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者:啾靈      更新:2022-09-03 10:14      字數:15782
  第二十八章

    轉眼就到了謝太師壽宴的這一天, 武寧侯府自然也接到了請帖,現在武寧侯府中管事的已經是大房了,但說話最頂用的還是謝太師。

    武寧侯府作為謝府算是最重要的聯姻對象之一, 肯定不會被漏掉。

    哪怕是謝鈞也沒辦法從中作梗, 若是謝太師壽宴武寧侯府真的來不了,那才是鬧大笑話的。

    六十五歲在這個朝代已經算是高壽的範圍了, 更何況謝太師如今還在朝中占據高位, 還是文人圈子中的清流代表,自然是要大辦的。

    各方來客, 權貴清流, 姻親故舊, 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武寧侯府清苑園中, 薑邈坐在鏡子之前照著鏡子,鏡子之中的她整個臉都泛著紅腫的樣子, 兩邊臉上還有不少的紅痘痘一樣的東西。

    但臉上的妝容卻看起來比較重,仿佛是為了掩蓋卻沒能掩蓋住一樣,更添了點慘不忍睹。

    不管是武寧侯夫人、還是翠竹都是一副不忍目睹的樣子,陸澹看起來也十分的焦急。

    “大夫來看過了嗎?怎麽說的?你一貫愛惜自己的容貌, 不行的話, 今日就別去了吧?”

    陸澹仿佛一無所知的問道,如果不是把她化成這副容貌的人是他找來的話,薑邈也要信了他的演技了。

    起碼武寧侯夫人和翠竹反正看樣子都是信了的。

    “大夫已經來看過了,說是世子夫人應該是過敏了, 一時半會可能好不了, 要不就聽世子的, 今日不如就不去了吧?”

    翠竹一般私底下沒人的時候叫薑邈姑娘, 而有人的時候都是喊的世子夫人, 此時擔心的說道。

    “祖父壽辰,怎能因為過敏就不去呢?那多不合適啊。”

    薑邈輕快的說道,並不因為鏡子裏的麵容可怕就不敢看,反而看得興致勃勃。

    陸澹不由的想起薑邈想出這個主意的時候,不懷好意的神情,以及她說的要將謝芳華毀容了的消息當做她的賀禮的樣子,不由的握拳遮住差點笑出來的唇角,輕咳了一聲。

    武寧侯夫人終究有些擔心薑邈,看向陸澹道:“子清,你出去看看馬車以及禮物都備好了沒有?”

    陸澹故作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娘你也勸勸芳華吧,想來祖父和嶽父他們都能理解的。”

    說罷便提起腳步往外走去,剛出了清苑園的門,就看見母親身邊伺候了不短時間的王婆站在清苑園外麵猶猶豫豫的轉著圈圈,仿佛十分焦急的樣子。

    陸澹一問得知,她是有急事想求見母親,但因為府中傳言,世子夫人容色有損,暫時不見別人而被擋在了清苑園之外。

    問她有何事時,她卻猶豫著沒有說出口,又說也沒那麽急,便一步三回頭的告退了。

    陸澹本來就在查他母親身邊的所有事情,此時出現個他上輩子不知道的事情,哪怕事情再小,也或許並無什麽牽扯,他也會先查查清楚的。

    將事情吩咐下去之後,陸澹才往門外走去。

    雖然馬車禮品之類的準備的如何,他早已心知肚明,甚至還有別的禮物他都已經準備妥當了。但他仍舊要做好樣子,他還沒忘了,武寧侯府還有皇上派來的探子呢。

    武寧侯夫人仔細的端詳了一下薑邈的神情,才開口問道:“你這是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子的?”又伸出手去摸了摸薑邈臉上的傷痕,竟沒有蹭下來點東西,不由歎道:“還挺逼真。”

    “啊?姑娘這是假的?”翠竹不敢相信,也大著膽子上手摸了摸,才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假的。

    “姑娘讓我給你找來的那些東西,難不成就是為了這個?”

    翠竹想起薑邈讓她找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此時不由的恍然大悟道。

    當然不是了,她還沒那麽多才多藝,隻是為了有個說法掩人耳目的罷了,但讓翠竹和武寧侯夫人誤會正好。

    “曾經在一個雜書裏看到過這種偽裝易容的方法,這次想起來就想試試。”

    薑邈沒有再深入談這個話題,而是接著問侯夫人道:“侯夫人如何看出來的?”

    “我是真的見過過敏的人的,你怎麽能瞞得過我?如果臉都過敏都這種程度了,又怎麽會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呢?”

    武寧侯夫人好笑的說道:“我倒是沒看出你有哪裏覺得不舒服了,反而還有挺有精神的。”

    “我身無長物,卻也想給謝太師送上一份賀禮。

    思來想去也隻有這份賀禮比較合適了。今天之後,大家都要知道京都第一美女容貌有損了,再有人頂著謝芳華的臉出現,也不過一句人有相似罷了。”

    況且謝芳華如今懷孕了,女人在孕期哪怕保養的再如何好,也沒辦法保持原本的樣子的,生產之後也很難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到時候就像男裝的薑恒和薑逸一樣,歎一句有幾分相似罷了。

    “……算了,這樣也好。”

    本來想說這樣一來,那世子夫人毀容的消息也不怎麽好聽,但想想現在頂著世子夫人的名頭的是謝芳華,還是利大於弊的。

    “那姑娘也不必將自己弄得這般醜,有帷帽遮著呢。”

    翠竹看慣了薑邈神仙般的容貌,此時看到這樣的臉,隻覺得十分不適應,也不知道薑姑娘是如何對著鏡子能一看再看的?

    “不夠醜可不行,這有這般哪怕露了臉也讓人看不清原先長什麽樣子的麵容,才能不小心讓人看見傳播出去呀。”

    薑邈的聲音笑吟吟的,想起謝芳華一直以自己的容貌為傲,以自己曾經京都第一美女的名聲為傲,今日過後卻都要煙消雲散了,她就沒辦法心情不好。

    武寧侯府三輛馬車往謝府而去,武寧侯夫人坐一輛,世子和世子夫人坐一輛,剩下的一輛馬車是載著給謝太師的賀禮去的。

    這次給謝府的禮本來武寧侯夫人是不想備的多好的,意思意思得了,畢竟最後總要撕破臉皮的。

    但‘失憶’的陸澹是肯定不願意的,這馬車上的禮物,最終還是如陸澹所願,如比往年還多了一些。

    該做到的禮數他都會做到位的,他‘失憶’了的態度也隻會因為和妻子鬧矛盾而對嶽家更加殷勤一點,隻有這樣才能讓謝家以為還有回轉的餘地,他也才是完美的受害者。謝府真出個什麽事情,別人才不會輕易的懷疑到他的身上來。

    這邊侯府的馬車剛走,侯府裏的碧玉就躲閃著急匆匆的往聯絡點而去。

    “什麽?陸澹帶著那女子去了謝府?!”

    得到消息的謝芳華方寸大亂:“他怎麽敢?!哦,是,他不記得了。”謝芳華慌裏慌張的自語著,不敢置信的說道:“可武寧侯夫人怎麽敢?那個女子怎麽敢去?!”

    想著想著,實在心神不安轉過身問坐在旁邊的魏昭:“皇上,這怎麽辦?如果在祖父壽辰上被揭穿了,祖父絕不會再原諒我的,謝家也絕不會再認我的,怎麽辦?怎麽辦?”

    “你別著急,事情沒有到那個地步。”他也不會讓事情真的到那個地步的。

    武寧侯府的這一手也完全出乎魏昭的意料之外,在他的預想中,武寧侯府有數種應對措施,隻有這一個結果不在其中。

    他詢問碧玉:“讓薑氏女去謝家是誰的主意?”

    碧玉跪在地上,這次的事情接頭的上司覺得太過嚴重而武寧侯府的主子此時都不在府內,料想也不太容易暴露,便讓碧玉親自進宮來稟報了。

    “回皇上,想來應該是世子的主意。”

    “為何如此肯定?”

    “回皇上,這隻是奴婢的推測。薑氏女大清早的時候,還找了府中的大夫,奴婢打聽過說是過敏了,臉……不能見人,想來本是要以這個借口不去謝府的。奴婢還從侯夫人身邊的人打聽到,武寧侯夫人開始準備的禮物都是敷衍的。隻是世子不同意,才換了禮物。”

    碧玉低垂下頭,將自己心中的猜測如實說來。

    她在侯府之中知道的事情要比很多侯府的自己人知道的事情都多,別人雲裏霧裏的事情,在知道了實情的她眼裏都有合理的解釋。

    世子如今失去記憶,認那薑氏女就是謝芳華,在他心中自然跟謝府不僅沒有任何矛盾,反而應該是更緊密的關係。謝太師如今六十五歲壽辰如此重要,他作為武寧侯府的世子,怎麽可能任由武寧侯夫人敷衍,任由謝芳華因為過敏就不去?

    “過敏?臉不能見人?那薑氏女子真對自己下得了手還是隻是借口?”

    謝芳華沒有見過薑邈,但是當初薑邈來見皇上的時候,她在後麵,自然也察覺出來當時皇上的反應,想來這個薑邈的容貌即使比不上她,也是數一數二的。

    有如此容貌的女子,怎麽可能會不愛惜呢?陸澹如果見她撒謊都不願意去謝府,哪怕失憶了被騙了,難道此時還察覺不出有異常嗎?

    連忙問道:“世子是什麽反應?”

    碧玉對謝芳華的問話本不想回答,她自認她的主子是皇上。但想了想,如今謝芳華怎麽說都盛寵在身身懷龍種,還是不要得罪為好。

    便回答道:“武寧侯夫人和伺候的翠竹臉上的表情都是十分不忍看,想來薑氏女的臉應該是真的出問題了。至於世子……並不見他有旁的反應,好像不覺得有什麽不同,依舊十分體貼。”

    此時的魏昭和謝芳華卻都是突然想起來當時陸澹說的話,他對旁的女子的容貌並無多大的印象,因為是自己的妻子所以覺得妻子最美。

    莫非陸澹對謝芳華的感情,真的能到無視美醜的地步?

    魏昭自問了一下,他雖然確實是喜歡謝芳華的,但他絕對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而謝芳華心中仿佛被震了一下,但隨即就想到,不管陸澹如今是什麽情況,他如今已經帶著那個冒牌薑氏女去她謝家了。

    那是一個隨時要爆發出來的隱患,讓她坐立難安,心急如焚。

    “愛妃不用太擔心,不是說那薑氏女臉上不能見人,帶著帷帽。沒準兒她臉上揭了帷帽也認不出來呢?”

    魏昭想著那薑氏女最後真的敢去謝家,恐怕那張臉確實很難讓人認出來了,也不知她狠心把自己弄成什麽樣子了?倒是有些可惜。

    “不行!”

    沒想到這話不僅沒有安慰道謝芳華,反而讓她更加的激動起來了。

    碧玉更是伏下身子收斂表情,她知道謝芳華在擔心什麽。她擔心別人真的將那張不能見人的臉當做是她的了,這恐怕比暴露她跟皇上的事情更讓她難受一些!

    魏昭對謝芳華的突然激動有些不理解,在他看來,反正謝芳華的身份絕對不可能再恢複了,不必去管那個身份的名聲之類的,但他不了解女子尤其是謝芳華,對那個京都第一美女名聲的在乎。

    謝芳華自然也不可能將自己的小心思說給魏昭聽,隻是說道:“我是擔心萬一真的鬧出事情來,武寧侯夫人不管不顧的話,恐怕對謝家對皇上都十分的不利的。”

    “罷了,你實在擔心的話,我便也帶你去走一趟可好?”

    謝芳華心中一動,卻依舊有些猶豫的問道:“真的可以嗎?不行不行,這個大日子我不能去!”說罷含著淚珠搖搖頭。

    魏昭挑眉:“當然可以。像那薑氏女一樣戴個帷帽不就解決了?”

    …………

    謝府的大門口如今已經熙熙攘攘的停了不少馬車十分的熱鬧,此時武寧侯府的到來,更是將這種熱鬧推高了一層。

    武寧侯府的三人跟謝府是姻親的關係,武寧侯又不在家,所以並不用像別的客人那樣在前廳入座等候,而是直接被安排到了後院去,暫時先和謝府親戚內眷一起坐坐。

    等將武寧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送到,陸澹就不能呆在後麵了,而是慣例以半個主人的身份幫忙一起招待客人。

    薑邈的容貌被帷帽遮的嚴嚴實實的從馬車上下來,這可跟往日裏那貌似平和實則對外貌自信張揚的謝芳華可完全不一樣。

    一會兒的功夫,這些來客表麵不做表示,暗地裏就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從各種渠道得到的小道消息了。當然那些小道消息的流傳,有武寧侯府的一份功勞。

    給武寧侯府三個主子引路的恰好是謝鈞。

    謝鈞臉上帶笑,看不出什麽不妥,但他的視線直直的看著那個以謝芳華的身份如今進入謝家的女子,眼中帶著寒意。

    招待武寧侯府的事情是謝鈞自己攬過來的,就怕出現什麽意外,也好有個應對。但他是真沒想到,武寧侯夫人竟然敢將那個冒牌貨帶到謝府來。

    陸澹演技超群,十分熱情的就過去跟謝鈞開始寒暄了起來,順勢也擋住了謝鈞看薑邈的眼神。

    “兄長最近怎麽不見人?也不見去府上找芳華與我了,可是有什麽怠慢還是誤會了?”

    薑邈倒是不怕謝鈞,反而盈盈行禮,輕聲笑道:“兄長近來可好?”

    也不知道此時謝芳華有沒有跟謝鈞見過麵,但不管見沒見過,肯定已經互通了消息了。此時竟然也能做出這樣仿佛別人對不起謝芳華的表情,還真真是臉皮夠厚。

    “你膽子倒是很大。”

    謝鈞臉上的笑容不變,但這語氣卻完全不似他的笑容那般和氣。

    “兄長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正是不管什麽事情有兄長有謝家幫我擔著,我才能越來越膽大嗎?”

    如果不是有謝鈞這樣妹控的兄長,從小不管什麽大小事,都習慣衝著謝芳華,為她擔著為她善後,沒有謝家眾人對謝芳華各種小性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包容,謝芳華沒準還真長不到這麽肆意妄為的性子。

    當然若沒有出這個事情,謝芳華的性子也不過是小節而已,謝家甚至是謝鈞都沒什麽不對的。

    寵自己家孫女女兒妹妹,能有什麽大錯?

    隻可惜他們孫女女兒妹妹這次的膽子太大了,這次的事情也牽連的太大了,被她牽連的其他人可沒有謝家那種義務,對她的所作所為包容買單。

    謝鈞聽到薑邈不僅沒怕還意有所指的暗諷說道:“禍從口出的道理,‘妹妹’你熟讀詩書,應該是聽說過的吧。你已經不單單是我妹妹了,做什麽事情要多考慮考慮別的人。”

    謝鈞看向在帷帽之後的那張臉,語氣中喊著威脅,比如你那真正的親人。

    輕輕一笑,薑邈可沒有被嚇住,上輩子你能成功算計原主家人是因為沒人防備,這輩子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薑邈輕嗔道:“可不用哥哥擔心,我做事一貫憑良心,是非曲直自有定論,哥哥說的可不算。”

    你最好沒有別的把柄讓陸澹抓,否則沒準兒啥時候他就送給你一個驚喜呢,算起來他比她更應該擔心才是。

    “兄長你怎麽回事?”陸澹看著兩人打機鋒之後,臉色一沉對著謝鈞不滿的說道。

    “往日裏你最疼芳華了,可近來你真是越來越不對勁了,親兄妹難不成還有隔夜仇?”陸澹義正言辭:“兄長說話陰陽怪氣的,不像你。”

    謝鈞都要被氣笑了,武寧侯夫人對他冷這張臉愛答不理的態度和著薑氏女的態度他都能接住,唯有陸澹,讓他一時半會摸不清門路。

    謝鈞知道真相的時候,不是沒有對陸澹產生過愧疚,但是芳華說的也對,總不能兩個人就那樣將就一輩子,況且發生了意外也回不到以前了。

    那不如成全一個人不是更好,何必互相折磨?

    可陸澹又失憶了,好似比其他人以為的還要對他妹妹情根深種,他心中也曾有些居高臨下的憐憫,但感情的事情豈能強求?

    但陸澹這個失憶,卻將所有的事情帶到了一個未知的方向去了。

    陸澹還能不能恢複記憶,什麽時候恢複?還是永遠恢複不了?這些都是未知數,也都是變數。

    但武寧侯夫人是沒有失憶的,謝鈞沒有理會陸澹,而是對武寧侯夫人說道:“侯夫人,今日乃我謝家祖父的大日子,若發生了意外,對誰都沒有好處,還望侯夫人能寬宥一二。”

    武寧侯夫人抬起眼睛漠然的看他一眼,理都不理直接往內院去了。

    謝鈞聽見屋子裏他祖母的聲音熱情的響起:“呦,看看這是誰來了?”

    手中的拳頭握了又握,還是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如今謝家丟不起這個人,這個事情也決不能在今天暴露出來,連忙踏步跟了進去。

    …………

    後院的人也不少,謝家無論是出嫁的姑奶奶還是其他幾房的女眷俱都在此,而男子大都是打一聲招呼行個禮邊走,並不在此女眷多的地方多做停留。

    院中的裏屋十分的寬敞,又重新做了布局,按條理放下許多的桌凳,女眷們都三三兩兩的圍坐在一起吃著零嘴,說著閑話。

    正上首坐著謝老夫人,身邊圍著些晚輩說說笑笑的逗趣,姹紫嫣紅一片喜慶。

    此時一聽外麵報說武寧侯府來了,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談著話的女眷們,俱都不由自主的往入口處望去。

    謝芳華這京都第一美女他們這些女眷倒是見過不少次,可那霞姿月韻的陸澹陸子清,有些女眷們見過的機會可不多。

    門口在下人的引領下,走進來三個人。武寧侯府帶來的下人與其他家一樣,都留在了外麵的院子裏。

    武寧侯夫人當先進來,臉上已然掛上了笑臉。

    確實正如謝鈞所說,她此時翻臉對誰都沒有好處。武寧侯如今還在戰場上,她這邊一翻臉,皇上和謝家就完全的站在同一占線了。

    縱使到時候謝家也完全顏麵無存謝太師清名不複,給武寧侯使絆子卻還是防不勝防的。武寧侯若有個萬一,那可是不劃算的事情。

    恐怕做下此事的人魏昭,也是不希望此事大白於天下的,起碼不能是現在武寧侯手握軍權在外麵的時候。

    仔細想想,如今這種形勢竟然有種微妙的平衡,就是心口梗的難受,虧都讓她武寧侯府吃了。

    武寧侯夫人身後,武寧侯世子陸澹帶著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進來了,因為帷帽和衣服都遮的比較嚴實,不太熟的人下意識的就認為那個女子應該就是謝芳華。

    但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來,在這裏卻又哪怕憑走路姿勢都能認出謝芳華身份的親近之人,比如謝老夫人與謝芳華的親娘。

    況且往日的時候,謝芳華一旦到了這個場合,那是不等人叫,第一個就要往祖母的身邊去撒嬌的,怎麽可能安安分分的跟著武寧侯夫人和陸澹,一言不發的行禮的?

    謝老夫人和謝大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對勁了,但是謝老夫人是疑惑,而謝大夫人卻心中一緊,想起了當時兒子語焉不詳的話,腦子突然就仿佛被雷劈了一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侯夫人,這是……?”謝老夫人猶豫的疑問還未出口,謝鈞就已經一個箭步到了謝老夫人的身前,圍著謝老夫人的女眷自然讓了開來。

    “祖母,妹妹身體有些不適,為了不掃大家興致,才戴著帷帽,我想先帶著妹妹去休息一番,望祖母見諒。”

    謝鈞離謝老夫人比較近,此時他眼神凝重的看著心有疑惑的老夫人,微微的懇求和搖頭,希望謝老夫人不要繼續發問。

    謝大夫人此時也已經反應了過來,急忙說道:“是啊,母親。芳華她身體不適,不如讓我先帶她去找府裏的大夫再瞧瞧吧?”

    謝老夫人人老成精,自然知道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此時看謝鈞和謝大夫人的反應,心中預感此時恐怕牽扯不小。但周圍俱都是親朋,此時總是心生怒火,卻也知道此時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

    閉了閉眼睛,平緩了口氣說道:“芳華身體不適,著人來說一聲就是了,何必非要拖著病體過來?唉,可憐的孩子,快跟你母親去休息去吧!”

    其他人本就對謝芳華給祖父賀壽還戴著帷帽有所疑問,謝家人的說法正好給大家解了疑惑。

    陸澹張張口正要說話,他當然不會讓薑邈獨自跟謝大夫人單獨離開的,武寧侯夫人也不會。

    但他們都還沒說話,就聽見一個柔弱的聲音說道。

    “姐姐怎麽進了屋子還要帶著帷帽啊,屋子裏又沒有風,快摘了吧多悶得慌。這祖母不見姐姐臉色如何,怎能放的下心呢?”

    薑邈聽見聲音抬眼望去,這人竟然是那天她和陸澹救過的那個謝三的女兒,叫謝如蔓。

    聽武寧侯夫人說,那謝三曾經放在心上的人,謝如蔓的娘,名字中就有一個蔓字。

    那天見那謝如蔓的時候,也不見她如此茶裏茶氣啊?

    如果她不是當事人,不知道她和謝芳華之間的那些矛盾的話,她沒準兒也聽不出來這話裏的不懷好意的。

    畢竟那些話怎麽聽都是一些關心的話罷了,但如今在這個屋子裏坐著的能有幾個不知道她和謝芳華的矛盾?

    謝如蔓會關心謝芳華?那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果然就接著聽她嬌嬌弱弱的驚訝道:“姐姐是不方便嗎?對不起姐姐,我以為坊間流言姐姐容貌有損的事情,都是假的……”

    像是察覺到自己失言,輕輕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卻憐憫有可惜的看著她,仿佛謝芳華的毀容是好不了的一樣。

    若真的是謝芳華站在這裏,恐怕肺都要氣炸了。

    但薑邈隻想說一句來得好!

    “當然是假的!咳咳,大夫說我的病或許會影響他人,我才戴上帷帽的。”

    薑邈的聲音故意變得有些暗啞,仿佛真是有病在身一樣,但語氣中的色厲內荏大家都能聽得出來。

    哦~原來真的容貌有損呀……

    在場的人都恍然大悟,但隨即那謝如蔓往後退一步驚訝的說道:“影響他人?那不是會傳染?”無辜的眼神對著薑邈說道:“那姐姐今日可以不來的。”

    滿屋子的人一時之間鴉雀無聲,傳染?這可沾不得,俱都有些不太明顯的挪挪身子。

    這接的漂亮啊!

    薑邈都沒想到這謝府有這麽個捧哏,驚喜啊!

    反正今天謝芳華這是不毀容也要得傳染病的啊。

    隻是這接下來她要怎麽發揮?做賊心虛還是惱羞成怒?

    薑邈還在思考,但陸澹自覺到了他表現的時候了。

    上前攔在薑邈身前,一隻手隔著袖子拉住薑邈的手腕,眉目肅然的對謝如蔓說道:“妹妹不必擔憂,芳華隻是稍有不適,偶爾咳嗽為了不影響別人才帶上帷帽,傳染之說更是無稽之談。至於樣貌之事,更是美醜由心罷了。”

    這下眾人心裏都有底了,哦,恐怕還真是容貌有損了!

    謝如蔓見陸澹開口,總算還顧及一點當初陸澹救她的情分,便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謝老夫人強忍怒火,本就不喜歡謝如蔓的她,心中又添一些厭煩。而且薑邈一出聲她就已經確定了,這人並不是她的孫女謝芳華。

    看著孫子眼中的懇求,和謝大夫人有些躲躲閃閃的眼神,若不是這場合不合適,恐怕她當場就要發火。

    冷聲說道:“如蔓退下,這是你說話的地方嗎?”

    謝如蔓一下子淚盈於睫,委屈的看著謝老夫人道:“可父親並未叮囑孫女這裏不能說話呀?我也隻是關心姐姐罷了。”

    比謝老夫人和謝家大房的人臉色更加難看的是謝三夫人,但她卻也不敢隨意插嘴教訓謝如蔓,哪怕她名義上是她的女兒,她最有這個資格。

    前幾天才剛因為謝如蔓的事情跟自己丈夫發生了矛盾,短時間內怎麽也不能再讓謝如蔓有理由在謝勉那裏胡言亂語了。

    嫁進來之前,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一個庶女罷了,竟然真的影響謝勉到這種地步。

    隻是如今木已成舟,再多說什麽都沒用,隻能想辦法慢慢的改變這種局麵了。

    謝老夫人一天的好心情此時已經破壞殆盡,但是卻不能發作。

    警告的看一眼謝如蔓,狀似無奈的說道:“好了,你這丫頭,若無事你也坐著去吧,今天是你祖父的壽辰少讓你爹操點心吧!”

    轉頭對薑邈說道:“芳華身體不適,去歇歇吧,你那閨房你母親時時讓人打掃呢。”

    “祖母不用了,祖父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哪裏都離不得人。我和兄長一起去前麵看看,芳華便和我母親一起,母親會照顧芳華的。”

    陸澹連忙拒絕,他作為‘謝芳華’的丈夫,在這種場合謝家自然不能不把他說的話當回事。

    但是‘假’謝芳華這個不穩定因素,謝鈞實在有點不放心她留在外麵這人群中。

    看著武寧侯夫人的態度,雖然暫時應該不會和謝家撕破臉,但有個萬一,比如被人不小心碰掉了帷帽,一看不是謝芳華,那才玩笑開大了!

    正要再找理由說服他們,哪怕暗示薑氏女可以帶人保護,都不能讓她繼續在大庭廣眾之下亂晃了。

    就在這時,外麵有人急急忙忙的來報,說是宮中有旨,等會兒壽宴開始之前,皇上會帶著姝妃娘娘駕臨謝家!

    此時沒人顧得上謝家姐妹之間的這點心思了,就連謝芳華可能容貌有損也已經沒多少人在意了。

    這謝家,謝太師好大的麵子啊!

    滿朝文武過壽辰,皇帝最多給個賞賜,哪有親自登門的?這謝太師往日裏雖說是文官之首的代表,卻也沒見得這麽得聖寵啊?

    謝鈞心中一突,姝妃不就是他妹妹嗎?她妹妹要跟皇上一起回謝府?

    額頭一跳一跳的,皇上和他妹妹要湊什麽熱鬧?

    她妹妹定然不會出這個主意的,定然是皇上唯恐天下不亂!

    屋子中的人人心浮動,謝鈞也不得不趕緊和陸澹往前麵去了,而薑邈則跟著武寧侯夫人在下人的引領下落座。

    落座之後,薑邈靠著武寧侯夫人,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

    武寧侯夫人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因憤怒聲音都有些微顫:“欺人太甚!”

    薑邈按住武寧侯夫人的手道:“放心,他們也絕不會在這個場合鬧出什麽事情的。”

    哪怕是欲蓋彌彰,就像當初換她出來一樣,也絕不會光明正大的宣布的。

    皇上魏昭若是在這個場合公然將謝芳華之事大白於天下,那就是在逼謝太師去死,謝太師絕對敢當場給他表演一個以死以證清白!

    若謝太師當眾忍下來了,認下來了,那他在朝中的影響力在文人學子中的影響力都將會大打折扣。

    薑邈想到了陸澹當時跟她說過的一句話,讓她記憶深刻。

    皇上不需要那樣的謝太師,不需要一個隻能依附於皇權名聲不再的謝太師。

    屋子裏的聲音慢慢的恢複了吵吵嚷嚷,但是卻肉眼可見的心思浮動,皇上對這個朝代的人的影響力,那絕對是無可比擬的。

    除了個別人因為‘謝芳華’今日格外的乖巧而更加確定了她應該是毀容了的事實之外,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皇上即將駕臨的這件事情之上。

    “聽說這姝妃娘娘進宮之後封了個才人從未承寵,這一下就封了妃,可見應該容色驚人呀!隻是不知為何以前名聲不顯?”

    與武寧侯夫人和薑邈坐的地方臨近的一桌,八卦的聲音稍微有點大,被薑邈聽到了。

    “還能為什麽?薑家教的太規矩了唄!你看那薑夫人的樣子心中恐怕就有點數了!”

    原身的娘今天也來了?

    順著鄰桌人的方向,隔著帷帽薑邈往哪個方向看去,果然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就坐在那裏。

    原身的母親依舊是原身印象裏一身沉悶規矩的衣著,裝扮上盡顯老氣穩重,帶著刻板笑容的臉上仿佛一個木頭人一樣。

    獨自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緊守禮儀不多說一句話,隻有別人問的時候才開口說一句。

    看得薑邈心頭驀然的有些泛酸,應該是原身的感觸。

    “……那得多美才行啊?”

    看了一眼薑夫人的人,喃喃的感歎道,若薑家女兒也是這種性子,那得多美才能討人喜歡?

    這樣太過守規矩甚至到了刻板地步的,連她們女人恐怕都不會太過接近,更何況是男人呢?

    薑邈歎息一聲,原身確實貌美,也確實不太討喜,但她也同樣沒做錯什麽事情,甚至連點野心都不曾有過,最大的奢望也不過是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罷了,和薑家一樣,卻落了個那樣的下場,真不能怪原主現在還留著情緒。

    “啪”的一聲脆響!

    眾人不約而同的抬頭望聲音傳出的地方看去,竟然是謝老夫人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而謝老夫人身邊不知什麽時候悄悄的站了一個下人,正在謝老夫人耳邊說著什麽話,而謝老夫人的麵容十分的古怪。

    像壓抑這什麽複雜的情緒,強露出一個笑臉的樣子,這笑臉卻不怎麽成功,反倒顯得古怪。

    “一時沒注意手沒以後拿穩,真是老嘍!”

    謝老夫人反應過來之後,自嘲的笑笑,但那嗓子發緊,任誰一看都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而謝老夫人應該是不欲讓人知道的。

    有顏色的人便都開始打圓場。

    “這不是常有的事嗎?今早我在家也不小心打翻了一個茶杯呢!”

    “是啊是啊,碎碎平安,這是好兆頭啊!”

    “是啊,老夫人精神矍鑠,哪裏就稱的上老了?”

    聽著這亂七八糟恭維的話,薑邈真是不由的佩服有些人說話的方式,好家夥,你都叫老夫人了還說不老?

    這個老跟那個老不一樣?

    謝老夫人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抬手扶住額頭撐在桌子上,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含糊的說道:“突然間有些頭疼,大家見諒!”

    眾人連道不敢,卻麵麵相覷好奇心大漲,老夫人身邊那人這裏很多人都知道是將前院的情況告訴老夫人的下人。

    這不知道前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一貫年老成精不動聲色的謝老夫人破功的?

    薑邈琢磨著該不會是陸澹搞的事情吧,陸澹好像說過要送給謝太師一份生辰賀禮的,指的應該不是馬車裏的賀禮吧?

    看著其他人都神思不屬,十分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卻要強裝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樣子,也是非常好笑了。

    不大一會兒功夫,前院就有人來通知,說是皇上快要到了,讓眾人去接駕。

    這下還不等謝老夫人開口,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反應過來之後又訕訕的坐下。

    等謝老夫人一開口,屋子裏有頭有臉的人就都要往門前去等著迎駕了,薑邈緊跟著武寧侯夫人站起來,就聽謝老夫人安排道。

    “今日來的人多,怕接駕之時門口混亂,我們這些女眷接駕的時候便先在一起吧。”

    其他人隻能應是,這也確實是個好方法。

    謝府的門口,所有的馬車都已經移走了,門口十分寬敞。

    男人和女眷並沒有混在一起,而是各占據了一邊的位置。

    按照這個朝代男尊女卑的思想的話,應該是男子在前麵女子在後麵才是。但同樣是這個朝代,人還分三六九等,權貴人家的女子那也要比平常人家的男子更尊貴一些,索性男女分開更清晰一點。

    此時皇帝的鑾駕還沒到,女眷們都若有似無的看向男人的那邊,想著能不能看出來究竟發生了何事?

    打頭的謝太師臉色一派平靜,卻正是最大的不正常,今日是他的壽辰,怎麽著臉上也該帶著點笑容吧。

    而其他的人反應也都很奇怪,有些帶著隱秘的笑意,有些則臉上帶著失望,有人緊皺眉頭,有人一臉無所謂,有些更是看了一場好戲的樣子,千奇百怪更讓人好奇了。

    薑邈看了一眼陸澹,陸澹臉上有些沉重的皺著眉,跟謝鈞站在一起,而謝鈞臉上則帶著些許還未褪去的寒意。

    這時一輛盡顯皇家氣派的鑾駕,在前後侍衛的保護之下,停到了謝府的門口。

    所有人俱都跪下行禮,薑邈即使對那狗皇帝沒多大敬意,卻也知道這不是有情緒的時候,便隻當是給先祖上墳唄。

    這樣一想,跪的就毫無壓力了。

    謝芳華跟在魏昭身邊,一路心中都是緊張的,帶著些慌張,如果讓薑邈來形容這種狀態的話,那就是在外麵闖了禍要見家長時候的心慌,家裏可能還有一個提前告你狀的人,更心慌了。

    她緊緊的帶著帷帽,一身宮裝雍容又亮麗,因為懷孕很容易餓,最近吃的稍微有一點圓潤,反而還添了幾分韻味。

    在宮女的攙扶下從鑾駕裏站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跪的黑壓壓的一群人。

    其中有她心中懼怕的爺爺,有她的父母,有她曾經的婆婆,此時卻都匍匐於她的腳下,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的。

    心中隱秘的升起一些不為人知的心喜,連剛才的驚慌都淡了好多,因為她發現有皇上護著她,她好像並不用太擔心家人的責難。

    隻是想起家人對她的態度,心中仍然是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她心中隱約是知道的,她這次的事情很大,跟以往的都不一樣。

    “諸位平身吧!”魏昭的聲音響了起來:“今日是謝太師壽辰,朕不請自來,謝太師可不要見怪。”

    謝太師頭發胡須花白,身形清瘦,拱手回答道:“臣不敢,皇上駕到蓬蓽生輝,是臣的榮幸才是。”

    難得看到祖父畢恭畢敬的樣子,謝芳華隻看到過別人對祖父畢恭畢敬的樣子。

    轉頭看了一眼此時盡顯威嚴的承陽帝魏昭,心中的那些猶豫不定和心慌都慢慢的緩解了。

    此時一個少年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無視周圍所有人,大呼小叫的喊著:“皇兄皇兄!”然後往皇帝魏昭的身邊擠了過去。

    “皇兄你出宮玩怎麽不帶我啊?”

    明明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此時撒起嬌來竟然沒有什麽違和感,反而顯得天真無邪的樣子。

    薑邈長著帷帽擋著她的眼睛,光明正大的看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恐怕要歸功於他那張娃娃臉。

    皇兄?又這樣說話?

    難道他就是當初在園子裏拿石子丟她的那個安王?

    “你出宮玩的時候也沒有想著帶皇兄啊?”

    魏昭應對起孩子氣的安王來像是很熟練,一句話就讓安王糾結的蹙起眉,想了半天才說道:“皇兄你長大了,不能總是叫你跟我一起玩了。”

    這顯然是別的人哄安王的話,此刻被安王說出來,反倒讓魏昭更為的放心。

    因為顯而易見,安王身邊伺候的人還是可靠的。

    “你從哪裏鑽過來的?”

    “我看見皇兄的車了,就讓小福子帶我過來跟皇兄一起玩了。皇兄皇兄,這裏好熱鬧啊,這麽多人我都沒見過!”說著還拉著魏昭的胳膊蹦了兩下,表示開心。

    “好了好了,別蹦了,既然來了就跟著吧!但不許胡鬧,否則朕就讓太後一個月不許你出來!”

    “好好好!”安王答應的十分幹脆,但是看他左顧右盼好奇的眼神,顯然是沒怎麽放在心上的。

    在謝太師的引領之下,眾人也全都收斂了自己臉上的表情跟著進了謝府。

    謝芳華路過謝府眾人和陸澹之時,呼吸都不由的停了一瞬間,下意識的緊張沒辦法避免。

    謝太師雖然往日裏名聲請貴,但謝府占地麵積著實不小,所以才能將壽宴直接就擺在了府裏。

    但皇上顯然不適合和所有人坐在同一處,於是謝府緊急收拾出了一個雅致的園子作為招待。

    皇帝魏昭和他身邊的姝妃入座了最上首的位子,剩下作陪的都是些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及家屬。

    恰好,正在打仗的武寧侯就有這樣的頭臉,作為他們的家眷占據的位置還不算偏。

    如此一來,這一個園子裏同時有兩個戴帷帽的女子就顯得非常明顯了,但也沒有人想不開的提到這個話題。

    但一些猜測和竊竊私語是不可避免的,畢竟一家人及親朋在一起談論一些事情總是理所應當的,這裏又是壽宴,皇上都不能下旨讓所有人都別說話吧?

    這世子夫人帶上帷帽應是容貌有損無疑了,可皇上這姝妃在外也要戴上帷帽?

    想想薑家流傳出來的家教,這仿佛也有點正常?

    聽著皇上與朝中權貴的寒暄,謝芳華努力扮演著背景板,此時薑邈已經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看眾人的神情,想來今天應該沒有發生什麽她接受不了的事情。

    隻要等到壽宴結束武寧侯府的人離開,她就放心了。

    但就在她看的這麽會兒功夫裏,陸澹已經給那個女子夾了好幾次菜了,還在她耳邊滿臉笑意的說著什麽話,又覺得陸澹是被欺騙了心中有些酸澀。

    薑邈不用猜都知道隔著帷帽的謝芳華眼神肯定要往這裏看的,悄悄的跟陸澹說道:“皇上今天居然會來,你有沒有猜到?”

    薑邈隻記得書裏提到過一筆謝太師壽辰,卻是一筆帶過的,不知道上輩子皇上來沒來?

    陸澹給薑邈的杯子裏添上茶水,笑著也悄聲以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猜倒是猜到過,但皇上來不來跟我們又沒什麽關係。”

    除非他們敢現場暴露,否則來了又能怎麽樣?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像……像我宮裏的梅花!”

    安王不知道什麽時候,蹲到了薑邈的身邊,皺著鼻子輕輕的嗅了兩下,天真的說道,抬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薑邈。

    ……像隻可愛的奶狗,除了身形。

    薑邈從帷帽裏看著安王的樣子,心中莫名的出現了這個想法。

    此時的魏昭正在跟謝太師說話,其他的人俱都是放輕了手腳,哪怕是說話也是悄悄的。安王卻沒有這個顧慮,一張嘴薑邈這裏一下子就成了眾人的焦點。

    知情之人心中都是一緊,魏昭跟謝太師說話都停了下來,看向了這裏。

    “安王殿下,您座位不在這裏。”

    陸澹雖然臉上還掛著笑,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比起往日裏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此刻他臉上的笑容有多假。

    確實,安王雖然是小孩子心性,但終究是個成年人了。對別人妻子說這種話,若非他心智不全,可能就要被打了。

    “小晏,快點過來,不要在那裏搗亂!”

    魏昭神色不明的看著安王魏晏,開口叫他。

    謝芳華手握的緊緊的,就怕魏晏小孩子心性,伸手掀了那薑氏女的帷帽。也不知那薑氏女將臉弄成什麽樣子了,不管是被人認出來還是弄得醜的沒人認出來,頂著謝芳華和武寧侯世子夫人的名頭,她都是接受不了的。

    想到這裏她心頭一緊,她也帶著帷帽,也萬萬不能讓安王魏晏近身!

    隻希望陸澹趕緊趕他走呀!

    “姐姐,你身上是不是藏著梅花啊?”

    安王再一次問這個問題,薑邈突然就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因為知道今天要畫一個醜妝容,特意用了梅花精油保養了一下皮膚和頭發,今天早上還在抹麵脂之前,拍了些梅花花水,莫非香味現在還這麽明顯?

    “安王……”陸澹臉上隱約有怒氣浮現,薑邈擋住他,跟心智不全且地位還高的人何必計較,哄著就行了。

    而且其他人如今都在看著這裏,她解下身上的一個香囊,微微啞著聲音道:“安王聞到的應該是這香囊裏的香氣,我裝了些梅花的幹花瓣在裏麵。”

    薑邈將香囊遞給了陸澹,想著讓陸澹解開讓安王看看,沒想到陸澹還沒有拿在手上,就被安王搶走了!

    他捏著香囊聞了聞,臉上好似不太滿意說道:“感覺好像不太一樣,算了算了,我讓小福子給我也弄一個去。”

    說著就要轉身離開,陸澹眼疾手快的抓住他:“安王殿下,香囊還給臣吧!”

    安王眼珠子轉轉,作勢將香囊扔了出去,待陸澹放下他的手,他立刻跑到皇上身後,捏著香囊探出頭來道:“不給不給!略略略!”

    幼態的臉上扮著鬼臉,還帶著得意洋洋的故意挑釁,忽略他已經成人的身形,還挺可愛的。

    謝芳華眼看著安王跑到她的身邊,緊張的往旁邊避讓了一下。

    皇帝魏昭連忙打圓場:“行了行了,這個香囊讓他拿著玩去吧!陸卿別跟他一個小孩子計較。”

    陸澹無奈道:“……是,臣遵旨。”

    皇上都已經下了孩子的定義,其他人還能說什麽呢?

    魏昭又道:“你也別再搗亂了,快回你的位置去!”

    安王撇撇嘴,無聊的說道:“沒意思!”

    將香囊扔給了自己的隨身小太監小福子,百無聊賴的回了自己的位子。

    然後看到桌上正好有一個他愛吃的甜食,眼睛一亮,又開始興致勃勃的吃起了東西,讓所有人都感歎一下,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但薑邈卻敏感的覺得陸澹的情緒有些不對,雖然笑還掛在臉上,但總覺得好像……有點生氣?就不太像他。

    “怎麽了?”薑邈小聲問道。

    “沒什麽?以後見了安王便離得遠點吧,他心智不夠卻是成人的力氣,容易沒個輕重的傷人。”

    薑邈點點頭,往日見過的那些熊孩子的殺傷力就不低,安王如果熊起來,成人的力氣恐怕殺傷力更高,陸澹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但是她不覺得她以後還能有和安王見麵的機會,恐怕今天就是唯一一次吧,不,還有上次在梅園的那一次。

    光明正大的在帷帽之後看了一眼指揮者小福子給他夾菜吃得正歡騰的安王,薑邈覺得他雖然熊,但還是挺有眼光的。

    她那精油和花水,味道還真挺好聞的,她自己也很喜歡,想來如果賣的話,應該很有市場吧。

    本來薑邈還琢磨著能不能在這謝太師的壽宴上,給她那小店鋪宣傳一波,後來仔細想想覺得得不償失放棄了,畢竟她今天想著可是要以醜出名的。

    若讓人一想到她店鋪裏的東西,跟醜聯係上了,那可就影響生意了。

    壽宴很快進行大半快到了尾聲,隻是本來應該不時響起給謝太師祝壽的賀詞之中,都在前麵加上了對皇上的歌功頌德。

    薑邈心中吐槽,也不知道本來是謝太師的主場被皇上給搶了風頭他到底開心不開心?

    但皇上駕到的這份殊榮也是朝野頭一份了,相互抵消一下?

    最大的頂頭上司在上首坐著,下麵的人恐怕除了安王之外,沒幾個人能真正安心的吃東西。

    但薑邈吃的還不錯,幸好她戴的是帷帽,設計的還不錯,不是很影響她吃東西。

    武寧侯夫人在這宴席上十分的沉默,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完全不看皇上和謝家所在的地方,直到這場壽宴散場。

    眾人在門口恭送皇帝和姝妃及安王回宮,門口的太陽還沒落山。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十分適合搞事。

    此時眾人都已經與各自的家人往一起走,門口處有些混亂,但因為皇帝還沒離開,所以大家說話的聲音也都很小。

    隻聽見一聲“啊”的聲音,有一個人好似不經意間被絆倒在地!

    一個帷帽咕嚕嚕的滾著,恰好滾到了皇上和姝妃的腳下,砰的彈了一下停住了。

    場麵一時之間有些寂靜!

    謝芳華看見身邊的帷帽,腳下就是一軟,連忙扶住身邊的魏昭才站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帷帽還在,慶幸剛升起來就被一種不祥的預感所替代!

    眾人聽見聲音下意識的往發生的地方看去,俱都是目瞪口呆。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滿臉發紅府中如染紅的發麵饅頭,額頭和臉頰,甚至是鼻頭上各自有一些泛紅的疙瘩,整張臉任誰都認不出來本身到底是個什麽臉型?

    隻看一眼絕不想再看第二眼,太傷眼睛了。

    “啊!”

    眾人以為這驚叫聲應該是世子夫人謝芳華發出來的,卻沒想到竟然是皇上身邊的姝妃?!

    姝妃此時已經被嚇得把頭扭了過去,完全不敢看!

    應該是嚇得吧?沒見過這樣醜的人。

    卻沒人知道,謝芳華驚呼的時候,也下了皇上魏昭一跳。

    這人是當時他見過的那個絕色美女?魏昭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可惜。

    還不等人反應過來說話,安王天真的話就響在眾人耳邊:“天啊,不是好多人都說武寧侯世子夫人是京都第一美女嗎?這哪裏美了?這不是醜八怪嗎?京都第一醜女吧?”

    “啊~”這次才是從世子夫人的口中發出來的,她仿佛也剛反應過來自己的臉露了出來,連忙慌亂的捂著臉。

    陸澹第一時間衝上前去,將世子夫人護在了身後!

    “安王慎言!內子不小心誤食過敏之物,才致使臉上有些不妥,但祖父壽辰內子不願因此錯過,其情豈是區區容貌可以比擬?別說內子容貌還可以恢複,縱使不能恢複,在陸某心中,內子仍然是最美的女子!”

    哇!誰不歎一句深情呢?

    “就是醜八怪,就是醜八怪!世子夫人醜八怪!京都第一美女變成醜八怪了!”

    熊孩子幹得好!會說你再多說點!

    作者有話說:

    入V了,謝謝很多親一直以來的支持,繼續求收藏求評論,會繼續努力更新,絕不會坑的,大家放心收藏!

    多謝多謝!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