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堇色蟬      更新:2022-09-16 09:02      字數:8381
  第39章

    快要記不得上一回吃酒是什麽時候了, 玉黎清隻記得東巷鋪子裏釀的甜酒香醇回甘,物美價廉,喝完了胸膛裏暖暖的, 也不會叫人暈得找不著北。

    今日飲了這價高一籌的梨花醉,口感絲滑柔順,落進肚子裏卻火辣辣的, 像燒著了火似的。

    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 仿佛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帶走了。

    好暈哦……

    手上攬著少年的脖子也沒能減輕頭暈的昏沉感,一雙迷蒙的眸子看著被少年留在身後的眾人, 他們有的笑,有的驚, 還有的苦著一張臉, 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走出前廳, 四周安靜下來,玉黎清忽然想起什麽, 掙紮道:“放我下來。”

    清瘦的少年看上去文弱端方, 抱著她的手臂卻穩當有力,任她掙紮也逃不出他的手心。溫柔地問:“怎麽了?”

    玉黎清迷糊著答:“月月還在裏麵。”

    她是和月月一起進府的, 要是她不和月月在一塊兒,月月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自己醉的身子都軟了, 還想著旁人。

    少年無奈的歎了一聲氣, 安撫她道:“不必擔心她, 這會兒她正和池殷一起呢,他們兄妹兩個能互相照應,倒是你, 該早些回去休息才對。”

    在席上見她為了護著自己喝下兩杯酒, 江昭元一麵驚歎她的酒量, 心裏也為她明目張膽的偏護而欣喜萬分。

    隻是沒想到,她隻喝兩杯就醉了,酒量這麽差還替他擋酒,真不知道是該說她膽子大,還是腦筋直。

    不過,這樣也很好。

    他一直很想這樣抱著清清。

    私下獨處的時候都能沒找到機會,今日在人數眾多的宴席上卻能一擁芳澤,屬實是意外的驚喜。

    懷中的少女意外的輕盈,輕飄飄的好像一團柔軟的雲,幾乎纏綿的勾纏著他的脖頸,像是將他的身子當作了唯一的依仗,把所有的重量都壓過來,昏昏沉沉著,仿佛下一秒就睡過去了。

    以她現在這種狀態,就算江昭元帶人把她偷走,她也不會反抗。

    在漸漸落下的夕陽中,江昭元滿足的微笑著,抱著人走出了盧府的大門。

    玉家馬車就在眼前,候在門外的若若和方毅見到主子出來,也趕忙跟了過來。

    瞧見玉黎清醉酒,若若著急的想要問問發生了什麽,卻不敢對江昭元開口,盡管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可對江公子,還是有種莫名的疏離感。

    不光是她,大多數人都不太敢和江昭元搭話,真同他說了話,好的能得幾個字的回應,差一些便隻有沉默,更甚者,還有可能被江公子冷言訓上幾句。

    若若沒有多問,隻老實跟在兩位主子身後,學一學方毅的沉默寡言。

    走到馬車前,車夫從後頭拿了階梯過來給走不穩的玉黎清踩。

    江昭元將人放下,正要扶她上馬車,就聽身後匆忙跑來一人,嘴裏喊著,“清兒!”

    是池家兄妹跟了過來。

    二人來到玉黎清身旁,池月關心道:“清兒沒事吧?”

    江昭元看了她一眼,將二人視作不請自來,心中有些不悅,不太想搭理她。

    醉酒的玉黎清聽到好友熟悉的聲音,立馬警醒的轉過頭去,看到月月擔憂的臉龐,她咯咯傻笑了兩聲,答話說:“不過喝了兩杯酒而已,又不是毒藥,沒事的。”

    看她麵上還笑嘻嘻的,隻怕是酒醉的腦子都糊塗了,池月緊張不已,“你這哪裏是沒事的樣子,站都站不穩了。”

    “我能站穩。”玉黎清呆呆答,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踩著木頭做的台階往上走了一步。

    身子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倒。

    池月緊張著要接她,人剛要倒向她這邊,另一旁就伸出一隻手臂,摟著少女纖細的腰肢倒向了他那邊。

    江昭元自然的摟著玉黎清,對著池月扔過去一個冷眼,驚得她不敢多言。

    這江公子看著年紀不大,怎麽嫉妒心這麽強,連扶都不給人扶一下,真是脾氣古怪。

    池月沒心思多想江昭元,不悅道:“真不知道盧家母女在想什麽,大家都知道你們兩個有婚約,他們竟然還想著橫插一腳,真是罔顧人倫禮法。”

    “月兒,慎言。”池殷在一旁提醒她,畢竟是在盧家府門外,不好給人聽見。

    池月心中壓著一股氣,埋怨道:“兄長,原本府尹就明裏暗裏的壓著我們父親,不肯讓他出頭,他政績做不好,私底下還要這樣縱容自己的妻女。”

    池殷安撫道:“為官處世之難,並非一字一句就能說清的,我知道你為清兒報不平,但這般私下妄議府尹,實在不妥。”

    瞧著一向溫和的池月心有怨氣,玉黎清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月月,我真的沒事,就是有點暈,等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清兒,我看那盧素素對……江公子,頗為上心,你平日可要注意著些,千萬別給她鑽了空子。”池月用極小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說到江昭元時,視線稍微抬了一下,卻也不敢直視少年。

    “嗯。”玉黎清乖乖點頭,迷糊著攬住了身旁少年的肩膀,“是我的,不能給她搶走。”

    聽罷,池月禮貌對江昭元點了下頭。

    “若無事,我們就先走了。”江昭元丟下這麽一句,把玉黎清扶上了馬車。

    池月站在馬車外,總覺得心裏不安。

    雖然她覺得以侯府公子的為人,應該不會做出什麽越界的事,但江昭元的脾氣讓人難以琢磨,她不得不為醉酒的清兒多想一些。

    轉頭叮囑若若,“好生看著你家小姐,別讓他們出了什麽差錯。”

    是叮囑她,別讓馬車裏那兩個辦出什麽錯事來。

    若若聽懂話裏的意思,乖乖點頭。

    坐在馬車裏的江昭元沒心思聽他們兄妹二人說話,催促車夫啟程,“走吧。”

    “江公子慢走。”池殷在駛離的馬車身後俯身行了個禮。

    池月看不懂兄長的所為,疑惑問:“兄長比江公子還大上幾歲,在書院裏應當是江公子的前輩,為何要對他行禮?”

    池殷忍不住讚歎道:“此子文詞筆墨俱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昨日辯學,我在書院聽了一夜,才知他有治世之才,如此能人,就連南籬先生都甘拜下風,怎能不讓我等心生敬佩。”

    池家最重文書教育,家中子弟無論天資如何都要讀書習字,因此對有才之人格外欣賞。

    聽自家兄長對江昭元滿口的溢美之詞,池月隻弱弱道:“我倒覺得江公子不是個好相與的,兄長你和他也沒說過幾次話吧。”

    池殷卻不多怪,解釋道:“這樣的人才總是有些獨特之處的,若是事事完美,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了。”

    兄妹二人聊著,坐上了自家馬車。

    離了盧家遠些之後,池殷才道:“你難得發一回脾氣。”

    “我怎麽能不生氣。”

    池月激動道,“清兒先前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就有不少人眼熱,可他們盧家卻是說過侯府庶子不值一提的,明明他們看不上江公子的身份,這會兒卻變了臉色。”

    她嗓子軟,平日裏說話輕聲細語的,這會兒激動起來,也隻聽出著急,倒聽不出多少怒意。

    池殷耐心解釋道:“雖是庶子,江公子的才貌卻舉世無雙,耳有所聞和親眼所見終究是不同。”

    兄長的性子終究比她穩重,池月放低了聲音道:“奪人所好可不是大家風範,希望盧素素能收斂一些,別再做出什麽逾矩之舉,惹人恥笑。”

    池殷抬起淡紫色的寬袖,拍拍她的肩膀,“世事自有定數。”

    “是自有變數才對。”池月細語道,“我兒時還想著兄長若是能娶了清兒,我們三個就能變成一家人了,哪成想她會是我們之中最先定親的。”

    他們本是最好的朋友,無話不談,常一起聽戲喝茶,打發閑暇時光。

    可自從那位江公子來了揚州,清兒大半的時間都給他分了去,已經好久沒與她一起玩耍了。

    池月心裏很不是滋味。

    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未婚夫,她當然願意祝福,可那位江公子處處優秀,偏偏品性古怪,讓她怎麽能放心。

    “你倒是會想好事。”池殷握住了她的肩膀,清俊的麵容帶了幾分笑意。

    “兄長不喜歡清兒嗎?”池月反問他。

    “當然喜歡,讓我娶她也並無不可。”池殷認真答,“隻是我與她多的是總角之好,說是男女之情,是有些牽強了。”

    聞言,池月也不再多說。

    若說男女之情,她在席上也能看得分明,清兒那樣維護江公子,想必是真心喜歡他的。

    既是喜歡,那就沒辦法了。

    夏日的黃昏能持續很久,慢慢淡下來的日光照在雲層中折射出千萬縷金色的光線,將天邊的雲彩染成火焰般的橘紅。

    長街上人影攢動,地麵上長長的人影來往交錯,車輪從平整的地麵上滾過,壓過形狀不一的人影,慢慢的走。

    因著玉黎清喝醉了正頭暈,江昭元特意讓車夫趕得慢一些。

    燦爛的夕陽落下山去,天邊的雲彩跟著暗淡下來,馬車在掛了燈籠的路上慢悠悠的走著,熙攘的人聲遮掩了馬車裏的聲響。

    少女靠在馬車裏,嫌棄的推著靠在身上的少年,“你別靠的那麽近,好熱。”

    江昭元一臉無辜,“不是我身子熱,是清清熱才對。”

    “嗯……我熱。”玉黎清很容易就被他帶跑了思緒。

    臉頰上兩團酡紅的暈染,在迷茫幹淨的眼神下顯得格外惹人憐愛。

    少年忍不住逗弄她,“要不要我幫清清脫了外衫?”

    玉黎清搖搖頭,警惕的攏住了自己的衣裳,哼唧道:“不能在外頭脫衣裳,羞人。”

    少年啞然失笑,“這是在馬車上,又不會被旁人看見。”

    玉黎清沉默不語,視線直直地轉向他。

    看懂她的眼神,江昭元有些驚訝,“是怕給我看見?”

    玉黎清默默移開視線。

    少年心中一顫,委屈道:“清清難道覺得我是那種趁人之危好色之徒嗎?”

    玉黎清沒有看他,嘟起嘴,小聲道:“你,壞。”

    她感覺自己像坐在一條湍急的水流中,馬車往前行駛,她的身子就跟著往前傾,為了防止自己一頭栽倒,她緊緊貼著馬車,再加上雙手交錯抓住肩膀,真像是格外抵觸江昭元的觸碰似的。

    想要親近清清,又久不能得手,江昭元並沒有急躁,反而更加有耐心。

    他湊到她麵前,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問:“我哪裏壞了?”

    玉黎清下意識躲避他的眼神,支支吾吾道:“你……騙我。”

    或許是真的醉了,意識很模糊。

    眼前的少年和十八歲的江丞相有太多重疊之處,她偷偷瞟他一眼,有一瞬間覺得眼前的少年就是那個與她同吃同住,卻把她瞞的嚴嚴實實的江昭元。

    生活在一起半年,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她竟被他騙的團團轉,甚至最後為了保護他而慘死箭下。

    她願意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卻沒想過自己救下的是個閻王,他從來沒想過為百姓謀劃,隻想著拖眾生一起下地獄。

    是他騙了她。

    玉黎清借著醉意,訴說著心中的苦悶。

    前世發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場夢,很多時候她會忘記自己是個重生回來的人,可忘記也會想起。

    她不想把前世遭受的苦難發泄到現在的少年身上,可是,她好難過。

    “我相信你,可你騙我……”

    花一般嬌嫩的麵容落一滴淚便觸進少年心裏,他的心髒一顫一顫,明明像寒冰一樣冷漠,仿佛被淤泥堵塞般沉重的心髒,總是輕而易舉的被她觸動。

    他虧欠她太多。

    江昭元從來不後悔自己做的任何一個決定,可他卻慶幸自己能重來一回,能讓他找回自己真正想擁有的。

    少年抬起手來托住他半邊臉,溫柔道:“那我以後不騙你了好不好?”

    玉黎清眼眸中還含著淚,聽他說這話,漸漸找回了一絲理智,心裏的委屈和難過和眼淚一起風幹了。

    小聲說:“你,改過自新,就不壞。”

    行駛的馬車在轉彎時被路麵上翹起一角的石板硌了一下,稍微顛簸了一下,玉黎清昏昏沉沉的往後倒,身旁的少年像失去重心一樣摔到她麵前來。

    玉黎清趕忙張開手臂抱住了他,比她還重些的身子壓過來,胃裏瞬間翻滾起來,唇舌連著喉嚨都發幹發苦。

    少年終於得願貼在她身上,抬頭卻看到清清小臉皺巴巴的,忙撐起身來緊張問:“怎麽了,哪裏難受?”

    “嘴裏,好苦。”

    聞言,少年從懷裏掏出一顆拇指那麽大的油紙包,拆開來,捏出一顆圓圓的送到她唇邊,“張嘴。”

    玉黎清乖乖張嘴。

    是糖。

    合上嘴巴便嚐到了濃鬱的桂花香味,又香又甜,很快便消解了口中的苦澀幹燥。

    玉黎清甜甜的笑著,“好甜啊。”

    少年的手指還停在她唇邊,盯著那柔軟水嫩的唇瓣,說話時一張一合,露出裏頭一截香舌,輕吐著淡淡的桂花香,他不自覺滾了滾喉結,心癢難耐。

    沒有過多猶豫,少年俯身過去,湊到她臉側。

    快要碰到她的唇瓣時,少女警惕的往後撤了一下,皺眉道:“你給我的糖,不能搶回去。”

    江昭元頓了一下,輕笑說:“我沒想吃糖。”

    不吃糖,那為什麽要來咬她的嘴巴?

    玉黎清傻乎乎卻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因酒醉紅的臉頰很快添了一抹羞澀,她隻是有些迷糊,不至於全然不懂。

    察覺到少年的意圖,玉黎清扶著他的肩膀想把人從身上推開,可自己的身子卻像是不聽使喚,兩隻手好像變成了兩團棉花,怎麽都使不上力氣。

    眼前的人在她眼裏一會兒是一個,一會兒變成兩個,玉黎清無奈的看著車頂,恨不得現在就睡過去。

    剛閉上眼睛,忽然聽到外頭有什麽聲響。

    一個男子□□著,“別著急,等到了我的私宅,就陪你快活快活。”

    這會兒他們已經拐到了民坊裏,入夜後十分安靜,因此格外清晰的聽見了男子的聲音。

    玉黎清叫停了馬車,撥開窗簾往外看,瞧見一個小院門外,有個男子正摟著一個女子,在腰間摸鑰匙。

    隻是那女子身子軟綿綿,腦袋昏昏沉沉的往下低,就像她似的。

    玉黎清感同身受,反應過來,那個女子也醉了。

    似乎是覺得手上摟著一個人不好開門,男子將女子暫時放在了門前的台階上,借著對門前麵燈籠的火光,拿鑰匙開了鎖。

    推開門後,男子俯下身攬起女子,就要把人往門裏帶。

    “他要把她帶進去了!”玉黎清坐不住了,急匆匆要下馬車去阻攔。

    江昭元不解道:“管她做什麽,你們又不認識。”

    “不能不管,父親說了要多行好事,母親在天上看著我呢。”

    說著,玉黎清手腳並用下了馬車,一時著急,說話都順溜了許多。

    踩著軟綿綿的步子,一步一歪,過去嗬止男子,“住手!你要幹什麽!”

    男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驚訝道:“玉黎清?你不是喝醉了要回府去休息嗎?跑這兒管什麽閑事。”

    瞧著小姐跑過去救人,若若也趕忙跟過來,幫腔說:“既然認識,想必是今日在賞花會上見過的,那你還不趕快把人放下,就不怕醜事暴露,禍及家人?”

    “我……!”男子有些緊張,“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和你們有什麽關係。”

    玉黎清佯裝怒道:“你對人家圖不軌,我就要管,趕緊把人放了,當心我喊人過來,看你還有沒有臉再亂碰人家姑娘。”

    就在她說話的空檔,方毅扶了江昭元下馬車,主仆二人都往這兒走過來。

    眼看著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男子慌張解釋:“我又不是不為所動的君子,我也有七情六欲,況且是周小姐主動來尋我吃酒的,這兩情相悅,情不自禁也是有的,”

    玉黎清叉著腰,正義道:“哪怕兩情相悅,也不能趁著人酒醉行不軌之舉,當心我抓了你,告到府衙去!”

    聽了這話,身後的少年俊臉一紅。

    玉黎清憤憤的盯著那男子,“還不把人放開?”

    “好了好了,我放還不成嗎。”男子無奈道,“真是怕了你了。”

    早聽說玉家小姐是個精力旺盛,愛管閑事的,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男子走出來把女子放在台階上,重新把門鎖上,趕忙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姑娘,姑娘醒醒……”若若蹲下身輕輕搖晃渾水中的女子,問道,“你家在哪裏,我們把你送回去。”

    “家……我家在……”

    女子一開口,玉黎清就睜大了眼睛。

    她湊到女子麵前細看,借著燈籠微弱的光看清她的麵容後,驚得酒都要醒了。

    “周嫣?”

    “玉黎清?”

    聽到她的聲音,周嫣也睜開了眼睛。

    二人對視,不約而同道,“你怎麽會在這!”

    “杜公子呢?”周嫣揉了揉眼睛,左右看看,早已不見了男子的身影。

    “他被我趕跑了。”

    玉黎清在她麵前站直身子,冷聲道,“我看他對你動手動腳的,心思不正……你都結交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聞言,周嫣的酒也醒了大半,怒道:“你怎麽這麽愛管閑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杜公子能幫我脫身,你憑什麽把他趕走!”

    “我救了你,你不說謝謝就算了,竟然還嫌棄我?”玉黎清扭過臉去,“哼,不理你了。”

    一會兒不說話,四周莫名安靜。

    玉黎清回過頭偷偷看了一眼周嫣,一向要強嘴硬的周嫣坐在冷冰冰的台階上,竟然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雖然兩人在私塾裏總是鬥嘴,卻也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看到周嫣流眼淚,醉酒的玉黎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可從來沒見過周嫣這麽狼狽的模樣。

    “喂,你哭什麽?”玉黎清蹲下去問,“你不是連江昭元都看不上嗎,怎麽會喜歡那麽一個品行不端的人?無媒無聘的就跟人家往私宅裏去,就不怕吃虧?”

    周嫣狠狠的擦掉眼淚,瞪了她身後的江昭元一眼,又凶巴巴的盯著她。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能嫁一個好夫君嗎,我要是不趕緊為自己找一門親事,就要被父親送進梁京了。”說著,又哭起來。

    玉黎清一時摸不著頭腦。

    現在想起來,前世的周嫣好像是嫁了一個普通人家,不是那位杜公子,也沒被家人送去梁京啊。

    越想越覺得越暈乎,頭一點一點的,好像下一秒就能睡過去。

    兩個喝醉了的女子對著沉默,江昭元實在看不下去,讓方毅和若若去把周嫣送回周府去。

    他把玉黎清哄上馬車,往玉府趕。

    酒勁兒上湧,身子又倦又熱,玉黎清實在困得厲害,坐在馬車上就睡著了。

    回到府裏,江昭元抱著玉黎清進門,連府裏的下人見了都不免驚訝,江公子平時看著文文弱弱的,沒想到還挺有力氣。

    管家走上前來問,“小姐不是去參加賞花會了嗎,這是……”

    江昭元答:“她吃了兩杯酒,醉過去了。”

    “哦。”自家小姐的酒量的確一般,管家俯著身子道:“我這就讓人去煮解酒湯。”

    江昭元點了頭,讓他下去了。

    一路從前院穿過花園,輕車熟路來到春棠軒,院子裏兩個正在打掃的丫鬟見進來了人,忙低頭行禮。

    江昭元沒空理會她們,抱著人走進房中。

    這房間他來過不知多少回了,比自己的臥房還要熟悉,把人擱在床上,替她脫下鞋襪,蓋了薄被。

    坐在床邊看著少女醉醺醺的睡臉,江昭元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

    想著清清就這麽睡下去,第二天醒來一定難受,他起身準備去讓人催一催醒酒湯,還未從床邊走開,手腕上便多了一支細嫩的小手。

    它的主人也向它似的,軟綿綿又倔強的很,分明因為醉酒使不上力氣,還硬要來拉他。

    江昭元坐回床榻上,看著少女緩緩睜開迷離的雙眼,聽她凶巴巴道:“不許走。”

    隻聽這一句便叫他格外驚喜,“怎麽突然想讓我留下了?”

    少女嘟著嘴巴,臉上又紅又燒,不悅道:“她們都看著你,都覺得你好,還有人想把你搶走,真是太壞了。”

    “那你呢?”江昭元伸手去理她的額發,替她解了發飾,卸了釵環,好讓她躺得舒服一些。

    精明的眼神配著純真的微笑,誘她回答:“你覺得我怎麽樣?”

    少年笑著的模樣是最好看的,像是春日和煦的陽光拂在麵上,旁人都看不到,隻有她能看得到。

    玉黎清心中偷喜,抓著他的手臂坐起身來,回答說:“我覺得,你很好看,很聰明,還……很甜。”

    說完,吧唧吧唧嘴,甜美的桂花香氣還殘留在嘴裏,金色的,甜滋滋的,平時的江昭元就隻是冷淡的山泉水,但有些時候也會是甜甜的糖果。

    可以給她一口吃掉。

    江昭元被她可愛的回答給戳中了心髒,砰砰的心跳仿佛要竄出胸膛似的,麵上還要扮出天真無知的模樣,問她:“哪裏甜?”

    少女慢慢湊過來,作為回答,輕輕的在他臉頰的軟肉上咬了一下。

    軟軟的,口感真好。

    被她咬過的地方癢癢的,江昭元抿嘴偷笑,引//誘道:“要不要嚐嚐別的地方?”

    聞言,玉黎清默默吞了下口水,看他輕輕的笑著,解開了腰帶扔在床下。

    雖然醉酒,但她仍然知道羞恥,低頭沒有再多看,隻聽到少年窸窸窣窣脫衣裳的聲音,臉紅著卻沒有開口製止。

    他要給她嚐哪裏?

    口中發幹,牙齒發癢,後槽牙磨在一起,很想咬點什麽解解癢。

    直到脫衣的聲音停下來,玉黎清才偷偷瞥了他一眼,少年身上隻剩了一身輕薄的裏衣,是他最愛的雪緞麵料,衣衫半褪,在頸背顫動間又向下滑落了些,向麵前的她勾了勾手。

    “到我這邊來。”

    玉黎清呆呆的移開視線,裝作沒聽見,清了清有些幹啞的喉嚨。

    “不敢?”少年衣衫半解,嬌柔又蠱惑地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道,“清清不是說我是你的嗎,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還怎麽保護我?”

    “我可以保護你!”玉黎清果決道。

    她一定不會讓盧素素把江昭元搶走,就算江昭元要和別人走,那也得是一個值得托付的好人,而不是囂張跋扈的盧素素。

    “那就讓我看看,清清有沒有膽量。”

    少年輕笑著,輕薄的寢衣滑落大半,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露出單薄但有力的肩膀,勁瘦的腰身。

    “我有!”玉黎清看向他,將春色盡收眼底。

    少年麵露疑色,身子向後倚去,半邊胳膊枕在床尾未展開的軟被上,擔憂道:“真的嗎?清清不會騙我吧?”

    “我才不騙人!”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氣,玉黎清猛地撲了過去。

    天旋地轉之間,少年便被她箍在了身下,困在他手臂和床榻之間狹小的空隙中,無辜的眼神露著不經意被察覺的驚恐。

    像一隻無法自保的小獸,隻能在她麵前服軟,可以任她放肆。

    少年微微縮起身子,躺倒在軟被上,咬唇道:“那……你想先嚐哪裏?”

    她想?

    玉黎清有點不明白,她明明沒想,可是如果是江昭元說她想的話,那她應該可以想一想。

    一回生二回熟,看著那雙一張一合的唇瓣,玉黎清閉上眼睛,親了上去,唇瓣冰涼的觸感激得她熱燙的麵頰微微顫抖。

    親過之後,並沒嚐到其他的滋味,玉黎清正要退卻,下唇卻被咬住,少年張開口將她吻住,細細舔//舐,溫柔而不容拒絕。

    她有點懵。

    江昭元是要吃掉她嗎?

    作者有話說:

    高等的獵手總會以獵物的形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