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作者:安碧蓮      更新:2022-08-30 09:39      字數:8411
  第112章

    七川愣愣地看著左岫的背影。

    在他的印象裏, 師尊似乎總是會站在他麵前的。

    那時候的七川並不像是現在這般隨性,而是有著一腔少年意氣,作為凡人, 身懷靈根,原就是天之驕子。

    他和雲玉茗一同前往修真界拜師,雲妹得了飛花穀穀主的青眼, 被提前收走,可卻無人要七川。

    他沒有錢,沒有人脈, 也沒有足夠強大的天資。

    像是這樣的凡人苗子雖不算多,但也不少, 早就習慣了眼高於頂的修真界根本瞧不上他。

    可是七川並不想就這麽回去。

    除了不甘,還因為他答應了雲玉茗要一同步入修仙大道,以後努力結為道侶, 做那不羨鴛鴦的神仙。

    少年慕艾總是帶著一腔孤勇, 於是他將雲清宗當成了自己最後的希望。

    那些外門弟子經曆過的山階試煉他也經曆過, 過程萬分艱難,他最後幾乎是靠著手腳並用爬上去的。

    而當時的雲清宗還有些弟子, 在觀看試煉的修士裏有不少都說他的天資不好,不想要收入宗門。

    最終伸手將他拉起來的便是左岫。

    當時左岫說得是什麽, 他不記得太多,隻模糊地記得一句很輕緩的“此份堅毅已是難得”。

    語氣很溫暖, 一如這人托著他手臂的掌心。

    最終,七川拜入左岫門下,成了他的徒兒。

    在七川心中, 左岫對他亦父亦兄。

    因著修煉緩慢, 故而他下山曆練總有不順, 有幾次遇到了危機時刻,總是這人將他護在身後,保他周全。

    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來了,隻要有師尊在,似乎一切都不是問題。

    七川在左岫的引領下一步步認識著修真界,也一個個看著同門離去。

    左岫從不阻攔,好似冷情冷心。

    可七川很清楚這份不阻攔才是最大的寬容。

    有人笑話左岫軟弱,但隻有經曆過,才明白成全需要的勇氣遠大於憎恨。

    七川下定決心,一定要守在師尊旁邊,他也一直在堅持著。

    直到左岫為了給叛去上虛宗的巫儀陽尋藥,一去不歸。

    七川尋找這個人尋了很久,期間想過各種各樣的可能,卻從未料到他會化成水鬼,就在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

    水湄兒也被這番變化震驚了,緊緊抓著七川的衣袖,藍色眸子微微瞪大,嘴裏呢喃:“怎麽會呢,他,他身上分明一點靈力波動都沒有啊。”

    宿竹青雖然也很錯愕,可到底旁觀者清,輕聲說道:“想來這位前輩應該是舍棄了身子,也放棄了一身修為,不然也不會化為水鬼。”

    水湄兒不解:“這又是為何?”

    這次開口的是七川:“黑劍說過,師尊和它都被默契侵染,隻不過它能靠著劍塚中的鑄劍台洗淨自己,師尊怕是不能。”

    修士若是抵抗不了魔氣,不是入魔就是殞命。

    自家師尊明顯是選擇了後者。

    也正因為舍掉了一身修為,所以他變成水鬼後力量微弱,還神誌不清,甚至因為不願意找替死鬼導致一直留在了水潭裏,若是沒有被秋忱撿回雲清宗,隻怕此時還在水裏麵泡著。

    想到這裏,七川便覺得眼底泛酸,死死地咬緊了牙關,卻還是泄露了一聲嗚咽。

    左岫自然聽到了自家徒兒的聲音,可他沒有回頭,隻是那雙眼中的情緒更加濃重。

    依然是一片冷意,還帶著些許鬼氣,但是卻藏不住裏麵的冷意,就像是冰山下蘊藏了岩漿,藍寧之在與他對視的時候不自覺地輕顫。

    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可是左岫加大了力氣,將黑劍插得更深。

    這裏雖是識海幻境,一切都是虛妄,但他們確實真實的。

    藍寧之哪怕舍棄了原本的身體,可是那一劍早就在靈魂上刻下了烙印,如今再被捅進了相同位置,即使他已經魔嬰大成依然抵抗不住。

    可他著實沒想到,自己籌謀許久,甚至連上虛宗都看不出破綻,利用修真大比幾乎將整個修真建都當成了自己的補給,但最終,沒有被那個紅衣女修弄死,反倒再一次倒在了左岫麵前。

    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師弟,也從未放在心上。

    偏偏就是這人,兩次把黑劍送進了他的胸膛。

    藍寧之不甘,不願,不忿。

    可對著那雙冷冽眼眸,他隻問出了一句:“你就這般恨我?”

    此話一出,風鸞便緊皺眉頭,在心中道:“這般境地,他竟然還想掙紮。”

    係統不解:【掙紮什麽了?他也沒動啊?】

    風鸞一邊朝那邊飛掠而去一邊迅速回道:“魔修引誘道修入魔,用的除了魔氣便是蠱惑人心,若是左岫真的承認自己是被恨意影響,哪怕真的誅殺了藍寧之,以後也會埋下隱患。”

    【我不懂,難道道修就不能有憎恨和怒氣嗎?】

    “尋常便罷了,可觀左岫過往言行便隻是個性情中人,這般反問難保他不被動搖道心。”

    係統略想了想,便覺得這話有理。

    剛剛藍寧之便說過,左岫之所以喪命,起因便是聽信了誆騙,想要去將被魔修控製的師兄救回來。

    分明是親眼見過魔修叛宗,但最終還是選擇去救他。

    這並不是左岫愚蠢,細想想,這人應該是想給所有事情一個最終結果。

    終究是記得同門情誼,可惜魔修早就已經不算是人了。

    風鸞怕的也是這點,對她來說,即使以前從未見過左岫,但這人既是本門弟子,風鸞便不會看著他誤入歧途。

    可剛到近前,還未出手,就聽左岫緩緩道:“我恨過你,但如今卻不那麽想了。”

    藍寧之沒想到這人的反應竟是如此平淡,一時間有些反應不及,隱秘的惡意凝結成的冷笑突然僵在臉上。

    就聽左岫接著道:“你我的兄弟情義早就在你叛逃的那天結束了,我還心存幻想,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足夠償還你的教導之恩,”聲音微頓,水鬼抬起濕漉漉的眼簾,蒼白的臉上分外堅決,“如今,我誅殺你,與私人恩怨無關,隻是為了除魔衛道,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罷了。”

    天道昭昭,因果循環,不外如是。

    藍寧之看得出眼前人所言非虛,但正因如此才讓他真的慌張起來。

    縱然他看上去分外灑脫,好似不在乎人命,隻是為了遊戲人間,但實際上卻比誰都怕死。

    之所以能漠視生死,那是因為死的是別人。

    真的輪到自己頭上,他就怕得連聲音都開始打顫。

    尤其是如今擺明了自己完全沒有翻身之地,就連左岫都打定主意要他死的時候,他便越發驚慌。

    身上的魔氣越來越淡,眼中的赤紅卻越來越濃。

    他就如同困獸,完全看不到活路。

    最終,隻能掙紮著喊出了最後一句質問:“我既入魔,那麽作為魔修遵守魔修之道有什麽不對?你們口口聲聲天道,可是天道並未容不下魔修,憑什麽你們就天天除魔衛道掛在嘴上!虛偽,虛偽至極!”

    左岫聞言微愣。

    他原就不是個能言善辯之人,化為水鬼之後便是渾渾噩噩,腦袋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

    此時被藍寧之問到了臉上,雖然隱約感覺到其中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

    係統則是氣得哇哇大叫:【詭辯!杠精!這麽會抬杠為什麽不去工地?……呸呸呸!他也配!才不能讓他碰瓷勞動者!】

    風鸞雖不能完全聽懂,但卻真切地感覺到了係統的氣惱,不由得嘴角微翹,在心中輕聲道:“別生氣,不值得。”

    而係統的所有火氣都在微涼指尖碰到劍柄的瞬間就被安撫了下來,然後就開始疑惑:【宿主不生氣嗎?】

    風鸞放緩了唇角,再看向藍寧之時,已經麵色如常,沒有絲毫表情。

    隨後,她緩緩開口:“我想,有件事情確實是雲清宗做得不夠好。”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就連狄昴都望了過來。

    然後就聽風鸞接著道:“入我宗門,除了要學習心法劍術,還要參道悟道,可聽你所說之言,顯然是雲清宗沒教好你,既如此,我便幫你補上這一課。”

    藍寧之的周身魔氣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體內魔嬰也開始衰敗。

    他張嘴想要說話,但已經沒了聲音。

    風鸞也不管他的意願,直接道:“我曾不懂道魔分別,分不清善惡究竟何為對何為錯,故而師尊讓我去後山靜思十年,最終我終於悟出了一些道理。”

    說著,她一抬手。

    識海幻境原本應該被藍寧之掌控,可現在他魔力減退,屍偶又全然將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風鸞等人手上,於是風鸞便可自如地運用法術。

    很快,周圍場景迅速變幻。

    不再是浮於空中的星宿門,而是鼎盛時期的雲清宗。

    但風鸞並未幻化出內宗模樣,反倒是四周圍變成了後山模樣。

    靈力充沛,靈物甚多。

    他們就在一處大石之上,下方正巧是狼與羊的對峙。

    捕獵者凶狠,獵物看上去柔弱可欺。

    這是在山林中很常見的景象,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風鸞讓他們看到這些。

    然後就聽風鸞道:“那天我在這裏坐了很長時候,一直在盯著它們看,當時我便想著,狼實在是太凶狠,為什麽要吃羊?可後來我又想,作為野獸,捕獵充饑本就是尋常事,若是它不吃就活不下去,它好像又沒有錯。”

    所有人都猜出風鸞這是暗指魔道之爭,和藍寧之剛剛的話不謀而合。

    不過並沒有人出聲,都在等待風鸞的解釋,而唯一想要打斷的魔修已經不能再出聲,自然也無法打斷。

    紅衣女修也沒看他,隻管走到巨石邊緣,一邊往下看一邊道:“可事情的發展與我想的並不相同。”

    隨後,便是一聲哀嚎。

    眾人皆驚,忙看過去。

    便瞧見野狼已經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外形好似柔弱的胖羊居然生出了妖力,隔斷了惡狼的喉嚨。

    它抬頭朝著巨石這邊看了看,晃了晃腦袋,看上去憨態可掬,但卻是為了甩掉羊角上的血珠,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這時候,就聽風鸞的聲音再次響起:“對天道而言,人世間的一切本就有許多是不分對錯的,狼吃羊是為了生存,羊反抗同樣是為了存活,一如魔修和道修之爭,手段各不相同,但目標都是飛升,天道除了會在天劫上因為功德多少進行斟酌外都不會強加阻攔。”

    說著,她轉過身,終於正眼看向了藍寧之。

    而藍寧之這才記起,自己的師尊曾經給他看過風少宗主的畫像。

    他隻覺得這人美貌驚人,但卻忽略了師尊的讚許:

    “少宗主乃是不出世的奇才,同樣是無數魔修的夢魘。”

    如今,紅衣女修站在麵前,他終於生出悔意。

    並非是對無辜枉死的人心懷歉意,而是後悔自己居然被發現了,竟是沒有避開這人。

    風鸞能察覺到他的心思,但卻並不介意。

    與其說是對他的教導,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家弟子們聽的:

    “修真界,強者為尊,曆來如此,萬事萬物自有循環,天理昭昭自有報應,也不用我多加幹涉,我隻知道對道修而言,魔修有心害我,那我自要反抗,這一樣是天道所在。”

    說罷,風鸞緩步向前,伸手放在了左岫的手腕上。

    已成水鬼的左岫微微一顫,想要躲避開,生怕身上的濕潤汙了少宗主的手,同樣他也很怕人身上的溫暖。

    終究是鬼,總是怕熱的。

    可當他感覺到風鸞和自己一般無二的冰冷掌心時,不由得愣在了當場,眼中有些迷茫。

    但還沒等他多做思考,便感覺到有靈力溫柔輕緩地注入經脈。

    早已枯竭的身子漸漸充盈,原本混沌的腦袋越發清明。

    同時,他手上的黑劍也終於再次迎來了屬於主人的靈力波動。

    劍中靈物一直沒有說話,但不代表他無知無覺。

    自家主人收到了那般多的委屈,劍靈早就已經氣惱至極,隻是害怕如今的主人承受不了劍靈之氣,這才一忍再忍。

    現在終於等到風鸞的幫扶,黑劍自然不用再忍耐,直接將剛剛忍著的靈氣一股腦地爆發出來!

    根本不用旁人去抽出魔嬰,他就直接將內府搗爛,已經沒了什麽反抗之力的魔嬰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就沒了聲音。

    藍寧之雙眼瞪圓,臉上一片青灰。

    而在他死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紅衣女修清淡緩慢的聲音:

    “我殺你,和天道無關,與對錯無礙,我隻是想讓你死,僅此而已。”

    回應他的是藍寧之徹底沒了聲音的靈識,周圍的識海幻境也開始迅速崩塌。

    風鸞立刻拽起了屍偶,又回頭看向眾人,讓他們做好準備,隨後便強行從識海剝離。

    眼中一片模糊,再睜眼,就已經回到了淩雲山中。

    此時四周圍已經沒有了上虛宗的修士,隻有星宿門的一些修士和淩雲山莊弟子守在遠處,似乎在為他們護法。

    狄長老心裏掛念著兒子,自然不敢離開。

    見他們出現,頓時驚喜,顧不得維持高冷人設,隻管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來,抓著狄昴細細打量,嘴裏連聲問道:“可受傷了?要不要休息?”

    狄昴看到自家父親,先是笑,想告訴他魔修徹底死了,但很快就笑容消散,眼睛看向了屍偶,最終化為了一片沉默。

    這讓狄長老很是著急,以為狄昴傷到了身子。

    但狄昴卻把他拉去了屍偶處,路上在思考著要如何給父親說出真相。

    而風鸞並沒有跟上去,而是對著華真子招招手。

    原本爆裂的淩雲山莊莊主此時卻是笑容滿麵,顛顛兒地跑上前來,嘴裏連聲道:“師叔就是厲害啊,我看了,那個魔修已經沒了聲息,就連魔嬰都沒了,已經死得透透的,我這就把他的肉身處置了。”

    說著,華真子指向了遠處的烈火。

    在黑夜之中,火焰衝天,卻根本沒有燒到周圍樹木。

    因為那是靈火,受到華真子控製,專門點起來想要燒魔修的。

    他本來是想要出力邀功,卻聽風鸞道:“隻怕他的身子你不能帶走。”

    華真子疑惑:“這是為何?”

    紅衣女修淡淡道:“因為那是魔修奪舍星宿門弟子,總歸該讓他們決定。”

    華真子立刻道:“師叔放心,我問過狄長老了,他同意了。”

    “那也不行。”

    “這又是為何?”

    “奪舍他的是我宗弟子,要處置也該我來。”

    華真子:……啊?

    他顯然沒料到魔修和雲清宗之間的關係如此之深,偏偏這人還說了出來,著實令人震驚。

    可華真子並沒有質疑,很快就歇了要燒人的心思。

    隨後,他便側了側身。

    風鸞這才看到在不遠處的除了陸離和晏晏,還有一個站著的傀儡。

    即使那張臉是沒有見過的,但是從畫皮的精致程度上不難看出是柳二。

    整個宗門的傀儡裏,隻有他能得到新皮膚。

    因為也隻有嫵娘會花費心思找畫皮鬼去換畫皮。

    風鸞從未深究,隻當是同門情誼。

    不過此時看到柳二在此確實是有些令人費解,便問道:“他為何在此處?”

    華真子回道:“你們進入識海後,或許感覺不到日月變化,但實際上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天,這位便是前兩天來的,說是要送東西。”

    “何物?”

    “他不肯細說,隻說是個珠子。”

    風鸞一聽,便知是聚魂珠。

    想來是這期間陸離或者是晏晏聯係到了裴玞,無論是洞中厲鬼還是其他魂靈都是需要聚魂珠的,這才會讓傀儡送來。

    於是風鸞點點頭,輕聲道:“如此便好。”然後便準備去找柳二說話。

    但還沒等邁步,便對上了華真子的眼睛。

    風鸞有些疑惑:“可還有事?”

    華真子沒有立刻回答。

    對他來說,風鸞的出現不單單是故人相見,更是讓他回憶起了大戰前的修真界。

    雖然有爭鬥,有對決,還會因為沒完成功課被師尊打屁股,但在華真子來說那就是最好的時候。

    如今做了莊主又如何?

    他終究是不歡喜的,對著看上去一團和氣實際上每況愈下的修真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但是華真子並不懂得如何破局,他隻能一次又一次的閉關,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修煉到底是為了什麽。

    飛升嗎?仙界他也不認識什麽人。

    留在這裏,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世人都說華真子是大能,卻無人知他已經受到心境所困,許久都毫無寸進。

    哪怕是閉關也沒什麽用處,反倒會因為頻繁回想過去導致他性情越發暴烈,修煉之路不進反退。

    也就是在他閉關的這百年裏,淩雲山莊出了事,修真大比的規矩也跟著變了。

    對此,華真子一無所知,直到剛剛詢問弟子才弄清楚。

    對此,他心裏是歉疚的。

    即使此事並非他所願,但依然是他的疏漏之過。

    有心道歉,但華真子心知無人敢應,現在他就是這些人裏輩分最高的,誰會責怪他呢?

    有時候,想要挨打,都沒有人敢在他麵前舉起戒尺了。

    故而,此時華真子看向風鸞的時候,雙目中帶了水汽,臉上卻笑著,輕聲道:“師叔,我知道錯了。”

    風鸞大約能明白他此話何意,便道:“不知者不怪。”

    華真子卻搖頭,認真道:“還是要有個交代的,不如師叔幫我個忙吧。”

    “什麽?”

    華真子拿出了一把細長條的竹板。

    風鸞眉尖微挑:“這是何意?”

    就聽這人認真道:“這是師尊當初罰我的戒尺,如今師尊不在了,還請師叔代為管教。”

    說完,就把戒尺遞給了風鸞,表情格外堅定。

    這讓紅衣女修很是驚訝,萬萬沒想到還有自己送上門找打的。

    係統更是大叫:【……為什麽有人要讓別人罰他?不對,為什麽讓宿主動手?……老不修!不許看我宿主!你沒有你自己的宗門嗎,老惦記宿主做什麽!】

    而風鸞被係統喚回了神智,隻覺得哭笑不得。

    她自然不會動手,倒不是想要去代為評判對錯,隻是因著眼前人不是雲清宗的自家弟子,自己代行其事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風鸞隻管無奈道:“你如今已經大了,更是一莊之主,真覺得自己有所疏漏就自行反省己過便是了,何必來找我?”

    華真子卻很認真:“無論何時,我都是師叔的晚輩,年紀小著呢。”

    風鸞:……

    係統:呸呸呸!

    不過最終風鸞還是將戒尺還給他,隻讓他去好好處置善後就是了。

    往事難追,如今緊要的便是要盡量挽回損失才是,洞中的那些厲鬼也需要好好淨化安置。

    而另一邊,左岫已經走到了七川身邊,與他輕輕地說著話。

    雖然不知道在說什麽,可是能看出來,左岫說一句,七川哭一聲,左岫說兩句,七川哭三聲。

    到最後,水鬼已經麵露無奈,不願再惹自家小徒兒流眼淚。

    萬沒想到他一不說話,七川哭得更狠了,口口聲聲嚷嚷著:“師尊是不是嫌棄我了!嗚哇!”

    左岫:……

    好不容易找回神智的水鬼隻好哭笑不得的安撫自家徒兒,周圍人看的一臉莫名。

    特別是淩雲山莊的那些人,他們著實沒想到雲清宗這些人去了一趟魔修識海,居然帶了個鬼出來,還是個師父鬼。

    這雲清宗……還真是有教無類。

    而直到內情的幾人都有些鼻酸。

    哪怕是係統都嗚噥了幾聲,然後才道:【七川能找回師父可真好啊。】

    風鸞看了飛劍一眼,總覺得自家劍靈變得越來越感情豐富,有些疑惑,但覺得這也是好事,便沒有阻攔。

    隻想著,以後或許能多多督促他學習修煉,這樣才能早早化形。

    修真界中劍靈化人是個傳說,隻有書中記載,但卻無人見過,風鸞不介意當那個第一人。

    不過麵上她沒有說的太多,隻是道:“原本左岫就不是個混沌人,之所以成了水鬼後腦筋糊塗,是因為他為了掙脫魔氣,強行剝離了自己的靈氣,導致經脈枯竭,這才影響了腦袋,如今藍寧之的魔氣消散,我又幫他理通了經脈,自然會清明許多。”說著,風鸞回頭看向了已經恢複了自由行動的屍偶,“藍寧之死去,她也能不再受控製了。”

    係統欣慰,隨後想著那個死掉的魔修,輕哼一聲:【萬惡之源!】

    卻沒想到風鸞回道:“不至於。”

    【咦,為什麽?】

    “萬惡之源,隻會是魔修之首,魔界至尊,憑他還不配。”

    係統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就開始嗷嗷:【宿主說得對!】

    隨後係統就開始念叨著接下去要做的事情,無論是淨化厲鬼,還是讓左岫重新入道,都代表著接下去的幾天有的好忙了。

    係統半點沒想到自己竟然在給宿主規劃事業線,完全把自己的本職工作給拋到腦後。

    風鸞見他興致高漲,也就沒有打擾,隻管靜靜地聽著係統的念叨,間或答應一聲,態度沒有絲毫不耐,看上去很是寬和。

    但係統卻沒發現,風鸞的眼睛時不時的便會看向屍偶。

    因為風鸞知道,魔修死去固然能將魔氣消散,但被他蠶食的靈魂卻不會複原。

    屍偶恢複自由,可她的靈魄不全,這一世都是補不齊的。

    而屍偶感覺到了風鸞的視線,便抬起眼,蒼白瞳孔和她對視的瞬間突然行了一禮,然後搖頭。

    風鸞明白她的意思,便收回目光,同時也將心中話語悄然隱藏。

    這讓屍偶笑了笑。

    狄長老此時已經是滿心懊悔,隻覺得是星宿門疏忽才被魔修鑽了空子,此時對眼前人分外關注。

    見她笑了,狄長老趕忙道:“發生了何事?”

    屍偶微微垂下眼,盡量藏住自己的蒼白眼目,然後才輕聲道:“我隻是發現,有些人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但卻比誰都細心和軟。”

    狄長老一愣:“你說誰?”

    屍偶沒回答,轉而輕聲道:“等下我給長老做頓飯吧。”

    “做飯?為什麽?”

    “您不是很喜歡吃嗎?”

    狄長老:???

    大孝子狄昴:默默看天。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七川已經漸漸收斂了哭聲,平複了心情,甚至還主動勸說左岫好好休息。

    左岫反複問他,確定小徒兒確實鎮定了,這才回到水壺之中。

    縱然小,但他畢竟是水鬼之身,其中的靈泉自可以滋養靈體。

    水湄兒抓著水壺,想了想,終究還是將壺交到了七川手上。

    他接過來,緊緊地抱在懷中。

    年少時,師尊就讓他無比安心。

    萬沒想到時至今日,陰陽兩隔,他依然選擇站在了自己麵前。

    七川突然開始揉眼睛,希望把眼中的水汽揉散,後來發現根本不管用便無所謂了,由著淚水盈睫。

    水湄兒好奇:“你剛剛不是答應了你師尊,說不會再哭了嗎?”

    七川似乎已經坦然了,隻管淌著淚道:“我隻是想起了自己還是半大少年的時候,師尊處處維護我,我這才有感而發。”

    女鮫越發費解:“那時候是小孩子,愛哭正常,可你現在都兩百歲了,怎麽還這樣?”

    若是平常,他自不會反駁。

    可現在他找回了自己的師尊,就像是找到了心裏的倚仗。

    於是便一抬下巴,振振有詞道:“兩百歲怎麽了?兩百歲就不配做孩子嗎?”

    女鮫:……雖然但是,你覺得你這話說得有邏輯嗎?

    然後就聽七川道:“華真子前輩都一千多歲了,剛剛照樣對著師叔祖說自己還小,連戒尺都能給,那我才兩百歲,怎麽就不是孩子了!”

    水湄兒:???

    華真子:……要你管!

    作者有話說:

    七川:誰都可以哭!我要為二百歲的人爭取哭泣的權利!

    華真子:憑什麽不算小?一千歲就是小就是小!

    女鮫:……你們人類,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