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作者:時三十      更新:2022-09-09 21:31      字數:10666
  第159章

    仿佛是老天爺都要幫楚斐。

    他剛下令命人去造出海的船隻,去沿海地區尋找合適的水手,結果造船的木料都還沒有買來,去尋水手的人就已經先帶來了消息。

    說是沿海有一商賈,花費重金造了一艘巨船,誰知船剛造好,還沒來得及下水,卻忽然家逢巨變,如今正在變賣家產,龐的什麽都賣了,唯獨這艘巨船沒有賣出去。

    這可正好撞到了楚斐的心坎上,他身在京城,自己不能親自去看,但也迫不及待地命人去查探,那艘巨船本就是商賈傾盡全力所造,處處都十分完美,光是造船便耗費了許久,等人查探完以後,便給了楚斐一個肯定的答案。

    楚斐喜不自勝,連忙掏了銀子將巨船買下,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旁人買走。船有了,他又連忙派人去尋船員,沿海地帶多的是有經驗的水手,楚斐花了重金,很快便招募到了船員。

    他想要出海去找寶藏,這個念頭起來還沒有多久,竟然也已經很快完成了。

    楚斐喜不自勝,抱著寧暖直說她旺夫,說的寧暖也納悶不已,回頭翻翻賬本,看到買船的巨額開銷,寧暖頓時覺得頭疼。

    唯獨有一件事情讓楚斐覺得不順心,就是他沒法使喚寧朗了。他想要去找寧朗的時候,被汪全提醒,這才想起來,他麵上已經與寧朗決裂,如今寧朗是大皇子的人,瞧著還頗受重用,輕易也沒有辦法離開京城,楚斐隻能作罷。

    因此他還有幾分鬱悶,索性他手下也不缺人手,造船出海的事情也得瞞著人偷偷去,若是叫了寧朗,反倒還會讓人察覺。

    大船入海的那一天,楚斐就在京城。

    寧暖肚子已經大了,他恨不得每時每刻都看著,更是不放心將寧暖一人放在京城自己離開,因而隻派了一個暗衛前去,自己則留在京城裏頭陪著寧暖。

    先前慧真大師說起來過,說是寧暖有一個死劫,楚斐算算日子,就是在她生產時,隨著日子越近,他就越緊張,連著身邊的人和吃穿事物都盤查樂了許多遍,生怕會有什麽漏網之魚。

    因著心裏頭擔心,索性他也不出門了。寧暖本來就不愛出門,加上身子重了,連走路都費勁,隻每天讓丫鬟們陪著在院中多走幾步,出門卻是不願意的。原來楚斐倒是喜歡往外跑,可如今卻是也忍住了,與寧暖待在一塊兒,吃行都是和寧暖一起來,反倒還胖了一圈。

    他待在府中不出去,因而也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去思考自己想要做的好事。

    在他的設想中,無論是老幼孤,病殘貧,都能得到善待。若是無家可歸的人有地方能收留,若是無錢治病的人有地方能免費治病,若是無處安葬的人死去了也有歸處,那該是件多大的好事?

    可他一個人能做什麽?

    他的王府再大,庫房再充盈,難道還能救得了天底下所有的人不成?

    隻說他在外頭見到的,京城已經是天底下最繁華的地方,可仍然有不少乞兒,仍然有不少百姓在忍饑挨餓,醫館外頭,也仍然有不少人因著口袋無銀錢而被迫等死。

    他能建一個啟蒙學堂,能掏出銀子讓許多孩子能讀書,可也還是不夠,啟蒙學堂大小有限,哪怕是建成了,入內讀書的孩子也是經過挑選,並非所有人都能進學堂,在學堂外頭,仍然還有許多家境貧寒的人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

    楚斐越想,便越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甚至還有一點意識到,他要爭那個位置,不隻是為了他們安王府,不隻是為了他和寧暖的安危,還有許多許多他想要做的事情,除非是那個位置,不然他就做不了。

    楚斐在王府裏頭反複糾結了許久,最後將自己的想法整理出了一個章程,某個早上,難得換上朝服,揣上折子出門上早朝去了。

    寧暖心中擔憂不已。

    她知道他們3王爺心中一片赤誠,是想要為百姓做好事,若是這件事情能做成,自然是最好的。可要實現他們王爺的想法,得費不少力氣,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同意,若是皇上不同意,他們王爺定是要失望的。

    這日早朝許久才結束。

    下了早朝以後,楚斐便被皇帝叫去,兩人在禦書房中談了許久,連午膳都是由宮人送過去,寧暖沒等到他回來,倒是先把江雲蘭等來了。

    “我聽你爹說起來,說是今日在早朝時,安王提了一個主意。”江雲蘭吃驚地道:“此事你知不知道?”

    寧暖點頭:“我也知道的。”

    “你知道?!”江雲蘭更是驚訝:“你可知道安王想要做什麽?”

    “我知道,王爺都和我說了。”寧暖頓了頓,說:“娘,王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王爺想要做什麽,我都是讚同的。”

    “阿暖,你別慣著他。”江雲蘭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事情若是當真辦成了,當然是件好事,可要是沒辦成呢?”

    “娘,不試試怎麽知道?”

    江雲蘭著急道:“這要是試了,沒成功,那該怎麽辦?安王他的名聲好不容易變好了許多,要是這事情失敗了,百姓們可不會管他原先做過什麽,從今往後再提起他,也還會說他是個廢柴王爺,隻會空想。”

    寧暖連忙安撫:“娘,您再想想,若是事情辦成了呢?”

    江雲蘭倒是一下子被問住了。

    若是事情辦成了……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哪怕是寧家家財萬貫,兒女孝順,聽見了這件事情,也忍不住心動。

    若是有朝一日流離失所,也並非無家可歸。哪怕是萬貫家財也有耗盡的一天,若是有什麽天災人禍,他們寧家又出了什麽事情,至少安王所提出來的居養院,也是他們的保障。

    試想,若她什麽也沒有,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百姓,不用擔心病痛,也不用擔心老無所依,甚至連死後都有會幫忙妥當安葬,豈不是好上加好?

    江雲蘭一時產生了幾分猶豫。

    “可這也太大膽了。”她說:“天底下有那麽多的人,難道所有人他都要救過去?隻說京城裏頭的破廟裏,一到冬天,也不知道要抬出多少具屍體,這天底下那麽多受苦受難的人,他又不是菩薩,如何能救得過來?”

    “王爺說了,總要試一試。”寧暖說:“若是王爺一個人就能做到的話,今日也不用去找皇上了。”

    江雲蘭一下子又沉默。

    是啊,安王可不是想著一個人就能做到,他還特地進宮去找了皇上。

    若此事是皇上出麵,便不是安王府一人在承擔,若是皇上下令,推行此事,有整個國家做後盾,那說不定……也可行?

    意識到這個,江雲蘭便忽然覺得胸膛火熱起來。

    若是當真能做到……

    “娘。”寧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江雲蘭看去,就見寧暖認真地看著她,目光真摯:“娘,你就相信王爺一回吧,我相信王爺能做到的。”

    江雲蘭:“……”

    江雲蘭沉默了許久,然後才歎了一口氣,道:“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寧暖心下一鬆,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來。

    “你爹和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太多,一著急就來尋你了。”江雲蘭道:“既然安王是與皇上商量此事,那我也不必擔心太多,總歸有什麽後果,也是皇上擔著,我和你爹回頭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幫上安王。”

    寧暖笑道:“那也得偷偷來。”

    “娘都知道。”江雲蘭沒好氣地道:“不就是安王府與寧家決裂了,真是,連我來見你,都得偷偷摸摸的來,我這個做親娘的,可實在是委屈。”

    “那回頭讓王爺去給娘您賠禮。”

    “可用不著王爺來,我可擔不起,回頭我罵你哥哥幾句出氣便是。”

    寧暖啞然,心頭又忍不住同情了寧朗一番。

    江雲蘭關心了一番她的身體,然後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等到楚斐從宮中出來時,外頭天都已經黑了。

    寧暖在府中等了許久,見他回來是麵容疲憊,臉上卻不見失望,便知道此事定然有了一個好結果。

    “皇上被我說動了,他說願意試試。”楚斐興奮地說:“等下回早朝時,便再和其他人說這件事情,阿暖,我們可得做好準備了。”

    寧暖莞爾:“都聽王爺您的。”

    ……

    皇上說到做到,等下一回早朝時,果然提起了這回事。

    因著此事涉及太廣,因此也不敢一口氣全都辦了,依著皇上的意思,是要先辦一個安濟堂,找來大夫,先給百姓們免費治病。若是實施下來,效果好的話,再進行下一步動作。

    楚斐有些失望,可有這個結果,就已經讓他很滿意了。因而當皇帝想要將這件差事派給大皇子的時候,他難得主動上前,想要將此事攬過來。

    “此事竟然是由臣弟提出,就由臣弟來辦吧。”

    皇帝頓時皺起了眉頭,眼神中有幾分不滿,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大皇子站了出來:“皇叔放心,侄兒定會將此事辦得妥帖,不會讓皇叔失望的。”

    楚斐一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麵上的欣喜也一下子淡了幾分。他微微側頭,朝三皇子看了一眼,給三皇子使了一個眼色。

    此事是安王提出來,安王又是站在三皇子身後,本來就是應該給三皇子攢功勞,哪裏有被大皇子搶過去的道理?

    楚斐退回原位,耳邊聽著兩個侄子在那邊爭差事,腦子裏卻是已經開始在想安濟堂的事情。

    這件差事最後還是被三皇子給搶了過去。如今幾位皇子的爭鬥已經擺在明麵上,事情到底是安王提出來的,皇帝就給了他幾分麵子,便將此事交到他支持的三皇子手中,也算是向他示好。

    對楚斐來說,事情是三皇子來辦,那對他來說就更方便了。

    他是提出來的人,對此事也有一個更加完善的章程,等下了早朝以後,便和三皇子一起回了三皇子府,繼續商談這件事情。

    此事既然是由國家出麵,楚斐連事先準備好的鋪子也收了回來。

    找來大夫,第一家安濟堂很快就在一條僻靜的街上開了。

    消息早早就散了出去,百姓們全都聽說了這家免費醫館,一聽聞是不要銀子就能看病,便蜂擁趕了過來看熱鬧。大多數人身上都有一點小毛病,看病抓藥都要費銀子,窮人家連病也病不起,若是誰家中有人生了重病,便能拖累一家人,因而若是有什麽頭疼腦熱的,尋常人也隻會忍著。

    初聽聞是免費治病,眾人還很是不敢置信,全都圍在安濟堂外頭,眾人互相推攘,看來看去,誰也不敢進去。

    “讓開,讓開。”人群後麵忽然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

    擠在安濟堂門口的人群連忙分出了一條道,讓後頭的人能夠進來。就見兩個穿著補丁粗布的大漢慌慌張張地提著一個擔架跑了過來,擔架上躺著一個人,一條腿歪成了扭曲的角度,血流不止,麵色痛苦,顯然是受了重傷。

    “大夫,快來給他看看。”大漢慌張地說:“他方才從房頂上摔下來了,把腿都摔斷了!”

    人群一片嘩然,紛紛伸直了腦袋往裏頭看去,看見了擔架上傷者的傷勢以後,又收回視線,和身旁人議論紛紛。若是誰摔斷了腿,這家裏頭日子可就難過了,瞧著受傷的人還是一個壯年男子,指不定一家人就靠著他養活。

    安濟堂裏頭很快便走出來一個鶴發老頭,他走到擔架前,仔細觀察了一番患者的傷勢,然後又指揮人將患者抬到了病床上。

    圍觀的人群紛紛睜大了眼睛,努力看著老大夫的一舉一動。隻看著老大夫飛快地處理好了患者的傷勢,又開了好幾道藥,等到了最後付銀子的時候,抬人過來的兩個壯漢掏了掏口袋,隻從薄薄的錢袋之中掏出了幾個銅板。

    壯漢麵色羞赧:“這……這……”

    “我們這安濟堂不收銀子。”大夫笑眯眯地道:“皇上下令,安濟堂免費看病,若是收了銀子,那就是抗聖旨了。”

    壯漢頓時驚喜,連病床上的傷患也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眼見著人又抬走了,直到看著那些人消失在了眼前,圍觀的百姓們可總算是放下了心。

    原來這安濟堂,是當真不收診金!

    不但如此,隻要是安濟堂裏頭有的藥物,也全都不要銀子!

    眾人嘩然,等反應過來以後,圍觀的百姓們便一擁而上,擠滿了安濟堂。

    “大夫,我最近日子裏覺得腦袋有些疼,您看看是什麽緣故?”

    “大夫,我心口疼,是不是得了什麽重病?”

    “大夫,我這傷是幹農活的時候被劃破了,這麽多天了,一直不見得好,反而越來越嚴重,您來看看?”

    “大夫……”

    “……”

    寧暖難得的出了門,就坐在第一家安濟堂不遠處的茶樓裏,她要了個好位置,正好就能瞧見安濟堂的盛況。

    見百姓們全都湧入了安濟堂內,寧暖這才放下了心,才轉頭朝旁邊看去:“如此,王爺總算是安心了吧?”

    “還不止呢。”楚斐盯著不遠處,口中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可不止這一個,要是安濟堂能辦得好,以後我再和皇上提起來剩下的那些,他也就不會反對了。”

    “隻是安濟堂不收銀子,連藥費也不收,長久以往,恐怕皇上也會有所不滿。”

    百姓們絡繹不絕,瞧著今日的盛況就能知道,以後來安濟堂的人隻會多不會少,時間一長,安濟堂便是一個極大的開支,按著他們王爺的想法,可是還得要讓安濟堂開到各地去,不止京城獨一家。

    這可就難辦了。

    楚斐皺起眉頭,一時也沒有主意。

    “等我再想想,我和老三商量商量,肯定能想出主意來。”楚斐說。

    寧暖也不催他。

    見過了安濟堂的開張,兩人才從茶樓裏出去,上了馬車,一路回了王府。

    誰知道剛到王府門口,就見管事等在門口,一見他們回來,連忙跑了過來。

    “王爺,王妃。”管事壓低了聲音,神色有些慌張:“太後娘娘她……她又……”

    楚斐頓時皺起了眉頭:“又送人來了?”

    寧暖轉頭朝他看去。

    “是……哎,也不是!”管事說。

    楚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到底是是,還是不是?若是太後又送人來了,你知道本王的意思,隻管把人趕回去就是,難道還要本王再教你不成?”

    “這……”管事回頭看了一眼,破罐子破摔地道:“王爺還是親自來見見吧,這回太後送人,不是送給王爺,是送給王妃的。”

    “送給我?”寧暖一下子也是愣住了。

    楚斐卻是皺起了眉頭:“送給王妃!?”

    太後一向是給他送美人,那送給阿暖什麽?難不成是見他一直不收美人,還要給阿暖送男寵不成?!

    楚斐頓時驚懼。

    他讓寧暖在門口等著,自己先行走了進去,誰知道進了前廳,卻沒見到想象中的男寵,卻是兩個雞皮老婆子。

    “這是……”

    兩個嬤嬤見到了他,連忙躬身行禮:“見過王爺?”

    楚斐左右看了看,頓時納悶:“你們就是太後送來的人?”

    “回王爺,正是。”

    楚斐心中鬆了一口氣,才回頭把寧暖叫進來,他又納悶:“太後送你們來做什麽?”

    “太後娘娘擔心安王妃的身體,特地派奴婢兩人來照看安王妃。”

    “你們?”楚斐上下看了她們一眼,挑剔地道:“你們能做什麽?”

    “回王爺,奴婢兩人在宮中時,伺候了不少嬪妃娘娘生產。”

    “生產?”

    楚斐意識到了什麽,看著她們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來。

    日子過得太安逸,他倒是一下子忘了,好端端的,太後為何要送人過來?可不就是又想要害他了!

    楚斐隱隱約約想起,上輩子,太後似乎也是用過這樣的借口,說是擔心阿暖,怕阿暖照顧不好自己,特地送了兩個嬤嬤過來,他還感激不已,當做是太後心裏頭掛念著自己,如今想來,定也是沒安好心。

    他冷著臉站到寧暖的麵前,呈保護的姿態。“本王用不著你們,你們回去和太後說,自從王妃有了身孕以來,本王便請了女醫在府中,王妃身體如何,都有女醫看著,多謝太後費心了。”

    “這……”

    兩個嬤嬤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遲疑。

    “太後派了奴婢兩人過來,這若是貿然回去,奴婢恐怕是不好向太後交代。”

    “你們如何向太後交代,本王可不管。”楚斐不耐煩地道:“本王不要你們留在府中,難道你們還要硬留下不成?”

    兩個嬤嬤當然不敢。

    她們哪裏敢觸安王的黴頭,遲疑再三,也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等她們走了,楚斐頓時緊張了起來,拉著寧暖就道:“阿暖,你近些日子可得小心些,若是有什麽不對,你就盡管來告訴我,凡是我都替你擔著。”

    算算日子,慧真大師說的,阿暖的死劫可就是在這段日子了。

    寧暖點了點頭,也不敢大意。

    兩個嬤嬤回了宮中,將此事說給了太後聽。

    太後聽完,卻是沉著臉,麵色難看,什麽話也沒有說。

    皇後連忙將兩個嬤嬤趕走,又小心地看著太後:“太後娘娘……”

    皇後這段日子裏過得不太好,連麵容也蒼老了許多。

    太子是儲君,兒子未來是皇帝,她日子過得順心,可偏偏如今太子惹了麻煩,一下子被廢了不說,連她也被皇上埋怨,前朝幾位皇子爭鬥,連後宮之中暫停了的糾紛也重新生了出來,幾位皇子的生母也開始作妖,想方設法給自己的兒子爭寵。

    如今連和太後在一塊兒,她也是小心翼翼的,瞧著太後的臉色,看起來也是不太好。

    “皇後,你給哀家說說。”太後忽然道:“安王是不是變了。”

    “怎麽會呢。”皇後說:“太後娘娘您送過去的人,安王向來是不收的,也不是頭一回了。”

    太後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平日裏哀家也不想見到他,近些日子裏,卻是忽然想起來,安王似乎已經很久沒來過哀家宮中了。”

    皇後一愣,聽太後這麽一說,倒是也想了起來,的確是很久沒見到安王了。

    她最近被太子的事情煩著,倒是一時沒有在意這個。如今仔細回想,可不隻是從曲州回來以後,在那之前,安王來得就越來越少了。

    “興許是有了王妃的緣故。”皇後小心翼翼地陪著話:“安王是什麽模樣,太後娘娘也見著了,如今安王妃有了身孕,安王可不就是小心著,臣妾也聽說了,安王可是寸步不離安王妃。”

    “當真?”

    “可不是嘛。”

    太後沉思一番,又搖了搖頭:“也不是這樣。”

    皇後不解。

    “哀家近日想了許久,似乎是在娶安王妃之前,安王來得就少了。”因著已經過去了幾個年頭,太後回想起來也費了些精力。“最近哀家聽皇上說起,安王又提出了一個什麽安濟堂,前些日子,還有個曲州,再前些日子,還有啟蒙學堂,還有補助銀,皇後,你說說,安王是不是變了?”

    皇後一時啞然。

    可不是嘛,安王可不就是變了?

    原先外頭說起安王時,都說他是個廢柴王爺,可現在說起來的,似乎卻是都在誇著安王的好。自補助銀的事情起,百姓之中,關於安王的聲音便逐漸往好的方向變,到了如今,可是連朝中上下都在誇安王,說安王辦事得力。

    怎麽就忽然變成這樣了?

    皇後一想,一時也想不明白,安王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她也知道,外頭越說安王好,她眼前的太後就越不高興。身為皇後,又撫養安王長大,她和皇上是少年夫妻,也曾經見過淑太妃幾麵,對於太後與淑太妃之間的事情,也了解過一些。

    她一直都知道,太後對安王的溺愛並非帶著好意,甚至是她,也是順著太後和皇上的意思,對安王百依百順。

    可如今得到的結果,卻不是太後想要的那一種。

    太後百思不得其解:“是為何會變成了如今這樣?”

    皇後小心翼翼地說:“依臣妾看,安王似乎也無意爭什麽,做的也都是對百姓有利的事情,連皇上也點頭了,他想出來對這些主意,也都讓三皇子得了好處,臣妾聽說,安王似乎是支持三皇子的……”

    說到這個,皇後還有一些遺憾。

    她撫養安王長大,是受了太後的指令,可到底也是費過一些心力,若說是關係好,那也應當是太子與安王的關係最好,怎麽就偏偏讓三皇子得了好處?安王做了那麽多事情,三皇子可是占了不少便宜呢。

    從啟蒙學堂的時候起,三皇子的聲音就越來越高了。

    原先三皇子可不起眼,太子的對手也就隻有大皇子,如今卻是風水輪流轉,朝中人大多數都在支持大皇子與三皇子,三皇子竟是也和安王一樣,不知不覺一下子出了頭。

    這對太後來說,也不是什麽好消息。

    “三皇子的那些動作,背後都有安王的意思。”太後的眉頭皺起,臉上是深深的不滿:“安王何時變成了這樣?”

    是啊,安王又何時這般出色了?

    不管安王是否想要爭奪皇位,依太後看來,隻要安王有一點好,她就不滿意。

    皇後想了想,說:“或許是因為有了安王妃……”

    安王變得越來越好,可不就是在有了安王妃以後?

    娶了王妃以後,誰不知道安王把安王妃疼到了心坎裏,護得跟眼珠子似的,誰說一句安王妃不好,他便第一衝出去與人爭論。先前安王妃有喜,更是大加慶祝,慧真大師還給安王妃算過命,是個好的,說不定就旺了安王呢!

    為了安王妃,如今安王妃肚子裏的孩子也快出來了,指不定安王就清醒了過來,開始知道上進了。

    可皇後也知道,這也是太後不想見到的。

    果然,就聽太後又不悅地道:“哀家特地送人給安王妃,他又給哀家送了回來,若說是原來的,他不滿意也就算了,可哀家這回是送給安王妃,他還有什麽不滿意?”

    皇後不敢吭聲,垂眉斂目。

    殿中安靜了許久,她才聽到太後緩緩地道:“安王……莫不是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皇後聽見自己問:“那依太後娘娘的意思是?”

    她還聽見太後說:“安王妃,留不得。”

    皇後的心猛地提起,又重重落了下來。

    她一時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如何,可想想三皇子,再想想因為被廢而鬱鬱寡歡的前太子,她又聽見自己應了一聲。

    ……

    自打太後送了一回嬤嬤以後,宮中的人對安王府的態度忽然熱切了起來。

    楚斐緊張不已,凡是宮中送來的東西,要麽退了回去,不能退回去的,也讓人處理了,沒有一樣敢讓寧暖經手。原先是寧暖不愛出門,如今卻是他不敢讓寧暖出門了,連侍衛每日巡邏王府的次數都變多了,生怕會有什麽意外。

    至於有人邀請寧暖出門,楚斐也一應推了,隻說王妃身子不便,誰也不見,甚至連皇後相邀,楚斐都親自進宮去推拒了她的邀請。

    離寧暖生產的日子越近,楚斐就越緊張。

    他甚至還讓人去問了慧真大師,問問寧暖的死劫過去了沒有,慧真大師傳回來的話可不算是好,惹得楚斐更是憂心忡忡,每日對著寧暖的肚子歎氣。

    寧暖摸摸自己的肚子,心裏頭又是緊張,又是無奈,還有幾分好笑。

    “王爺這個樣子,反倒是讓我緊張起來了。”

    楚斐的心都提了起來:“那你可有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寧暖無奈:“是王爺太緊張了,依王爺的意思,每日都有女醫來給我診脈,一日要看三回,早上中午晚上都不落下,就連每日的膳食也是經過好幾次檢查,身旁伺候的人也都是熟悉的,王爺都恨不得萬事親力親為了,王爺還擔心做什麽?”

    楚斐依舊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你一日不生,我就要多擔心一日他。”他歎氣道:“小心一些,準是沒錯的,誰知道太後是不是留了什麽後手。哪怕是我已經將府中仔細盤查過,將可疑的人全都趕出了王府,可我心裏頭還是放心不下。大和尚也說了,你有一個死劫,萬一……呸呸呸,你可不會有什麽萬一。”

    寧暖安撫地握住了他的手:“太醫也說了,說是我這胎正,到時候也好生的很。”

    說起這個,楚斐就很擔心了。

    女人生產就是在鬼門關旁邊走一圈,就算是沒了人為的暗害,若是當真出了什麽意外……

    他晃了晃腦袋,連忙將自己的想法趕了出去。

    楚斐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憂鬱地道:“別的事情,本王都能替你來,可唯獨生孩子一事,卻是想替你做了也不行。”

    “……”

    寧暖忍不住多看了他們王爺幾眼。

    他們王爺莫不是壞了腦袋,怎麽連這種事情都想出來了?

    不論如何說,安王府的緊張一時半會兒也散不了。

    在這樣的緊張之中,倒是也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出海的船在外頭果然有了收獲,得了傳書回來,說是船在海山航行了很久以後,終於到了岸,竟然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國家,那兒所有東西都稀罕的很。巨船出發時,也帶上了他們的東西,反倒是很受歡迎,那兒流通的也是金銀,他們帶出去的東西,也換了不少金銀回來。

    盡管沒找到楚斐想要的金礦,可他也知道此事不是想要就能做到的,因而也不算是太過失望。不說其他,光那些稀罕的東西帶回來,也能換回來不少銀子了,這可是個長期的買賣。

    巨船在外頭載了滿滿一船的東西往回開了,隻是回來也得費不少時間。

    知道了這件事情以後,楚斐又很快便將此事拋到了腦後,知道有一整船的貨物在等著自己以後,他仿佛是見到無數銀票長著翅膀朝自己飛來,一下子又忽然恢複了原先揮金如土的習慣。

    他出了幾次門,每次回來的時候,都帶著許多東西,要麽是給寧暖的,要麽就是沒出生的小世子的,將屋子裏填得珠光寶氣,肉眼可見之處,到處都是華貴的鑲滿了珍珠寶石的東西。寧暖剛開始還頭疼不已,後來見得多了,竟然也漸漸習慣,偶爾薛明玉或者江雲蘭來看她,反倒是個個都一副被晃花了眼的模樣。

    楚斐滿心滿眼就隻有寧暖和沒出生的孩子,一時連外頭的事情也不顧了,偶爾三皇子來尋他,他再出出主意,早朝也是再也沒上過,更是許久沒出現在百姓們的眼中。

    百姓們還納悶不已,卻見安王府閉門謝客,而京城裏頭的事情一件多過一件,安王不出現,外頭談論安王的話卻是少了。

    這反而卻如了太後的意。

    哪怕是外頭傳出了對於自己名聲不好的話,楚斐也懶得理會,隻管待在府中,守著寧暖生產。

    他在府中備足了女醫,還有守衛的侍衛,連暗衛也藏在暗處待命,更是搜集了許多珍稀藥材來等著救命,萬萬事俱備,隻欠寧暖發動了。

    寧暖發動的日子,還是在某天下午。

    她照往常一樣,躺在躺椅上,拿著一本書在看,這書也是慧真大師送過來的,是一本孤本,寧暖從未看過,看的正是入迷。而楚斐就守在她的旁邊,坐在椅子上,膝蓋上放著一盤葡萄,小心翼翼地給葡萄剝皮,剝好以後,再送到她的嘴邊。

    寧暖看著看著,便忍不住看向了他。

    “王爺今日沒有事情?”

    “我早已經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完了。”楚斐說著,便忍不住朝她的肚子看去。如今寧暖小腹已經高高隆起,大夫也說了,就是在近幾日臨盆,可卻是久等也等不來。楚斐緊張不已,早早便將能處理的事情全都處理完,不能處理的也推到了一邊,他心裏頭放心不下,隻等著寧暖生完了再處理。

    “這葡萄合不合你的胃口?”楚斐嚐了一口,頓時被酸倒了牙。“這麽酸的葡萄,你也能吃得下口?”

    “當初明玉也是這樣的。”寧暖忍不住笑:“我那時候也驚訝,這麽酸的東西,明玉竟然也吃得下,可如今我卻也吃的高興,明玉前些日子還給我送了不少酸話梅過來,我嚐著也很合胃口。”

    提到這個,楚斐便覺得牙更疼了。

    他見寧暖吃的高興,自己也偷偷嚐了一顆,才咬了一口,便覺得自己的牙沒了知覺,偏偏寧暖還吃得津津有味,好似不是同一種酸話梅一樣。

    楚斐又高興起來:“先前薛明玉就生了個兒子,之前他抱到王府裏來,我也看了一眼,倒是可人疼的很。”

    寧暖摸摸肚子,又問:“若不是個小世子,王爺就不高興了?”

    “哪裏會,若是個和你一樣的姑娘,我疼她還來不及呢。”楚斐頓了頓,又肯定地道:“但這回,一定是個小世子。”

    誰讓寧暖上輩子就生了個小世子呢!

    雖然這輩子懷的日子不一樣了,可事事都按照上輩子的路來,這輩子寧暖肚子裏懷的,也肯定是個世子。

    因著這樣,楚斐準備起東西的時候,也全都是給男孩的。

    他說起來還有些遺憾:“若是個龍鳳胎就好了……”

    這樣他又有了世子,又有了女兒,阿暖以後也不用再受第二回 苦。

    寧暖摸著肚子,正要笑他,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拉住了楚斐的手。

    楚斐忽然被她拉住,一時也有些沒反應過來,頓時納悶道:“阿暖,怎麽了?”

    寧暖冷靜地吩咐道:“香桃,扶我去床上,王爺出去,順便將女醫叫來,對了,別忘了穩婆。”

    楚斐:“……啊?”

    寧暖說:“我要生了。”

    楚斐:“……”

    楚斐:!!!

    楚斐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腦子空白了一瞬,下一瞬,便已經慌慌張張地跳了起來,他的動作太過禁錮行,甚至一下子踢到了椅子腿,把他絆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了地上。楚斐也顧不得其他,連忙穩住了身體,他手忙腳亂地幫著香桃將寧暖扶到了床上,又想起寧暖方才交代的事情,一下子又如炸毛貓一般躥了出去。

    “快來人!王妃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