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西京道

  化州鴛鴦濼

  此地南北皆水濼，勢如湖海，水禽集育其中，曆來為遼國褚帝春獵之所。

  此時的遼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已經在此處待了整整七個月，再過個把月就又可以進行秋獵了。

  遼國太宗耶律德光曾經癡迷於打獵，為此大臣們都勸諫太宗要有所節製。

  遼太宗說，“朕之畋獵，非圖從樂，所以練習武事也。”

  我打獵，並不是為了玩樂，而是以此來練兵習武，想必遼太宗能說出這話肯定對漢人的曆史文化極為了解。

  漢武帝就是在上林苑打獵來操練羽林衛的，所以他也從中的到了啟發。

  於是遼太宗將這一理論完美實踐到了軍事當中，利用在狩獵中鍛煉出來的軍隊在中原大展身手，先是從石敬瑭手中獲取了燕雲十六州，後又南征，攻破了後晉都城汴京開封，滅亡了後晉，俘虜了後晉出帝及其皇室宗族。

  在這一百八十年後，金人也同樣效仿了遼太宗，南下攻破了北宋都城東京開封，幾乎將宋朝宗室一網打盡。

  而作為遼國皇位的繼承者，天祚帝很好的繼承了祖宗的優良傳統，並將其發揚光大，就如同趙佶同樣和其祖宗宋真宗一樣癡迷道教。

  但天祚帝覺得自己已經算的上是一個頗為愛民的皇帝了，比起他那個當了四十二年皇帝，每隔數年便折騰一番，清洗朝中大臣的爺爺耶律洪基來講，他登基以來，就一直致力於讓自己治下的民眾安居樂業，他也做到了盡量不折騰，隻專注於自己的打獵愛好。

  打獵能夠與臣民們同樂，還能強身健體，還能展示大遼兵馬的強壯，簡直一舉多得。

  但他此刻在這鴛鴦濼邊卻受著苦惱。

  他已經盡力在做一個好皇帝了，為何他的臣民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叛他？

  從他繼任大遼皇帝第一年，國舅蕭海裏就發起反叛。

  接著就是完顏阿骨打這頭惡狼，在頭魚宴上居然再三頂撞自己，自己大度地不計較他的不敬之罪，放他回去。

  結果這廝居然回去之後就立刻舉兵謀反，並且還在前不久打下了遼國的東京遼陽府。

  不僅僅如此，在他禦駕親征發兵攻打女真人的時候，耶律奴章居然想著立耶律延禧的叔叔耶律淳為帝，從根本上導致了他的失敗。

  他不明白，自己都這麽無為而治，與民休息了，為何總有人想著造他的反。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造他們的反，自己的打獵愛好是絕對不能停下來的。

  天祚帝放飛自己的那隻聖鷹海東青，這隻神禽正是由完顏部落上貢而來。

  此刻上貢的人已經反叛，反而是這隻畜生還忠誠於他。

  “陛下，阿骨打又派人來商議和談事宜了。”樞密使蕭奉先前來稟告。

  “朕不是跟你說了嗎，和談的事情由你全權負責，怎麽還來打擾朕？”天祚帝對於蕭奉先的來意很不滿意，這幾年戰事不利，他忙前忙後結果還是損兵折將，好不容易和阿骨打建立的金國和談了，總算有機會休息一番了。

  結果蕭奉先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已經明擺著讓他去和女真人談了，結果還來擾他興致。

  “阿骨打對陛下所封的‘東懷皇帝’並不滿意，要求陛下重新封他為大金國皇帝。”蕭奉先小心地說。

  “朕都已經封他為皇帝了，哪來那麽多要求？”天祚帝不耐煩道，“他要稱大金皇帝就讓他自己去稱好了！”

  這時，海東青從遠處飛了回來，雙爪之間鉗夾著著一隻灰色的大雁，丟在天祚帝麵前。

  那大雁雖然受傷，但仍然竭力地拍打著翅膀企圖再次飛翔起來。

  天祚帝見自家海東青如此神勇，將其想象成自己麾下的軍隊，把那大雁則是想象成此刻正在反叛中的阿骨打。

  從侍衛手中接過長刀，一刀砍去大雁的頸脖，頓時鮮血灑落一地。

  士卒上前，將大雁的腦袋砸碎，喂食給狩獵功臣海東青。

  天祚帝見蕭奉先還沒走，又不悅地問，“你還有什麽事？”

  “那阿骨打還有一個條件……”蕭奉先將腰彎的更低。

  “有完沒完？那阿骨打到底有多少條件？”天祚帝砍殺了那隻想象成阿骨打的大雁之後覺得氣瞬不少，但此時一聽阿骨打還有條件，頓時又不滿。

  “陛下，那割地一事，阿骨打不肯鬆口，堅決要我們割讓上京和中京。”蕭奉先姿態愈發地低了。

  “阿骨打狼子野心！做夢！此事朕絕對不允！上京是我大遼的國都，是根基，如何能夠割棄，再割讓中京一地的話，我大遼就隻剩下燕雲十六州的南京和西京了！”天祚帝惱火地說。

  “陛下，其實我大遼還有漠北、西域之地。”蕭奉先勸道。

  “怎麽？你打算違抗朕的旨意嗎？”天祚帝惡狠狠地盯著蕭奉先。

  蕭奉先一驚，“臣絕無此意！望陛下恕臣失言。”

  “平身吧！割地之事可以先拖著，繼續談，但絕無可能割讓兩京。”天祚帝給蕭奉先劃定了談判底線。

  他是一個孝順的人，一上位便給自己那個死在奸臣耶律乙辛手中的親爹太子耶律濬和太子妃母親以及皇後奶奶蕭觀音平反。

  並且重新給蕭觀音開棺清洗穿戴好，和自己的爺爺耶律洪基同葬。

  接著又清洗耶律乙辛一係，將其開棺戮屍。

  所以作為一個賢子孝孫，他不可能將埋葬著遼國曆代先祖的上京之地拱手割讓給女真人。

  “還有一事，上京那邊傳來消息，上京留守、副元帥蕭兀納數日前病逝。”和談之事談完，蕭奉先瞬間挺直了腰板，告訴天祚帝另一個消息。

  “蕭兀納死了？”天祚帝聽聞愣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死了也好，厚葬吧！”

  “是！臣告退！”蕭奉先退下。

  說起來這蕭兀納還是天祚帝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他的保護，耶律乙辛早就將天祚帝暗中殺害在繈褓之中了。

  所以耶律洪基嘉其忠心，讓蕭兀納做耶律延禧的老師，從此耶律延禧就一直被蕭兀納從小教導到大。

  他就像是一條對天祚帝完全忠心的老狗，總喜歡在天祚帝耳邊吠叫，提醒著天祚帝的日常行為和身邊的危險。

  忠言逆耳，聽得多了，也就煩了。

  天祚帝終於受不了他的勸告，尤其是對他狩獵的勸告。

  於是就將他一貶再貶，遠離自己耳畔。

  此刻這個最忠心他的人已經離世了，他竟然還有些想念，蕭兀納的忠誠在這眾多反叛他的人當中顯得如此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