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欺負
作者:塞外客      更新:2022-08-28 12:05      字數:6447
  第56章 欺負

    隨著加急的文書一封封送往朝廷, 朱傳嗣的書信在日漸減少。

    施喬兒雖不知前線情況,但從自家老爹越來越沉默的表現中,可以看出戰況不容樂觀。

    但她實在想不明白, 如果雁行哥哥沒死,那他為什麽要來假死這套?如果他當真死了, 那,二姐腹中的孩子又是誰的?回想當日爹爹恍然大悟後落淚的樣子, 孩子父親分明沒有第二個人, 可也未曾和她細說點明過。

    施喬兒感覺自己的眼前就跟蒙上一塊雲彩似的, 對待周圍,開始怎麽都看不真切了。

    不真切歸不真切, 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第三個人,總覺得非同小可, 越少人知道越好。就連沈清河, 她都是猶豫過後沒有選擇張口。

    夜晚時分, 夫妻二人上榻,沈清河摟著娘子, 手掌包住她小巧的肩頭,細細摩挲道:“三娘近來怎麽了?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可是管家太累了?”

    施喬兒舒舒服服靠在他懷中,懶洋洋地輕聲細氣說:“還好吧, 畢竟最讓我頭疼的賬本子都由你幫我對完了, 剩下的也都沒什麽了,可能還是有點對當今的戰況太緊張了,我不信蠻人能殺進來, 但我爹最近的臉色你也看到了, 他肯定是得知到了些消息, 而且不是好消息。我每日對著他,想活潑也活潑不起來。”

    沈清河沒再出聲,沉吟片刻道:“後日裏是清明,我們去看完母親以後,在外麵多逗留些時候吧,春日裏韶光正好,山花爛漫,到處走走,也能讓你心情好些。”

    施喬兒心中一暖,畢竟被在乎的感覺她這輩子都不會膩,便仰麵親了沈清河一口,甜甜答應:“好。”

    轉眼到了後日,春光明媚。

    夫妻倆一大早乘馬車出城,約在日上三竿時到了城南山嶺。

    施喬兒把帶來的一大包紙錢一張張往火中燃,蹲在墓前小聲絮叨:“母親在那邊好好的啊,缺什麽就給我們托夢,自從您走以後,我們倆還沒有夢到過您一次呢,清河很想您,我也很想您。烏衣巷的家近來也重修得差不多了,樣子和以前一樣,偶爾回去看一眼,到了後院,就好像您一直都在一樣。猴兒長高了不少,已經像個大孩子了,劉媽還和以前差不多,隻有頭發又白了幾根,清河一直很好,我會好好和他過日子,和他白頭偕老,永遠不讓他孤單,您放心。”

    沈清河從後望著她,看她蹲在那裏小小一團,嘴裏沒個停的時候,神情專注認真,仿佛在與母親麵對麵說話。

    他一顆心柔軟到無以複加,上前扶起她說:“腿麻不麻?”

    施喬兒咧嘴笑著:“有一點。”

    沈清河望向一旁隨行帶來的小木凳:“去歇著,剩下的我來燒。”

    施喬兒點點頭,感覺也該留他和母親說說話了,便回到小木凳上坐著,眺望四處的風景。

    沈清河說得沒錯,出來走走,的確能讓她心情好上不少,別的不說,光看著四處開闊的風景,吹著山間略帶清涼的春風,施喬兒就感覺心中悶了好久的那口氣一下子順了。

    供祭完以後,兩個人又親自動手給墳添了些土,待忙完一切,已是到了下午時分。

    沈清河先是領著施喬兒在山間逛了逛,帶她聞了些過往沒見過的山花,摘了幾顆野果嚐鮮取樂。下山以後也並未著急回家,又到了山下的山村繼續遊玩,嚐了些農家飯菜,少飲了些小飯館中自釀的清甜米酒,當作清明酒來吃,圖個新鮮好玩。

    施喬兒喝過不少花酒果酒,米酒還是頭一回,意外的清香可口,要不是有沈清河攔著她不讓她多喝,今天弄不好得不醉不歸。

    開飯館的夫婦倆認出沈清河是教兒子念書的那位沈先生,說什麽都不收飯錢,見沈夫人甚是喜歡他們家自釀米酒,臨走了又裝了一大罐給他們帶上。

    沈清河沒怎麽推脫,暗中將銀錢放在了櫃台上,拎著酒壇子領著娘子,出了飯館,慢慢走在出村的小路上。

    傍晚天色漸暗,天際霞光燦爛,彩雲間紅通通亮眼一片。

    施喬兒因飲了酒的緣故,兩頰也紅通通的,頗為不好意思地捂臉道:“哎呀,在外吃個飯,錢一分沒花,還白得一壇子酒,怪羞人的。”

    沈清河望著她笑:“那咱們再還回去?”

    施喬兒抱住他胳膊,傻乎乎咧嘴樂:“不要,羞人就羞人吧,橫豎是沾我相公的光,誰讓他人那麽好,一出去大家都願意和他結交。”

    沈清河心裏暖暖熨帖著,路上不便摟她親她,便捏了捏掌中小手,略微紓解一下歡喜。

    沒過多久忽然變了天,沈清河感覺有場大雨要來,便沒再繼續逗留,拉著施喬兒上了馬車準備打道回府。

    但到底晚了一步,馬車剛到城裏便逢天降大雨,雨點子又密又急,砸在掌心跟被石頭錘了一般。

    沈清河幹脆也不為難底下人冒雨趕馬,反正已經回到城中,客棧是遍地都是,便提議不如在外借宿一夜,等雨停差人往國公府報個平安便是。

    施喬兒是沒什麽意見的,她因喝了那幾口甜米酒,眼下雖說不上醉,卻著實有些犯困,隻想快快上榻歇著才好。

    客棧小二眼尖,見門外停了馬車,手腳利索地上前把傘遞了過去。

    傘麵大半傾在施喬兒那邊,待到客棧,沈清河半個身子險些濕透。

    施喬兒這下困意沒了,到了二樓房中便去扒沈清河衣裳,蹙著眉頭嗔怒過去:“怕我受了風寒,就不怕你自己受風寒了?我等會便要他們燒上熱水熬上薑湯,你將你身上的寒氣泡泡,把薑湯趁熱喝下,一口不許留。”

    沈清河本想說娘子過於興師動眾了,話剛要出口,便被施喬兒一記眼刀殺了回去,立馬半個“不”字不敢說,隻管笑著點頭。

    少頃,熱水抬來,沈清河褪衣沐浴,順帶將施喬兒遞來的薑湯一飲而盡。

    一碗喝完,滿口辛辣,身上熱氣直出,白皙如玉的臉頰都生出些緋意。

    施喬兒知曉薑湯難入口,這一口沒剩屬實是為難他,接過碗放回桌上說:“我知道難喝,但你不保重著點自己怎麽行?我可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你可不能到老了成個病歪歪的小老頭,我還指望你背我到外麵看山看水呢。”

    沈清河忍俊不禁,看向施喬兒時眼中氤氳著濕潤的霧氣:“還是三娘想得久遠,不過你放心,即便到了七老八十,我都是能背得動你的。”

    施喬兒放完了碗,噙著笑意,轉身朝他走去,從後麵環住他,雙臂搭在他肩上,唇瓣貼著他耳朵道:“我信你的呢,等真到了七老八十的時候再說吧,你若背不動,我就當著兒孫的麵笑話你,說你年輕的時候謊話連篇,慣會欺負我這個老實老太太。”

    沈清河轉臉對著她,目光落在那張瑩潤的櫻桃小口上,聲音有些微微啞澀:“我何時謊話連篇?何時欺負你了?”

    施喬兒垂眸略作思忖,輕笑道:“謊話連篇這個再說,至於欺負我,你……你今日不還攔著我不讓我喝酒喝盡興來著,你看,你這不是欺負我是什麽?”

    沈清河雖有笑到,但也不想去同她計較她這黑白顛倒的小玩笑,隻是頓了頓,重新認真看著她說:“那不叫欺負。”

    施喬兒揚了眉梢,眨巴了下眼說:“怎麽樣算欺負?”

    沈清河一傾身,在她唇上小啄一下,道:“這樣算欺負。”

    施喬兒抿了抿唇,雙手捧起沈清河的臉,雙眸亮晶晶的帶著笑意:“那我可得欺負回去。”

    片刻,二人雙眸俱是濕潤迷蒙。施喬兒頭昏腦漲之際,站直身子正想喘兩口新鮮氣,便感覺腰被往裏一擒,待反應過來,便是水花四濺,全身濕透。

    “混蛋。”她罵他,“都沒個換洗衣裳,你讓我明日光著身子出去?”

    沈清河的指尖拈起她腰間鴛鴦絛,指腹摩挲一二,拉開。

    “我早起給你買身新的。”他的鼻尖在她頸窩中蹭著,“多買幾身,你選著穿。”

    施喬兒消了氣,卻仍軟軟乎乎罵他:“混蛋,就知道欺負我,就知道……嘶……”

    窗外雨勢漸凶,一如兩年前二人坦誠相待的那夜。

    從大年夜得知雁行去世開始,施喬兒這幾個月來一直興致泛泛,沈清河知她心情,一直沒有強求過,隻靜靜陪她從那段悲痛中走出。

    這回久旱逢甘霖,怕是要把那幾個月忍的一次全討回來。

    施喬兒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消停的,總之耳朵都能聽到雞鳴了才在她的催促中堪堪收尾。眯了眼睛沒過多久,半夢半醒的,又被摁著弄了一回,害得她做夢都沒別的了,橫豎到哪都逃不了他沈清河的手掌心。

    這一睡再醒,到了大晌午。

    施喬兒從美夢中悠悠醒來,一轉頭便看到了整潔疊放在枕畔的一身新衣,從裏到外都有了,樣式清雅大方,上身一試,連貼身小抹都正合適她,可見沈清河那雙手比尺好用不少。

    換完衣服,剛下床,開門聲便響起,循著一望,隻見她那衣冠整潔好似翩然君子的書生相公慢條細理推門入內,手中端著食案,上麵擺了些她素日早起愛吃的清粥小食。

    見娘子醒來,沈清河笑意立馬溢滿眼眸,嘴角也不經意揚起,溫柔道:“倒省了我叫你了,熱水早就打好了,眼下應當正溫著,正好梳洗。”

    多麽溫和,多麽正經。

    誰能想到這家夥昨夜掐著她的腰在她耳邊說了多少葷話。

    慢悠悠梳洗完,施喬兒揉著腰坐下喝了兩口粥,沈清河夾了塊點心放到她碟中,又給她剝了顆白嫩嫩的雞蛋,遞去輕哄道:“吃吧三娘。”

    施喬兒本要接過雞蛋,聽到“吃”字,腦海中轟然響起句——

    “喜歡喬兒,喬兒哪裏都是香的,想吃掉喬兒。”

    潮濕的夜晚潮濕的床榻還有她潮濕的相公……

    救命,為什麽會這樣,是因為太久沒有過了嗎。

    沈清河見他娘子久不接過,麵上神情還有些難以言喻的羞赧,順著娘子的視線細一端詳,頓時略感狐疑道:“三娘何故對顆雞蛋臉紅?”

    施喬兒:“……”

    施喬兒:“閉嘴吃你的。”

    晌午過後,回到國公府。

    施喬兒剛下馬車,便見父親要上轎輦,忙追過去道:“爹爹要去何處啊?”

    施虎乍一見一夜未歸的女兒,也沒有多少話要叮囑,畢竟人家有夫婿跟著,沒什麽好不放心的,便就事論事回答:“唉,你爹我一出門除了往皇宮鑽還能去哪啊?漠南那邊真不大好了,陛下把我們幾個老的召到宮裏,準備來個蘿卜開會呢,邊聽消息邊出主意,看誰還能有點大用。橫豎我這幾日八成是出不來了,家中你多照看著點,你娘近日該換藥吃了,平時多想著點。你大姐那邊呢,先瞞著,若她問起漠南,你就說你也不知道。若我連續十天半個月還不回來,便趕緊去請你母親,讓她到皇宮撈我去,弄不好就因為說錯句話被打入大牢了,這可了不得。”

    施喬兒直點頭:“我知道了爹爹,還有什麽嗎。”

    施虎一想:“也沒有什麽了,就這些。”

    施喬兒:“行,爹你放心去吧,家裏有我呢。”

    施虎上轎前又看了眼自己三姑娘,眼中似有感慨萬千,咧嘴一笑道:“我們小喬兒當真長大了,都要成家裏頭頂梁柱了。”

    施喬兒眼一熱,笑著回說:“我早就長大了啊,好了爹,你快去吧,別誤了時辰。”

    施虎點點頭,俯首入了轎中。

    看著轎子漸遠,施喬兒駐足望了良久,直到沈清河攬住她的肩時才緩慢收回神。

    “他說我長大了。”施喬兒望著轎子,紅著眼眶道,“我是長大了,可他也老了啊,頭發都白幹淨了。”

    沈清河輕輕拍著她的肩頭,似在安慰。夫妻倆就這麽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看不見轎子的影子了,方回到府中。

    另一邊,施虎到了宮裏,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必和文武群臣擠在個朝房裏頭吃冷板凳。還沒經太監提醒,自覺跑到禦書房求見他老大哥了。

    老大哥不在,留下話讓他進去先等著,他這一進去,一眼便看到圍地上坐著的幾個倒黴蛋。

    禦書房裏麵就一張龍椅,皇帝老子走前也沒說賜座,權野傾朝的幾個老頭子,除了幹站著,就是趴窩耗子似的一屁股坐地上。

    施虎過去擠了擠,對比自己年輕不了幾歲的首輔老頭道:“人呢?哪去了?”

    對方搖頭表示不知。

    朱為治冷不丁哼了一聲,從天不亮等到現在他的心已經比冰還硬,拱了拱袖子不知死活來了句:“那咱上哪知道去,六七十歲的人了還能去哪啊,總不能是宿在哪哪哪忘了正事吧?總不能一把年紀想起來沉迷個女色吧?哎喲那咱不知道咱真不知道。”

    首輔老頭一打哆嗦:“齊王慎言啊。”

    施虎:“在後宮裏呢?”

    首輔老頭又一打哆嗦:“國公慎言啊。”

    朱為治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滿腔熱血等成了泔水,還是陰陽怪氣的泔水,嘴巴一砸冒邪火:“不知道,別問,當心殺頭。”

    施虎哼了一聲:“要殺也先殺你。”

    朱為治:“兵權在你那,你威脅大,殺你。”

    施虎:“我瞎眼瘸腿不利索,你身健體壯的,弄不好還能再活個幾十年,威脅更大,殺你。”

    首輔老頭淚都要急出來了:“慎言!慎言啊二位!”

    這時有道刻意放緩的腳步聲出現在倆罵罵咧咧的老頭子身後,悄悄彎下了腰,小聲問:“殺誰啊?”

    朱為治一惱:“都殺!都別活!”

    放完話反應過來不對勁,連忙隨著幾名老東西轉身叩首:“參見陛下!”

    皇帝在幾人跟前悠悠踱步,手中念珠輕撥慢撚:“可別,快快起身,朕可當不起你們這一拜,殺這個殺那個的,權利倒比朕都大了。”

    朱為治欲哭無淚:“您這哪兒的話啊,臣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鑒,之所以失言,全因為……因為鎮國公他有意挑撥。”

    施虎霎時急眼:“嘿你這老小子?我剛來你就這麽賣我?”

    皇帝不耐煩:“行行行,閉嘴,夢到你們倆吵吵朕就頭疼,都起來吧,說說當下到底該怎麽弄,朝房裏頭可是一堆勸降的,朕不多說,你們自己心裏有點數。”

    朱為治起身正色道:“回稟陛下,降是不能降的,但死戰到底非智者所為,不如從全麵進攻改為側麵突襲,用計將全部蠻人引出陰山,再從四方包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一席話下來,似乎什麽都說了,又似乎什麽都沒說。

    能讓蠻人放出全部兵力的理由,隻有他們的大克星秦盛死了,所以他們不必再有任何顧忌。但世間也隻有秦盛,有能耐領兵抵禦百萬蠻人殊死一搏,甚至將其徹底趕盡殺絕。

    這是個無法互洽的死局。

    皇帝點點頭,沒說什麽,轉臉便問鎮國公:“施愛卿怎麽看?”

    施虎拱袖一俯首:“臣認為齊王言之有理。”

    朱為治:“?”

    這就有點滲人了。

    皇帝仍舊點點頭,強忍住大罵二人兵書讀狗肚子裏的衝動,坐在龍椅之上撚了撚手中念珠。

    “貴妃體恤國民,不忍百姓受戰亂之苦,想借助母國兵力援助大涼抗敵。”老皇帝道,“你們覺得,朕該收這個人情嗎?”

    諸臣不語。

    “朕要是收了,那當真是連最後一點臉麵都不要了。”

    他口吻不驕不躁,卻從中透出股駭人的寒氣,目光斜睨著幾人:“少跟朕在這裝蒜,慢慢想,好好想,朕陪你們想。”

    一連十日過去,戰報八百裏加急飛般送往皇城,長安大街日夜馬蹄不絕,從漠南到京城,一路隨處可見跑死的千裏馬屍,成片禿鷹盤旋於中原上空,似乎等不及要啖肉飲血。

    “報——定遠城已被攻下!總兵於福海受降!”

    “報——安慶府已被攻下!總兵康州戰死身亡!”

    “報——汜水嶺已被攻下!總兵王寶戰敗返回京城!”

    整個禦書房一片靜寂,倏然,那串蒼老手中的念珠倏然斷開,四處散落,其聲清脆繁雜至極。

    “一幫子沒用的東西!”朱為治徹底六神無主,他的兒子還在漠南主城坐鎮,若是這麽個攻下去,蠻人鐵騎怕是不日便要踏平整個漠南,他的子衍啊,子衍又該怎麽辦!

    待脆響落下,那道沉厚的聲音響起:“傳朕旨意,再調十萬兵力赴往漠南,勢必守住嘉峪關。”

    嘉峪關若再丟,漠南便真的要完了。

    黃昏來襲,赤金光線遍布皇城,從禦書房的窗子望去,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金碧輝煌,琉璃瓦爭相輝映,耀眼不輸霞光。

    可老皇帝卻隻看到了五個人。

    五個倒在血泊中的人。

    看到他們的那一刻,他徹底明了了。

    眼下這一切,是大涼的劫難,更是他的報應。

    “報——達州已被攻下!”

    “報——天雲城已被攻下!”

    “報——武鳴鎮已被攻下!”

    “報——玉峽城已被攻下!”

    “報——”

    “報——”

    施虎猛地起身,一瘸一拐便向禦書房門口走。朱為治忙上前拉住他,喝問:“你幹什麽去!”

    施虎眼中似要滲血,瞪著他說:“領兵,去漠南。”

    “你瘋了!”朱為治大罵,“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你領什麽兵!你還能爬到馬背上去嗎?認了吧!咱們大家都認了吧!”

    說著,朱為治癱地大哭起來:“都還沒尋思過來嗎!你想想你這輩子為什麽克妻克子!你再想想我當年為什麽年紀輕輕便落下個斷子絕孫的病症!想不明白嗎!都是報應!大涼沒人能守了!咱們要完了!”

    施虎卻對哭聲充耳不聞,抬臉對那人道:“領兵穿過戈壁大漠可至陰山,這時正是蠻人用出全部兵力集攻嘉峪關,我今日便出發,正好圍剿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慌什麽慌,國還沒亡呢。”

    朱為治卻一把抱住施虎的腿,哭嚎道:“別去啊!我求求你了啊!再去六個人就一個都沒了!”

    夕陽餘暉裏,皇城之外,又是一匹白馬竭力倒地。

    軍使爬起,抹掉眼淚高舉戰匣,一路狂奔高呼:“報——嘉峪關大捷!嘉峪關大捷!嘉峪關大捷!”

    作者有話說:

    俺來了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