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邊，每天一大早，便會傳來一陣搗衣之聲，絡繹不絕。

  “李家娘子，今兒來的可真早。”一個挽著衣籃子的中年婦女，對一個年輕女子笑著打招呼。

  “張家嬸子，不是我來的早，是今日你來晚了。”李家娘子擰了擰麻布衣衫，拿著一跟搗衣杵拍著。

  “張嬸，你再來晚點，這裏就沒有你洗衣服的地方了。”附近洗衣的女子們說笑道，給張嬸讓出一個位置出來。

  “不打緊，不打緊。”張嬸笑著擺擺手，“我就洗幾件衣服。”

  說著，便從衣籃子裏拿出要洗的衣物，在水中潤濕了一下，揉了揉，又從籃子中摸出一塊方形的物體，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繼續揉搓，又放入河水中蕩滌，一股渾濁的液體隨水流衝向下遊。

  “誒！”李家娘子突然看到張嬸清洗過的水渾濁地衝到自己麵前，便道，“張家嬸子，你的衣服怎麽這麽髒，將河水都染混了。”

  張嬸扭頭一看，果然河水都變混了，連忙向李家娘子解釋，“哎呀呀，實在是對不住，李家娘子，我這是用的肥皂來洗衣服，沒想到效果如此好，洗出來一大片汙漬。”

  “肥皂是何物？”李家娘子並未生氣，反而好奇起來。

  “就是這東西。”張嬸把肥皂從籃子裏拿了出來，“我一個侄女送了這麽一塊給我，說用這東西洗衣服效果甚好，要不你也試試？”

  李家娘子接過來看了看，灰灰的，像是蠟，聞起來甚至還有點臭，學著張嬸在要洗的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後揉搓了幾下。

  肉眼可見的，黑灰色的汙水便從衣物中被揉搓出來。

  李家娘子又將衣物放入河水中清了一道，再拎上來，麻衣上的汙斑便已消失不見。

  “這肥皂確實是個好東西，用來洗衣比皂角和草灰水好多了。”李家娘子驚喜道，“而且還不用搗衣杵，隻需輕輕揉搓幾下，汙漬便被擠了出來。”

  周圍眾女一聽，竟還有這等好東西，紛紛圍了上來，輪著拿過肥皂擦拭衣物，洗刷。

  “真的！”

  “張嬸，你這肥皂也太好用了吧！在哪兒買的？”

  “是啊，有了這東西，我們洗衣就能省下許多氣力了。”

  眾女議論紛紛，向張嬸打聽這肥皂的來路。

  “這肥皂，是我侄女給我用的。”張嬸道。

  “張嬸可真有個好侄女。”眾人紛紛給張嬸戴起了高帽。

  “能不能讓你侄女也給我們帶一些？”一個大嬸道。

  “對對對，我們不白要，我們會給錢的。”一個年輕娘子道。

  眾人如此想要這肥皂，張嬸覺得自己臉上有光，道：“這隻怕是弄不到了，我侄女說這肥皂數量不多，她也就隻有這麽幾隻。”

  眾人一陣歎氣。

  張嬸又道，“不過我侄女說了，這隻是試用品，她在金線巷的一家叫‘趙記百貨’的鋪子裏做工，過幾日他們鋪子開張，就會正式將這肥皂開賣了。”

  眾人又一陣驚喜。

  李家娘子道，“那我到時候可要多買幾隻肥皂。”

  又一個娘子又擔憂道，“這肥皂如此好用，隻怕價格不菲吧。”

  “這東西再貴難道還比你這妮子臉上的胭脂水粉貴不成。”一個大嬸笑罵道，小娘子們愛美，向來是不吝嗇於在自己身上花錢的，經常買些幾貫錢一盒的胭脂。

  如此情景每天都在開封的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邊發生，一時間肥皂傳遍了大街小巷，這間還沒開張的“趙記百貨”也進入了大眾的耳朵。

  ……

  而身為這一切傳言的源頭，趙楷此刻剛剛接到了趙佶任命他為提舉皇城司，改封惲王的聖旨。

  趙楷站在府門外，看著下人們將嘉王府的牌匾換下，再換上惲王府的牌匾，感慨了一下。

  “有些事情，該發生的終究還會發生，不過蝴蝶的翅膀已經煽動了一角，接下來也許會發生一場風暴。”

  趙楷拍了拍旁邊劉錡的肩膀，“我們又見麵了，很高興你能來做我的護衛，我保證，這將是你一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劉錡嘴角抽了抽，“殿下，卑職的身份是皇城司禦前統製。”

  他也沒有料到，自己居然被官家一道聖旨調到了皇城司做了禦前統製，就在他以為官家肯定是發現了自己身上的閃光點的時候，卻被傳旨的公公告知自己的日常任務是保護趙楷。

  於是他便跟著傳旨的公公來到了嘉王……現在應該叫惲王府，心情那叫一個鬱悶。

  “既然你來了惲王府，那就是我惲王府的人了。”趙楷微笑道，“現在我交給你第一個任務，去後院熬豬油。”

  劉錡一聽，眉頭就是一皺，臉色難看，這是在羞辱他嗎？

  “怎麽，不樂意？”趙楷眉頭一揚，“在我府中就不要端著你統製的架子了，每個人都要幹活，不勞動就沒飯吃。”

  劉錡黑著臉，跟著趙楷來到了後院，在趙楷眼神的示意下，一把從正在熬著豬油的梁紅玉手中奪過鍋鏟，在一口大鐵鍋中翻熬著。

  梁紅玉詫異地看了一眼麵前這個還穿著武袍，高大帥氣，臉色臭臭的年輕武官，又看向趙楷。

  趙楷向梁紅玉招了招手。

  “這是？”梁紅玉指了指劉錡。

  “沒什麽，一個新來的護衛，需要磨煉一下，不用管他。”趙楷抱手環胸道，“你的曲子練的怎麽樣了？”

  自從那天晚上王梓叔侄兩個搗亂之後，他還沒有聽過梁紅玉唱那首《青玉案》，倒是天天見梁紅玉跑去跟小雪父女兩個鼓搗肥皂，結果還真被他們給搞出來了。

  “奴家隨時可以為殿下獻上。”梁紅玉撫了撫額前的頭發，掩蓋有些慌亂的眼神。

  “這倒是不必。”趙楷道，“我一會兒再給你幾首詞，過幾日店鋪開張，還得靠你拉拉人氣。”

  梁紅玉愣了一下，道，“我哪有什麽人氣。”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趙楷道，“你會成為整個開封最亮眼的新星。”

  “就算成為最亮的星，還不是要圍著你這輪明月轉。”梁紅玉暗自嘀咕道。

  “你在說什麽？”趙楷沒聽清。

  “我是說，隻要惲王殿下需要，奴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梁紅玉睜大眼睛，迎著趙楷的目光。

  趙楷嗆了一下，心想這妞果然生猛，不愧是將門虎女，不過是叫她彈唱幾首歌，卻想著什麽赴湯蹈火，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