶他進了電梯,穩步上了幾十樓,在有城市之巔感覺的豪華套房停下,他看到單向全景玻璃,還有房內幾個奇裝異服的怪人。

    塗黑色指甲的獨眼男,全身縫著紅線坐在電腦前打字的男生,皮膚蒼白到透明的男人……

    他才發現,倫真的沒有誇張。

    雪鬱被倫藏在身後,所以幾人都沒太關注,隻在倫褲子中間緊緊並住的兩條細腿上,停了兩秒目光。

    隻有中年男人大步而來,他現在心情不太好,尤其看倫不惜麻煩也要出去找人,惹得他很不爽。

    他最會刻薄地給人捅刀子,也想好了怎樣給迷住同夥的小男生一個下馬威,但在看到那張無措又緊張的小臉後,他忽然感覺到能和倫共情。

    這樣一張臉,確實很能激起保護欲。

    “藏好你的小寶貝,倫,他們現在都很興奮,小心他們興奮過頭,忍不住給你的寶貝嚐上一點。”

    中年男人意味不明的話後麵,跟著一道不知誰發出的尖利喝彩:“噴霧式果然比注射式方便多了!”

    雪鬱睫毛敏感抖了抖,但馬上就被倫塞過來的小蛋糕轉移了注意力。

    他沒有胃口,想問倫外麵什麽時候安全,但有點怕出聲吸引其他人的視線,隻能抿著嘴裝啞巴,而不善言辭的倫也不解釋,隻一個勁給他拿東西吃。

    “見鬼。”中年男人發現自己那份被倫拿去討好小男生了,忍不住咒罵了聲。

    雪鬱又是一抖。

    他能看出中年男人一開始對他的惡意,聽到這句,臉都白了幾分,他轉頭看倫,很小聲說:“倫,我想上廁所。”

    倫直起身子,“我帶你去。”

    雪鬱連連點頭,他控製著自己的手腳,走路都輕輕的,跟在體型寬大的倫後麵。

    走了兩步,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忽然轉頭看向雪鬱,眼神帶著難以形容的,一種微妙。

    原因是,他們聽到一聲濕軟的哼叫。

    倫連忙轉身:“怎麽了?”

    “蛇……”雪鬱蒼白著臉,抿唇吐出個字。

    他忘了蛇還在他褲子裏麵。

    ……

    局勢還在惡化,暫時無法評估危險級別。

    隻從鋪天蓋地的新聞稿,和不停出動的警車來看,不會好到哪裏去。

    燕覺深和辛驍已經找雪鬱找了四五輪,近到居民樓附近的建築群,遠到隔了兩三條街,都找過一遍。

    “再找不到隻能報警了。”辛驍脫掉衝鋒衣,張開嘴,滾出一口跑太久而發熱的氣。

    燕覺深銳冷視線在他身上掃過,“你已經過了天真的年齡了,辛驍。你覺得警察現在會有精力管一個沒有超過二十四小時的失蹤案嗎。”

    超了能立案的時間,警方都不一定管,更別說沒超的。

    辛驍咬了下牙:“那怎麽辦?”

    燕覺深也沉默下來。

    一個膚白漂亮、對惡意接收遲鈍、被哄騙很多次仍不長記性、脾氣又很好的人,失蹤這麽長時間杳無音訊,會出了什麽事?

    大概所有人都會想,就算沒遭僵屍之口,也是被壞人盯上了。

    燕覺深不是容易衝動、容易被情緒掌控的小孩子,比起現在去指責辛驍沒看好人,想辦法把人找到才更重要。

    燕覺深眉心皺起,難得有些煩。

    對這樣束手無策毫無切入點的局麵。

    他眼皮微闔,正要再出去找一輪,他還有坐在沙發上表情不佳的辛驍,都聽到門的鎖簧被扭動了下,伴隨“哢噠”一聲,門口出現了個人。

    辛驍嗖地站起來。

    門口的男人個子高,一下就看見辛驍眼睛放光想衝過來抱住他的欣喜表情,以及有些離譜和可笑,卻又真實發生的,站在桌邊的燕覺深朝他看過來的焦急表情。

    坐了最早航班趕回來的莊羨亭,潔白長指一頓,有些懷疑自己走錯門了。

    不管是平時對他表麵順從背地叛逆的辛驍。

    還是一直和他相看兩厭的燕覺深。

    這副表情都是以前絕不會出現也不敢想的。

    是他出差太久,所以破天荒都有點想他?

    莊羨亭表情僵硬,被這個想法弄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能冷臉相對,清咳了聲,正要說句自己回來了。

    麵前殷切看他的辛驍突然表情一變,重新坐回沙發,燕覺深也收回視線,輕嘖了聲,厭煩又惡心地轉過頭。

    男人穿好風衣,在要出門時,終於施舍給他一句話,他說:“麻煩讓一讓,擋住我的路了。”

    莊羨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