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作者:啾靈      更新:2022-09-03 10:14      字數:7910
  第六十五章

    陸澹一掀眼皮, 問道:“追根究底,你對我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心有不平的難道不該是我嗎?”

    聽了陸澹的問題,謝鈞心中也難免翻起了十分複雜的心緒。

    或許正是陸澹在他妹妹的這件事裏, 著實沒有多少可讓人指摘的地方, 所以在事情已經定局,隻能成為敵對的時候, 謝鈞總是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誰對誰錯, 該不該的問題了。

    說到底,既然他站了這個立場, 他就隻能站的更穩一些。

    “跟他有什麽好說的?”武寧侯冷哼一聲, 半點不給謝鈞麵子:“還舅兄?你回去告訴你父親祖父, 世子夫人謝芳華的葬禮一切從簡, 我就不請他了!”

    謝鈞聽到這話臉色一變,他著實沒想到武寧侯一回來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這麽霸道的讓世子夫人名義上去世!

    這個時代對於死亡還是挺避諱的,尤其謝芳華如今還身懷六甲,若武寧侯府給謝芳華辦喪事,做事有些不太吉利。

    “侯爺何必如此?”謝鈞軟了態度, 對武寧侯說道:“若侯府實在在意, 便讓世子出具一份休書便可,何必大動幹戈?”

    現在滿朝上下,知道皇上幹了什麽缺德的事情的人,已經不在少數。這消息從宮中傳到前朝的速度, 遠遠大於皇上的預料。

    為此皇上魏昭還狠狠的發了一頓火, 對那些已知的知情人, 比如後宮妃子等俱都有所申飭!

    這種時候, 恰逢武寧侯回京, 陸澹恢複記憶的時候,直接安排了世子夫人謝芳華的葬禮,無疑是像皇上和謝家都表達了不滿和立場,著實有些打臉了。

    而且若是讓孕中本就多思的他妹妹知道了,還不知道她會怎麽亂想。

    “你不說我還忘了,休書也少不了她的!她可不配進我家祖墳!”

    武寧侯一聽謝鈞的話,才突然想起來還可以這樣,不能人死了還占著他兒子妻子的身份吧?

    索性都安排上。

    “到時候我讓人給你謝家送回去。”

    謝鈞嘴唇抿的緊緊的,牙齒在嘴裏都要咬碎了,他從不知道武寧侯是這樣一個難纏的性子。

    “……侯爺,便是看在往日謝府對侯爺的幫助上,侯爺也不至於如此不顧情麵吧?”

    滿朝文武眾所周知,武寧侯陸嶽能有機會重新起來,多虧了當初的謝太師在朝中對先帝的進言,難道武寧侯還能不念及這個恩情嗎?

    武寧侯眉眼間沉寂了下來,定定的盯著謝鈞。在那一瞬間,謝鈞是真切的感覺到了武寧侯從屍山血海中凝練出來的氣勢的,不由的對自己的預估失誤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本候領謝太師這個情,隻要你讓謝太師自己來跟本候說就行。”武寧侯冷聲說道,謝鈞不過謝家一個孫子輩,也能以這件事情來跟他談條件了?

    謝鈞哽住,他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祖父對臉麵名聲的愛惜?

    更何況謝芳華和他在祖父看來,在一定程度上都已經與謝家脫離了關係,尤其是他妹妹,在祖父心中恐怕恨不得她出了事情之後當時就死了最好。

    祖父他怎麽可能為了這種事情,用掉武寧侯這個人情不說,還要落一個施恩圖報的不好聽的名聲?

    一時之間自認智計頻出的謝鈞才發現,對於很多事情,他一時半會也隻能束手無策。

    閉了閉眼睛,謝鈞對武寧侯行禮說道:“我會將話給祖父帶到的。”

    或許他可以跟祖父從這件事情對謝家的影響角度出發,去試著說服祖父?

    謝鈞不敢肯定。

    但對上了隻說了一句話,就一直一語不發,冷淡沉默的陸澹的時候,謝鈞心思一轉之後,就誠懇的對陸澹道了歉。

    “陸兄,這段時間以來的事情,我很抱歉。”

    謝鈞一臉誠懇,感覺跟剛才有些挑釁的問陸澹為何不叫舅兄之人,並不是同一個一樣。

    武寧侯對謝鈞的態度轉變倒是挑了挑眉毛,但陸澹卻完全不意外。

    謝鈞這種能屈能伸的性格,上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多有領教了。

    “我承認因為芳華的事情,對你的態度有所遷怒。但你知道的,芳華她性子爛漫,天真嬌憨,發生那種意外她也不想的。

    你一貫愛重於她,她如今身懷六甲又整日多思纏綿病榻,若知道這樣的消息恐怕受不了打擊,陸兄如何忍心讓她到那樣的境地?”

    想起陸澹哪怕是在失憶之中,也對謝芳華一往情深的樣子,謝鈞不認為隻是恢複了記憶,陸澹就能將謝芳華從心裏完全抹去了。

    感情牌若是能有作用,就再好不過了。

    但謝鈞失望了,他便是提起謝芳華身懷六甲之事,陸澹神情也並無一絲動蕩。難不成他還真看錯了陸澹的性情?

    此時隻聽見陸澹冷冷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失憶之後,見過她不止一次,恕我實在看不出來她迫不得已的跡象。我已經經曆過生死,往事便不要再提了。我身體不便,容我現行進府了。”

    說罷直接示意身後之人,將他推進了武寧侯府。

    武寧侯對著臉色凝重的謝鈞也沒什麽話說,直接說道:“行了,本侯爺急著回家,既然這些廢物是皇上的人,那你便自己帶走吧!”

    剛要進府,武寧侯又轉身說道:“對了,讓你帶的話別忘了。”

    說罷,將馬繩扔給旁邊等著的人,大跨步的往侯府中走去。

    邊走還邊問道:“怎麽這麽大會兒功夫了,還不見夫人接我?”

    謝鈞站在一群被武寧侯禁衛仍在一起,嗷嗷叫著痛苦□□的玄鳥衛邊上,心中轉著無數的想法和心思,但卻發現他竟然一時之間找不到一個能讓武寧侯忌憚,而打消他的打算的辦法。

    若是皇上呢?以皇權給武寧侯施壓,武寧侯會就範嗎?

    但以謝鈞對皇上的了解,皇上或許根本不會覺得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在他的生辰之前,他恐怕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跟武寧侯對上。

    果然,當謝鈞將武寧侯的打算跟皇上魏昭說了之後,魏昭是真的不以為意,反而還勸謝鈞:“武寧侯做那些事情也不過是出口氣罷了,你暫且先忍耐一下,計劃要想萬無一失,還需要一點時間準備。你也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什麽岔子吧?”

    邊關傳來的消息,奪權之事已經進行了一部分,但還沒有到皇上預期的程度,京都的安排也還沒有完全準備就緒。

    朝中的大部分官員,如今對魏昭來說,都是他想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的,唯有寥寥無幾的幾個,還讓他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武寧侯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個。

    或許是因為武寧侯的名聲和能力已經讓魏昭多年心聲忌憚和陰影,總之他總想一擊即中,做好萬全準備。

    “皇上,可姝妃娘娘如今身懷六甲,武寧侯府若做出給世子夫人下葬之事,會不會有所衝撞?”

    謝鈞知道從他妹妹身上出發,已經很難得到魏昭的幾分感同身受了,但妹妹肚子裏的孩子,總歸對魏昭應該是有所不同的吧?

    就像他自己曾經說過的,那可能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個孩子,也可能是他的第一個兒子,那孩子的安危他也不在意嗎?

    魏昭聽了這話之後,神情有些動容,與剛才聽了可能衝撞謝芳華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反應。

    在謝鈞看來,比起他妹妹肚子裏那個還未出生的小孩,他妹妹自然是更重要的。但他也不得不接受,其他人尤其是皇上看重的地方與他不同的這個事實。

    這也並無大礙,隻要結果是他想要的就行。

    但謝鈞又失望了,魏昭想了想糾結了半天,最終鏟除他一直以來心病的念頭終究還是占據了上風。

    “朕的孩子自然有龍氣護體,不會受這點小小的外力所影響。至於姝妃,此時不必讓她知道便可。這些事情都是小事,朕交代給你的事情萬萬不能出紕漏!”

    魏昭擺擺手,說完之後示意謝鈞可以退下了。

    謝鈞無可奈何不動聲色的告退了,臉上的表情頗有些心事重重。

    本想如往常一般,去雲華宮見一見姝妃,但要是她問起什麽事情來,他怕他騙不過她,最終還是作罷了。

    他妹妹在別的方麵可能不太敏銳,但是對於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的各種情緒和反應,卻天賦一樣的拿捏的很準。

    謝鈞自嘲般的歎了一口氣,出了宮門之後,他沒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猶豫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的回了謝府一趟。

    本以為也不會多在意的謝太師,對這件事情的在意卻出乎了他的預料。

    “哦?武寧侯讓我親口跟他說?”

    謝太師眉頭緊鎖,事情終究是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這一步了,這些年來武寧侯一直表現的對謝府有一些香火之情的,卻沒想到他回京之後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狠狠的打謝府的臉。

    這讓謝太師有些措不及防,在他的預計之中,武寧侯應該要比武寧侯夫人更能了解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的才是。

    無論如何,也該先與謝府或者他有一次交談才對。

    他當然不能親自去找武寧侯說這件事情,那樣隻會讓他陷入被動。

    可謝家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和誠意總要讓武寧侯知道的,而且武寧侯到底隻是說說,還是決定了這麽做,他也必須得完全確定才能做下一步的部署。

    謝太師思考良久,最終還是覺得需要再斟酌斟酌,便跟謝鈞說道:“你若有時間的話,去看看你大哥吧。”

    謝銘如今已經被押解回京,暫時羈押在牢裏了。

    作為如今京都中如日中天的玄鳥衛首領的謝鈞,對這個消息自然也是知道的,隻是他本沒有去牢裏探望的想法,畢竟現在這種情況,很難讓他大哥覺得他不是去看熱鬧的。

    而且從小到大,他與他大哥之間在謝鈞看來,即使是一個娘生的,也沒多少感情。

    他妹妹好歹是和他在一處玩大的,但他的大哥,從小是被祖父帶大的,很少有跟他們兄妹相處的時候。

    便是偶然有相處的機會,也總是仗著大哥的身份,對他說教的時候比較多。

    但既然謝太師說了,他哪怕是做做樣子也該去看看,便答應了。

    京都的大牢之中,雖然不同的犯人關押的地方不同,但進出口也就那麽一兩個。

    謝鈞還沒到跟前,就看到了薑邈帶著兩個人,進了大牢之中。

    下馬之後,看守大佬的差役一眼就認出了謝鈞玄鳥衛的服飾,畢竟進來被玄鳥衛送進大牢之中的人可不再少數。

    而且當謝家謝銘進了這個大牢之後,便有人前來打過招呼,說是謝太師的孫子,還是玄鳥衛總指揮的親哥哥,所以謝銘雖然如今在大牢裏,待遇卻與一般的犯人完全不同。

    若是那些平民百姓,得知坐牢也能有如此的待遇的話,絕不會再畏懼坐牢,甚至恐怕都不想出去!

    “總指揮大人來了?”差役與剛才檢驗薑邈所帶的東西的時候的神態完全不同,一臉笑意的迎了上來,就要給謝鈞帶路。

    謝鈞卻對在大牢裏遇到薑邈更加的好奇一些,問道:“剛才進去的那兩個人去了哪裏?帶我過去看看。”

    雖然不知道謝鈞為何有這個要求,但是差役隻以為是玄鳥衛又什麽事情,當下就帶了謝鈞過去了。

    轉過一個角,差役正要揚聲說話,就被謝鈞抬手示意不要出聲,也不要動。

    薑邈是來看衛風的,衛風保住了性命,但是判了流放。

    而且跟孫崇當時那種可以贖刑的流放不一樣,衛風這罪無法贖刑。不僅無法贖刑,流放之前還會因為衛風所犯弑父之罪的特殊性,要在額角刺字,留下一輩子甩脫不掉的痕跡!

    對於衛風這個孩子,從遇到開始到如今,都讓薑邈覺得可憐又可惜,命運竟不願意多善待他一點。

    薑邈來見衛風的時候,隻帶了餘安,並沒有帶衛風的母親。

    餘安與衛風年紀相差最小,家中情況也有一些相似之處,但餘安總體來說要比衛風幸運太多了。

    雖然餘安早早的沒有了父親,但衛風的父親如果早早的沒了,對他恐怕是更好的事情。而餘安的母親,也比衛風的母親堅強和拎得清的多。

    她努力的在保護餘安,給他最好的生活,甚至不在乎自己的麵子。

    但衛風的母親就真的軟弱太多了。

    衛風小小年紀就那麽瘦骨嶙峋的出現在薑邈麵前要賣自己的時候,就當她臥病在床起不來床沒有辦法。

    但當初衛風幫她爭取到了一個和餘安的母親一起給鋪子裏做短工的機會,賺到了比別的短工高好幾倍的工錢,餘安的母親一心為掙到錢高興,她卻也會因為別人的議論而神思不屬悶悶不樂。

    那個時候,薑邈心裏就已經音樂察覺到了衛風母親的一點問題了。

    隻是薑邈當時覺得,這世界上人有百樣,不可能都符合她的認知和期許。而且人的性格也要看她的生長環境和經曆,不能隨意對一個人下結論。

    但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縱使再心裏說服自己一百遍,給衛風的母親找了很多十分合理的理由,知道她也是不想的,但也完全不妨礙薑邈不喜歡她。

    她終究不是什麽大聖人,從衛風瘦骨嶙峋的跪倒在他麵前求她買他的時候,薑邈就總是對衛風多了幾分憐憫的寬容。

    更何況,他又是那樣一個聰明能幹,且知恩圖報的好孩子,讓她如何不喜歡?

    這幾天時間不見,才養出來了不少肉的衛風,肉眼可見的又憔悴了下去。

    薑邈抬手揉揉衛風的頭,避開了已經被刺字受傷的地方,心裏難免心疼。

    “東家別看我,我對不起您!”

    衛風用手遮住自己的額頭,不想讓薑邈看到這個代表他罪孽和恥辱的印記。

    又想起當初他信誓旦旦一門心思的想讓東家覺得買他不虧,此時也都已經成了泡影,以為自己眼淚都流幹了的衛風,不知不覺間眼淚又出來了。

    被他粗魯的擦去,他不想這麽軟弱的。

    “你哪裏對不起我了?”薑邈歎一口氣安慰他:“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我回來遲了。”

    如果那天衛風沒有拿著那些銀子回家,事情或許還不至於這樣。

    衛風聽明白了薑邈的言下之意,急的眼睛都紅了,急忙否認:“不是的,我隻是受不了再過回以前的日子了!”

    跟了東家的這段時間以來,是他這輩子過得最開心最輕鬆的日子,所以他怕生活重新回到以前,回到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撐過來的那些日子裏。

    重新被他父親打倒的時候,那種無助和恐懼。被搶走銀子之後,怕給東家惹來麻煩,讓東家承受損失,也怕東家因此不再要他的害怕鋪天蓋地的讓他失去了理智。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對不起東家,東家當初不該買我,我隻能給東家帶來麻煩。”

    衛風十分的沮喪,這個念頭這些日子快把他壓垮了。

    東家是絕無僅有的好東家,他卻已經沒有了做一輩子忠仆的機會了。

    “衛風,聽著。我不後悔買你,你幫我做的那些事情,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初我買你時候的價值。你不知道吧,整個鋪子和農莊裏,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你隻是判了流放,或許過些年我的生意做到邊關去,你還能給我幫忙呢!”

    衛風聽了薑邈的話,心裏如同被柔軟的雲朵完全的包裹了起來,柔軟的他想哭,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帶著哭腔說道:“東家放心吧,我會好好的努力活著的,我在邊關等著。”

    抽泣了兩聲,衛風漸漸的平靜了下來,他對薑邈說道:“東家,我不想姓衛了,我跟你姓薑好不好?做東家您一輩子的家仆。”

    薑邈愣住了,她不知道衛風怎麽突然又這樣的想法,但她沒辦法忽視衛風絕望中帶著期待的眼神,點點頭回答道:“當然可以!不用當我一輩子的家仆,跟我姓薑了的話,我就當你是我弟弟。”

    衛風突然有點不知所措的漲紅了臉,他沒有想占東家便宜的想法,他知道東家沒有別的親人了,但他是東家買來的,怎麽能做東家的親人呢?

    可他真的好想做東家的親人啊,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最後他帶著點夢幻的感覺說道:“東家知道嗎?我本來想著如果東家不同意的話,我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野風,悄無聲息的掠過無人的曠野,又消失的不留痕跡。但我現在不是野風,而是薑風了。”

    他眼睛亮亮的,仿佛帶著兩簇微光。

    薑邈心頭一酸,眼眶發紅。

    雖然她不想提,但是快到探視的時間了,薑邈最終還是提起了衛風的母親。

    “你母親……”

    但還不等薑邈說完,已經猜到薑邈要說什麽的衛風打斷她道。

    “不用了東家,夏哥秋妹月憐姐甚至還有孫先生他們都給我湊了點錢,我已經留給她了。省吃儉用的話,也能撐不短的時間。我也跟她說了,她如果覺得太辛苦的話,就找個人改嫁吧。沒有我這個累贅,她總歸能過得更好一點。”

    衛風釋然的說道,在沒有他之前,在他還不懂事之前,他父親那麽一個酒鬼,他母親依舊還是拉扯著他活過來了。

    如今牽累他母親的兩個人都不在了,希望他母親能過得輕鬆一點吧。

    孤身一人的寡婦,總比帶個累贅兒子改嫁容易。

    隻要他母親稍微用點心,再差的人也不可能比他爹更差了。

    他本來就欠東家很多,不能再將他母親的事情都讓東家來管,那他真的就太無恥了。

    薑邈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說白了這孩子已經給他母親做了他能做的所有的安排了。畢竟薑邈再心疼這個孩子,卻也完全沒有照顧他母親的義務。

    但她願意看在衛風的麵子上,若他的母親實在過不下去的時候,伸一把手。

    至於其他的,就不能了。

    薑邈出大牢的時候,不出意外的見到了拐角處的謝鈞。

    謝鈞也完全沒有躲避的意思,甚至表情神態都直白的告訴薑邈,剛才法神的事情,他都已經盡收眼底了。

    薑邈心中霎時間就升起了一種被窺探隱私的不悅之感,雖然她們說話確實也算在公眾場合,但是這種藏起來不出聲的偷聽,怎麽也不會讓人心情愉悅吧。

    說服自己忽略這件事情,薑邈並不想跟謝鈞搭話,便拱手行了個禮便要帶著餘安離開。

    謝鈞攔在了薑邈麵前,頗為驚奇的看著她。餘安連忙想將薑邈擋住,卻被薑邈攔住了。

    餘安不過一個小廝,沒有必要和謝鈞起衝突。便是有武寧侯府這個靠山,若餘安在謝鈞手裏吃了虧也是不好討回來的。

    誰讓這是一個過分重視身份地位的時代呢?

    “謝大人有何事?”薑邈心中再不悅,也不會當著人的麵表現出來,禮貌平和的問道。

    看著薑邈攔住那個小廝的動作,謝鈞語氣不明的對薑邈說道:“不合時宜不分對象的心軟和善良隻會成為你的弱點。”

    而弱點也正是能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抓住利用的東西,比如他。

    薑邈對謝鈞沒頭沒腦的話十分的莫名其妙,但她不認為謝鈞說的話和她有什麽關係。

    什麽是合時宜,什麽又是合適的對象,恐怕謝鈞所指都是謝鈞他自己的標準。

    可她又不是謝鈞,她隻遵循自己的標準和原則。

    “多謝謝大人提醒,若是無事,容我先行告辭了。”

    這次謝鈞沒有再阻擋,隻在原地看著她走遠。他仿佛問旁邊的人一樣的自言自語:“一個螻蟻罷了,她還真是過分善心了是不是?”

    那差役還以為謝鈞在問他,又看他仿佛和薑邈的關係不錯,連忙應聲道:“可不是,如今京都都傳開了,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厚道的東家啊?”

    差役這話說的可不是假話,哪有東家會在賣了死契的仆從犯事之後,還專門趕回來幫忙的?不追究責任就不錯了。

    剛剛還為了探視和那小子在牢裏能不太受苦,還花了不少銀子呢,但這就不用跟謝大人提了。

    薑邈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之後,謝鈞才往謝銘的牢房裏走去。

    謝銘的牢房跟剛才衛風的牢房完全不一樣,不僅光線不錯,稻草堆變成了柔軟的床鋪,本應該空蕩蕩的牢房中,不僅有一個不錯的桌子,甚至連洗漱盆架都有,簡直像個稍微簡陋一點的客棧。

    牢裏的人坐在牢房裏看書,聽見有人過來,一抬頭就看到了一身玄鳥衛的謝鈞。

    他雖然看起來不如以前光鮮,卻也沒多少狼狽的神情。

    嘖,還是這麽會裝。

    “兄長。”謝鈞聲音淡淡。

    …………

    薑邈回到武寧侯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但她走到清苑園的時候,卻發現陸澹正做著輪椅在清苑園的不遠處抬頭看著頭頂的暮色。

    旁邊的人提醒了他一下,他才轉過頭來,看見剛回來的薑邈便笑了。

    “忙完了?”

    淡淡的一句話,薑邈卻驀然的想起來,在陸澹去肅州之前的那段時間裏,也是經常她從外麵回來之後,總能聽到陸澹的一聲回來了或者忙完了的招呼聲。

    有時候讓她有一種陸澹好像在等她的錯覺。

    但每次陸澹的出現都很自然,就像今天一樣,他隻是在欣賞暮色,而她恰好回來而已。

    即使這樣,也不耽誤薑邈為此有所觸動。

    “嗯,回來了。”

    寒暄兩句之後,他們自然而然的就聊起來今天發生的事情。

    但當陸澹聽到衛風的遭遇之後,卻越聽臉色變得越奇怪起來。

    弑父?衛風?臉上有刺字,還曾想給自己改名野風?

    怎麽越聽越像曾經在邊關飛速崛起名震邊關的小將?

    上輩子的時候,那個名叫野風的人最後還是陸澹可惜他的能力,主張以功抵罪,給他消了案子才讓他能得以繼續升遷,最後甚至成為了大名鼎鼎的野風將軍!

    會是他嗎?但他的經曆已經不完全一樣了,或許應該是這輩子遇到了薑邈的原因?

    思索了一下,陸澹終究還是想親眼見見是不是那個人,便對薑邈說道:“我想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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