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香草芋圓      更新:2022-08-28 11:08      字數:6061
  第21章

    “末將記住督帥教誨。”

    文鏡露出慚愧表情, 後退兩步,單膝跪倒行軍禮,“督帥挑選了末將帶來京城, 京城就是戰場。末將再不任性說回邊關的話了。末將告退。”

    從河東跟隨來京城的兩位幕僚家臣,何先生, 張先生,一起從頂天立地的大書櫃隔斷後麵走出來, 站到明間靠窗的長案側。

    文鏡被安撫住了, 兩人露出放心的神情。

    張先生道, “如今京城局勢混亂,幾家勤王大軍還駐紮在京城遠郊, 兵力加起來也有八、九萬。關鍵的節骨眼上,文鏡將軍說得不錯, 京城就是戰場。”

    何先生撫須道, “尤其是平盧節度使謝征。帶來五萬勤王軍, 又是皇後娘娘的族兄,在幾家勤王軍裏頭一個被聖人召見, 賜下封賞。聖人如果倚重謝節度,可能會調他入京任職。督帥心裏需得早做準備。”

    裴顯略微頷首,“前幾日夜裏出城,見了謝節度一麵。謝征其人的性情大概, 如何應對, 我心裏有數。”

    兩位幕僚告退,何先生走到門邊,又走回來低聲進言, “臨風殿那邊, 始終是個變數。文鏡將軍要不要從臨風殿調走, 調去前三殿值守?”

    裴顯不假思索地回絕了。

    “此刻把文鏡調走,漢陽公主就此成了他心頭一根刺,過不去的一道坎。他繼續留在臨風殿當值。”

    何先生點頭,“說的也是。”

    裴顯站在長案邊,指腹輕撫著蘭花頂部的花苞,淡淡道,

    “她這盆蘭花送的好。花在眼前,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已經論了舅甥的輩分,對小輩要寬和些。”

    “那,”何先生遲疑著,“接下來督帥打算……”

    “再催一催皇後那邊。祖宗規矩可以放一放,及笄禮盡快辦起來,早日把人放出去開府,駙馬人選等開府以後再慢慢挑。我替她擔保,不取謝家人。”

    “是。”

    ——————————

    及笄禮定在五月十五。

    宜嫁娶,宜慶典,諸事大吉。

    剛剛過了端午節慶不久,宮室裏灑滿雄黃,吃過粽子,剛留頭的小宮婢手臂上係著新的五彩絲絛,宮道兩邊張燈結彩,高大些的樹枝上紮滿了紅絹假花。

    這天清晨起來,薑鸞早早穿起了繁複多層的大袖翟衣,素紗裏衣,蠶絲羅錦,青色底麵,五彩鸞鳳章紋點綴著赤色外裳[1];腳上穿的重台履,鞋頭往上高高翹起,差點路都走不動了。

    及笄禮的位置就定在臨風殿。

    天氣熱了,正殿外寬敞的庭院兩邊,一大早搭起了兩處高大彩棚,宮人忙忙碌碌,準備了貴客觀禮用的醴席,矮案,大桶冰塊放在彩棚裏。

    京城裏有品級的誥命夫人數百人,全部入宮觀禮。

    謝皇後當然來了。

    穿戴著皇後九龍攢珠鳳冠,厚重的皇後禮服,一絲不苟地入席,端坐在正中首位。

    朝中文官之首,王相王懋行的夫人也來了。她是今日笄禮的正賓。

    王夫人是個笑容和藹、四十多歲年紀的貴婦人,姿態雍容大度,對待誰都是一團和氣。

    聖人稱病不至。

    於是,最中央處的那處席位便空著。

    辰時整,薑鸞穿戴妥當,緩步走出庭院時,頭一眼看見觀禮命婦前排端坐著的晉王妃,眼皮子就是一跳。

    晉王妃懷著六個多月的身子,已經顯懷,遠遠地可以看到隆起的小腹。

    雖然晉王妃麵色如常,還在和身邊命婦們談笑,但雙手卻始終以保護的姿態緊緊護著腹部。

    薑鸞盯著二嫂看,許多人也在盯著她看。

    自從開春那場大病後,她身子始終不大好。四五月裏倒是休養得不錯,恢複了幾分元氣,但最近天氣熱了,她便有些苦夏。

    穿戴著大袖翟衣現身時,整個人裹在層層疊疊的華服裏,越發顯得纖腰不盈一握,原本肉嘟嘟的瓜子臉瘦了一圈,嬰兒肥去了不少,露出尖尖的下頜。

    許多人吃了一驚,許多雙眼睛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端坐的皇後,又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最正中的空位。

    謝皇後麵如冰霜地坐在原處,隻說了三個字。

    “開始吧。”

    王夫人立即起身,走到薑鸞身側。

    公主的笄禮極其繁瑣,辰時開始,直折騰到日頭近午才結束。

    及笄禮成,薑鸞起身後,被壓麻的腿腳踉蹌了一下。晉王妃坐在觀禮的彩棚最前排,看得真切,急忙招她過來說話。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阿鸞。”晉王妃趁著禮樂大作時,低聲附耳和她說,

    “二郎叫我說給你,開府在即,就算在宮裏被人磋磨,忍一忍。”

    薑鸞聽得莫名其妙,

    “沒人磋磨我。除了早晚抄一遍經,其他時間吃吃睡睡,過得還不錯。短少了什麽用度,吩咐一句,戍衛臨風殿的兩隊禁衛都替我討要來了。就是找不到人說話,日子過得無趣。”

    晉王妃欲言又止,看了眼薑鸞削尖的下巴。

    薑鸞:“……”苦夏吃不進東西而已,你們都在亂想些什麽??

    晉王妃腹中懷胎沉重,她隔著衣裳,手掌貼過去二嫂隆起的腹部,輕輕碰了碰。

    “二嫂懷著身子,需得格外當心,今日不必來的。”

    晉王妃堅持:“二郎已經稱病整個月不露麵,今日這趟我必須來。”

    薑鸞叫來廊下戍衛的薛奪,叮囑他親自護衛著晉王妃出宮去。

    忙活了大半天,禮畢後,皇後鑾駕率先離去,命婦們也陸續告辭,熱鬧了大半日的臨風殿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安靜,這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薑鸞賜下了冰鎮楊梅飲子,忙碌了大半天的宮人們這時才有空喝一口,歇一歇。

    對今天的笄禮安排,薑鸞也有不滿的地方。

    “原以為今天借著笄禮能出去放放風。兩儀殿也好,太極殿也行,沒想到就安排在臨風殿的庭院裏。”

    她小口啜著冰鎮飲子,和苑嬤嬤說, “當真是嚴防死守。生怕一刻看不住,我就跑沒影了。我真想跑,他們看得住?”

    苑嬤嬤不錯眼地瞧著薑鸞頭上新加的冠飾和金簪。

    今天的笄禮完成時,薑鸞頭上新梳了飛仙高髻,王夫人作為主賓,當眾替她加九翬四鳳冠,簪兩股長金簪。從此之後,薑鸞便成人了。

    苑嬤嬤的神色欣慰間加著感傷,

    “這次笄禮好是好,就是過於倉促了。去年懿和公主行笄禮的時候,聖人和太後娘娘都在座,正賓是太後娘娘親自挑選的盧老夫人,是四大姓裏輩分最高的一位老夫人。今年選的王夫人,身份是足夠貴重了,但年紀還差點,趕不上盧老夫人一頭銀發,德高望重……”

    薑鸞剝了個葡萄,塞進苑嬤嬤嘴裏,

    ”王夫人做正賓才好。王夫人行事多利索,換了去年的盧老夫人,走路顫巍巍的,說話慢吞吞的,今天那麽燥熱的天氣,我還得多熬半個時辰才禮成,豈不是要熱死。”

    她抽出那根沉甸甸的雙股金簪,扔在妝奩台上,吩咐春蟄把壓得脖頸疼的四鳳冠摘下,飛仙髻拆了,還是紮起平日裏的雙螺髻。

    苑嬤嬤擦了把眼淚,喃喃地念佛號,

    “行了笄禮,應該便能開府了。緊趕慢趕,或許今年年底前能出宮開府也說不定。”

    薑鸞算了算,“如今才五月。我感覺應該不需要等到年底這麽久。今天皇後娘娘不知怎麽了,臨走前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了我,倒像是個活人了。我感覺她應該忍不了我七個月。”

    她打著嗬欠伏倒在軟榻上,“累了。歇會兒。晚膳時再叫我起來。”

    或許是今日的笄禮印象深刻,薑鸞做了個罕見的夢中夢。她在夢裏也在行笄禮。

    ——和今日的情形完全不同的笄禮。

    主持及笄禮的正賓,換成了剛才閑談提及的,四大姓裏輩分最高的範陽盧氏的盧老夫人。

    盧老夫人年紀大了,邁著顫巍巍的腳步,念辭動作也是一字一頓,薑鸞在初夏的天氣裏,穿著繁複華美的大袖翟衣,差點被熱暈過去。

    她在夢裏也感覺不對,“盧老夫人今早沒來,說是年紀大了,經不起車馬勞頓。正賓應該是王夫人才是。”

    左顧右盼,周圍觀禮的賓客裏卻不見王夫人,也不見她二嫂。

    觀禮的氣氛也不怎麽熱鬧。每個人肅容斂首,壓抑得很。

    薑鸞在夢裏舉起自己的手掌看,

    “不對,二嫂明明來了。我還摸了二嫂的肚子,小侄兒隔著肚皮在動彈來著。”

    她正迷惑地查看自己的手掌,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森冷響起,

    “晉王妃不會來了。晉王撞柱自盡,她這個未亡人閉門守孝,怎會出王府。”

    另一個聲音陰惻惻地接著道,“晉王都不在了,哪有什麽小侄兒。”

    薑鸞渾身一震,從夢裏驚醒過來。

    苑嬤嬤正在床邊焦急地喚她,

    “公主快醒醒,才睡了多久,怎的出了這一頭一身的汗。趕緊起身吧,換套衣裳,禦前的徐公公又帶著卷軸來了。”

    ——

    禦前大宦徐在安公公帶著小黃門,抱著兩副大卷軸過來找她。

    “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徐公公平日裏做事謹慎,身上沒擔什麽見不得人的陰私事,逃過了這次宮禁的清洗,被放回來辦差,言行更加謹小慎微。

    他把兩副長畫卷小心地放在長案上,左右緩緩拉開。

    薑鸞興致缺缺地瞥過去,原以為又是哪家郎君的畫像,還畫得如此之大,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歪瓜裂棗,想要硬塞給她。

    不想麵前出現的,並非人物肖像,卻是一副工筆描繪的宅邸繪圖。

    “為了公主開府的事,裴督帥接連找了禮部,工部,宗正寺,三部衙門的主事官,商議了幾場,催了又催,漢陽公主府的開府選址終於有著落了。”

    徐公公接著道,“工部今早正好呈上了公主府選址的兩處繪卷,廷議時送了進來。裴督帥說,借花獻佛,當做是公主及笄的賀禮。”

    薑鸞愉悅地翹了翹嘴角, “時機倒是趕得剛剛好。”

    紅木長案上並排攤開兩副畫卷,供她挑選。

    “一處是朝廷剛抄沒的宅子。” 徐公公指著上方那副尺餘長的畫卷道。

    “這處宅子是高官宅邸,不惜工本精心打理了許多年。三進院落,小是小了些,不合公主府規製,勝在精致絕倫,奇花怪石,移步換景,京城罕見的精巧,一應家私俱全,省心省力,公主直接搬進去即可。”

    下方的畫卷更長更大些,繪製的府邸輪廓明顯大了許多。

    “另一處是英國公府。”

    徐公公指著英國公府繪卷,“英國公是開國功臣,後人降等襲爵,傳到這一代失了爵位,族人十幾年前搬出去,宅子就空了。

    “宅子正對著朱雀大街,直接在坊牆上開的外門。五進的大宅院,三間首頭正門,隻需把頭頂鋪的瓦換成琉璃瓦,正門上的銅門釘換一換,長廊上重新金粉漆畫,就符合公主府規製了。”

    徐公公的手在第二幅繪卷上點了點,

    “最大的問題呢,就是年久失修,隻有幾處主院落能住人,其他的跨院,池子,回廊,庭院,都需要花大力氣修繕。麻煩得很。”

    兩邊都解釋完畢,徐公公在旁邊恭謹叉手,

    “兩處府邸各有利弊,不知公主中意的是哪處。這兩副畫卷老奴留在這裏,公主想好了,明日老奴再來——”

    “不必等明天了。”薑鸞打斷他的話,

    “我選英國公府那處。徐公公今日就回稟吧。”

    徐公公欲言又止,壓低嗓音勸了句,

    “老奴過來之前,裴督帥囑咐老奴帶一句話給公主。公主討要的八百戶實封,聖人那邊不允。修繕公主府的人力和錢款,還需依照慣例,等宗正寺那邊撥款下來。請公主量力而行。”

    “知道了。”薑鸞點了下英國公府的繪卷,

    “不必勸了,我就中意這處。公主府以後要養三百親兵,地方小了怎麽給他們住。錢財可以想辦法籌措,地方小了再沒法子挪騰了。畫卷收起來拿回吧。”

    徐公公仔細收起卷軸的同時,薑鸞隨口問,“好久沒見裴督帥,他最近忙什麽呢。”

    徐公公揣著的滿腹心事都被勾出來,看看左右無人,悄聲漏了幾句,

    “最近朝上事不少。聖人三月叫開了虎牢關,導致京城被圍二十日,險些動搖了國本。虎牢關守將石虎臣已經畏罪自盡,死前留下一封遺書,獨自擔了所有的罪責。他這一死不要緊,案子後續怎麽辦,還要不要繼續往下查,朝廷吵得凶。”

    “裴督帥的意思是追究還是不追究?”

    “當然是要追究的。裴督帥的原話說,“人死了,事未了。若主犯自盡就能了結了重案,這次的主犯是自己畏罪懸梁的,下次就是被人按住手腳掛梁上了。”

    薑鸞若有所思,“人死了,事未了。接下去他要查誰?”

    “查兵部。”

    徐公公解釋,“石虎臣是兵部的鄭侍郎大力舉薦的人選,鄭侍郎連坐獲罪,已經全族下獄了。後麵要怎麽追責,斬首還是流放,還在議。”

    說到這裏,徐公公歎著氣,點了點手裏剛收好的第一幅畫卷,

    “公主剛才挑選的那座三進的精巧宅子,可不就是鄭侍郎家麽。四月頭追查鄭家,四月底抄沒的家宅。南陽鄭氏,也算是綿延三代的望族了。去年鄭家添丁設宴,老奴還登門送了禮,哎。”

    認識多年的四品大員在眼前落了個抄家入獄的下場,徐公公接連歎息了好幾聲。

    臨風殿這些日子被護衛得嚴實,消息蔽塞,鄭侍郎獲罪下獄已經四月底的事了,薑鸞還是第一次聽說。

    “兵部侍郎連坐獲罪,抄了家。”薑鸞垂下長睫,若有所思,

    “說起來,早上行笄禮時,觀禮的命婦裏就沒見著盧家老夫人。我原以為天氣太熱,盧老夫人年紀大了不來。聽徐公公一說,我才想起——總掌著兵部的兵部尚書,盧望正,似乎是範陽盧家的嫡係?這次朝廷追究兵部的罪責,株連到了盧家?”

    徐公公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不至於,不至於。再怎麽追究,不至於株連到四大姓頭上。”

    他趕緊轉開話題,“除了追責,朝廷還獎了好些忠臣。公主認識的丁翦丁將軍,這次護衛京城立下大功,破格提拔,連升了兩級,如今是正四品威武將軍了。 ”

    薑鸞眼裏帶出了笑意。

    又拉拉雜雜問了小半個時辰,問得差不多了,才打發徐公公出去。

    徐在安抱著兩卷畫軸出去,剛邁出臨風殿的門檻,就感覺門外靜得可疑。

    仔細往兩邊瞄,赫然看見裴顯背手站在斜對麵的宮牆下,正凝目注視著這邊宮門上方探出去的一小枝雪白梨花。

    狹長的宮道兩邊盡頭把守著披甲衛士,把這一片巷道清了場。

    徐在安趕緊快步過去,恭恭敬敬地叉手行禮,“督帥怎麽親來了。”

    裴顯抬眼望著雪白梨花,問,“公主選了何處宅邸? ”

    “選了英國公府。老奴已經按督帥的吩咐當麵說了,公主要求的八百戶實封被聖人駁回,整治英國公府需要大力氣,選現成的鄭侍郎府省心省力。但公主堅持選英國公府。”

    裴顯皺了下眉。“她可有說原因?”

    “老奴問啦。公主說,公主府要養三百親兵,需要備下大院子給親兵們住。公主的原話說,‘錢財可以想辦法籌備,地方小了再沒法子挪騰了。’”

    裴顯露出了細微的意外神色。

    雪白的梨花飄散著飛下,落在宮道上,他的目光長久地落在緊閉宮門的銅環處,

    “原以為她不過是隨口提一句‘三百公主府親兵’……沒想到放在心裏仔細盤算過。倒是個未雨綢繆的。”

    徐在安壯著膽子附和了一句,

    “瞧公主剛才說話的語氣表情,是放在心裏琢磨過的事,上心得很吶。如今又特意選了大宅子,就等賜下那三百親兵後——”

    “賜下三百親兵,將士武器,精鐵盔甲,她養得起麽。”

    裴顯淡淡道,“再看看吧。”說罷抬腳便走。

    徐公公原地發愣,想問又不敢問,納悶地想,人都來臨風殿外了,就不去見見漢陽公主?當麵問一句?就這麽走了?

    哎,太後娘娘那邊論輩分論出來的舅舅和甥女,畢竟不是連著血脈的,不親哪!

    徐公公嘖嘖暗歎著,原地等人走遠了,兩邊道口把守的披甲衛士離開,才慢騰騰地抱著畫軸回去。

    隔著一道朱紅宮門,裴顯走得毫不遲疑,腳步過門而不入,因此並不知曉宮門裏此刻正發生的事。

    隻要他稍微聽到隻言片語,或許就不會走得那麽幹脆了……

    正是傍晚日落時分,金色的陽光從宮牆上方斜照進來,薑鸞靠坐在庭院的湘妃竹榻上,召了薛奪過去,豎起兩根纖白的手指,

    “區區一點小事,不必驚動你們督帥。喏,兩條路給你選。”

    作者有話說:

    【1】部分參考宋史公主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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