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或許是因為看到係統情緒激動, 又哭又鬧的，風鸞一時間竟是沒有找到插話的時機。

  　　一直到係統找不到黑影，終於暫時停下歇著, 她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劍身，溫聲道：“我回來了。”

  　　劍身微顫, 本來還在吭哧吭哧的呼吸聲也停了。

  　　這讓風鸞十分意外，同時也有些迷惑，以為是自己嚇到他了。

  　　正要問, 卻見夕華劍竟是自己飄了起來，直接湊到了風鸞麵前！

  　　要知道, 風鸞作為劍修，在渡劫之前是去了劍鞘的，就是防備著有可能會迎來天雷劫, 這樣可以早早人劍合一加以應對。

  　　如今的飛劍便是寒光凜冽地直衝麵門而來！

  　　換成旁人早就嚇得躲避, 或者揮手打開, 但是風鸞卻一動不動，隻是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家飛劍。

  　　直到劍身快要貼在鼻尖, 劍柄直直對著她的雙眼的時候才停下。

  　　還沒等風鸞緩過神來，便聽耳邊驟然爆發了巨大的哭聲：

  　　【嗚哇啊啊啊！宿主你怎麽才回來啊！你知道我這十年是怎麽過來的嗎！！！】

  　　風鸞還是頭一次聽到自家劍靈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鑒於係統的話隻有她能聽到, 所以洞府中一片安靜，更別提回音了。

  　　可也正因此彼此這份唯一, 以至於風鸞在這個瞬間耳朵發脹，腦袋發暈

  　　洞裏沒回聲，全都在她腦袋裏回聲了。

  　　也是這一刻, 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麽那個影子會一提到有人打自己就心有餘悸。

  　　鑒於劍靈居於劍中, 所以頂多是用劍意影響, 怕是造不成什麽實質性損害。

  　　真的能讓影子害怕的應該是這個嗓門吧……

  　　雖然耳朵裏都嗡嗡響了，但是風鸞依然沒有製止係統。

  　　她很念著，對方又何嚐不是如此？

  　　哭得越響就證明越思念。

  　　想到此處，風鸞的嘴角便微微上翹，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這種莫名的喜意從何而來。

  　　而一直盯著她的係統自然也發現了這點。

  　　哭聲緩了緩，他打了個哭嗝，然後才啜泣著問道：【你，你笑什麽呀……不要笑我。】

  　　風鸞這才伸出手，輕輕托起飛劍想要納入懷中。

  　　係統雖然十分激動，但還是足夠警覺。

  　　生怕鋒利的劍鋒會傷了自家宿主，他迅速將一旁的劍柄招來，將自己套進去，然後才敢往風鸞肩上靠。

  　　而對風鸞來說，她是劍修，與飛劍朝夕相處，自然不會隨便被劍刃所傷。

  　　可對於係統的小心關切，她依然十分受用。

  　　攏著夕華劍，風鸞語氣輕輕：“這十年間你還好嗎？”

  　　係統又吭哧了兩聲，然後才道：【除了有點無聊，還有點害怕，其他還行。】

  　　風鸞又問：“《心經》可背過了？”

  　　係統：……

  　　確定要在久別重逢的重要場景中問作業嗎？

  　　見他不言，風鸞就知道對方大概是沒背完。

  　　但她也不追究，聲音是隻對著自家劍靈才有的溫和：“你剛剛說自己怕，是在怕什麽？”

  　　係統心知，自己是怕客服反悔。

  　　也怕風鸞閉關的時間太久。

  　　十年沒有任何積分入賬，他尚且能和客服插科打諢糊弄過去，但要是再來個十年，隻怕根本不用客服走流程，他就能直接被主係統拽走，被格式化掉都是有可能的。

  　　但這些他都不能提，沉默片刻，才輕聲道：【怕……我見不到你了。】

  　　風鸞並不知道係統的心思，隻當對方和以前一樣，是怕被自己丟了。

  　　應該安慰一下的，無奈劍修會的不少，獨獨缺少了能安撫別人的溫聲細語。

  　　於是她思索片刻，決定給係統轉移一下注意力，便把自己在心魔劫中經曆的種種都盡數告知。

  　　這個法子雖然有些強行，但卻順利的讓係統徹底止住了哭聲。

  　　他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麵的緊張兮兮，生怕自家宿主真的陷進去。

  　　中間還配合的給出了評價：

  　　【文魚和靈魚和睦相處？哈哈哈哈哈哈！】

  　　【哞哞又孵蛋啦！】

  　　【咦，為什麽心魔劫會讓弟子不在雲巔訓練？那七川撿誰去！】

  　　他嘰嘰喳喳的，有時候還會笑起來，風鸞總要停下來等他。

  　　但卻一點不覺得煩，反倒一直有著笑意。

  　　年少時候因為身子不好，隻能獨自修煉，大多數時間獨自一人，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後來有了劍靈陪伴，雖然風鸞適應了總有個聲音在耳邊念叨個不停，但其實也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同。

  　　結果入了心魔劫，真的缺了總是格外緊張自己的那個聲音，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喜歡。

  　　付出便回報，萬事有回音。

  　　看上去似乎很是簡單，但隻有經曆過才明白這種陪伴有多難得。

  　　此時的係統正被影子說出的那幾句話逗得嘎嘎笑，還在哢哢哢嗑瓜子，就是他新編出來還沒來得及吃的巧克力味兒。

  　　而風鸞輕撫飛劍劍柄，笑著等他，待他笑累了才將第二重心魔劫講出。

  　　這一次係統沒了聲音，甚至連瓜子都不嗑了，顯得格外安靜。

  　　一直到風鸞說到自己得以離開心魔劫，係統才終於開口。

  　　但卻不再是最開始的痛哭，也沒了剛剛的笑聲，全然是咬牙切齒：【那個心魔劫真是個壞東西！他明知道你最不喜歡的就是同門隕落，他非要讓你去看！打他，他活該！】

  　　而風鸞很是清楚，這其實就是心魔劫的任務。

  　　用心中向往引誘墮入欲望之中，用心中恐懼誘導陷進魔境之地。

  　　隻有挨過去才算通過劫難，一切都是為了鍛煉心境。

  　　可是風鸞卻沒有將這些告知，隻管溫聲道：“對，他很壞，多謝你幫我趕走他。”

  　　係統得意起來：【宿主別怕，這是我應該做的。】

  　　風鸞先是溫和的戳了戳劍柄以示回應，然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麽，微微低頭問道：“我有一事不明，你能告訴我嗎？”

  　　係統正在因為自己保護了宿主而高興，想也沒想便問：【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然後便聽風鸞問：“心魔劫倒是提醒了我，好像劍靈們都是喊主人的，為何你喊宿主？”

  　　係統：……

  　　收回前言，這個問題把他給整不會了。

  　　沉默幾秒，係統小心開口：【那個，你想要讓我喊你主人嗎？】

  　　而風鸞也想了想，坦誠回道：“對我來說，劍是我的夥伴，我更希望你能喊我的名字，就像我也能喊你的名字一樣。”

  　　【你知道我的名字？】

  　　“對啊，你叫係統。”

  　　時至今日，風鸞依然不知係統兩字具體是什麽含義。

  　　但這是她的劍靈，她無比確定，那麽對方想要叫什麽都是可以的。

  　　可係統卻有些別扭。

  　　他確實叫係統，但係統有很多，不單單隻有他一個。

  　　而事實上，風鸞是宿主，可在各個小世界中，宿主卻也有許許多多。

  　　以前從未想過此事，但現在，係統突然希望可以有一個專屬的稱呼，借此來表明自己是特殊的。

  　　就像是風鸞也是他心裏最特殊的那個一樣。

  　　好像隻有在這人身邊，他才能嗑瓜子，其他宿主包括其他係統都會嫌棄他吵，隻有風鸞不會。

  　　要是自己真的是她的劍靈，那該有多好。

  　　風鸞見係統沉默，以為他不同意，便溫聲道：“無妨，其實你喚我什麽我都是喜歡的。”

  　　係統卻道：【你給我起個新名字吧。】

  　　風鸞微愣：“什麽？”

  　　係統像是下定了決心：【我想要個名字，你喊我的，我喊你的，我們就是夥伴了。】

  　　但這讓風鸞有些為難，對著自家劍靈，她倒也坦誠：“我起名的水平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不見你人，隻怕我起不出。”

  　　【要先化形？】

  　　“嗯。”

  　　原本對化形隻分抗拒的係統像是有了動力，終於沒有和以前一樣撒嬌耍賴，而是難得認真道：【好，我聽你的。】

  　　風鸞甚是欣慰。

  　　雖然她依然不明白為何係統似乎對名字有著格外的執著，但隻要肯努力就是好事。

  　　而此時風鸞體內的靈力已經徹底歸於平穩，探看內府，便能發現內裏的金色小劍長大了一倍有餘。

  　　既不是元嬰，也不見元神。

  　　好在風鸞早就有思想準備，倒也見怪不怪。

  　　她拿起飛劍，從冰棺上反身而下，邁步到了石洞前，抬手打開了石門。

  　　入目便是耀眼陽光。

  　　風鸞昂頭，眼睛微微眯起，瞧著一望無際的天空，她的聲音輕緩：“沒有魔修的修真界，真好。”

  　　係統心知自家宿主還記得第二重心魔劫的事情，不由得輕輕顫抖以示安慰。

  　　這般舉動，與劫難中原本的夕華劍一模一樣。

  　　風鸞也笑著回應，最後一絲絲來自於心魔劫的陰霾也因此散去。

  　　離開洞府前，她重新落了巨石擋住石門。

  　　像是也將劫難中經曆的一切隔絕開來。

  　　而此番閉關渡劫曆經十年，對於尋常修士來說並不算長，可是對於處於複蘇中的雲清宗而言，著實是個不短的時候。

  　　風鸞記掛著自家弟子們，也掛心如今宗門的發展，便準備去各處瞧瞧。

  　　結果還沒走遠，突然聽到了個聲音：“小師妹，你出關了啊。”

  　　風鸞立刻回頭，然後就對上了裴玞的臉。

  　　麵如冠玉，皎皎如月。

  　　沒了奶娃娃時候的可愛，卻清冷如月。

  　　……就是，總覺得這一幕怎麽如此熟悉呢？

  　　風鸞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盯著他看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七師兄，你長大了啊。”

  　　裴玞覺得這話哪裏不對，不由得麵上閃過一絲迷茫，可還是回道：“是啊，我將魂魄收回便恢複如初了。”

  　　“記憶呢，也恢複了嗎？”

  　　“能記起來的都記起來了，實在記不住的便也罷了。”

  　　見他灑脫，風鸞也覺得欣慰，順勢問道：“師兄如何知道我要出關了？”

  　　裴玞聲音溫和：“我每天都會去魂燈殿看一看，見到你的魂燈茁壯，我便知道時候要到了，都來不及通知旁人便自己來了。”

  　　風鸞頓覺感動：“麻煩七師兄看顧。”

  　　裴玞笑道：“沒什麽麻煩，你的魂燈紅彤彤的，很好找。”

  　　風鸞也想起此事，不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魂燈為何變紅，便沒有接話，轉而問道：“不知師兄要去往何處？”

  　　裴玞笑道：“正好，我要去看哞哞，你與我同去吧。”

  　　此話一出，風鸞的表情又頓住了。

  　　係統不由得好奇：【宿主，有哪裏不對勁嗎？】

  　　風鸞沉默片刻，心道：“還記得我說過的第一重心魔劫嗎？”

  　　【記得呀，怎麽餓了？】

  　　“我怕他下一句就是帶我去看哞哞孵蛋。”

  　　係統：……

  　　倒也不必如此。

  　　不過此處終究不是心魔劫難中，裴玞也沒發覺風鸞的異樣，隻管感慨道：“這些年你閉關，宗門內發展不少，不說旁的，光是那些靈獸就十分努力。”

  　　而就在此時，風鸞看到從裴玞背後的方向來了一個身影。

  　　那是蛟龍，或者說是文魚化成的蛟龍。

  　　它看上去依然沒有到渡天劫的時候，仍然與真龍有所差距，也無龍角，一雙眼目依然像是蒙著白霧一般是盲的。

  　　可是文魚顯然沒有鬆懈修煉，身形比之前長了不少，也有了龍須，還會收斂自身的威儀和靈氣，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力量波動。

  　　化為原形後，身形在雲端穿梭，很是矯健，也分外動人。

  　　看到風鸞，它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在告訴她莫要出聲。

  　　風鸞瞧出對方想要逗自家師兄，倒也願意配合，隻管緩聲道：“想來有師兄的靈寵在，其他靈獸也能有所激勵。”

  　　裴玞背對著文魚，笑著說道：“不僅是文兒，像是哞哞和墨寅也很是表率。”

  　　風鸞眨眨眼，像是感慨又像是鬆了一口氣，輕聲道：“幸而墨寅還在，它是父親的靈寵，我真怕它會因為靈契到期而離開。”

  　　裴玞回道：“怎麽可能？它怕是再也找不到另一家能讓它吃得飽還吃得好的宗門了。”

  　　風鸞：……

  　　係統：就很真實。

  　　而此時文魚更加靠近，風鸞準備瞧瞧它要做什麽。

  　　可在文魚動作之前，裴玞已經接著開口：“其實有一事，我一直沒能做好決定，不好同旁人講，倒是能讓師妹給我拿個主意。”

  　　風鸞依然看著文魚，回答都有些漫不經心：“七師兄但講無妨。”

  　　裴玞的指尖絞了一下衣袖，然後才歎道：“寒潭的靈魚們也在修煉，其實一切都好，可小藍這些天總是盼著能重新回到我身邊。”

  　　文魚的身影突然頓住，風鸞也第一時間把視線匯聚到了裴玞身上。

  　　與此同時，係統“哢哢哢”的聲音更迅速了。

  　　裴玞眼簾低垂，看不清楚風鸞的表情，隻自顧自道：“它有心修煉，我要是拒絕是不是太過不近人情？”

  　　話音剛落，耳邊突然傳來了個柔弱溫潤的女聲：“主人，你在這裏呀，讓文兒好找。”

  　　此話一出，哪怕是對於人情世故不甚了解的風鸞也聽出了暗藏在溫情裏麵的危險。

  　　要是這次他再往人家的牙上碰一下可怎麽辦？

  　　紅衣女修的指尖捏著腰間玉牌，隨時準備找鹿蜀來救人。

  　　而係統卻是對這些格外敏銳，特別是看著文魚旁邊連連往上蹦的粉色屬性值，不由得連聲道：【搞快點搞快點！做任務做任務！積分要來了！】

  　　偏偏裴玞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他回過頭，有些驚訝地看著文魚，而後笑道：“文兒你的修為又精進了，我竟都沒發現。”

  　　文魚像是對剛剛他的話一無所知，湊過去，大大的蛟龍腦袋親昵地在男修的頸側輕蹭，聲音輕輕：“其實我的修為還是不夠高，所以我想求主人幫忙。”

  　　“何事？”

  　　“不如主人來幫我修煉吧。”

  　　裴玞有些驚訝：“以前你不都是和哞哞一起嗎，說起來，你們現在是同階靈獸，互相切磋大有裨益，怎麽這次要尋我？”

  　　文魚的回答很是單純無害：“主人可是沒空？”

  　　裴玞立刻否認：“怎麽會了，和文兒在一處，無論何時我都是有空的。”

  　　可文魚卻道：“主人先和我修煉，若是有所餘力再教導藍魚不遲啊。”

  　　裴玞沒有察覺出不對，反倒覺得自家文魚通情達理，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

  　　隨後，他便坐到了龍背上先行離開。

  　　風鸞就站在原地，看著自家七師兄的背影，久久無言。

  　　係統一邊在計算可能會得到的積分一邊問道：【宿主在想什麽？】

  　　風鸞語氣輕輕：“那心魔劫果然不夠真實。”

  　　【什麽意思呀？】

  　　“想要文魚和其他靈魚為了七師兄和睦相處的場景，果然隻會出現在夢裏。”

  　　係統：？？？

  　　作者有話說：

  　　風鸞：你覺得他還會回來嗎？

  　　係統：人，不一定，但積分會

  　　裴玞：？？？

  　　文魚：手動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