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農具 ◇
作者:一七令      更新:2022-09-12 09:48      字數:3676
  第53章 農具 ◇

    ◎差點把自己給作死了◎

    徐庶聽說這件事, 已經是當日下午了。

    徐征被柳承智那廝惡心壞了,直接從城外跑了回來。

    置氣離開後他方才想起,自己當日出門的時候根本就沒帶錢, 也沒有馬車, 如今想回去,還得走回去!望著一眼看不到頭的鄉間小路,徐征進退兩難。

    但都已經走到半路上, 此時要是再回去還不被人笑話死?

    徐征一咬牙,還是走了下去。這一走愣是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終於到了城門處。徐征邁著沉重的步伐, 有氣無力地攔住了一輛馬車,讓他帶著自己去了尚書府。

    回來時,還是開門的小廝給結了賬。

    小廝見大少爺一臉煞氣地回來, 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更不敢打聽發生了什麽。

    直到人走遠了之後, 他才咕噥一句:“也不知誰有這麽大本事,能把大少爺給氣成這樣。”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家大少爺那性子,就算天塌下來他也都是事不關己, 高高掛起, 府裏人幾乎沒見過他生氣的模樣。平常不生氣則已, 一生氣,就發了這麽大的火。

    徐征直接回了自己房裏, 把自己關了一下午, 誰也不見。冷靜了半日, 到晚些時候徐尚書回來, 他才終於打開了房門。

    徐庶這才知道, 他兒子這些天究竟受了怎樣的委屈。

    徐征是真委屈了:“父親您是不知道, 那人就是個無賴,隻會胡攪蠻纏。也不知聖上究竟看中了他哪一點,竟讓他來對工部指手畫腳。他分明什麽都不懂,卻還要不懂裝懂過來教我們做這做那,那副嘴臉別提有多惡心了。我今兒實在是氣不過這才直接甩袖走人,任他再會嚷嚷,那鬼地方我也不會再去了,都被欺負成這樣還,再回去那我真的是烏龜王八了!”

    徐庶也想試探試探蕭瑾到底什麽態度,於是便道:“不去便不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愛幹事兒的又不是一個兩個,工部的人一貫如此,他就不信蕭瑾還能把工部所有人都趕出朝廷了?

    這對父子倆打定主意消極反抗,最好能趁著這個機會再將工部不滿考核改革的態度傳到上頭去。他們想的倒是挺美,卻忽略了柳承智這個不安分的刺頭兒。

    徐征一走了之,叫柳承智在這麽多人麵前失了麵子。他也是個有脾氣的,既然徐征給臉不要臉,柳承智一盤算,直接扔了這些人跑進宮告狀去了。

    兩個身份高的相繼離開,剩下的人有意做鳥獸散,可思及柳承智理直氣壯去宮裏告狀的樣子,又不敢冒進了。

    他們這些人雖說沒有什麽大本事,但卻最擅長分析利害,也正因為如此,才能一輩子碌碌無為卻又不會被人攆出官府。

    依他們看,小徐大人這次怕是提到了鐵板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柳承智剛進宮不久,尚書府就來了幾個太監,道聖上有旨,宣徐尚書父子二人進宮。

    徐征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他還是頭一次被召進宮,到底因為什麽,用腳底板想也知道。

    如今已近黃昏,徐庶指了指天色:“聖上讓我們父子現在去?”

    八寶反問:“不然呢?”

    來者不善啊,徐庶心裏有了數,多半是那個柳承智去聖上麵前告狀了。

    雖然徐庶篤定蕭瑾不會拿他怎麽樣,但是莫名其妙碰到這樣惡心的事,他心裏也不好受。

    這回進宮蕭瑾是什麽態度,基本上就決定了以後工部的未來了。

    父子倆一路也沒怎麽說話,心裏多少有些沉重。

    徐征惶恐之餘,還有不齒,他想不明白這個柳承智怎麽就這麽沒皮沒臉?這幾天都是他們在忙活,柳承智那廝都沒動過手,就這樣他還有點來告狀?

    聖上不會真的聽信了小人的讒言吧?

    他攔了攔自己父親:“不會出事兒吧?”

    徐庶跟先皇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也是個老混子了,隻道:“放心吧,法不責眾。”

    況且他們父子二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徐庶不信蕭瑾不用他們。隻要還用他們,那不管是柳承智還是考課,都有的談。

    徐征卻沒有這份自信,進了宮門,他心裏的不安漸漸放大。等到了福寧殿,見到裏頭燈火通明,張崇明、馮慨之、王從武具在時,這份不安就變得更重了。

    這是要幹什麽,三堂會審?

    蕭瑾敲了一下桌案:“徐征,你可知罪?”

    徐征懵了,一上來就這麽治罪?不講道理?

    他看了看柳承智,柳承智還恬不知恥地繼續告狀:“聖上,徐大人這般模樣,想來是不覺得自己藐視君威了。”

    徐庶眉頭一跳,趕忙解釋:“聖上容秉,微臣這長子性情直爽,快人快語,今日實在確實得罪了柳大人。今日之事乃是他與柳大人起了口角,一時想差了才意氣用事跑回府中。自始至終,都是他與柳大人的爭執,怎能說是藐視君威呢?”

    王從武麵帶不悅,質問:“柳大人是聖上派去工部的,這是人所共知的事,難道小徐大人不知?”

    徐征急得失了條理:“知道是知道,但此番隻是下官同柳大人的私人恩怨。”

    柳承智嗬嗬一笑:“都是為聖上辦事兒,哪來什麽私人恩怨?我是出於公心讓你辦事兒,不曾想,小徐大人竟然以私心待我。”

    他對著蕭瑾拱了拱手,直接開撕,不留一點情麵:“事已至此,微臣也沒有什麽好瞞著了。微臣奉命管理農具改革一事,不料去了工部卻發現,這工部猶如一盤散沙,做事兒不行,到點吃飯卻一個比一個有勁兒。不僅能吃,還喜歡排除異己!您給微臣的這二十來人裏頭,就數小徐大人對臣的意見最大,不僅對臣百般不滿,還夥同其他人孤立微臣!微臣這兩日人在城外,可是受盡了屈辱。”

    “你血口噴人!”徐征怒道。

    蕭瑾淡淡地道:“福寧殿中尚且如此不尊重上峰,更別提在私下了。小徐大人這般‘性情中人’,可不適合待在官場。柳大人,你覺得呢?”

    柳承智抖擻起來了:“聖上說得極是!”

    徐庶早已經感覺到苗頭不對了,他本以為蕭瑾不過是借機敲打,怎麽如今看來,反而像是早有預謀,故意借著柳承智把他們父子二人拉下水呢?

    難道他想錯了?

    仗著他這邊的人多,蕭瑾準備一錘定音:“不尊上峰,不敬皇權,那朕也沒必要給你機會了。小徐大人既然這麽喜歡呆在府上,那就一輩子——”

    “聖上!”徐庶這回是真怕了,腿一顫,人已經先跪下求情了:“聖上,微臣這長子也是替工部立下許多功勞的。”

    “功勞再大,若不服管教,朕要他有何用?朕花錢養著你們,是為了讓你們辦事,而不是讓你們拿錢耍脾氣的。朕既然能讓你做這個位置,就能讓你從這個位置上下來,徐尚書,你該不會是在尚書的位置上待了太久,看不清自己身份了吧?”

    徐庶竟無言以對。

    蕭瑾似笑非笑,明人不說暗話,他直接問:“還是徐尚書覺得,朕動不了你們父子二人?”

    徐庶心頭一緊,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的確是這麽想的,自己掌管工部這麽多年,工部全都是他的人,他不信蕭瑾還能連根鏟起。

    蕭瑾卻道:“朕曾經聽我的民間有一句俗語,叫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用到工部最合適不過了。原先戶部亦是如此,隻是馮大人能能耐,能力挽狂瀾,將戶部治活了起來。”

    馮慨之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沒錯,這都是他的功勞!

    蕭瑾掃了一下徐庶,反道:“不過朕以為,徐尚書卻沒有這能力。既然你救不活工部,不如換個人來當工部尚書如何?鐵打的工部流水的尚書,工部本無罪,有罪的是你這個上峰。你不行,該讓能者居之。朕不信換了別人,工部還能如一灘死水,甚至為了區區考課便消極怠工,鬧到這福寧殿中讓別人看了笑話!”

    徐庶萬沒想到,蕭瑾還存著這樣的心思,他根本就沒想把工部連根拔起,而是覺得他以一己之力拖垮了工部,想要給工部換個尚書!

    徐庶何其委屈!

    他自問這麽多年來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皇家,沒做過半點貪汙納賄之事,怎麽到了小皇帝口中就變得一文不值了?

    蕭瑾給馮慨之使了一個眼色。

    馮慨之咳了一下,立馬站出來抨擊徐庶:“徐大人啊,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忝居尚書之職,本來就是為了給聖上排憂解難的,你倒好,為了那點小事兒就弄出這樣的陣仗,這是打了你自己的臉,還是打了聖上的臉?”

    “他既死不悔改,又何苦說那麽多?”蕭瑾擺出黑臉,“朝中又不是沒有做事的人,你不願做,自有旁人。”

    徐庶心慌了。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官位有多高,可要是連個官身都被奪了,那他們徐家在京城還如何立足?

    父子兩個都被趕出了朝堂,這要傳出去還不叫人笑掉大牙了。

    “聖上息怒!”徐庶還是示弱了。

    蕭瑾冷冷地盯著徐庶半晌,盯得徐庶心裏發慌,背後冷汗都冒了一層。

    許久,蕭瑾才揮了揮手:“回去吧,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再來尋柳大人。”

    徐庶一愣,旋即告罪請辭。

    他聽懂了蕭瑾的意思。

    父子二人匆匆走出了福寧殿,徐征有些後怕,還有些茫然。

    先皇在世的時候,他們父子二人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先皇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和和氣氣的,哪怕正在氣頭上也不會說什麽重話,不像這個新皇,稍稍不如意就要把人攆出朝廷。

    哪有這樣當皇帝的?

    徐征小聲詢問:“父親,咱們如今要怎麽做?”

    “還能怎麽做,自然是把那不要用牛的農具給做出來!”

    徐征有些糾結:“這種東西,真能做得出來?”

    “做不出來就等著辭官吧!”

    擱下這麽一句話徐庶再不停留,直接打道回府。

    一連好幾日,徐府都大門緊閉,謝絕外客。因那天晚上蕭瑾並未露出風聲,所以外人也不知其中凶險,更不知道這徐家父子二人已經失了聖心,差點把自己給作死了。

    這兩天他們父子二人閉門造車,苦思冥想,日日不得好眠。

    該說不說,他們父子二人本事還是有的。

    十日後,兩人終於按照柳承智那無理又刻薄的要求,弄出來一架不要牛也能耕的木質農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