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此時在山門處, 幾人在風鸞離開後沒有急著追上去，而是下了飛馬車，在陸離的帶領下走向了那些模樣各異的鬼怪。

  　　而此時, 青梧已經和他們玩在了一處。

  　　許是因為他身有一半梧桐木妖的血脈，故而同為植物出身的寒霜天蕊對他十分親近。

  　　這會兒她已經坐在了青梧的肩膀上，開開心心地晃悠著兩條小細腿。

  　　此時的寒霜天蕊依然維持著小姑娘的模樣, 看上去纖細柔弱，身上的白色裙擺就像是花瓣一般鋪散開來。

  　　就是細軟胳膊抱著自己腦袋的造型看上去有些獨特。

  　　水湄兒看到之後就倒吸一口冷氣，迅速躲到了晏晏身後。

  　　青梧卻是沒見過太多外人的, 對於一切都覺得新奇，此時看到天蕊拔腦袋就隻覺得是人家的個人愛好, 半點不覺得恐怖，反倒伸出手，小心的在底下接著, 生怕小姑娘不小心把自己的頭弄掉了。

  　　陸離則是朝著四周圍看了看, 發覺大部分鬼怪都是生麵孔, 隻有一個畫皮鬼眼熟些，便走過去, 溫聲問道：“三師弟的客人都在這裏了嗎？”

  　　畫皮鬼乖巧回道：“還有一些去學堂大殿了。”

  　　陸離麵露欣慰：“沒想到他們如此向學。”

  　　畫皮鬼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實話：“那幾個是食夢鬼, 靠著吃夢境中的精氣過活的，他們說在學堂裏總能吃得飽。”

  　　陸離：……

  　　晏晏則是心裏咯噔一聲。

  　　她最是知道陸離對於讀書向學有多在意, 此時便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大師兄一眼：“你沒事吧？”

  　　陸離沉默片刻，嘴角突然勾起, 語氣清清淡淡：“無事, 我隻是想出了一個主意。”

  　　晏晏見他笑了, 反倒把聲音放得更清：“什麽？”

  　　陸離望向了學堂方向，一字一頓：“以後上課之時，就請食夢鬼同去，想來他們會比我更能找到誰在走神。”

  　　晏晏：……

  　　這人居然連鬼都能靈活運用！

  　　不過幾人並沒有在山門處耽擱太久，很快便一同前往宗門大殿。

  　　畫皮鬼則是迅速回身，將手上的茶盞塞給水鬼，輕聲道：“我去找小秋兒，他天天念叨著想念少宗主，如今少宗主回來他怕是要歡喜壞了。”

  　　姿容妍麗的水鬼匆忙接過茶盞，在手上比了比大小，確定自己確實擠不進去，麵露可惜，然後才抬起頭，看著修士們的背影，輕聲道：“那些，是道修？”

  　　畫皮鬼點頭。

  　　水鬼輕輕咬了咬指尖，殷紅嘴唇微微翹起，語氣陡然變得分外妖嬈：“那我能去尋他們玩耍嗎？”

  　　畫皮鬼默默抬頭看了他一眼。

  　　相較於尋常鬼怪，水鬼的模樣普遍要漂亮很多。

  　　他們大多是生前無辜溺死水中，死後化為水鬼，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拖替死鬼下水，好讓自己去投胎轉世。

  　　為了這個目標，自然是要擁有一張好看麵貌。

  　　起碼不能和人類相差太多，這樣才能騙到癡人來自願替死。

  　　但萬事有例外，眼前這位便是與眾不同的那個。

  　　他生前似乎是個體麵人，身上的青衫雖然已經被水泡得脫了色，但材料是上好的，腰間似乎曾掛過玉佩荷包之類的配飾，但是現在就隻剩下空蕩蕩的繩子。

  　　雖然被長發覆住臉麵，可依然能從模糊棱廓裏窺探出麵貌俊雅。

  　　但凡他有心，把頭發稍微打理一下，不怕騙不到替死鬼。

  　　偏偏這位從來沒起過這方麵的心思。

  　　在其他水鬼都在努力為了輪回轉世而去拉人頭的時候，他就老老實實待在水裏，不吵不鬧，甚至在有人落水的時候還會上前把人托回岸上去。

  　　結果就是這種在水鬼們眼中愚蠢至極的行徑，反倒給他積攢下了不少陰德，竟是成了頭一個能從水裏脫身的水鬼。

  　　但既是如此，他依然長發覆麵，沒有絲毫打理自己的意思。

  　　很多鬼怪都說他腦筋不清楚，倒像是個傻子。

  　　在遇到秋忱之後，也隻是沉默寡言，鮮少開口。

  　　隻有在想泡水的時候才會說兩句話。

  　　這次是他頭一遭主動找畫皮鬼交談，結果便是提出了個高難度的要求。

  　　玩耍……

  　　這年頭，鬼纏人的用詞都變得婉轉含蓄了。

  　　於是畫皮鬼也隻好婉轉含蓄地回道：“怕是不行。”

  　　“為什麽啊？”

  　　“鮮少聽說道修找鬼雙修的。”

  　　結果水鬼卻疑惑道：“我沒想雙修啊。”

  　　畫皮鬼微愣：“那你想去找他們做什麽？”

  　　水鬼又笑，語氣依然嫵媚，但說出來的話卻無比正經：“我想要修道。”

  　　畫皮鬼：……

  　　對不起，剛剛是我太齷齪了。

  　　可這也讓畫皮鬼格外驚訝，萬沒想到眼前這水鬼居然存心向道。

  　　要知道，尋常鬼怪因為身有怨氣，最大的目標都是輪回轉世，以鬼身入道的少之又少。

  　　水鬼看她：“你不想嗎？”

  　　畫皮笑笑，語氣輕輕：“做鬼就挺好的，我不奢望太多。”

  　　水鬼卻晃了晃腦袋，隱隱能聽到水聲，然後才開口：“我隻是覺得，我應該是個修士的。”

  　　畫皮鬼驚訝：“莫非你死前是道修？”聲音微頓，“可不對啊，修士哪怕隻是築基，身隕後依然能有靈力庇佑，如何會成了水鬼？”

  　　可這一次，水鬼卻沒有回答。

  　　他像是突然恢複了癡傻模樣，原地蹲下，捧著茶盞，研究著怎麽才能把自己塞進去。

  　　畫皮麵露無奈，但也隻對方神誌不大清醒，便沒有追問，叮囑其他鬼怪多照看一下水鬼，然後便輕身離開了。

  　　很快，她便在一片空地上尋到秋忱。

  　　少年蹲在地上，雙手托腮，表情認真。

  　　在他旁邊的則是風鸞的七師兄裴玞。

  　　因著身體還沒恢複，所以這會兒的裴玞依然是個子小小的模樣，蹲下後更是圓滾滾的一團，看上去分外可愛，但這人肉嘟嘟的小臉蛋上卻是一片嚴肅。

  　　而兩人正盯著麵前的天陰燈。

  　　看到畫皮鬼，秋忱立刻笑著朝她招手。

  　　畫皮鬼立刻快步上前，正想要將風鸞回宗的事情告知，卻聽秋忱道：“幫我們個忙呀。”

  　　然後便把天陰燈直接塞到了畫皮鬼懷裏。

  　　這可把她給嚇壞了。

  　　自己不過是尋常鬼怪，身上既無功德也無靈氣，貿然接手修士法器，怕不是要魂飛魄散！

  　　但是很快，畫皮便感覺到天陰燈的與眾不同。

  　　既沒有排斥，也沒有吞噬，反倒細細滋潤著鬼身。

  　　當畫皮鬼低下頭，茫然看著天陰燈時，卻從光潔如玉的燈罩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她的真容。

  　　並不是可以勾畫出來的精致麵皮，也不是猙獰青紫的淒厲麵貌，而是她原本的模樣。

  　　活著的時候才有的麵貌。

  　　小家碧玉，麵容嬌美，一雙眼睛顧盼生姿。

  　　畫皮一下子就愣住了，舉起了天陰燈，仔仔細細看著上麵的自己，越來越近，就差把眼睛貼上了。

  　　而就在這時，裴玞的聲音響起：“看起來，天陰燈確實能夠輔助鬼身入道。”

  　　秋忱好奇：“師伯以前不知道嗎？”

  　　裴玞輕輕搖頭，用小肉手抓著秋忱的衣角借力起身，然後啪嗒啪嗒地走到了畫皮麵前。

  　　尋常時候他都是很愛笑的，哪怕之前抓著疑星落朝天上突突突的時候，也是笑聲不絕於耳。

  　　可是一旦涉及法器，裴玞就格外認真。

  　　此時他便定定的看著畫皮的變化，開口道：“這燈是我早便做了的，最開始隻是為了凝聚鬼身，現在它能助鬼修煉應該是這些年中它自己長大了，於是就變幻出了新功能。”

  　　秋忱震驚：“一盞燈還會長大？”

  　　裴玞坦然道：“自然是會的，修真法器不同於尋常物件，初時雖是死物，但是注入靈氣之後便不同了。就像是劍有劍靈，其他法器也是有可能會滋生靈體的，隻是有些時候需要一些外力輔助罷了。”

  　　“都有什麽呀？”

  　　“九真妙書，聚魂珠，這些都是有名的可以引靈聚靈之物，就是十分難得一見，可我也隻是聽聞，未見真容。”

  　　對於沒入手的法寶，裴玞並未說太多，隻是點到為止。

  　　而畫皮鬼也終於回神，她顫抖著指尖撫摸著燈上倒影，聲音呢喃：“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臉了……”

  　　裴玞踮起腳尖，圓眼睛朝著燈上瞧了一眼，便奶聲奶氣道：“鬼怪之身多因怨氣凝結，以至麵目猙獰，但若是入道，引靈氣入體，自然會有一番變化。”

  　　畫皮愣愣問道：“也就是說，我要是能成為鬼修，就能變好看？”

  　　裴玞點頭：“理論上是的……”

  　　話音未落，剛剛還口口聲聲說當鬼就挺好的畫皮已經尖叫出聲：“我要修道！”

  　　這讓裴玞哭笑不得：“你這修道的理由著實有些新奇。”

  　　但秋忱卻格外理解：“人人都有堅持，愛權愛錢的我都見過，她隻是更喜歡讓自己好看些，而且她之所以會變成畫皮鬼就是因為重視容顏呀。”

  　　因為臉變鬼。

  　　因為臉入道。

  　　倒是初心不改。

  　　裴玞則是覺得這份執念怕是會在以後影響道心，但轉念一想，許多時候，先拿起才能放下，倒也不急。

  　　於是便用依然軟糯的聲音鼓勵道：“既然決定便堅持下去，想要用天陰燈就來找我借。”

  　　畫皮鬼急忙行禮道謝，心裏想著或許可以回去拉著水鬼一起。

  　　天陰燈能給她把臉治好，不知道能不能幫水鬼治治腦子……

  　　秋忱則是問：“對了，畫皮你過來是為了什麽呀？開飯了嗎？”

  　　畫皮立刻回神，忙道：“少宗主回來了，現在應該在大殿呢。”

  　　秋忱一聽，便歡呼一聲，提起裙子扶正發簪就往大殿跑。

  　　不多時便看到了殿門，邁步進去的時候，還未見人，就聽到風鸞的聲音傳出來：“此次考試便交給你主持，務必讓全宗參與，一個不落。”

  　　秋忱原本雀躍的步伐一下子就頓了下來，毫不猶豫就要轉身溜走。

  　　結果就聽風鸞的聲音再次傳來：“秋兒，你要去哪兒？”

  　　秋忱身子一僵，停頓片刻才轉過身，已經恢複成了明媚笑臉，軟聲喊著“師尊”跑上前去。

  　　可是他變臉的瞬間被晏晏捕捉到了，略有不解：“秋兒這是怎麽了？他看到師尊不歡喜嗎？”

  　　陸離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暗處的幾隻食夢鬼。

  　　果然他們在瞧見秋忱的瞬間就站直了身子，目光直勾勾的，看上去最近沒少從秋忱身上吃飽肚子。

  　　換言之，秋忱在學堂裏經常睡覺。

  　　多半之前留的功課也是沒做的。

  　　陸離眉尖微動，並沒點破，隻是幽幽地說了句：“三師弟如今也當師兄了，想來，是很願意給新師弟師妹以身作則的。”

  　　晏晏不解：“比如？”

  　　陸離語帶笑意：“之前說好的，功課做不完抄寫百遍，想來他最近這幾天都不會無聊了。”

  　　晏晏：……哦。

  　　而此時風鸞已經重新看過來，淡淡道：“繼續。”

  　　陸離便往前走了兩步，恭聲道：“弟子準備分門別類進行科目考試，各項規矩都和凡間界的學堂一般，這樣才能清晰明了，最後張貼榜單公布排名。”

  　　秋忱一哆嗦，小心翼翼道：“這個就不用了吧……”

  　　陸離卻堅定道：“必須如此，不然不知名次，如何能有繼續努力的動力？”

  　　下一秒，就聽青梧已經脆聲道：“對對對！”

  　　這讓風鸞有些驚訝：“怎麽，他已經能聽懂人言了嗎？”

  　　晏晏麵露無奈，小聲回道：“還不會，隻是大師兄用我做翻譯，告訴他以後隻要是大師兄說的話，他都說對就行了。”

  　　陸離微笑道：“確實如此。”

  　　剛一說完，青梧又笑著道：“對！”

  　　風鸞：……

  　　行叭。

  　　而宗門考試之事公布之後，雲清宗上下就迅速沉浸在了一片學習的海洋中。

  　　風鸞的幾位弟子自然是為了讓師尊滿意而奮力拚搏，可對比起來，一眾同在學堂學習的靈獸靈草們竟是更加廢寢忘食。

  　　因為他們爭取的是自己的未來，一個能夠修道的機會。

  　　即使風鸞沒有明說，可是成績好的總是會更受看重，這對他們而言自然是大好機會。

  　　要知道，在修真界，精怪為了入道就必須要去尋找天材地寶，血腥廝殺也不在少數。

  　　現在卻隻需要乖乖坐好等著考試就能窺探道途，這已經是極大的福氣。

  　　於是雲清宗內陡然安靜下來，到處都能看到手不釋卷的人妖鬼獸。

  　　就連當康都天天拽著仙鶴一起研究怎麽算圓的麵積。

  　　唯二不需要參與其中的便是新入宗的水湄兒和青梧。

  　　這天，風鸞結束了十數日的修煉，離開洞府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兩個新弟子的學習情況。

  　　剛一進門，就瞧見正在習字的青梧，以及趴在缸子旁邊的水湄兒。

  　　……等等，哪兒來的大缸？

  　　隻見在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個數丈長的圓形瓷缸。

  　　上麵沒有任何花紋，看上去一片瑩白，裏麵灌滿了水。

  　　而女鮫此時就趴在缸邊，麵前擺著一方書桌，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

  　　可她卻什麽都不用，隻管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風鸞心中一驚，忙走上前，然後便看到水湄兒並未暈過去，而是正努力地把臉貼在書上，嘴裏念念叨叨：“我記住了，都能記住……”

  　　然後還用手虛虛的在書頁上抓，隔空往自己腦袋上拍。

  　　風鸞不解：“這是做什麽呢？”

  　　水湄兒下意識回道：“讓我距離知識更近一些，和書交朋友，肯定就能記得快些。”

  　　風鸞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微微一愣，然後便用指尖輕點了一下水湄兒的腦門。

  　　靈力輕撫，瞬間清明。

  　　水湄兒也終於回過神來，急忙坐直身子，匆忙抬頭，見到是自家師尊便緊張的紅了耳朵。

  　　又想到自己剛剛做出來的傻事情，耳朵上的紅暈迅速蔓延到了整張臉，就連白皙的脖頸都通紅一片。

  　　這讓一旁的青梧有些不解，便伸手往水裏探了探，嘴裏嗚噥了一句獸語。

  　　風鸞聽不懂，便問女鮫：“這是在說什麽？”

  　　水湄兒麵紅耳赤，可還是小聲回答：“他說，他擔心我……”

  　　“擔心何事？”

  　　“擔心是不是水太熱把我煮了……”

  　　……？？？

  　　而青梧半點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麽奇怪，他在確定水是一片冰涼之後不由得鬆了口氣，然後才注意到風鸞前來，急忙忙撂了筆，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臉上是明媚笑意。

  　　開口，是字正腔圓的一聲：“見過師尊！”

  　　這是風鸞第一次聽到青梧喚自己，一時間忘了回應。

  　　水湄兒則是道：“五師兄除了說‘對’，這些日子學得最多的就是這幾個字，便是想要等師尊來的時候說給師尊聽的。”

  　　風鸞自然能感覺到這孩子的心意，眉目柔和下來，走上前，輕撫少年的發頂，一字一頓道：“說得很好。”

  　　青梧學習日短，尚且不知許多，可是“好”字他聽懂了。

  　　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他開始昂頭看著風鸞，反反複複說著“見過師尊”。

  　　每一次，風鸞都會溫聲回應。

  　　而她回應一次，青梧就說得更大聲，最後甚至歡喜的在頭頂上長出了個小樹枝，兩片鮮嫩的梧桐葉晃來晃去。

  　　待他終於說累了，便不再開口，隻管跟在風鸞旁邊，眼巴巴地瞧著自家師尊，好像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風鸞也由著他，隔空取過了一把椅子，讓少年坐下，而後她便看向水湄兒問道：“這缸是怎麽回事？”

  　　水湄兒甩了甩銀色的魚尾巴，雙手扶在缸邊上，笑著道：“大師兄去山下給我買的，師尊覺得好看嗎？裏麵還有鵝卵石呢。”

  　　說著，她就撈出了一顆遞給風鸞瞧。

  　　而紅衣女修並沒說什麽，倒是係統疑惑道：【圓形缸子裏放鵝卵石……這操作怎麽有點眼熟？】

  　　風鸞在心裏淡淡回道：“嗯，尋常魚缸就是如此布置的。”

  　　係統震驚：【……他讓水湄兒住魚缸？】

  　　風鸞卻很是不解，反問道：“讓魚呆在魚缸裏有什麽問題嗎？”

  　　係統：……

  　　有理有據，無力反駁。

  　　水湄兒似乎也並不介意，她在缸裏轉了兩圈，笑著道：“這水竟是比在海裏還舒服，總覺得好像在這裏麵修煉，就連聚攏靈氣都要比往常快一些。”

  　　風鸞並不意外，因為她能感覺到這是自家劍靈帶來的靈泉水，想來是陸離從藥圃旁邊取來的。

  　　拿來給靈草用能助它們生長，想來對女鮫也是大有裨益。

  　　不過能將這麽多水搬進來著實不易。

  　　顯然自家大弟子麵上並沒有表現太多，但是私下裏卻是做了不少事情，處處為了同門考量，時刻謹記作為大師兄的責任。

  　　但是靈泉能幫著靈力修行，卻沒辦法提高學習效率，水湄兒就算把臉貼到書上也依然背不通暢。

  　　一想到背不過就要抄，女鮫不由得苦了臉。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動靜。

  　　聽著像是鑼鳴，又像鳥雀鳴叫。

  　　風鸞便問道：“這是什麽聲音？”

  　　水湄兒依然趴在桌上，聲音有氣無力：“是七川院子裏傳出來的，大抵是到用飯的時候了。”

  　　風鸞便問：“你可要去？”

  　　而水湄兒被眼前的心法弄得沒有任何心情，便蔫噠噠道：“多謝師尊關心，弟子本就不用進食，少一頓沒什麽……”

  　　話音未落，就看到外麵飛來了個人影，瞧著是人形模樣，但動作略顯僵硬，想來是七川造的那些傀儡之一。

  　　而他並未入內，隻是用平板的聲音說道：“見過尊者，主人今日備下了香辣烤魚，靜待尊者到來。”

  　　說完，傀儡便飛走了。

  　　風鸞這才道：“不吃便罷了，你且好好讀書……”

  　　話音未落，女鮫已經從缸裏魚躍而出，鮫綃蓋住了一雙長腿，笑容明媚動人：“師尊，我突然餓了，要去吃飯啦！”

  　　隨後她就準備離開。

  　　可是青梧一直坐在椅子上，眼睛瞧著風鸞，身子一動不動。

  　　紅衣女修頗為不解：“你不去嗎？”

  　　這孩子剛剛入道，遠不及辟穀境界，總不能沒有攝入。

  　　即使青梧是半妖，梧桐木妖的血脈讓他能靠著陽光雨露過活，可是現在畢竟是要修道，總要多多補充才是，總不能再隻靠曬太陽了。

  　　青梧眨眨眼，聽不大懂。

  　　還是水湄兒折返回來脆聲道：“五師兄也吃飯，隻不過他不吃尋常飯菜。”

  　　“那吃什麽？”

  　　“他自己能做的。”

  　　說完，水湄兒就湊到青梧耳邊低語了兩句。

  　　青梧便點點頭，拄著木棍出門。

  　　風鸞不解，便跟了上去。

  　　然後就看到自家五弟子在門前的院子裏……挖坑？

  　　他的動作極其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而原本路上的青石板已經被挪開，明顯就是為了方便他挖土的，而原本這裏就有個坑，他需要做的隻是將它弄得更大一點。

  　　還沒等風鸞詢問，青梧竟是直接跳了進去！

  　　這坑很深，直接埋到了他的胸口。

  　　風鸞一驚，想要甩出紅綢去拉拽。

  　　結果卻看到青梧的手伸向了旁邊的土。

  　　然後就開始……自己埋自己？

  　　風鸞啞然，青梧則是動作迅速，將自己填嚴實了，還用手拍拍，隨後便笑著看向了風鸞。

  　　係統震驚：【所以，他開始吃土了？】

  　　而水湄兒已經適時開口：“師兄說現在光靠曬太陽已經不夠，索性就把自己種下去，這樣就能比之前吃得更飽更快啦。”

  　　說罷，女鮫還去取了一些水，在風鸞疑惑的目光中，輕輕灑到了青梧身上。

  　　青梧昂頭接著，頭上的葉子更加鮮豔了。

  　　風鸞：……

  　　這一刻，看著種下自己的五弟子，以及澆樹的六弟子，她才突然後知後覺——

  　　自己收的徒弟們，是不是，都有點與眾不同？

  　　作者有話說：

  　　水湄兒：喝水！

  　　青梧：吃土！

  　　風鸞：……

  　　係統：真的有億點點與眾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