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香草芋圓      更新:2022-08-28 11:08      字數:6859
  第43章

    晉王府今晚不尋常。

    晉王妃傍晚時分胎相不穩, 身下見了紅,下仆們驚慌失措,王府裏早早請好的幾個穩婆忙活到晚上, 才算是把情況安定下來了。

    晉王薑鶴望不敢睡下,內院半刻鍾傳一次消息過來。如今胎兒還不足月, 若是早產不知道會如何,他急得嘴角起了個大燎泡。

    他坐在書房的長案後, 唉聲歎氣地摸著嘴邊燎泡。幾個王府謀士在對麵端正跪坐, 沉聲勸誡,

    “殿下,男兒無需為後院事操心太過。眼下的當務之急, 還是要議一議要不要入宮侍疾。宮裏已經連召三次了。”

    薑鶴望連連擺手,“不去不去。四月裏奉詔入了一回宮, 小王差點把這條性命擱在兩儀殿裏。再不去了。”

    幾位謀士們互看了幾眼。

    塵先生撫須緩緩道, “據說聖人這次的情形十分不好。宮裏暗送來的消息說, 並不是病,而是用多了丹藥。”

    晉王愕然, “丹藥?”

    “聖人自從傷了腿後,據說時常喜怒不定,夜不能寐,精力不濟, 十分倚重方士進獻的進補養生丹丸, 一開始服用時確實精神煥發,但最近無論怎麽服用,精神始終萎靡不振。”

    “聖人隻有殿下一位兄弟, 膝下又無子嗣。如果這次的病勢不好……除了殿下之外, 又有何人可以繼承大位。”

    晉王語氣遲疑, “你們的意思是,小王該進宮侍疾?”

    “應該進宮,但不是現在。”幾位謀士互相看一眼, “等紫宸殿那位病危之時,殿下以侍疾名義進宮,獲取遺詔,名正言順繼位。”

    看出了晉王臉上的猶豫,塵先生壓低嗓音,繼續勸誡,

    “殿下,我們如今得了王相的支持。太原王氏是京城世家之首,王相是朝堂百官之首,定海基石已經傾向殿下這邊,值得放手一搏,更進一步啊。”

    “更何況,漢陽公主連續幾日進宮侍疾,都順利出宮了。當日聖人城下中箭,漢陽公主是城頭下令之人,說就不好聽的,漢陽公主才是聖人的心頭刺,殿下這邊隻是順帶的。公主都能安然無恙地出來,殿下這邊應該無大礙了。”

    晉王摸著嘴角的大燎泡,神色糾結,默不作聲。等幾位謀士離去書房後,他起身打開書架上的暗格,從暗格裏取出一封密信。

    那是來自王相,王懋行的一封親筆手書。

    字裏行間,引經據典,表明了推崇賢德的意思:‘自古賢德者居上位,天下幸事’。又舉了堯舜禪讓的例子,表示了王氏隱晦的支持。

    王相的親筆手書仿佛一顆定心丸,晉王看在眼裏,動蕩不定的心安穩了許多。

    就在這時,後院的消息也傳來,說王妃的胎保住了,已經不再流血。

    晉王長長地出了口氣,心頭沉甸甸墜著的大石落下,他放心地在書房裏睡下了。

    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忽然有人半夜在書房外大力拍門,晉王被硬生生地被拍門聲響喚醒。

    他向來倚重的兩位王府謀士,塵先生,張先生,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神色,並排站在門外。

    “給殿下賀喜!上天賜給殿下的時機到了!”

    “宮裏傳出來最新的消息,聖人病危!”

    ———

    今夜是八月初十。

    薑鸞睡不著,坐在涼風陣陣的水榭裏,四邊輕紗掛起,她在欄杆邊低頭望著水波裏的細碎月影。

    遙遠的前世,很多事都模糊不清了。

    但那個抱著浮木、在冰寒洛水裏順流而下的夜晚,刺骨的冰寒,她至今記憶猶新。

    深秋寒涼,應該是八月末的某天。

    那夜濃雲少月,半圓月色在厚實的雲層間穿梭,若隱若現,和今夜倒有七分像。

    東西兩邊的望樓已經趕工修好了,形製簡陋不花俏,但好用,夜裏將士巡值的身影在望樓高處隱約可見。

    就算是再來一次亂兵夜破京城,她的公主府也能抵擋個兩三天。

    危急關頭,兩天的緩衝時間足夠了。

    食案上放著一小筐新鮮荔枝。那是裴顯今早送過來的。

    他連著在自家府裏休養了四日,閉門謝客,對外隻說感染了風寒,身上的箭傷已經大好了。

    薑鸞慢悠悠地剝了個荔枝,噙在嘴裏,吮著晶瑩的甘甜滋味,又把荔枝小筐往二姊方向推了推。

    懿和公主今晚在她這兒做客。

    自打她開了公主府,懿和公主倒是多了個去處。今日她邀了二姊過府玩耍,懿和公主欣然應下。

    不料宮外停了謝征的車馬並兩百騰龍軍親兵,過來替他們節度使說話,邀懿和公主上車。

    說是今日秋高氣爽,適合城外出遊,已經征得皇後娘娘的同意。遞過來一張謝征親筆寫的邀請信箋。

    懿和公主已經應下了薑鸞過府,又不想去城外,當場拒了。

    不想謝征的兩百親兵連同馬車一路跟過來,至今守在公主府門外,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走。

    喝問他們什麽目的,為何不走,為首的那名親兵校尉是個能說會道的,口口聲聲說騰龍軍即將拔營離開,懿和公主出降的日子又未定,說不準要安排到明年。

    謝節度想在離京前和懿和公主會麵,如果今日不得空,那就明日。總歸要討個確定的日子,他們才敢出城複命。

    薑鸞吃著荔枝,和二姊提起門外等候至今的五十親兵,

    “哼,手下的親兵一副癩皮狗模樣,養狗的主人又能好到哪裏去。他謝征想見二姊,二姊就要出城去見他?憑什麽。他們不肯走,行,在門外慢慢等吧。”

    薑雙鷺坐在水榭圍欄邊,對著動蕩的水麵發呆。

    竟似完全沒聽見她說話似的。

    夜色已經深了,夜風吹過粼粼水麵,吹皺了一點淺淡星光。薑雙鷺從發呆裏驚醒回神,輕聲和薑鸞說,

    “他竟以為出降的日子會在明年?但我在皇後娘娘那兒聽來的,分明是——”

    文鏡就在這時麵色凝重地快步過來水榭。

    “外頭的情況有點不對。早過了宵禁的時辰,望樓上巡值的弟兄發現了有幾股來曆不明的人夜過主街,人數倒是不多,每股約莫數十人聚集,往皇宮方向快跑而去。”

    薑鸞心裏一緊,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按照常理猜測,

    “該不會是夜裏街上巡值的武侯?”

    “不是。不對勁。”文鏡立刻否認了。

    “巡值的武侯平日裏見得多了,都是按班巡值,什麽時辰巡到哪條街道,路線都是固定的。無事也不會在街上急奔。不像是武侯。”

    薑鸞的視線落在水榭外的湖麵上。

    粼粼的水麵,倒映出雲層遮掩的隱約月色,微風吹皺了水波,她的心湖也跟著震蕩起來。

    她把剝了一半的荔枝扔回盤中,起身去了東南角望樓。

    望樓最高層有二十餘尺,居高臨下望去,此刻街上的情形一覽無餘。

    一隊街上巡值的武侯按照既定的巡視路線,正不緊不慢從北往南穿行過長街。轉入橫巷時正好撞上潛伏在暗處的一股數十人。

    兩邊打個照麵,一邊早有準備,一邊猝不及防,一隊巡街武侯七八人瞬間便被砍倒,連聲音都未發出,屍體拖入暗巷中。

    看到這裏,文鏡的臉色頓時變了。

    “敵襲!”他厲聲喝令下去,“所有人叫起!分發兵器防具就位!弓|弩手上望樓!”

    幾乎與此同時,隻聽遠處傳來隱約響動,高處火光明滅,那是隔著一個坊的兵馬元帥府的四角望樓同時發出警訊。

    頃刻間,兵馬元帥府的外門轟然洞開,裏麵湧出上百名玄鐵騎精銳,由一名裨將帶領著,人喝馬嘶,馬蹄踏過靜謐長街,直奔巡街武侯被砍殺的暗巷方向而去。

    兩方人馬不期而遇,廝殺聲立刻響起。

    公主府所有人驚起,全部三百親衛奔跑就位、迅速展開防衛的同時,文鏡護衛著薑鸞往望樓下走。

    “公主府新加高了圍牆,又加了兩座望樓和弓|弩位,剛才那樣的小股兵馬正麵來襲也能抵擋過去,不必過多擔憂。刀劍無眼,公主先去安全地方躲一躲。”

    薑鸞下了一層望樓時,回身望去。

    黑暗裏展開的激烈巷戰已經迅速結束。來曆不明的小股數十兵馬全部被消滅殆盡,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長街邊。

    臨近的坊間百姓被半夜的廝殺聲驚動,四處亮起零零星星的燈火,但因為坊門緊閉的緣故,裏頭的百姓還不知緣由。

    薑鸞停步凝視東北方向的兵馬元帥府。

    大門早已敞開,將士們舉著明晃晃的火把疾奔出入。不多時,數十披甲親兵護衛著主帥裴顯出來,數百玄鐵騎精兵跟隨身後,無視路邊的屍體血跡,踩蹬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薑鸞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問,“謝征的兩百騰龍軍親兵,現在還在門外?”

    文鏡也早想到了堵在門外的兩百謝征親兵,剛才便命人查探。

    “那兩百親兵身上現成的兵器,已經自行分了四路兵,守在正門和三處側門外。倒是意料之外的助力。”

    薑鸞不走了。停在望樓的中部,她低頭眺望著黑暗的京城長街,反問了一句,

    “二百騰龍軍,替謝征守著二姊。你覺得是湊巧了,還是早有預謀?”

    文鏡悚然一驚。

    “如果謝節度提前知道這幾天會有亂事……”

    他極目眺望,夜幕茫茫,濃雲少月。

    京城三十八處縱橫主街被大片的黑暗籠罩,遠處完全看不清,近處的幾處長街上隻能隱約看見一條條迅速跑動的黑影,哪裏看得出黑影的來曆身份。

    ——————

    宮裏連著幾天來人,再三催促晉王入宮侍疾,紫宸殿傳來的聖人口諭嚴厲,斥責晉王不顧及兄弟情誼,兄長重病也推脫不來探望。

    到了八月初九初十這兩日,宮裏的催促突然停了。

    初十入夜後,宮裏的暗線傳來了聖人病危的消息。

    深夜,王相遣人秘密送來了一份名單。

    名單上隻有一個人名。

    當夜值守皇宮西南門的南衙禁軍左翎衛中郎將,劉牧光[1]。

    王府幾位謀士極力勸說,時機已到。

    深夜三更,晉王薑鶴望在眾多王府親衛的護衛下,以侍疾的名義,四個月以來首度進入皇宮。

    從皇宮西南門入,數百名王府親衛隨行入宮,值守西南門的禁衛中郎將劉牧光並未阻攔。

    大批隨行的王府親衛給了晉王足夠的底氣,濃黑的夜色裏,他快步直入紫宸殿宮門。

    深夜的紫宸殿靜謐無聲,隻有數百王府親衛整齊的腳步聲。

    各處值夜的宮人預感到了不祥,四處驚慌避讓,來不及避讓的顫抖跪伏在路邊。眾多宮人們害怕禍及自身,就連避讓的動作也是無聲無息的。

    晉王薑鶴望抬步上了陡峭的漢白玉石階,站在殿外,回頭看了眼密密麻麻站在下方寬敞庭院守候的王府親衛。

    值守紫宸殿的原本是充入北衙禁衛的玄鐵騎,是裴顯的人,延熙帝對裴顯生了忌憚,早在五月裏就找借口調開了。

    現在輪班護衛紫宸殿的,都是京畿本地出身的南衙禁衛。

    今夜當值的南衙禁衛中郎將見勢不對,站在漢白玉石階高處,拔刀喝問,“晉王殿下為何帶兵夜入紫宸殿!”

    晉王身側的塵謀士高聲回答,“奉聖人傳召,晉王殿下前來侍疾!來者何人,為何阻攔晉王入殿侍疾!”

    那名南衙禁衛中郎將卡殼了。

    聖人三番兩次地召晉王入宮侍疾,宮裏都知道的。

    如今人倒是奉詔來了,也不知使了什麽法子,帶進那麽多的王府親兵進了宮禁,他是攔還是不攔。

    吱呀一聲輕響,沉重的雕花門從裏頭打開了。

    今夜禦前隨侍的徐在安公公從門縫裏小心翼翼露出半個腦袋。

    “外頭何……何事喧嘩啊。”徐公公哆嗦著聲音問。

    八位禦前大宦,做事招搖的,膽大包天的那幾個,都沒逃過四月裏的一輪整頓宮禁,被裴顯在內廷裏直接斬殺了個幹淨。

    如今剩下在紫宸殿裏服侍的幾個,都是被之前的整頓宮禁殺怕了,嚇破了膽子的鵪鶉。

    一個比一個老實,一個比一個怕事。

    晉王被值守紫宸殿的禁軍將領擋住前路,原本慌得腿肚子哆嗦,看了殿裏比他更慌的徐公公,膽氣驀然壯了三分。

    他壯著膽子幾步上了台階,站在天子寢殿門外,“臣、臣奉詔而來,為聖人侍疾。”

    底氣還是有點不足,說話便失了氣勢,在空曠的紫宸殿外四處回蕩著,顯得有點磕磣,身後的兩位謀士無奈地歎了口氣。

    但晉王今夜帶兵入宮的目的,眾人都猜出七八分。

    自從三月守住了京城,晉王在京畿守軍裏的聲望極高。四月初一在兩儀殿差點遭遇了不幸,之後接連四五個月稱病不出,眾人私下議論時,都隻替他的處境擔憂,心中那份敬重不減。

    他往前進,殿外值守的禁軍中郎將便往後退,等晉王對紫宸殿裏喊完話,阻攔的禁衛們默不作聲地退開了。

    徐公公虛掩了殿門,慌慌張張地往裏傳話。

    令人窒息的安靜夜色裏,去而複返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明顯。

    徐公公大開了殿門,手持拂塵退到門邊行禮,“——聖人傳詔晉王殿下進去。”

    晉王還在門檻邊猶豫不前,身後的塵謀士催促地輕推了一把。

    “紫宸殿今夜值守的禁軍全在殿外,並無反抗之意,臣等替殿下在外看守著。殿裏除了重病的聖人,隻有幾名老弱內侍。王相聽聞聖人病危,正在趕來的路上。”

    塵謀士低聲道,“殿下帶十名精兵進殿,聽侯聖人遺詔足矣。”

    晉王回頭不安地問,“如果小王進去了,聖人他沒病危如何……”

    兩位謀士成竹在胸,“京城人心所向,今夜大局已定。不是獲取遺詔,就是獲取東宮主位。隻等王相等老臣趕來定奪。”

    寢殿裏的空氣沉悶凝滯,門窗不開,又早早地生了炭火,還有苦澀藥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不怎麽好聞。

    延熙帝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唇色發白,眼底卻赤紅,人瘦得幾乎脫了形,確實一副極不好的模樣。

    幾名禦醫汗如雨下,跪在龍榻邊診脈。

    延熙帝無力地揮揮手,把禦醫打發出去了。

    “二郎,你總算來了。朕想見自己的兄弟一麵,難哪。”他嘲諷地說。

    晉王聽到從前熟悉的稱呼,幼時兄弟交好的往事忽然從記憶裏升騰起,樁樁件件盤亙心頭。

    他想起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古話,眼眶不受控製地紅了,快步上去,跪倒在龍榻邊,含淚喚道,

    “長兄,弟弟來了。”

    延熙帝的眼皮睜開一條細縫,露出發紅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他。

    “二郎,過來說話。”他無力地伸出手去。

    晉王膝行兩步,握住延熙帝暴瘦的手,側耳過去聆聽長兄的遺訓。

    幾個宮人攙扶著延熙帝撐起半身。他湊近了晉王的耳邊,嗓音沙啞地說,

    “二郎,你長大了。娶妻生子,傳出了賢名,身邊也有了追隨的臣子和謀士。心思也大了,敢夜裏帶兵進朕的紫宸殿,逼宮來了。”

    “但你自個兒……還是從前那個蠢貨。”

    晉王吃驚地倒退一步,鬆開了長兄瘦到青筋暴起的手。

    身後傳來接連幾聲噗通倒地的聲響。

    他帶進寢殿裏的十名精銳親衛被數倍數目的悍兵從後方同時撲倒,勒頸割喉,連呼喊聲響也未發出,悶哼倒地。

    龍床兩邊垂落的重重帷幔後衝出數十披甲軍士,盔甲刀具並非宮裏的禁衛樣式,對晉王也毫無京畿守軍見麵時的敬重畏懼。

    不等晉王驚愕的叫喊聲衝出喉嚨,迎麵衝過來幾個軍士,當胸就是惡狠狠一拳,打得他彎腰幹嘔。

    軍士們捂嘴的捂嘴,綁手腳的綁手腳,把晉王拎小雞似的拎回內殿,扔到了龍床邊的青磚地上。

    厚重的木門從裏關閉。

    ——————

    文鏡堅持護送薑鸞去安全處躲避,薑鸞邊走邊觀望四周局勢,望樓下到一半,無意中瞥向正門方向,在各處亂晃移動的火把亮光裏瞥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盯著那道苗條背影,“二姊為什麽在正門後頭?在和誰說話?”

    文鏡吃了一驚,回身去看。

    正門緊閉,裏外兩個人正在隔著一道大門說話。站在門裏的那道苗條背影,一襲曳地長裙,肩頭披了綾羅織金的錦披帛,豈不正是懿和公主薑雙鷺!

    薑雙鷺夜裏獨坐在水榭中,等候良久,幺妹也沒回來,四周卻急匆匆跑過許多手持火把的公主府親衛,個個披堅執銳,大聲呼喊“敵襲!”“防禦!”

    她越坐越焦急不安時,遠處忽然急匆匆跑來一名公主府親衛,隔著水麵大聲回稟,

    “謝節度就在正門外,求見懿和公主!謝節度說,今夜京城有大動亂,想和懿和公主親見一麵,確認安危。請公主示下!”

    那親衛大聲喊完,衝進水榭,見裏頭隻端坐著薑雙鷺一位貴客,愣住了。

    “我們……漢陽公主呢?”他左顧右盼,又喊文鏡,“頭兒?!”

    薑雙鷺忽然站起了身。

    “你們公主在東南望樓。你把剛才那句原話稟給她。我……”她撫摸著自己微微發顫的手臂,“我去正門會會謝節度,聽他說些什麽。”

    薑鸞從望樓匆匆趕過來的時候,薑雙鷺已經站在緊閉的大門後,和門外的謝征說了好一會兒話了。

    下午跟過來的兩百騰龍軍親兵確定沒有謝征。

    他是入夜後進的城。

    謝征正在勸說薑雙鷺跟隨他出城。

    “今夜京城有大動亂。臣剛剛知曉的消息,城內有內應,入夜後撤走了水路防衛,城外朔方節度使韓震龍的兩萬兵,今夜逆水從護城河道進了城。”

    “城內還有可靠消息傳來,河北道兵馬元帥裴顯已經連續四日閉門謝客。他不是受了風寒,而是遇刺受傷,而且傷勢極為嚴重,今夜無力掌控大局。”

    謝征神色極為嚴肅,伸手扣了扣朱紅門上的獸首門環,

    “京城今夜要起刀兵。臣剛才從東門入城時,城門守將正在和朔方軍激戰。守衛京畿的兵馬主帥裴顯又在關鍵時節遇刺,城內守軍群龍無首,現大亂之象,漢陽公主府的三百兵護不住懿和公主。臣請懿和公主隨臣出城,去城外騰龍軍大營暫避幾日!”

    薑鸞在門後麵聽得清楚,磨了磨牙。

    她幾步過去門邊,吩咐道,“開門!”

    公主府正門轟然打開。門外眾多火把的亮光照了進來。

    謝征腰挎橫刀,穿了一身作戰的兩當鎧站在門外。

    薑鸞站在大開的門中央,把二姊護在身後,對謝征毫不客氣地道,

    “你們城外的消息可靠個屁。我來告訴你更可靠的消息,裴顯這個兵馬主帥確實閉門謝客四天了,他也確實不是受了風寒。他不僅遇刺受傷,而且傷都已經養好了!”

    她抬手一指門外的長街方向,

    “張嘴就說城內守軍群龍無首,現大亂之象。剛剛我才眼見他出門去調度兵馬了。你如果現在快馬跟上,還能和他同路寒暄幾句,說說你的京城大動亂。去啊。”

    謝征:“……”

    作者有話說:

    【1】劉牧光:皇宮守將,京畿本地出身,25章出現過一次。

    【頭頂香烤三文魚感謝投喂】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嗚一大口、米大大 2個;fifi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53497940 20瓶;Kilimanjaro 10瓶;?? 3瓶;Lorraine 2瓶;熙攘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