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香草芋圓      更新:2022-08-28 11:08      字數:6706
  第87章

    薑鸞醒來時, 已經睡足了一天一夜,到了招魂儀式結束第二日的傍晚。

    人在帳篷裏,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晌午時就在山腳下等候召見的幾個官員還在等。

    她掀開簾子看了下外頭的天色。月亮已經升上天空,暮色籠罩山野, 半敞開的帳篷外泄露出大片山腳原野和遠處天邊低垂的暮雲。

    戰場大凶,屍氣漫溢, 不利於生人。

    他們的紮營地點, 在幾處主戰場的二十裏開外, 繞過了半座山,依靠自然山勢屏蔽漫溢屍氣, 又特意選了個向陽的山坡紮營。

    薑鸞的帳篷紮在半山腰,東宮禁軍護衛左右, 裴顯帶來的八千玄鐵騎精銳在山下紮營。謝征的騰龍軍紮營在對麵山腳。

    她打起精神, 匆匆地洗漱了一番, 扒了幾口今天的頭一頓飯,在大帳裏召見了幾名臨近的州府官員, 和他們閑聊了幾句家常,問起轄下的治安和難處。

    幾名州府官員感動惶恐,正聊到熱火朝天時,門外傳訊, 懿和公主由謝大將軍親自護送著, 過來探望皇太女。人已經快到了。

    官員們識趣告退,片刻之後,熟悉的細碎腳步聲走近, 薑雙鷺走了進來。

    薑雙鷺是來探病的。

    帶了湯盅, 進來便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聽說你睡得久, 一整天都沒起身,怕你累病了,過來看看。”

    薑鸞接過二姊遞過來的小碗,裏頭裝了乳白色的甜漿,她喝了一口,被怪異的滋味刺激得嘶地倒吸氣, “這什麽?喝不慣。”

    薑雙鷺抿著嘴笑,“山民自釀的馬奶|||子酒。京城裏少見的東西,越往東北關外越多,思行時常喝的,據說能增強體質。我喝得也還行,給你試試看。”

    思行是謝征的小字。

    薑鸞衝著那句‘京城少見’,捏著鼻子又喝了幾口,趕緊叫來喝蜜水,“不行,實在喝不慣。”

    薑雙鷺不勉強她,又捧來一碗京城帶來的果子酒,自己也捧了一碗。

    “阿鸞。”她輕聲說,“你接連三日招魂辛苦。去年春日的一場兵禍,由我們的長兄而起,由我們的二兄下令招魂,再由我親眼見證,由你完成儀式而終,也算是有個了結了。”

    “見你完成了這樁大事,我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阿鸞,你我今晚暢飲開懷,明日我們就要分道揚鑣,我要和思行啟程去遼東了。”

    薑鸞心裏早就預備著有這天,每天也都會想一遍,但分離的時刻就在眼前,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抱住了二姊的手臂,埋在她的肩頭,半晌沒言語。

    最後悶悶地說的一句,倒是不怎麽相幹的話。

    “京城那處莊子的地契,二姊可收好了?”

    薑雙鷺原本抱著幺妹在默默無聲地落淚,聽她念了這句,當場破涕為笑。

    “呸。”她輕啐了一口,“我們才成親多久,一次嘴沒吵過,你就來問我什麽時候吵架吵得要回娘家了。”

    薑鸞摟住二姊的手臂撒嬌,“有備無患嘛。男人的心,海底的針,可不見得一輩子靠得住。但京城上好的田產莊子放在那兒,是一輩子都靠得住的。”

    薑雙鷺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都是哪裏學來的歪理。”

    臨別在即,她摟著不省心的幺妹歎息,“你如今也十六了。東宮皇太女的名頭是風光,姻緣卻不知落在何處。叫二姊怎麽能安心地走。以後說好了每個月都要寫信過來,哪天見到了合意的郎君,紅鸞線動了,務必第一個知會我——”

    薑鸞眼睛亮閃閃的,盯著她笑。

    那笑容薑雙鷺很熟悉,明亮而狡黠,從小到大每次薑鸞做了壞事瞞著她,瞞不住了,打算和她坦白的時候,都是用這種眼神先瞄著她。

    薑雙鷺心裏一個激靈。

    她懷疑地瞄回去。

    “小丫頭,心裏又有什麽事瞞著我呢。”

    離別在即,薑鸞不打算瞞她了。

    “別擔憂你妹妹。姻緣婚事之類的還說不準,合意的郎君早就有啦。”她湊近過去,附耳低語了幾句。

    薑雙鷺聽著聽著,美目逐漸睜大,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怎會……怎麽會是裴小舅……咳咳……”

    她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薑鸞體貼地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

    薑雙鷺撕心裂肺地咳了一場,帕子捂著嘴,震驚太過,說話都不利索了。

    “不止是心儀,都……都已經留、留宿過了?”

    她又震驚又懷疑,“什麽時候的事?我什麽也沒瞧出來!”

    薑雙鷺大晚上被嚇得人都精神了。

    她又驚駭又混亂,追著薑鸞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你先中意的他,還是他先中意的你?”

    “哎喲,你跟他還論了一場舅甥!輩分都亂了。是哪邊先揣了壞心思的?”

    薑鸞吩咐秋霜拿出了壓箱底的隨筆卷軸。

    從頭翻了翻,指著四月初一當日的記錄,指給二姊,“那時候第一次見麵。”

    又翻到四月初三的記錄,念出聲,“四月初三,雨過天晴。庭中蘭草含苞。”

    薑鸞指著蘭草兩個字笑,“二姊看這篇隨筆。就是那天夜裏,他氣衝衝揪著謝瀾過來,後來我和他理論了幾句,莫名其妙就論起了舅甥。他給了一塊上好的蘭花玉牌做見麵禮。我回了一盆上好的四季蘭。”

    薑雙鷺算了算日子,怒了。

    “那時候你還沒行笄禮呢。”她氣得臉頰都發紅,連小舅都不叫了,

    “我就看他不像個好人!二十大幾的不成親,我還當他有什麽苦衷,原來是盯著你呢!你老實說,他從那時候第一次見麵就開始打你的注意了?!”

    薑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說反了二姊。”她倒在氈毯上悶笑了一陣,悄聲說,“是我從第一次見麵,就開始打他的主意了。”

    薑雙鷺:“……”

    薑雙鷺抬手搶過她手裏的記錄手冊,撿裏頭記錄著可疑相關的記錄,往下翻閱瀏覽。

    薑鸞跟著她看了幾篇,看到去年末的記錄,伸手往後麵一捂,死活不讓她再繼續翻閱下去。

    “後麵過了年的那幾篇真不能看了。”

    她好聲好氣地求饒,“求你了,給妹妹留點麵子,別再看了二姊~~~”

    薑雙鷺歎著氣一鬆手,薑鸞趕緊把卷軸原樣卷起,塞到瓷枕後頭去。

    “你竟是和他。” 薑雙鷺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她是真的沒看出來,思前想後,滿腹疑慮。

    “別怪我沒看出來。我們出京這麽久了,路途無趣,我天天都過來幾次,和你見麵閑聊。怎的這麽多天,從來不見你們兩個碰麵,也不見他過來問安,和你說幾句話?啊,難不成你們出京之前吵嘴了?路上賭氣呢?”

    薑鸞身子疲憊,躺在柔軟的羊毛大氈毯裏,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沒吵嘴。是有一陣子沒見著人了。文鏡跟前跟後的倒是時常見到,裴中書帶了那麽多兵馬,不知人在哪處。我又天天忙著背誦殤詞,演練儀式,還要接見沿路州府的官員,累都累死了,就沒找他。”

    她累得慌,沒多想,被提醒了一句,倒是算了算,自打出京似乎就沒怎麽照麵了。

    薑雙鷺和她喝完了三碗告辭酒,互相擁抱了一會兒,薑鸞親自把二姊送上了車,目送著謝征騎馬跟車遠去。

    薑鸞站在山坡上,周圍空曠,暮色遍野,大片的綠地田野裏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氣裏芳馥的青草氣息。山腳下紮營地亮起了點點的篝火。

    薑鸞看了一會兒,覺得心裏頭空落落的,叫來了秋霜,“去找文鏡,叫他派個親兵去山腳下,把他家主帥給找來。就說本宮找他說話。”

    裴顯入夜後才來。

    站在帳子外,低沉地詢問,“殿下有何事吩咐。”

    “沒事就不能叫你了?”薑鸞拿氈毯裹著肩膀以下,在帳子裏說,“進來。”

    帳子外的人走了進來。

    聽腳步聲依舊地穩健沉著,抬頭見了人,薑鸞卻微怔了下。

    裴顯或許是剛剛沐浴過,頭發還濕著,幾滴水漬從鬢角處滴落下來,打濕了肩頭衣衫。

    他換了新衣袍過來,卻遮掩不住地消瘦了。

    路上緩行了半個月,準備招魂花費了三五日,行軍紮營又花費了一整天。隊伍人太多,前後軍能拉出十裏地,偶爾有互相帶幾句話,都是叫文鏡或者薛奪麾下的親兵快馬傳訊,說得當然都是公務。

    薑鸞仔細算算,有差不多二十天沒有直接照麵了。

    裴顯在這二十天裏消瘦得厲害。

    她還清晰記得,京城裏四月二姊出降,去謝征的大將軍府吃席那天,裴顯穿得一身雨過天青色鑲藏藍海濤邊紋的上好衣袍,腰間佩玉,襯得整個人精神極好,顧盼間都是鋒銳英氣。

    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抑鬱之色,眉心皺出細微的川字,在帳子裏的燭光陰影下格外明顯。

    她一眼乍看過去,看起來竟像是她記憶模糊的前世裏,日子過到了後幾年,他整日眉頭深鎖的模樣。

    薑鸞吃了一驚,手一鬆,肩頭的羊毛氈毯便滑落下去。

    已進入夜了,山上晝夜溫差大,帳子裏點起了火盆。她把會客的大衣裳脫了,身上穿著一件綢緞單衣,厚氈毯下露出玲瓏曲線,裴顯瞥過一眼,轉開了視線。

    聲音聽不出異樣,還是那句簡短的,“殿下何事吩咐。”

    薑鸞打量著他消瘦的輪廓。

    他原本就不是平易近人的和氣相貌,不笑時眉眼已經顯得銳利,人瘦了,氣質更顯出鋒銳如刀,令人看了感覺難以接近。

    “你怎麽了。最近怎的瘦成這樣?路上水土不服,用不進吃食?”

    裴顯不答。

    視線盯著帳篷裏的那點搖曳燈火,隻淡漠地道,“最近夜裏多夢,睡得不大好。”

    原地等了片刻,不見薑鸞有什麽吩咐,又道,“殿下沒有事的話,容臣告退。連日辛苦,殿下好好休息。”說著便掀帳要出去。

    “站住。”薑鸞喊住了他。

    從駝毛氈毯裏鑽出來,沒有趿鞋,隻穿著羅襪起身走到他身後。

    她隱約感覺哪裏不太對。

    她低聲吩咐帳篷裏隨侍的幾名女官都出去。

    等帳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了,薑鸞走到寬闊挺拔的脊背後,直接往前一撲,雙手抱在他腰間。

    “生氣了?”薑鸞的臉頰趴在他後背上,“覺得我冷待你了?我接了招魂的差事,每天都和禮部官員們演練禮儀,默誦殤詞,生怕念錯了一個字,走錯了一個步子,舉錯了一次旗幡,害得招魂儀式不成功。我最近好忙好累啊。”

    裴顯不應聲。

    但靠著他的後背,耳朵能聽到胸腔裏心髒的跳動,越來越快。

    “殿下喜愛誰,冷待誰,全憑殿下的喜好。”裴顯並不回頭,挺拔的身影站在牛皮帳篷的門簾邊。

    他胸膛裏那顆心跳得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嘴裏吐出來的話卻淡漠如冰霜。

    “自從上元節那場意外,至今超過四個月了。以殿下的性子來說,應該算是不短的時日了。殿下最近又瞧上誰了?不必避諱著臣,如實地說。臣可以像上元夜那般,殫精竭慮,再替殿下謀劃一回。”

    薑鸞如果隻聽他說話,隻怕會被氣死。

    但靠著他的後背的姿勢,耳邊便會清晰地傳來他鼓動的心跳。

    他的話語有多麽寒涼,他的心跳就有多麽的劇烈。

    嘴裏的話擱得那麽狠,連轉個身,把她推開的舉動都沒有。

    嘴上毫不留情地放著狠話,人卻原地站著,距離門邊隻有兩步,不掀簾子,不告退,一動不動地站在門邊讓她抱。

    薑鸞嗤地笑出了聲。

    手臂用力,從後麵把他抱緊了。

    柔軟的臉頰在他後背上蹭了蹭。

    “真氣狠了?”她溫溫軟軟地說,“讓我想想。從什麽時候開始氣的?哎,該不會是四月裏從大將軍府出來,街上攔我,想和我回東宮,我沒讓你去的那次吧。”

    她的雙手搭在他腰上,指尖壞心眼地在腰腹側麵磨蹭了幾下,感覺腹肌明顯的繃緊了。裴顯抬手攥住她不省事的幾根手指,不讓她再磨蹭下去。

    “裴中書好大的氣性。我都不在京城裏了,瞧瞧我身邊,除了女官就是禁軍,要不然就是崔侍讀和二姊。我身邊哪還有什麽別人?我除了你還有誰。”

    被她抱住的頎長身軀稍微側轉,狹長的鳳眸轉過來,視線往下,盯她此刻的表情。

    薑鸞仰起臉,理直氣壯地看他。

    她原本就是個行事肆意鬆散的人,傍晚時顧慮著形象,刻意拾掇得一身莊重體麵地接見官員。但二姊來了一趟,她又故態複萌。

    姊妹倆笑鬧了一場,頭發都蓬鬆了,發尾鬆鬆地從肩頭落下,睡足了一覺,疲倦消退了不少,帳子裏有點熱,她的臉色紅撲撲的。

    “我累。”薑鸞軟軟地說話,分不清是抱怨還是撒嬌,“快累死了。還有人記掛著生氣。”

    裴顯偏偏還要和她較真。“哪兒累?”

    “大風裏站了三個下午。頭一天在河邊,第二天在風口,第三天站在砂石地裏。站的腰腿酸,風吹的肩頸疼,腳底下被石子咯得疼。”

    薑鸞講得詳盡細致,自然有詳盡細致的好處。

    不多時,原本劍拔弩張站在帳子邊的兩個人換了個位置,她舒舒服服地回小榻裏趴著,有人替她按揉周身穴道,舒緩疲憊的身體。

    按準穴道幾下捏揉,衝上頭皮的酸麻裏帶著難以言語的舒爽,薑鸞把裹身的氈毯都踢了。

    嘴裏舒服地哼唧著,還不忘了問,“你真是瘦多了。這次趕路的速度不算很辛苦,該不會一路氣得吃不下吧。”

    寬厚有力的手掌在腰腿幾處穴位準準地按壓,裴顯的回答慣常的平穩無波,“怎麽會。”

    “怎麽不會。”薑鸞嘀咕著,“我覺得很會。”

    後腰的手掌按揉了幾下,收回去,換了個腿彎處的位置推拿,這個穴位刺激得整條腿的筋肉都酸酸漲漲的,薑鸞被捏揉得小腿一下子蜷起來。

    在她的哼哼唧唧裏,身後的聲音繼續沉穩地說,“瘦多了,殿下覺得不好看了?”

    薑鸞保持著趴伏的姿勢,側過身去打量他。

    “好看的。”她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肯定地說,“瘦了更顯銳氣。橫刀縱馬,英武銳氣的美男子。”

    她等了片刻,又生出點疑惑,“誇你好看,為什麽不看我呀。瞧你的臉色,倒像我在罵你似的。”

    裴顯的視線原本盯著旁邊跳躍的燈火,聞言掃來一瞥,兩人的視線乍然碰觸了一下,他又轉過目光,繼續看著那點燈火看。

    得了一句難得的‘美男子’的誇讚,他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唇邊噙起常見的客氣淡笑。

    “殿下真的很會哄人。想不理人,直接不理了。過了幾天,想起舊人了,回身過來說幾句親近好聽的話,哄得人心軟,就又一切如舊。殿下下次再不想理人之前,提前給個消息,臣直接不露麵便是。”

    “瞧你這話說的。”薑鸞歎了口氣,拿起旁邊的團扇搖了搖。

    “我哪有不理你。你過來說話,我都是開開心心和你說話的。那天晚上你當街攔我,我哪句不回你了?我隻是不想和你那麽快又來個抵死纏綿。你不做人了,我可是個好端端的人,我吃不消——”

    按揉穴位的動作倏然停下來。

    裴顯的目光原本盯著跳躍的燈火,瞬間轉過來,落在麵前單薄衣裳包裹的玲瓏背影上。

    “竟是為了這個緣由?”他正按著足心的湧泉穴位,動作頓了頓,“當真沒想到。上次阿鸞不喜歡?”

    薑鸞語塞了一下。是太刺激了,倒也不是不喜歡。

    她咳了聲,“不提了。別按足心,又癢又麻的好難受。繼續按一按腿。我腿好疼。 ”

    按摩穴位的手掌果然又往上,繼續按摩腿彎和後腰。

    但這回按著按著,就不太對了。

    仿佛身上蹭起了火苗,一點點的極耐心地撩起火焰,起先並不起眼,隻覺得經脈舒暢,等察覺到異樣時,火苗已經遍布全身,按捺不住了。

    駝毛氈毯散亂在小榻上,毯子裏裹著的筆直的長腿交疊著抬起,纖細的腳踝伸出去,輕踢了一下小榻邊坐著那人的膝蓋。

    按揉穴道的動作又頓了頓。

    溫熱的手掌從後腰部位挪開,改而按住了不安分的小腿,把纖細筆直的小腿按在膝頭,繼續按揉著小腿的筋脈穴道。

    “阿鸞是個好端端的人,我卻不做人了?做人和不做人之間的界限,阿鸞是如何分的?”

    薑鸞自己也說不清。

    她的腿又被牢牢地按住了,收都收不回來。

    趴著想了半天,最後氣衝衝地反問了句,“上次那回你是人嗎?”

    裴顯當然不會應答。

    狹長的鳳眸斜睨過來,視線在她衣衫單薄的肩頭轉了一圈,對上了薑鸞的視線,目光無聲地糾纏,視線最後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他分明一個字沒說,幽深的眸光裏卻似乎帶了小鉤子。兩個人分明沒有任何的身體碰觸,薑鸞卻感覺被他目光注視的肩頭,脖頸,唇瓣,仿佛處處點起了燃燒的小火苗。【沒有身體碰觸,隻是目光對視】

    他此刻的眼神是以往不常見的,薑鸞覺得有意思極了。【此處已修改】

    “裴中書。”柔軟瑩潤的唇瓣開合著吐出話語,粉色的唇角翹起,她最後問了句,【此處已修改】

    “今晚要做人嗎?”

    ————————

    裴顯身體力行地給出了回答。

    【此處已刪除】

    薑鸞趴在窄小的軟榻裏,生了火盆的帳子裏燥熱,覆蓋著身體的柔軟氈毯再次被踢開了。

    裴顯從帳篷外接過手巾和一盆溫水,放在小榻邊的矮幾上,溫聲哄她,“起來,沐浴了再睡下。”

    薑鸞完全沒理會。

    她枕著手肘,側著身子趴在瓷枕下麵,烏發鋪陳在瓷枕周圍,保持趴著的姿勢睡著了。

    小榻邊沿往下一沉,裴顯撩袍坐在她身邊,手指撩起一縷烏黑長發,一圈圈地卷在指尖。

    她這幾天實在累狠了,睡下去就不容易醒,對周圍毫無反應,人沉沉地睡得香甜。

    裴顯傾身下去,把繞在指尖纏緊的一縷黑長發捋在她的耳廓後,極具侵占意味地一寸寸吻起她柔嫩的耳垂。

    綢緞般的長發鋪陳在窄小的床褥,有些鋪到了邊緣,還有些鋪到了瓷枕上。

    他把瓷枕上散開的發尾耐心地撈回來,視線從白瓷枕四周掃過,注意到一個不該出現在床榻上的東西,意外地嗯了聲。

    隨即從瓷枕後方抽出了一截卷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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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