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要要子      更新:2022-09-07 20:55      字數:9510
  第70章

    和向晚晴道別後, 陸鳴之也準備回自己的寢房。

    “陸少主。”剛過拐角,柳南不知從哪竄出來:“請留步。”

    “柳南,是你。怎麽了?”

    “我剛好瞧見陸少主, 過來跟你打聲招呼。”他笑得很討好。

    陸鳴之點頭:“天也不晚了,早點回去休息。”

    他抬腳要走。

    “哎哎。”柳南再次上前攔住他:“其實……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沒事兒。”

    那不就是有事嗎。

    “有什麽事?”

    柳南欲言又止:“其實……我是看陸少主和商人似乎走得很近。”

    “嗯?還好吧,怎麽了?”

    “這也許有點多管閑事, 但我總覺得商人沒那麽簡單。陸少主還是防備一下的好。”他神情嚴肅, 是一副擔心他的口吻。

    陸鳴之挑眉。

    他雖然經常被向晚晴罵憨,但又不傻。商人藏得最深的秘密無非就是混元珠, 這個他已經知道了。

    就算還有什麽, 柳南一個練氣小修也不該知道。

    他不知道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順著話問:“敢問你有何根據?”

    “根據?”

    柳南想了想。

    “那我倒想先問問陸少主……陸少主從前有沒有過一種感覺?”

    “感覺?”

    “對。你的身體有時會不受你操控,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人在背後指引著你的一舉一動……可你不知道那是誰, 有時覺得那就是自己, 有時又覺得是別人……但無一例外,隻要聽從那個人的指示,再大的困難最後都能順利通過。陸少主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陸鳴之神情一驚,好像在錯愕他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這事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甚至連向晚晴都不知道。

    本以為隻能一輩子藏在心裏的。

    “你……你怎麽會知道這種事?難道, 你也?”他有點動搖。

    柳南很想搖頭跟他說不。

    不是他也有這種感覺, 而是那個指引他的人,其實就是自己。

    陸鳴之是這個遊戲的主角, 他作為操控他、經曆他一生的玩家,甚至可以直接等同於他的父親。

    沒有玩家,哪裏會有現在的陸鳴之?

    但就算坦白, 沒有確切的證據, 陸鳴之恐怕也不會相信。

    柳南隻能先點頭:“對, 我和你是一樣的。告訴我一定要防備商人的,也是指引我的人說的。”

    “跟你說?”陸鳴之更驚訝了:“你可以和他對話?”

    “啊?呃……這、這有時候可以,有時候不太行。看狀態的。”

    “竟然是這樣……”陸鳴之皺眉望著自己的手掌:“我,其實我從初入宗門時就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了很多時候如果沒有她,我也許早就死了。所以……我很清楚那不是我,是存在於我心中的另一個人。盡管我不知道她是誰。沒想到,沒想到你也有同樣的經曆。”

    柳南聽得都興奮了。他是沒想到陸鳴之對他竟然有這麽深的感情!

    可惡,要是現在就能跟他坦白該多好。他肯定會對他言聽計從。

    “那對你來說,那個人對你而言豈不是非常重要?”

    陸鳴之頷首:“我的親生母親很早就去世了。都說入仙途等於重生,我重生後第一個清晰認識到的人就是她。這千年來,她無數次在危難中引導我、幫助我。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我。對我而言,她就是我的第二個母親。”

    “可惜……”他苦澀地笑了笑:“可惜,我從來沒像你這樣聽見過她的聲音,而且,也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柳南在心裏著急得要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被認成女人,但你感覺不到都是因為我穿進遊戲裏了啊!

    “我向你保證,他肯定沒有拋棄你。”他開始暗搓搓給自己加好感:“他是什麽樣的人,你有印象嗎?”

    “她……雖然有時候喜歡使用簡單了當的暴力,但也很聰明冷靜。”陸鳴之想了想:“她好像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沒法逃過她的眼睛。有一次我誤入一處秘境,在裏邊迷了路,如果不是她讓我掉頭,那我很可能已經穿過幻象中的河流,被藏在底下的水妖吞吃入腹了。”

    哦,哦!

    柳南記得。

    那是主線任務必經的一個關卡。目的是讓陸鳴之拿到神劍。

    自己最開始死了無數遍,是後來受不了找來了疾大神的攻略才終於知道必須先解謎才能開啟暗道平安過河。

    這個陸鳴之說不定是他最後那個檔的數據。

    “那你看,他這麽在乎你的安危,怎麽可能不管你呢。”他道:“一定是有什麽原因,也許是覺得你已經可以徹底獨立了呢?”

    “獨立……”

    陸鳴之喃喃自語:“有道理。她肯定也覺得我太過依賴她,所以才故意不再管我。如果我因為這點困難就受挫,她肯定會很失望。”

    “這就對了嘛。”柳南道:“隻要陸少主接著好好幹,總有一天會再見到他的。”

    到那時,自己肯定也已經徹底掌握了天罡宗的局勢。

    ……

    疾雪睜開眼,發現自己又處在夢境中。

    上次做夢還是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也不知道這玩意觸發的具體條件到底是什麽。

    隨著魔殿陰暗的螺旋樓梯往下,她跟在諸懷身後來到了地下室。

    對。她這次沒有再成為別人,而是以一種幽靈旁觀者的狀態參與了夢境。

    “……乖孩子。”

    樓梯盡頭,房間裏傳來女人隨和的聲音。

    諸懷似乎是打算等她說完,站在門口沒動。

    疾雪穿透門扉進去。

    屋子的布局很簡單,簡單得有點過頭,不像是給人住的地方,倒像是一所囚籠。

    疾雪本想看看女人長什麽樣,但一把目光挪向她,視野就變得模糊,再次回神,她居然又成為了女人。

    麵前光潔的地板上,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美麗少年。他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縮著肩膀,聲音小小的:“阿娘,這裏好冷。”

    “冷是當然的,這裏是很深的地下。”

    “為什麽,要帶我來地下?”

    疾雪道:“魔尊之鑰已經開始抗拒繼續待在我的體內,我不久之後就會死。我是死了,但你還不能。你必須活著。可這麽弱小無力,跟個廢物沒區別的你,放出去很快就會被玄紫那幫人找到。”

    少年點了下頭,努力想要理解她的意思:“所以……阿娘是在保護我嗎?”

    “哈!”疾雪冷笑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抬手一巴掌甩在少年臉上。

    這一掌十分用力。

    少年的腦袋因為衝擊撞到牆上,捂住頭,他沒叫出來,低低地吃痛地吸著氣。

    “我不記得有把你養成這麽厚臉皮的人。”疾雪聽見自己在說:“你的確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但我準你叫我一聲娘,是因為你對我而言還有價值。隻要你還能讓混元珠好好運作,你就有資格做我的孩子。我也可以在沒事的時候給你一點你需要的母愛。”

    “但這必須靠你自己來掙。”

    “雲扶。”

    “在魔域,沒有價值的人不如去死。”

    “就像那個姑且可以算作你父親的人一樣。他除了讓我得到你,毫無價值,所以我用完就把他殺了。”

    “你最好不要讓我覺得你也同樣沒有價值。”

    “價值……”少年捂著腫起的額頭抬起眼睛顫顫看她:“怎麽樣……才算有價值?”

    疾雪道:“你天生生氣就比普通人強盛,隻要能好好讓混元珠運作,那還算有點價值。除此之外……”她想了想,露出個沒什麽溫度的笑:“在這世間,果然還是錢比較重要吧?”

    “錢可以創造價值。沒有錢的人,在哪裏都寸步難行。”

    她優雅地站起來,似乎已經疲於再和他交流。

    “以後這間地下室就是你的家。”

    見她要走,少年急著跪行幾步抓住她的衣角,被輕飄飄地打開。

    那不是多麽厭惡的力道。

    就是真的沒有興趣,毫不關心罷了。

    “我想說的事已經跟你說完了。想要阿娘多愛你一點,那就拿出點值得被我愛的價值。”她高高在上地,冷眼看他:“你不會真的以為會有人無條件地愛你吧?”

    “雲扶。那種人是不存在的。”

    “你記好了。”

    她離開地下室,再也沒有聽見來自身後的一點聲音。

    疾雪脫離了女人的身體。

    眼前的畫麵很快再次一轉,魔殿動蕩,魔將們雜亂的腳步聲回響在大殿中。

    “尊上隕落了!”

    “尊上!”

    諸懷快步來到地下室,沒等他打開門,少年從裏撲出來:“阿娘呢?”

    諸懷看著他過於蒼白瑰麗的臉,將他往裏一推,等他跌坐在地才道:“公子,尊上隕落了。”

    他愣住:“怎麽……會……”

    “尊上早就料到這一天,我奉尊上的命,來執行她最後交給我的任務。”

    少年似乎猜到他想要做什麽,努力做出平靜的微笑,壓著顫抖的聲音問:“什麽任務?”

    “封印你。”諸懷道:“畢竟你是魔域最後的王牌,不能落到別人手裏。在真正有能力的下任魔尊出現之前,都得讓你先待在這裏頭了。”

    不管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還是一千年,一萬年。

    哪怕到死。

    “……”少年沒有說話,伸手抓緊了他。這無疑是一種無聲的哀求。

    諸懷與他對視。

    “公子,你的眼睛,和尊上生得格外的像。”

    “……?”

    “如果不是這一點,我可能已經把你打個半殘丟進去了。”諸懷打開他的手:“反正混元珠要的是你的生氣,你沒有手腳,更不會有機會逃脫。不過算了,我不想看見那雙肖像尊上的眼睛展露痛苦。”

    “公子,有緣再見吧。不過,咱們多半不會再見了。”

    他沒有再看他一眼,關上門,在門上施加了封印。

    能解除封印的,隻有持有魔尊之鑰的人。

    疾雪隔著一道門扉,好像終於聽見那個一直不怎麽外露情緒的少年低低抽泣起來。

    但也隻是掉掉眼淚,並沒有求救。

    大概知道誰也不會為他動搖。

    ……

    劍術實戰之後,練氣小修們就要開始從最基本的煉丹、煉器、禦器、馭獸開始修習。

    今天是煉丹。

    煉丹就得用到靈植,而宗門顯然不會這麽大方給他們發靈植練手。

    於是天還沒亮,長老就帶著四個班的弟子往靈田山的方向去。

    天罡宗的靈植都種在光線很好的山頭,那山峰又陡又高,石階比山門關的那座壯觀石階還要多了一兩百層。爬上去對還不會禦劍飛行的修士們而言是場苦行。

    疾雪打著嗬欠慢悠悠到集合地點的時候,基本所有人都到齊了。長老指著她的鼻子想罵,介於她最近表現優秀,忍住了,隻說了一句:“下次再遲到我可就不等你了。”

    疾雪今天還真不是故意遲到的。

    都怪那個夢,害她沒怎麽睡好。

    這次比前兩次要清晰很多,醒來後也依稀記得不少片段。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夢裏那個少年,是桂雲扶。

    她想著想著,目光往旁一瞥,正好看見他一個人站在離人群稍遠的地方。

    依舊是一副淡然從容的樣子,但以往必定旁邊還有很多人圍著,今天卻沒見半個人影。

    “一群勢利眼。”

    不用想,肯定是因為昨天那場擂台賽。桂雲扶輸給了她,而且是毫無反抗的那種輸。所以梅班的人心裏有考量了。

    像是有所感應般,桂雲扶的腦袋往這邊偏了一下,在和他四目相視前,疾雪收回視線。

    “喲,你這就把腰墜戴著了?”她看著懷青。

    那枚碧綠的腰墜被他串了個紅繩掛在腰間,走動時會一晃一晃的,倒是好看。

    “反正收起來也很浪費,還不如戴上呢。”懷青珍惜地摸了摸:“而且……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東西。”

    疾雪立刻道:“我沒那個意思。”

    懷青的表情瞬間垮下去:“……我知道。你也不用特意強調這一點。”

    莊曉月趕緊岔開話題:“你聽長老說了嗎?這座山好像每年都要累死幾個弟子。一會兒我如果走不動了你可得扶著我。”她對自己的體力還算有自信,但這座山實在高過了頭。

    懷青也道:“那你另一隻手也稍微扶扶我。”

    疾雪:“……你們累了不知道停下來休息?”

    隨著長老打開通往靈田山的法陣,打頭的梅班弟子一齊衝了上去。

    他們這麽積極是有原因的。

    宗門不會免費給弟子們派發靈植,但可以免費派發靈植的種子。每人一顆,各式各樣的都有,有珍貴的高階種子,也有平平無奇的低階種子。

    越早到達山頂,就越能先別人一步挑選。

    “我們,也走!”阿葵抱著當康,拽著懷青往前衝去。

    莊曉月不禁質疑:“不會你妹妹都比你有耐力吧?”

    懷青媚笑兩聲:“可以請你不要小看小倌的體能嗎?我可是能從早上做到第二天晚……”

    “停停停,你在你妹妹麵前說什麽啊!”

    山路雖長,但並不窄,估計是為了方便大量弟子同時通行,建得很寬,可以四五個人並排著走。

    但這就像長跑時你和朋友說好一起跑,但最後永遠一前一後一樣,走到半途,疾雪一步跨兩個台階,懷青三人卻要頓三秒爬一層,很快就拉出了一段距離。

    旁邊當然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除非你願意落到最後一個去不擋任何人的道。

    疾雪道:“你們行不行啊。”

    莊曉月:“是你太行了好不好!”

    累、累死了,這都爬了快小半個時辰了,都還完全看不到山頂。

    怎麽會這樣?

    “你不是說小倌很行嗎?”她轉頭問懷青:“這就開始喘氣了?”

    懷青嘟囔:“自己動和別人動是有區別的……”

    正說著這樣那樣的無聊話,一道腳步聲忽然停在眾人身後。

    疾雪回頭就看見桂雲扶站在那裏。

    因為戴著麵簾看不見臉,所以難以分辨他此時的狀態。

    但以他那個體力,能走到這裏恐怕已經很勉強了吧。

    “你……”他說出口的第一個字就帶著喘,頓了一下,再說話嗓子就清晰了些:“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疾雪知道他在問自己。

    “我有什麽義務要幫你嗎?”

    冷漠的口吻。比陌生人還不如。

    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對他說:“我什麽都答應你,因為你是我的寶貝。”

    桂雲扶也許意識到了這一點,也許沒有,總之,他沒了下文。

    疾雪已經轉身往前。

    因為中間隔著好幾道台階,就算伸手也抓不到她。

    很快就看不見她的身影。

    剩下三個人都和桂雲扶沒那麽熟,氣氛有點尷尬。懷青心情挺好,看桂雲扶一直望著疾雪消失的方向,主動搭腔:“有什麽事嗎?”

    本以為他會像上次那樣視他如空氣,誰知這回卻道:“豬,能借我嗎?”

    他低頭看著阿葵懷裏的當康。

    本來被太陽曬著還有點昏昏欲睡,突然之間有四道視線朝自己投來,他嚇醒了。

    “你們幹嘛?”

    懷青指了指桂雲扶:“他找你有事。但疾雪又不在這,當然由你來決定咯。”

    當康原本被疾雪帶來修真界就是保護桂雲扶的。

    按理,他當然義不容辭。

    但如今尊上和這個可惡的商人已經恩斷義絕,他當然不用再保護他了。

    所以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

    不字剛落地,他後頸的皮被桂雲扶揪起來。

    “你你你幹嘛,你以為我不敢反抗是吧!”

    他沒理當康,衝三人淡淡低了下頭,轉身往台階下走了幾步。

    懷青問:“阿葵,可以嗎?你不是很喜歡那隻豬嗎?”

    阿葵乖乖點頭:“可以。大哥哥,看起來很累。小豬,可以幫他。”

    “……”懷青一笑,摸摸她的腦袋。

    “阿葵真是好孩子,和阿兄不一樣。”

    “和阿兄不一樣?”

    畢竟他剛才有一瞬間想把當康搶回來,這樣,他就永遠追不上疾雪了。

    周圍陸陸續續有從下麵爬上來的弟子,好在當康已經被扔進桂雲扶的袖子裏。

    “儲靈袋。看到了嗎?”他問。

    當康很不情願:“看到了。”

    “打開。”

    “打開就打開,但我幹嘛要聽你的。”他最後倔強了句:“你現在可不是尊上的‘寶貝’了。有什麽價值讓我這麽做。”

    他感覺桂雲扶的手腕滯遲了一下。

    良久,他平靜的聲音傳來:“我已經沒有價值了嗎?”

    當康:?

    最後他還是幫桂雲扶打開了儲靈袋。這地方人來人往,儲靈袋那麽大一個,很顯眼。不過他昨天已經在擂台上輸給了尊上,真的還有必要裝成有修為的樣子嗎?

    靈力注入,飛行法器攀升至半空,當康吹著涼爽的風安慰自己:就當是為了早點找到尊上。

    疾雪是第一個到達山頂的。四個班的長老都很震驚。

    “快看看往年最快的人是多久?”

    “兩個時辰三刻鍾。”

    “那她呢?”

    “正、正好一個時辰!”

    ??

    真的假的?

    “你是走上來的對吧?”長老問她。

    疾雪道:“我跑上來的。”

    長老:??

    你吃什麽長大的啊!

    供弟子們挑選種子的罐子就在旁邊,基本不是黑的就是紅的,要麽就是棕不拉幾的,單獨拿出來,長老們還勉強分辨得出哪個是高階哪個是低階。

    等徹底混在一起,那就兩眼抓瞎了。

    疾雪站在罐子前看了好一會,不知道是真的在看還是裝樣子,長老們等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她才終於伸手從裏邊挑出一粒。

    “你要這個?之後不能改的啊。”

    疾雪點頭:“就這個。”

    長老又讓她領了種田的工具。

    沒錯,因為這個遊戲本身除了動作養成解謎要素外,還有一點種田要素。

    低階弟子不能拿宗門靈田裏的材料,隻能自給自足——自己買種子自己種。

    宗門專門分了一片田給新晉弟子們練手,疾雪找到自己的那一小方格靈土,從袋子裏摸出鏟子。

    這玩意在遊戲裏隻需要點下鼠標,真要她實操,其實不怎麽拿手。

    反正隻要把土撥開把種子丟進去就行了吧?

    她差不多快弄好的時候,第一批弟子也到了,靈田瞬間熱鬧起來。

    “疾雪——”

    莊曉月一來就躺倒在地:“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這不還活著嗎。”

    “下一秒就要死了!”

    因為阿葵走到半途走不動了,她和懷青輪流背了她一截,過程太過痛苦,不想再回憶。

    懷青的汗水幾乎打濕了衣衫,湊過來看時,睫毛上還沾染著汗珠:“你挑的什麽種子?”

    “秘密。”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懷青給她看自己的:“我不懂,隨便拿的。”

    他運氣還行,這是一種三階靈植的種子,萬能藥引,很多丹藥都要用到。

    疾雪又湊過去看阿葵和莊曉月的,發現當康不在她懷裏:“豬呢?”

    阿葵弱弱道:“借給,大哥哥了。對不起。阿葵,做錯了?”

    “……”疾雪沉默幾秒,也不知在想什麽:“借就借吧。”

    她重新坐回去。

    原地休息了一陣後,眾弟子才像重新找回魂魄,著手準備種田。

    疾雪早就搞完了,也不想在那擋著別人,幹脆站起來圍著靈田繞了一圈散步。

    散著散著,她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他估計對種靈植這事很熟悉,也已經弄完了。疾雪本來想離開的,但桂雲扶已經發現她,朝她走過來。

    她冷著臉問:“幹嘛?”

    “這個,還你。”他手一抬,當康趕緊從他掌中跳到疾雪懷裏。

    “尊上,我剛才是怕暴露身份才沒收拾他的,下次真的再也不幫他了!”

    疾雪拍拍他的豬腦,轉身要走。

    桂雲扶突然輕輕喊她:“疾雪……”

    “?”她回頭。

    他看著她,也許是因為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緒,手指在身側攥了又攥也沒說出下一句話。

    習慣揣摩他人的人,一旦發現自己看不透一個人後,就會變成這樣。

    疾雪等了他五秒。

    在最後一秒的時候,桂雲扶終於開口,卻是一句突兀的:“午飯……你吃嗎?”

    午飯?確實要到該吃午飯的時間了。

    但疾雪早就辟穀,之前要不是為了陪桂雲扶,根本不用吃飯。

    “不吃。”

    他道:“但你昨晚不是和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嗎?”

    她挑眉:“這跟你沒關係吧?”

    這話像是將桂雲扶反問住了,他動了動唇瓣,沒說話。

    疾雪扭頭,衣角被他從後抓住。她拂開他,聽見桂雲扶低低嘶了一聲。

    “你這怎麽變成這樣了?”雖然隻有一瞬間,但她看見了他從袖中露出的手腕,一片淤青,很嚇人。

    “沒事,小傷而已。”他把手腕往身後一背。

    “這叫小傷?”她道:為什麽不上藥?”

    商人的乾坤袋裏應該不缺金瘡藥。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不答反問:“你是在心疼我嗎?”

    這回輪到疾雪沉默了。

    心疼他?

    她還在氣頭上,幹嘛要心疼他?

    她不會道歉,也不會內疚。

    先不信任她的人明明是他。

    “我隻會心疼我喜歡的人。為什麽要閑得沒事去心疼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懷疑我的人?我有病嗎?”

    疾雪說完邁開腳步,桂雲扶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收回手,睫毛緩緩一垂,在眼下投下了點落寞的影子。

    回到懷青等人那裏,他們已經把自己的種子都種了下去。

    每個靈植成熟的時期各有不同,一般高品階的耗時長點,低品階的等一等明天就能長出來。

    “長老說給我們用的這片靈田靈氣含量可高,七天之內肯定能全部收獲。”莊曉月道。

    懷青小臉發白:“那豈不是還得爬七天的山?”

    “……你要是能估算出自己靈植的成熟時間,隻爬一天也行。”

    “那誰能知道啊。”

    爬了一天山,眾人都累了,就算種完了田也聚在旁邊沒走。雖然是下坡路,但想想還要原路再走一遍山道,弟子們就跟焉了吧唧的茄子一樣。

    “別躺著了,就這點路都能把你們累成這樣,那以後出去遊曆時該怎麽辦?”

    長老上來趕人。

    “快快,這天看著好像要下雨,你們不想下山時腳滑摔死就趕緊的。”

    催了三遍,弟子們才慢吞吞站起來往山下走。

    疾雪勉強良心大發,把已經完全脫力的阿葵往自己背上一背,替莊曉月和懷青減輕了返程時的負擔。

    雨來得比想象中快,起初還隻是毛毛小雨,等眾人走到離山腳還有一小段距離時,嘩的演變成了傾盆大雨。

    兩人一邊一個抓著疾雪的胳膊,這才沒腳滑地安全到達山下。

    “我們快回宿舍吧,好大的雨呀。”莊曉月對她道。

    疾雪剛一點頭,天空晃過一道白光,隨後響起嗡嗡的雷聲。

    ……雷。

    她像是想起什麽,往周圍一掃,沒看見人,拽住一個路過的梅班弟子就問:“人呢?”

    “什麽人?”

    “商人。”她道:“他跟你們一起下來了的吧?”

    梅班弟子想了想:“沒有吧,我是最晚下山的,那個時候他好像還在靈田那邊。”

    “你說什麽?”

    疾雪眉頭皺起來。

    “他留在那邊幹嘛?”

    “這我就不知道了……商人今天本來就有點奇怪……”

    懷青道:“沒事的,靈田那邊有個可以避雨的涼亭,等雨小一點……哎,疾雪!”

    沒等他說完話,疾雪的人已經三步並兩步跨上石階,轉瞬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

    雨很大,越來越大,夾著狂風,好像要把人吹下山似的。

    疾雪到達山頂時,衣服濕透,往後撩了一下頭發,好讓視野裏能看清人。

    靈田附近……沒有。

    懷青剛才所說的涼亭裏,也沒有。

    她拔腿從這邊跑了另一邊的靈田,也沒找到。

    最後費勁闖進山林裏,才終於看見他。

    他坐在一棵大樹下,渾身濕透,烏黑柔軟的發淩亂地散落在肩頭,整張臉靠在臂彎裏,像是一件漂亮而安靜的藝術品。

    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生氣。

    就好像死了一樣。

    聽到疾雪靠近的腳步聲,他頓了下,一點一點抬起頭。

    麵簾早就被隨便拽下來攥緊在手裏,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他那雙漂亮的、微微泛紅的眼眸。

    那是一種蒙著氤氳的,又黑又深的瞳色。一點光也照不進深處。黑漆漆的。

    他的膚色本來就很白,在大雨中,沾染著雨滴,好像透明一樣的白。白得沒什麽真實感。

    疾雪上次沒有心思看他的臉,這次看清楚了才知道,原來他害怕的時候是這種表情。

    和夢裏的一模一樣。

    “為什麽不跟大家一起下山?”她麵無表情地問。

    “……”桂雲扶沒答話。

    “我在問你話。”

    桂雲扶沒什麽血色的唇瓣張了一下才道:“我,走不動了。”

    “哈?”

    他撇開視線:“上山時用的儲靈袋是最後一袋……已經沒有剩的了。”

    所以,他沒下山是因為太累了。

    疾雪透了口氣,覺得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也是,她明明知道桂雲扶的體力差到什麽程度。

    剛才上山時追上來跟她搭話,就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才對。

    “沒想到你那麽聰明,也有失算的時候。”她嘲諷了一句。

    桂雲扶低著眼簾,緩慢地眨了下睫毛,好像要擠出水霧似的。

    “你是來找我的嗎?”他低低地問。

    疾雪很不想承認:“算是吧。”

    “為什麽?”他道:“你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她停頓了下,倒沒想到會從桂雲扶嘴裏說出這種話和這種字眼。

    “上來。”她無視這句話,轉身彎腰:“我背你去涼亭那邊避避雨。”

    語氣還是很冷淡,不含任何感情,桂雲扶那麽聰明的人也猜不到她此刻的想法。

    試探性地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他抿唇閉上眼,從後勾住她的脖子。

    明明兩個人都濕透了,疾雪的體溫卻依舊很燙很燙,燙得他眼前有點起霧,胸口的位置也很痛。比昨晚還要痛。

    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摳緊了掌心,就算在上邊留下了很重的傷痕他也仿佛沒有察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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