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瞬息      更新:2022-09-14 09:50      字數:3438
  第55章

    喝了鶴觴之後, 薛玉潤的腦袋現在如一團漿糊。她聽是聽到了楚正則的話,可一時沒法理解,茫然地問道:“什、什麽祖宗?”

    因為很費勁地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她這時候倒是安分, 貼在楚正則懷裏,蹙著眉, 很認真地思考楚正則說的到底是什麽祖宗。

    楚正則忍了忍, 還是沒忍住從唇齒間偷溜出一絲笑聲。

    他將薛玉潤小心地放到床上, 薛玉潤還不肯鬆開攬著他脖子的手,很固執地問道:“什麽祖宗?”

    “半杯就倒的祖宗。”楚正則含笑俯身,攬著她的腰:“鬆手好不好?”

    “喔, 喔。”薛玉潤的反應慢了半拍。但這句話畢竟常聽,她一會兒就乖乖地鬆開了手, 靠在引枕上。

    楚正則替她拉上被子, 薛玉潤看著他的手, 然後自己也攥住了被子, 眼睛濕漉漉地看著楚正則。

    她鬢發微亂, 步搖歪斜。楚正則輕手輕腳地替她拆下發髻上的金釵珠飾,令青絲如瀑, 乖順地滑過她的肩頭,垂在她的耳側與後背。

    他從未見過薛玉潤這般模樣, 握著金釵的手,一時竟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薛玉潤可不安分, 她現在就像個依葫蘆畫瓢的小孩子,見楚正則拆發飾, 她便也忍不住伸手, 想要去揪下搖搖欲墜的一朵珠花。

    楚正則連忙握住了她的手腕, 無奈地道:“喝醉了還亂動,小心傷到自己。”

    薛玉潤撇撇嘴,反駁得飛快:“我沒喝醉!”

    楚正則低笑一聲,不與她爭辯,隻輕輕地摘下那朵珠花。

    薛玉潤盯著那朵珠花看了會兒,後知後覺地喃喃道:“是不是要睡覺了呀?”

    楚正則低應一聲:“嗯。一會兒讓瓏纏來伺候你。”

    薛玉潤“喔”了一聲,現在的她是完全無法進行縝密的思考,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麽不能現在就讓瓏纏進來伺候。

    不過,“睡覺”這件事,她聽明白了。

    薛玉潤摸索了一番,便要去解自己的腰帶。

    “湯圓兒!”楚正則一震,幾乎是立刻握住了薛玉潤的手腕,連帶著攥緊了她的腰帶。

    她的手放在腰間,他的手便也緊貼著她的腰。還好初春穿的衣服不薄,否則,楚正則覺得自己的手掌怕是要燒起來了。

    他氣息不穩地道:“你怎麽、怎麽……”

    薛玉潤“啊”了一聲,不解地問道:“不是要睡、睡覺嘛?”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低著頭看著她的衣襟,點了點頭:“睡覺……是要解衣服呀。”

    薛玉潤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可偏偏被楚正則壓製著,但就算醉了,她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雙手不忿地想要掙脫桎梏。

    此等情形,她隻需稍一掙紮,衣襟便亂了。披帛半褪,如果不是楚正則死死地攥緊了她的腰帶,她的襦衫,怕是也要滑落至半肩。

    “湯圓兒!”楚正則怕高聲嚇到她,隻能緊咬著牙關,低聲求道:“別動了。”

    “不動怎麽解衣服?”薛玉潤覺得他好奇怪,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道:“皇帝哥哥,你要替我解嗎?”

    醉酒中的薛玉潤,還能清晰地分辨出眼前人是誰。

    她的聲音含含糊糊,像沾了蜜一樣甜。

    楚正則聽得心頭既震且酥,一時不察,讓薛玉潤從他掌心抽出了手。不僅如此,她還展開了手,乖乖地等著楚正則來替她解衣。

    楚正則一動也不敢動。

    他生怕自己一鬆手,她的襦衫會褪、裙裳會落。

    “我真是……”楚正則深吸了一口氣,可心跳難以抑製,將奔湧的岩漿遞至四肢百骸,他連指尖都在灼燒,一寸一寸,幾乎要將他細若絲弦的理智燒斷。

    他閉上了眼,騰出一隻手來,猛地一拉被子。將薛玉潤裹好之後,他才鬆開攥著她腰帶的手,睜開眼,長舒一口氣。

    薛玉潤不滿地在被子裏踢踏:“我還沒有換衣裳呢。”

    “我讓瓏纏來幫你換。”楚正則聲音喑啞。

    “不要!”薛玉潤斷然道:“我隻要皇帝哥哥。”

    她委屈巴巴,一聲一聲地重複:“我隻要皇帝哥哥……”她說著,帶著被子就往楚正則懷裏撲。楚正則唬了一跳,連忙將她抱進懷裏。

    她身上通常有淡淡的蘭片香氣,清新可人。可此時此刻,淡香飄入楚正則心尖,馥鬱至此,以至於楚正則甚至懷疑這是迷情之香,濃得讓他控製不住搖曳的心旌。

    薛玉潤並意識不到抱著她的人,身體是如何的僵硬。她伸手攬著他的脖頸,嘟囔道:“不要別人,隻要皇帝哥哥。”

    楚正則下意識地將她抱攏,一時都來不及擔心她會發現自己身體的異樣,隻低首,啞著聲,半是哄地問道:“湯圓兒,為什麽?”

    他聲音微顫,滿溢著藏不住的期待。

    他這是趁人之危,可懷中的人無法清明地指出這一點,而是順從本心,嬌聲道:“喜歡。”她點點頭,還怪得意的:“我的皇帝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歡皇帝哥哥!”

    她聲音嬌憨,偏還霸道:“皇帝哥哥也要最喜歡我!你要是喜歡別人,我會生氣的!”

    楚正則低低的一笑,眼角眉梢俱是如春風舒展的笑意。

    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附耳低聲:“湯圓兒,我不是最喜歡你。”

    薛玉潤一聽就要生氣,但是,她重重的哼聲卻淹沒在了楚正則隨即而來的低喃中:“湯圓兒,我隻喜歡你。”

    聲輕,卻若重鼓。

    “隻喜歡嗎……”薛玉潤呆了呆,苦惱地問道:“那芝麻怎麽辦?”

    如果是“隻喜歡”,那豈不是不能喜歡芝麻了?

    她掰著指頭,開始曆數她喜歡的人和物:“還有祖父、姑祖母……”

    楚正則哭笑不得地深歎了一口氣:“……我真是敗給你了。”

    薛玉潤聽到這句話,立刻雀躍地道:“是我贏了嗎?”

    盡管她分明不知道自己在比什麽,又贏了什麽。但不妨礙她高興嘛。

    楚正則又好氣又好笑,頷首道:“嗯,你贏了。乖乖躺下,好不好?”

    薛玉潤這下終於安分了,她也確實有點兒累,便依言縮進被子裏,眼皮子打著架,漸漸睡著了。

    楚正則守著她。

    午後的春光透過窗棱落在她的身上,她酣睡時,烏發柔軟地鋪在枕上,玉白無暇的臉上泛起桃粉,朱唇水潤,透著淡淡柔光,瞧上去安靜而乖巧。

    風聲輕悄,美人如畫。

    楚正則見過無數被稱為“美人”的人。

    可隻有眼前人,會讓他心如鼓噪,擔心驚擾一室靜謐的春光。

    他的視線掠過她的唇,最終悄然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

    薛玉潤清醒之時,已經快到晚膳時分。

    她睜開眼,看著湖藍素色繡著團花錦簇暗紋的床帳,生無可戀地道:“瓏纏,快告訴我你把承珠殿的帷幔換了,我之前隻是在做夢。”

    瓏纏輕聲笑道:“姑娘,您還在禦書房的偏殿呢。陛下……”

    一聽到“陛下”二字,薛玉潤騰地一下就坐了起來,捂住了耳朵:“不聽不聽。”

    被子滑落,她低頭瞧見自己月白的寢衣,嚇得攥緊被子往上提了提。她看看寢衣,又看看瓏纏,又看看寢衣。

    瓏纏會意,忙道:“是婢子給您換的,隻是您一會兒還得穿著原樣的衣裳出去。”

    禦書房的人從不敢多嘴,瓏纏倒是不擔心。更何況,禦書房這間偏殿,就是為薛玉潤特意備下的。她兒時不知在這兒睡過多少覺,眾人早都習以為常。

    薛玉潤遮著自己的眼睛,嗚咽著“嗯”了一聲。

    薛玉潤飛快地換上宮裙,梳好發髻,但一直閉著眼睛,死活不肯看銅鏡中的自己——她可以賭一千金,她現在從頭到腳,沒有哪一處不泛著紅。

    怎麽會這樣!

    她才喝了半杯!半杯!

    這鶴觴也過於名不虛傳了!

    瓏纏等宮女宮侍都避在門外,瓏纏到不覺得皇上會對自家姑娘做些什麽出格的事,隻是瞧見薛玉潤這般紅彤彤的模樣,她還是忍不住謹慎地問道:“姑娘,您還記得喝醉之後的事兒麽?”

    薛玉潤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斷然否認道:“我怎麽可能記得!我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同時,她提著裙子推開側門,溜得比兔子還快。

    瓏纏懂了。

    這怕是記得一清二楚啊。

    *

    推門而出時,仍帶著料峭寒意的春風,讓薛玉潤臉上的熱氣稍稍消散了些。她決定隨便找個借口,讓瓏纏代為行禮告辭。

    她暫時一點兒都不想看到楚正則。

    隻是,她沒走兩步,就瞧見了等在一旁的德誠——楚正則顯然料到她要從側門開溜。

    薛玉潤努力地壓製著試圖冒頭的熱氣,定了定神,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德誠沒敢抬頭,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封信:“陛下讓奴才將這封信交給您。”

    薛玉潤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是信就好,好歹她能回承珠殿再拆。

    薛玉潤狀似雲淡風輕地頷首,拿著信,就跟捧著一個燙手山芋似的坐上了步輦。

    一直等回到承珠殿內,她“砰”地關上寢居的門,薛玉潤才依著門,捂著自己的心口,長舒了一口氣。

    她其實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記得。

    但記住的事,已經足夠她麵紅耳赤了。

    ——祖宗、解衣、喜歡。

    薛玉潤覺得,這輩子她都不想再聽到這三個詞了。

    薛玉潤撲到床上,把自己埋進枕頭裏。

    楚正則也太壞了!

    他怎麽能趁人之危嗚嗚嗚嗚

    可饒是如此,想到他說的“隻喜歡”這三個字,她的心尖又咕嘟咕嘟地冒著甘甜的泡泡。

    薛玉潤權當軟枕就是楚正則,狠狠地拍了兩下,便抱著軟枕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書桌前,拆開了楚正則留給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