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一次和好
作者:瞬息      更新:2022-10-03 21:32      字數:3961
  此時的薛玉潤,最不喜歡的事兒就是練字。

  她天性好動,又喜歡說話。下棋雖然不能說話,可是每次對弈,至少能把棋子落在不同的地方,就很有意思。

  可是練字就截然不同,同一個大字要翻來覆去寫好多遍,怎麽看都不是她喜歡的事兒。

  但是,楚正則居然膽敢嫌棄她字醜!

  再去禦書房,薛玉潤讓瓏纏背上了自己最好看的小書箱,決心務必要寫出這世上最好看的字。

  她給楚正則行禮的時候,盡管禮儀標準,但是聲音格外洪亮:“陛下萬福金安!”

  聽著就像是戰書。

  楚正則板著臉,冷漠地點了點頭,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想搭理她。

  薛玉潤才不怕,她氣勢洶洶地坐到小書桌前,從小書箱裏往外拿筆墨紙硯。

  她掏出了一套十二生肖的墨、兩方雕刻著小狗的端硯、三支雕花的竹管筆、四遝團花箋……唯獨不見臨摹的字帖。

  薛玉潤急得眼睛裏湧上了淚花。

  她完全忘了自己偷偷把字帖拿出來,藏了起來,沒放回小書箱裏。這就好像下棋沒有帶棋子,是會被笑話的!

  她扁著嘴看著瓏纏,因為太丟臉了而不肯說話。

  瓏纏心裏也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她家姑娘吧,平素心大得很,但是隻要爭強好勝、刨根問底起來,那是最較真的。她也是糊塗了,怎麽就沒想著檢查書箱,以免姑娘為了不練字,偷偷把字帖藏起來呢!

  這會子,讓她怎麽不動聲色地去找一本字帖來?

  主仆二人正麵麵相覷,下一刻,一本字帖就放到了桌沿。

  薛玉潤睜著眼睛去看,就見楚正則背對著她,手像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字帖,把它推到了她的麵前。

  薛玉潤忙不迭地雙手扒著字帖把它挪過來,看著小少年離去的背影,口中嘟嘟囔囔的,最終還是小小聲地說道:“謝謝。”

  楚正則的步子微頓,淡淡地回道:“嗯。”

  但是回自己桌子的步伐,顯見輕盈起來。

  *

  借由一本字帖,禦書房的氣氛顯見地和緩下來。

  楚正則研究棋譜,薛玉潤練字,倒是一派和諧。

  直到楚正則的伴讀結伴而來,邀請楚正則去投壺,這才打破這番和諧的場麵。

  伴讀們當然知道楚正則休沐日也習慣讀書進學,但是因為薛玉潤入了宮,他們今日留在宮中沒有回家,都很好奇未來的皇後是什麽模樣。再加上薛彥歌是楚正則最親近的伴讀,也想見自己的幼妹。

  所以,你推我我推你,以薛彥歌、趙渤和許望為首,最後一齊來禦書房請安。

  楚正則自然拒絕了他們的邀約。

  但是,一見到薛彥歌,薛玉潤可來勁兒了。她眼巴巴地看著薛彥歌離去的背影,完全無心練字。

  楚正則的眼角餘光時不時地瞥向薛玉潤,見她這樣,他想了想,還是道:“你去吧。”

  薛玉潤歡呼一聲,拿著自己今天練的,最得意的一張字,毫不留戀地離開禦書房,噠噠地就去找自己的二哥哥:“二哥哥、二哥哥~”

  楚正則抿了抿唇,握緊了手上的玉棋子。《皇後是朕小青梅》,牢記網址:m.1.薛彥歌一直落在人群後方,等薛玉潤追上來,他高興地伸手捏了捏薛玉潤的臉:“湯圓兒~”

  薛玉潤笑眯著眼睛,輕快地應了一聲:“誒!”

  然後把自己的字舉給薛彥歌看:“二哥哥二哥哥,你看,我寫得好不好?”

  薛彥歌正要誇她努力練字,大有進益,一旁的許望就哈哈笑道:“你跟誰學的書法?怎麽寫得這麽難看?”

  薛彥歌馬上就不高興了:“你說誰的字難看呢?”

  “就是就是。”薛玉潤有哥哥撐腰,相當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你寫得才難看,我可是陛下教的!陛下最厲害了,難道你的先生比陛下還厲害嗎?比陛下教得還好嗎?”

  反正皇上給了她一本字帖,那就是他教的。爺爺說了,皇上就是宮裏最厲害的人,靠山怎麽都要往大了找。姑祖母當然也厲害,但是姑祖母沒教她寫字呢,她不能騙人。

  在薛玉潤身後,聽得一清二楚的楚正則,一時都沒回過神來。

  ——她怎麽拿他當擋箭牌這麽順溜?誇他怎麽還這麽麵不改色?

  楚正則壓了壓上揚的唇角,板著臉——他們還沒和好呢。

  許望對薛玉潤的話深表懷疑,他見楚正則站在薛玉潤身後,遲疑地行禮問道:“陛下,她當真是您教的嗎?”

  薛玉潤萬萬沒想到楚正則就在她身後,她一僵,頭上兩個衝天的小鬏鬏都有點兒不精神了。

  然而,她身後的楚正則,點了點頭,淡定地應道:“嗯。”

  薛玉潤立刻就挺直了腰板,小鬏鬏上的珍珠快活地一甩一甩。

  薛玉潤的這個擋箭牌太厲害了。

  伴讀們年紀都比楚正則略大些,入宮前,都把“皇上為尊”刻在腦子裏,許望也不例外。許望一下就不敢說話了,過了半晌,才憋屈地行禮告辭,道:“陛下教得好。”

  “本來就是。”薛玉潤一下就高興起來,哼聲教訓他,然後重新把字給薛彥歌看,得了薛彥歌摸頭一頓誇,這才高高興興地轉身。

  她一轉身,就看到了正看著她的楚正則。

  薛玉潤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麽。她把字藏到身後,躡手躡腳地打算從他旁邊溜走。

  楚正則:“……”

  這麽大個人他難道還看不見嗎?

  楚正則伸手抓住薛玉潤的小胖手:“過來,朕教你練字。”

  薛玉潤把“不樂意”這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楚正則不等她說話,嗤笑問道:“是誰說,朕是你先生的?”

  這話的確是薛玉潤自己說的,她伸手拽著自己的鬏鬏,可還是不知道該怎麽抵賴,隻好磨磨蹭蹭地挪到楚正則身邊,被他牽著手回到書桌前,哼哼唧唧地道:“那我要學得比你還厲害。”

  楚正則麵無表情地往她手裏塞了一支筆。

  絕對不教?

  ——他身為皇帝,怎麽能讓未來的皇後毀了自己的名聲?

  還是明天再找她算賬吧。

  *

  於是,楚正則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地教她從“天、地、人、君、親、師”開始寫起。

  他本來以為薛玉潤寫到一半就要喊累,卻沒想到,她竟然坐得住。除了偶爾晃一晃不安分的小短腿,但總的來說,讓怎麽練,她就會怎麽練,很是乖巧。

  他的姐妹與他算不上親近,二姐姐對他敬多過親,三妹妹見到他都恨不得繞牆走。

  但是薛玉潤……

  楚正則看著努力端正地寫著“親”字的薛玉潤,她小臉紅撲撲的,眉頭偶爾皺起,有一點兒“苦大仇深”——“親”字的筆畫比其他字都多。

  但當她寫完這個字,眉眼立刻飛揚起來,下一刻,她就得意地把字帖舉到楚正則麵前:“我厲害吧?”

  臉上浮現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楚正則莫名地想到,薛彥歌方才捏了捏薛玉潤的臉。他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動,然後趕緊背到身後去,仔細地去看薛玉潤的字。

  然後,他伸手指了指一處筆畫,道:“你這裏收力不太對……”

  他詳細地跟薛玉潤解釋了一遍,緊接著握著她的手,又重新寫了一個“親”字。

  薛玉潤看看這個“親”又看看自己寫的“親”,驚奇地道:“好像是更好看了誒。”

  楚正則微微一笑,又趕緊抿住笑容,嚴肅地道:“你先把這六個字,各練五遍。”

  說完,楚正則趕緊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前。

  好險,他可不能真的去捏她的臉。

  還好薛玉潤壓根察覺不到他的異樣,聽他吩咐完,就開始吭哧吭哧地練習,口中還在碎碎念些什麽。

  隻是禦書房很大,薛玉潤的書桌在最角落,楚正則聽不太清。放眼望去,薛玉潤就仿佛坐在天邊。

  楚正則抿了抿唇,決定用午膳的時候,就讓德忠帶人把薛玉潤的桌子搬得離他近一點。

  畢竟,君子須重諾守信,他答應了當她的先生,就得當一個非常負責的先生。

  然而,瓏纏的想法跟楚正則截然不同。

  她站在薛玉潤身邊,一邊磨墨,一邊無比慶幸她家姑娘的書桌遠在天邊。

  因為,此時的薛玉潤,正在給自己打氣:“湯圓兒要多多練字,打敗臭棋簍子!”

  *

  薛玉潤練完字之後,自覺又離打敗楚正則前進了一大步。

  她高高興興地拿著字帖去找楚正則。

  楚正則正在研究棋譜。

  他才剛想嚐試一個想出來的解法,就被一個小腦袋瓜給打斷了——薛玉潤倒是沒有說話,隻是她下意識地湊到了他身邊來,抱著字帖,目不轉睛地盯著棋局,實在是讓他難以忽視。

  楚正則隻好問她:“你知道怎麽解?”

  薛玉潤篤定地點頭:“嗯嗯。”

  楚正則便把棋子交給她。

  薛玉潤接過棋子,道了一聲謝,熟練地落子。她解棋之時,沒有絲毫的停滯,顯然是早就研究過這個棋局。

  待解開之後,薛玉潤看向他,哼聲道:“我厲害吧?”

  薛玉潤在棋術一道上,的確有過人的天賦。她的解法,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好。

  楚正則端詳著棋局,點了點頭,認真地道:“非常厲害。”

  薛玉潤很能分清楚對方誇她的時候,語調是真誠還是敷衍。她立刻高興起來,忙不迭地把字帖拿給他看:“那是。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快看我練的字。”這迭聲喚的“皇帝哥哥”,讓楚正則有點兒怔愣。

  在他恍神之時,薛玉潤想起來之前他就沒誇她的字有進步,立刻強調道:“你還要誇我的,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楚正則:“……你什麽時候跟朕好了?”

  薛玉潤覺得他的問題傻乎乎的,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言辭鑿鑿地道:“剛剛呀。”

  楚正則:“……”

  *

  鑒於他已經決定好好教薛玉潤練字,楚正則覺得,身為先生,不能不跟她要好。所以,他果斷地向薛彥歌學習,誇讚了薛玉潤的字有進步。

  倒也不違心,盡管還很稚嫩,但她每一個字都寫得很端正,比她第一次拿給他看的名字要好看多了。

  既然已經和好,湯圓兒是最大方不過的小姑娘,當即就把楚正則身上的“臭棋簍子”和“最討厭的人”劃掉。她還欣然把自己的小名分享給了他:“你可以叫我‘湯圓兒’~”

  她寫完自己的大名之後,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小名。

  楚正則當然是知道薛玉潤的大名和小名的,隻不過,他之前都叫她“薛妹妹”。她此時分享名字,有極特殊的意味。

  楚正則愣了愣,輕輕地喚了一聲:“湯圓兒?”

  薛玉潤爽快地應道:“誒~!”

  *

  原本薛玉潤還想問楚正則的名字,被差點兒嚇破膽的瓏纏及時阻止了。皇上的名諱須得避諱,可不是能隨隨便便寫和念的。

  薛玉潤沒有追問,隻是遺憾地歎了口氣:“皇帝哥哥也挺好聽的。”

  她說罷,就見楚正則拿過一張宣紙,提筆寫下了兩句話,一邊寫,一邊教她念:“凡牧民者,欲民之正也。敬慎威儀,為民之則。”

  然後,分別在“正”和“則”上,落下一個點。

  薛玉潤壓根兒看不懂,隻緊跟著他念,等看到這兩個點,她茫然地指著,問到:“為什麽要點兩個點?”

  楚正則:“……因為這是朕的名字。”

  薛玉潤恍然大悟:“皇帝哥哥,你的名字好厲害呀。”

  她說完,警醒地飛快看了瓏纏一眼,自己捂住了嘴。

  瓏纏:“……”

  皇上親自寫的,她能怎麽辦呢?

  她還不是隻能聽著自家姑娘興奮地把這兩句話翻來覆去地念,追著問皇上這是什麽意思,然後聽著皇上給自家姑娘耐心地解釋,為她直白、快樂又黏糊糊的驚歎和誇讚而挺直腰背、露出微笑。

  而她,可憐的瓏纏,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