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
堇色蟬 更新:2022-09-16 09:02 字數:8096
第30章
少年在耳邊的低語並沒被玉黎清聽進心裏, 他長不長跟她有什麽關係?她對男子的身軀長什麽模樣,一點興趣都沒有。
現在隻管把這位祖宗伺候好,等到明年開春, 把他送回梁京去,身邊就清靜了。
半邊胳膊被江昭元緊緊的纏著,玉黎清感覺自己手上像掛了一隻小狗似的, 又重又熱, 悶聲道:“你好好坐著,別扒著我。”
少年解釋道:“車馬顛簸, 我們要靠的近些才不會晃。”
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聽上去很有道理的借口。
玉黎清卻不聽他瞎說,直道:“馬車走的那麽慢, 哪裏會有顛簸, 你還是快鬆開吧, 我的手臂都要被你給勒麻了。”
又一次被拒絕的少年猶豫了一會兒,失落的鬆開手, 坐到馬車一角自閉去了。
馬車行駛在田間地頭, 從田埂邊的路上轉到駛向南邊的小路,外頭淋淋雨聲如同水碎玉入水, 滴滴嗒嗒,靈動悅耳。
玉黎清撩開窗簾, 外頭一片雨幕, 平整的田地間裏麵能看到幾個帶著草帽, 身披蓑衣的農夫在疏通田間的排水溝,拿著鐵鍬在田間行走,時不時抬頭看看雨勢。
被雨霧化開的夏日的濃綠流淌在天與山相接的雲海中, 飄在山頂的白霧仿佛是從天頂溢出, 流到山間。
眼中的一切都美的詩情畫意, 玉黎清微笑著深深吸了一口氣,被雨打濕的,空氣帶著涼涼的潮濕感,充滿整個胸腔。
她早該出來走走,這樣的景色,在揚州城裏可見不到。
耳邊雨聲合著車轍聲滾滾向前,玉黎清從滿眼青綠的雨中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身邊好像有些安靜。
她悄悄瞄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少年,發現他端正的坐在角上,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看著不情不願,神色幽怨著,顧影自憐。
他這是怎麽了?
總不會是她不讓他摟著胳膊,被他記恨上了?這會兒該不會是在心裏怨她吧……
看不出來他還挺小心眼的。
玉黎清伸出手指在他胳膊上戳了一下,小聲問:“江昭元?”
“嗯?”少年轉頭應她。
玉黎清主動找話,指著車窗外說:“你看看外頭的雨景,可美了。”
一番驚歎卻沒能激起少年的興趣,窗簾隨著馬車的行走輕微搖晃,他透過窗簾的縫隙看了一眼外頭,淡淡道:“一場雨淋的到處都潮濕又泥濘,有什麽好看的。”
玉黎清隻當他是在跟自己賭氣,笑說:“那天詩會上,我瞧見有人畫山水雨幕,你不是也看過嗎,如今親臨其中,就不想瞧瞧這景色?”
“無趣。”江昭元低語。
玉黎清隱隱也覺得不對。
平常人不喜歡下雨不喜歡熱天也是常事,但江昭元好像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更多時候是看什麽都說無趣,就像是從不把什麽東西放在眼中似的。
以自我為中心,除了自己以外,對什麽都漠不關心,不管對是秦家人,還是對這並無過錯的雨,都過於冷漠。
玉黎清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沒法兒說他的不是,畢竟這是他自己的脾氣和處事方式,她沒法和他爭論,便從旁勸解說。
“有些東西隻看表麵的確是無趣,但若是稍微了解一些,多看多感受,或許就能發現其中的妙處呢。”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答她:“我不想了解,也不想感受。”
他從來不能從旁人身上得到感情,比起所謂的共情,他更喜歡看到別人痛苦又不甘心臣服的表情,那樣他心裏才能稍微有一點愉悅。
但是現在他也沒有那麽渴望那種短暫的愉悅了,他有了清清,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比他從踩在那些凡夫俗子身上的感覺要好的多,心髒輕飄飄的,仿佛洗掉了所有的淤泥,隻要依偎在她懷裏,就能感受到最溫柔的愛意。
所以,除她之外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令人難過的是,清清並不總是允許他的請求,就像剛才,他隻是想挽著她的胳膊而已,隻是這麽一點小小的請求,她都不願意。
清清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想來想去,江昭元還是迫不及待的想和她成親,隻有成為真正的夫妻,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對清清做所有他想做的事。
但是他開不了口,清清已經很嚴肅的對他說過不許再提成婚的事,如果他又問起來,清清一定會生氣的。
雖然她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但江昭元更喜歡看她的笑臉,像隻無憂無慮的小狐狸,眼角眉梢永遠流露著天真的快樂,這是獨屬於清清的魅力。
江昭元轉頭看她,卻對上一張似有預謀的臉,緊接著,就察覺到手掌被抓住了。
少女的手軟軟的,覆在他手背上,隨後將他的手抓在手裏。
雨天寒涼,江昭元的身子也跟著暖不起來,從少女手心傳來的溫度鮮明的烙印在他的肌膚上,江昭元臉頰微紅,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羞澀起來。
她想做什麽?
江昭元還沒問出口,便察覺到側腰摸上來一隻手,被她摸到的地方癢癢的,他忍不住縮了一下身子,整個人便被玉黎清撈了過去。
雖然不知道清清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他依舊很喜歡,止不住的心跳加速,期待著她主動與他拉近距離。
兩人並排著坐在一起,往玉黎清那邊靠過去,江昭元微微閉上雙眼,想趁機靠近她懷裏,手掌卻被玉黎清抓著伸了車窗外。
微涼的雨絲打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一冷一熱的觸感交織在肌膚上,讓江昭元感覺無所適從。
他疑惑的看向玉黎清,“這是做什麽?”
玉黎清微笑說:“我看你快把自己關進小黑屋裏了,讓你淋點雨清醒清醒。”說著,往他麵前湊過去,“感覺怎麽樣?”
江昭元收回手來,感受著手心手背絲絲涼涼的潮濕感,木訥道:“不喜歡。”
看他對周遭事物漠不關心,玉黎清才調皮耍了個機靈,沒想到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的心思可真難猜。
玉黎清心感失落,收回了摟在他腰上的事,倚在身上的少年卻沒坐正回去,反而順勢往她懷裏蹭了過來,綿綿的像塊米糕。
他輕輕觸碰她的手指,握在手中,送到臉側輕蹭,呢喃道:“但是喜歡……和你牽手的感覺。”
聽他這樣說,玉黎清莫名有種被誇獎的感覺,不好意思的笑著,“是嗎?”
“嗯,也喜歡被你抱著。”少年微笑低語。
“哦?”玉黎清忍不住得意起來,調笑說:“我不過比你大了半歲,你喜歡被我這麽一個小女子抱著,不覺得羞人嗎?”
“因為是你,所以沒關係。”少年枕在她肩膀上,聲音越發輕柔,像是外頭飄過的雨絲,細細一點落下來,滴在玉黎清的心裏,啪嗒啪嗒。
都被他這麽誇了,玉黎清怎麽再好意思把他推開,順勢摟了他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
下雨天挺冷的,權當是幫他取暖了。
三輛馬車有條不紊的駛進林中,雨幕和頭頂的草帽遮蔽了車夫的視線,沒人注意到有幾個人騎著馬,遠遠的跟在馬車後麵。
幾人互相看著眼色,借著雨勢遮掩衣著與容貌,始終與馬車保持距離,保證自己不被發現。
——
山間密林中,幾個穿著蓑衣的男人扶著樹幹在臨終艱難前行,腳下鬆軟的土地,一踩一個坑,走在最前頭的人回身招呼跟在後麵的人。
鼓勁兒道:“哥兒幾個走快點兒,等辦成了這樁買賣,有的是賞錢拿。”
一行七人,排成一隊零零散散的往前走,有個人體力不夠快跟不上了,扶著被泥水濺濕的褲腿說,“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找人去,他們該不是戲耍我們吧。”
旁邊悶聲前行的人轉頭道:“銀子都拿了,還能有假的?”
又有一人尖聲利嘴道:“你要是不信你就回去,把你收的錢交出來,之後我們賺了大錢,也沒你的份。”
“可別,我就是發句牢騷。”那人應了聲,悶著頭追趕上去。
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眼前的山路依舊蜿蜒沒有盡頭,起起伏伏,像一條褐色的龍盤旋在山間。
山間路滑又不太平整,車夫盡量放慢速度,但還是被路上零星的石子顛簸了車轍,一下接著一下,帶動馬車輕微的搖晃。
再往裏走,落雨打在樹葉上的聲音響在頭頂,淅淅瀝瀝,忽然有一道低沉的哀嚎穿過雨聲傳了過來。
頭一回聽到這種古怪的聲音,玉黎清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那聲音慢悠悠的鑽進耳朵裏,一聲接著一聲,像是低沉而悠長的狼嚎,又像是野獸低低的哭泣聲。
玉黎清警惕起來,問江昭元:“你聽到了嗎?”
“嗯,好怪的聲音。”少年半靠在她懷中,聽到這聲音,眼底並未流露什麽情緒,隻趁機環住了少女的腰身。
玉黎清側過臉看他,少年好看的臉頰壓在他肩膀上,把臉上的軟肉都壓軟了,露出軟乎乎的弧度。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少年光潔的額頭下眼窩深陷下去,一雙明亮的眼睛又大又潤,再向下便是軟軟的臉頰和被擠的像金魚似的紅唇,格外可愛。
他這樣摟過來,就好像是害怕了,在尋求她的保護似的。
玉黎清不信鬼神之說,就算秦鈺跟她說了這邊山裏鬧鬼,她也不怕。頗有責任感的抱緊了江昭元,還不忘調笑他:“你不是說世間沒有鬼怪嗎?”
“不管那是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的。”少年堅定道。
一本正經的表情倒像個成熟的大人,隻是他現在縮在別人懷裏,怎麽看都不像是能保護她的樣子。
“哈哈哈。”玉黎清被他逗笑。
聽到她不信任的笑聲,江昭元正經道:“我是認真的。”
“嗯嗯。”玉黎清眯著眼睛,揉了揉他的頭發,“放心吧,青天//白日,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外頭車夫突然拉起了韁繩,因為馬匹本就走的緩慢,這一突然之舉並沒有驚到馬匹,駿馬踏在原地,不安的喘息著。
“怎麽了?”玉黎清第一時間撩開門簾。
車夫坐在前麵,緊張道:“路上有人。”
按理說在路上看到人是常事,不該如此驚慌才對,玉黎清定睛往前麵路上看過去,隔著兩丈遠的距離處,有幾個人從一旁草叢裏走出,正氣勢洶洶的往他們這邊過來。
距離再近些,玉黎清才看清楚,他們手上拿著刀!
身上帶著利器,必然不是普通的村民百姓,難道是山匪、逃犯?
玉黎清按住車夫,安撫道:“你別害怕,控製住馬匹,別生出意外。”
車夫小心的點點頭。
說話間,七個帶著刀的歹人已經走到了馬車前,站在最前頭的大漢把刀往前一指,剩下六個立馬將三輛馬車圍了起來。
那大漢在最前頭高聲喊道,“打劫!把你們身上所有錢交出來!”
玉黎清問他:“隻要把錢給你們,就能放我們過去嗎?”
瞧見說話的是個妙齡少女,大漢心裏有了底,喊話說:“兄弟們謀財不害命,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自然放你們過去。”
“那好吧……”玉黎清應了下來。
“等等。”江昭元拉住她的手,把人往回帶,讓她坐回了原處,自己撐起傘走下來,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
那大漢佯裝著凶狠的模樣,眼底卻是藏不住的高興,錢財還沒到手,就這麽開心?攔路搶劫的都是自己上手搶,像他這種讓人主動把錢財交出來的,還真是少見。
江昭元冷聲道:“先前沒聽說這一帶有山匪,你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似乎是沒想到有人會問這事,大漢有些緊張,提高音量掩飾自己的慌亂,“哪來這麽多問題,爺就是想來弄點銀子花,再敢多問,爺就拿你祭刀。”
一邊說著,抬了抬手裏的刀,想嚇退這個小公子。
江昭元冷笑一聲。
拿刀的姿勢都不對,真是個蠢貨。
他直言道:“看你們的衣服裝束,先前在揚州城柳花巷西街那邊混跡吧,為什麽會跑到這荒郊野嶺裏來劫財?”
聞言,大漢拉了一下身上的蓑衣,遮了遮自己的衣裳,怒道:“你這臭小子,胡說八道什麽,再多說一句,我把你砍成兩半扔到山裏喂老虎。”
說著就往江昭元麵前走過來,攥著刀柄,一副要殺人滅口的凶相。
玉黎清趕忙從馬車上跳下來,擋在江昭元麵前,賠笑道:“別別別,他年紀小不懂事,您千萬別跟他計較。”
待大漢怒氣稍微小了點,她又回身同江昭元大聲道:“別跟他們爭了,不管是山匪還是地痞,既然擋在這路上,那咱們就交了過路費求個和氣平安吧。”
聽到這話的大漢,滿意的笑起來,“還是小姑娘懂事。”
江昭元抬手把油紙傘往她那邊傾斜過去,看到她給自己使眼色,微微晗首,不再多言。
玉黎清走到馬車後頭去,對著後麵吆喝,“大龍二虎,快把銀子給各位兄弟送下來。”
馬車裏應了兩聲,“是。”
幾個“山匪”眼巴巴的瞧著後頭馬車上走下來兩個家丁,一人手上拿了兩袋沉甸甸的的銀子,直看得他們眼睛都直了。
兩個“山匪”趕忙走上前去接銀子,家丁走到人身前,卻沒將銀子雙手奉上,而是掄起了手上拳頭大的錢袋子,重重的砸在了“山匪”頭上。
“山匪”們個個長的壯實,腦瓜吃了這重重的兩下也要範迷糊,一個直接暈了過去,還有一個扶著馬屁股才沒倒下去。
事情有變,“山匪”們不由得慌亂起來,拿著大刀往家丁身上砍過去,馬車裏立馬又竄出兩個家丁,手無寸鐵,竟和他們打的有來有回。
領頭的大漢見事不妙,衝向了看起來最柔弱好拿捏的少年。
先抓個人質在手裏,不能把雇主交代的事兒給搞砸了。
少年一手撐著傘,輕輕往後一退,躲開了大漢的動作,傘沿邊滾落雨珠,連傘柄都沒動一下。
玉黎清見狀,立馬把少年圈進了懷裏,怒道:“不許動他!”
大漢猛撲落了空,踉蹌了一下才再次站穩,再要去抓他,麵前就多了個男人。
方毅一拳上去,把大漢臉都打歪了,一擊打中他的手腕,大漢虛握在手裏的刀瞬間掉了下來,眼見自己幾個兄弟都被抓了,大漢轉頭就跑。
錢沒了是小事,被抓了上府衙過審才是大事。
“方毅。”江昭元輕喚了一聲。
方毅立馬追過去,三步追上了大漢,一個掃堂腿將他放到,臉朝下正正當當的撲進了積在地上的泥水中。
輕鬆拿下七人,家丁們把人綁好了手腳帶到玉黎清麵前站成一排。
玉黎清疑惑問道:“你們真是揚州城裏的?下雨天不遠千裏跑到這兒來做什麽?”
剛開始聽江昭元說他們是揚州城裏的地痞流氓,她還有半分不信,這會兒瞧過他們這麽差的身手,是不得不信了。
七人誰都不敢答話,隻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躲在馬車上的若若從旁路出頭來,小聲提醒,“小姐,您注意些……”
聽她這麽說,玉黎清才回過神來,鬆開了被她圈住的江昭元,清咳兩聲,“你們要是什麽都不說,我隻能把你們送去府衙請府尹大人定奪了。”
江昭元在一旁補充:“攔路搶劫,殺人越貨,是要押到菜市口砍頭的。”
七人打了個哆嗦,正猶豫著要不要交代,後頭傳來一陣馬蹄聲。
騎在馬上的人大聲喊著,“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玉黎清有點兒懵,按理說下雨天在山間老林裏應該很難碰到人才對,怎麽就這一會兒,來了兩撥,這麽巧嗎?
來人從馬上下來,玉黎清看清他們的臉,認出他們是大伯家裏的下人,心中驟然警惕:她這回出來,連父親都不知道她在哪裏,大伯家的人怎麽會找過來?
“你們怎麽過來了?”
領頭的人說道:“晟公子從二老爺那裏得知小姐私自出城,擔心您會遇到危險,特意派我們過來保護小姐。”
玉黎清狐疑地看著他,突然揚起微笑,“來的正好,我剛抓到了幾個山匪,你們把她們押回揚州城裏去吧,也算是幫我的忙了。”
“這……”那人有些意外,看到被捆住手腳的七人,有些犯難。
小姐給了吩咐不好不做,但他這次過來隻帶了四個人,要是都去押送山匪,那還怎麽跟在小姐身邊監視呢,回去不好和公子交代啊。
“還不快去?”玉黎清盯著他。
站在她身旁撐傘的少年突然眉頭緊鎖,一陣悠長的哀嚎聲穿過樹林,一支利箭夾雜在詭異的聲響中直衝過來。
“當心。”江昭元提醒一聲,扯了玉黎清的袖子往一旁側去,躲開了那羽箭。
羽箭不偏不倚,正紮在了玉富家下人騎來的馬匹上,駿馬吃痛嘶鳴,高高抬起前蹄胡亂掙脫,驚得後麵幾人的馬也跟著亂起來。
“有埋伏,當心!”方毅大聲道。
受了傷的馬四處亂撞,雨水衝刷著鮮血淋到地上,馬車周邊頓時亂了起來。
不知利箭來處,眾人紛紛找地方躲藏,玉黎清這會兒才知道害怕,剛剛那箭從她身邊飛過,帶起強有力的風,仿佛要把她的臉都刮破了。
那一箭射到馬身上,沒進去好長一截,鮮血四濺,玉黎清瞬間就想到自己的死法——利箭穿心。
那穿透心髒的疼痛感仿佛現在還能回想起來,連呼吸都痛,身子是徹骨的寒冷,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她不能死,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她的人生不能這麽短暫就結束了。
“怎麽回事啊?”她緊張的抓住江昭元的袖子,聲音都顫了。
剛被流氓攔路搶劫,怎麽又來了一波,還沒瞧見人在哪裏,就被放了暗箭,萬一有人被傷到,她可難辭其咎。
“別怕。”江昭元將她護在身後,抬起傘沿看向箭來的方向,陰沉的目光凝視著躲藏在樹葉後的人影。
雨聲未歇,悠長的悲泣聲像被拉長的滿是破洞的舊布飄在林間,隻聽那聲音便讓人驚恐萬分。又是兩隻箭射過來,並不衝著人,而是對準了能帶人逃離的馬匹。
意識到對麵是山匪,玉晟派來“保護”的下人紛紛騎上馬,一邊躲著箭一邊往後退。
這時,前頭樹上陸續跳下來十幾個衣著粗糙、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背著弓箭,腰間還別著長劍匕首,一看就是刀尖飲血的亡命之徒。
見狀不妙,玉晟的人猛拍馬腹,頭也不回的逃開了,一邊逃一邊還要大喊:“小姐別怕,我們這就去搬救兵!”
人都逃的沒影了,還裝作忠心耿耿。
被綁在原地的七人也驚得肝兒顫,他們隻是過來裝“山匪”搶點銀子,怎麽就碰上真山匪了!
後頭來的這一幫顯然比被抓的這幾個要凶神惡煞,玉黎清看著他們在雨中漸漸靠近,心中隱有不安,她一個姑娘,手無縛雞之力,雖然家丁們有點身手,對付流氓地痞綽綽有餘,但碰上真山匪,恐怕難以應付。
“小姐……”家丁們站在一旁,也有些心慌。
“先別亂動,保命要緊。”玉黎清穩住眾人,自己心裏卻沒有底。
是她把人帶出來的,萬一出了人命,她怎麽跟父親,跟他們的家人交代。
來人眾多,真要打起來必有傷亡,聽到玉黎清的話,江昭元沉了沉眼色,示意方毅不要輕舉妄動。
山匪走到眼前,打量著衣著最為鮮亮的二人,挑眉笑道:“敢大搖大擺的來我們黑風寨的地盤,你們膽子不小啊?”
“這位大哥,有事好商量。”玉黎清小聲道,“咱們和氣生財嘛。”
她想講道理,談談條件,山匪卻不是能聽得進話的主,高喊一聲:“都捆起來帶回寨子裏去!”
話音落下,一行人便被捆住手腕,被山匪前後左右圍了一圈,帶進林中。
走在林中,頭頂落了一路的雨,玉黎清心中自責不已,她該聽秦鈺的勸才對,怪不得周家沒去南邊收購,原來是有山匪盤踞在路上。
都怪她一意孤行,牽連了他們。
小聲向走在身邊的江昭元道歉:“對不起,連累你了。”
少年被綁住手,身姿卻依舊如青竹挺立,不露絲毫懼色,甚至都沒正眼看過山匪,寸步不離的護在玉黎清身邊,平靜道:“雨要下大了,剛好去他們寨子裏避雨。”
因他的鎮定感到意外,玉黎清小聲問:“你不害怕嗎?”
“怕什麽?”少年側過臉來,雨水打濕了他的額發,晶瑩的雨珠劃過臉頰,落到下頜上,襯得他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白嫩。
玉黎清沒他那麽鎮靜,她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凶的匪徒,又自責又害怕,反觀江昭元像是絲毫沒察覺到現在有多危險,提醒道:“他們有刀,那麽大呢。”
“不過匹夫之勇。”少年冷聲道,“這裏麵沒有人能做主,要進了寨子才能見到他們當家的。”
玉黎清不解,“你怎麽知道?”
這些人在她眼中都是一樣的凶神惡煞,還有幾個臉上有疤,赤著半邊胳膊,實在嚇人。
兩人的悄悄話被身後的山匪聽到隻言片語,立馬吼道:“快走,不許說話!”
沿著山間隱藏在灌木叢中隻容一人通行的小路走了許久,向上抬頭已經能看到從天頂接到山頂的雨霧,行到山麓處,才隱約看到隱藏在密林之下的山寨。
一行人被抓進去,連帶著馬車上的東西也被連扛帶拖送進了寨中。
領頭把他們抓回來的人吩咐道:“把他們關起來,這個小姑娘……要單獨關著。”說著,色眯眯的盯著玉黎清。
被那直白的眼神嚇到,玉黎清心裏一哆嗦,江昭元擋到她麵前,出言道:“她得和我在一起。”
山匪不屑道:“老子憑什麽聽你的?”
“我們是夫妻,她離了我會害怕。”江昭元不動聲色道,“你們綁我們是為了贖金吧,要是我娘子受到驚嚇有什麽閃失,你們不但要不到錢,我嶽父也不會善罷甘休。”
“夫妻?”山匪打量著年歲不大的二人,看著的確是富貴人家,既是同行,必然關係不一般。
猶豫了一會,吩咐道:“把他們兩個關到西院,剩下的扔去柴房。”
隨即上來兩人將玉黎清和江昭元帶去西邊,身處龍潭虎穴,玉黎清怎麽都不自在,緊張的腿軟。
兩個大漢將二人送到院裏,推開一扇房門,讓兩人進去,威脅道:“你們兩個老實呆著,別動歪心思,不然當心小命不保。”
玉黎清低著頭,半晌沒回過神來。
大漢看她垂著頭像隻被趕到牆角的小鼠,臉色發白被嚇得不輕,嘲笑說:“大小姐別哆嗦了,快讓你的小相公哄哄你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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