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笙今天本來就打算出院了。

  她一直在病房裏等著江燦過來給她辦理出院手續，上午十點多，江燦才氣喘籲籲地跑來，一推門就扶著膝蓋，像是要將整個空間的氧氣都吸幹淨。

  “慕笙姐，醒了，我哥醒了。”

  唐慕笙心猛地一跳，話還沒出口，江燦就來了一個轉折。

  “但……”

  她斷斷續續，喘了一口氣，“但是出大事了。”

  唐慕笙手裏的電腦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她盯著江燦，“怎麽了？”

  “我哥，我哥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認識我們，不認識叔叔阿姨，就連自己也不記得了。”

  “什麽？”

  唐慕笙像是沒聽懂她在說什麽，“什麽意思？什麽叫做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失憶？

  這個狗血又紮心的名詞在那一刻衝上了唐慕笙的認知，在現實世界裏發生這種事情，似乎還有點不太可能。

  “不知道，檢查也沒有什麽問題，但就是不記得了。”

  江燦說不出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能在閻羅殿門口福大命大撿回來一條命，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失憶這件事，她不知道唐慕笙此時此刻心裏在想什麽。

  “慕笙姐。”她擔憂地喊了一聲。

  唐慕笙看著窗外，一樹梧桐使勁落葉。

  “不記得了？那也好。”

  她笑著說，“真的挺好的。”

  唐慕笙出院的時候，陸厲琛剛醒沒多久，走之前，江燦問她。

  “你真的不讓去看看啊？”

  “算了吧！他都不記得了，我還上去幹嘛！”

  “可是，哪怕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啊！”江燦猶猶豫豫地說。

  可是唐慕笙卻已經進了電梯。

  誰也不知道，昨晚她其實已經偷偷去看過他了，還在他身邊無比傷心地哭了一場，哭得床單被褥濕漉漉的一片。

  剛到地下停車場，就看見了沈聿。

  他一身淺色的休閑西裝，對誰都格外溫潤，唐慕笙覺得自己之前是一種錯覺，如今，似乎一切都沒有變。

  沈聿沒有變，她沒有變，忘記了唐慕笙的陸厲琛也沒變。

  都挺好，一切重回正軌，就像是兩條本就不該相交的平行線，一開始就不該碰到一起。

  “走吧！我送你回去，去哪裏？”

  唐慕笙沒拒絕，直接上了沈聿的車，“去公司吧！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是項目並購的事情嗎？”

  沈聿當然知道她放出現在的並購消息是為了什麽。

  他出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慕笙，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那麽做？陸氏的股價……”

  “當然有關係。”

  唐慕笙道：“陸厲琛是傅氏的第二大股東，現在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陸氏的資本市場要是真的發生地震，別說我們了，整個中概股都要跟著遭殃。”

  沈聿頭一次質疑，“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當然了。”

  唐慕笙冷靜而審視地回頭看著她，“不然還有別的什麽原因嗎？”

  傅氏的辦公大樓幾乎是雕梁畫棟般的存在了，外部的裝飾幕牆靖國一番修正之後，簡直跟五星級酒店差不多。

  logo掛在最頂層，唐慕笙走進大樓內部，行政人員就微笑問好。

  江燦拿著電腦跟在身後，沈聿也在一旁進來。

  上了電梯，直達唐慕笙的總裁辦公室。

  沈聿進了門才開口，“陸少現在怎麽樣了？我聽說，此前陸家的那群旁支已經開始鬧了。”

  陸家好幾個旁支，但是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隻有陸厲琛。

  陸厲琛平安的時候，他們是想冒頭卻不敢冒。

  如今，陸厲琛一倒下，那些原本就不怎麽安分的人倒是開始了。

  唐慕笙坐下，讓江燦給沈聿到了一杯茶。

  “沒事，人已經醒了，鬧？”

  她輕聲一笑，“我就不信他們真的敢？”

  沈聿握著茶杯，“往後，你打算怎麽衡量你跟陸厲琛之間的關係？”

  他這句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還能怎麽衡量？

  陸厲琛不管怎麽說，都是傅氏的大股東之一，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唐慕笙以後再也不跟他來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要我幫你嗎？將陸厲琛從傅氏踢出去？”

  沈聿盯著她，不肯放過她臉上的一絲細節。

  “踢出去？”

  唐慕笙沒答應，也沒拒絕，“沈聿，你是太低估陸厲琛了吧！要是他真的那麽容易來擺布，那麽多年，帝都的商業圈早就應該改朝換代了。”

  “他現在不是……”

  沈聿心急，差點說了出來。

  “現在怎麽了？”唐慕笙眯起眼睛，“你知道了？”

  陸厲琛今早才醒，按照陸家的風格，一定會將陸厲琛失憶的事情捂得死死的，可是沈聿怎麽知道的，還知道得那麽快？

  沈聿沒說話。

  唐慕笙喉嚨一緊，“你在監視他？”

  “沒有監視，就是找人問了一句。醫院人多嘴雜，你不可能奢求所有人都緊緊地閉上嘴。”

  沈聿皺眉，“慕笙，我是擔心你。”

  唐慕笙心底有點不是很暢快，但到底什麽都沒說。

  “以後……不要再管陸厲琛了，忘都忘了，誰管從前。”

  午後，秋陽漸漸暖起來。

  陸厲琛坐在病床上閑著看文件，雖然他不記得人事，但對於商業上的知識依舊了然於心，這倒是一點也不耽誤工作，就是陸夫人心疼兒子，沒事就從外間過來送點吃的。

  “別看了，工作上有你爸爸跟小煥，現在傷還沒好，好好休息不好嗎？”從陸厲琛醒來之前，人人心裏都在猜測，他所有人都忘了。

  那麽唐慕笙呢？

  可誰也不敢問，這個問題就那麽擱在心裏了。

  “我沒事，隨便看看。”

  陸厲琛看著今天陸氏的股價，再點開一條新聞資訊，就是傅氏的新項目並購，商業敏感性讓他一眼就看出不對。

  “媽，這個傅氏跟我們陸氏有什麽關係嗎？”

  他皺著眉頭，去搜了一下資料，自己的名字果然就在傅氏的股東行列裏，持股差不多百分之三十，在這樣一個上市企業裏，百分之三十已經是個天文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