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者:久則征      更新:2022-08-26 13:23      字數:3750
  第72章

    “嗯?”陸承則猛地側頭看向林斐然, “摔壞?”

    他乍然聽到這話,那滿腔的喜悅突然之間變得無處安放起來,混亂的心緒橫衝直撞。

    “對啊, 媽媽的舊戒指摔壞了, ”林斐然見陸承則不知此事, 詳細地為他解惑,“就在我們參加周叔叔婚禮的那天晚上,媽媽不是扭到腳了嘛, 就是扭到腳的時候, 她去扶路邊的假石,撞到戒指,戒指就撞斷了。”

    拳頭大小的錦盒打開,就擺在他的辦公桌上,擺在他的麵前。

    新寄到的鑽戒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麵,其中鑲嵌著的鑽石依然閃耀, 隻不過,現在看過去,那點兒光芒顯得異常刺眼。

    陸承則微微垂著眸, 看著這鑽戒, 輕聲問:“所以,你媽媽拿去修了?”

    林斐然欣賞地鑽戒,沒有注意到陸承則越來越難看的神色, 說:“是的,媽媽說了她拿去修。”

    “已經修好了?”陸承則又問。

    如果修好了但沒重新戴上, 也行。

    然而林斐然並沒有說出他想要的回答,“不知道呢,媽媽沒有說。應該還沒有修好吧?我沒有見到媽媽把戒指拿回來。”

    小男孩普遍對戒指的興趣不大, 林斐然也一樣,他圖個新鮮觀賞了會兒後,便重新回去繼續他的油畫,不過他還是再次誇讚了陸承則買的這枚新戒指,說:“這顆新戒指比媽媽原來的那顆舊戒指好看,而且還新,原來那顆好舊了呢,現在又壞掉重新修,媽媽肯定會更喜歡這一顆的。”

    會更喜歡嗎?

    陸承則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是笑。

    原來他會錯意了。

    後半日,林斐然照樣畫著畫,陸承則一直專注在工作中。

    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

    不過餘特助來送文件時,就隱約有些覺察到,陸承則的氣場似乎有了些變化。

    而當陸承則因為一個項目問題冷笑著在電話裏對負責人說“幹不了就換人”時,餘特助就知道,陸承則不僅不再是前幾日心情極好的狀態,且比平時更糟。

    甚至已經糟糕到了情緒外露的程度。

    餘特助很機敏地遠離了陸承則,之後若不是很重要的事,就盡量不來他的辦公室。

    隻不過那位陪著林斐然畫畫的女秘書就沒有那麽幸運。

    女秘書注意到陸承則的情緒變化,是在陸承則煩躁地快速點擊鼠標,隨後又把鼠標丟在一旁的時候。

    她在秘書室裏工作也就一年多點兒,且她隻是個小助理,以她的級別,接觸陸承則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陸承則是什麽樣的性格,她即便沒有親自了解到,也從周圍的人那兒聽來不少。

    她聽到最多的就是,不要被陸總溫和的神色所迷惑,因為往往他開除你的時候,也多是溫和的。

    她從來沒見過,也沒有聽說過把“煩躁”寫在臉上的陸承則。

    這讓她覺得稀奇,便多看了幾眼。

    陸承則丟開鼠標的動作其實不重,鼠標也沒有怎麽樣,依然在鼠標墊上,但他顯然是無心工作的模樣,脊背僵直地在那兒頓了片刻後,便“啪”得一聲,蓋上了電腦。

    因為動靜不大,林斐然依然專注地畫著他的畫,注意力並沒有放到陸承則身上。

    陸承則手指抵著前額,靠在那兒,眼瞼垂著,看不清眸色。

    秘書心想,究竟是什麽事兒,能讓他心緒變得如此快,明明剛才看上去還是心情不錯的模樣。

    男人憂鬱的神色讓她看得一時有些出神,盯得久了,陸承則自然而然也就覺察到,側過臉來,“怎麽?”

    因為心情的影響,他的語氣不善,讓秘書猛然回神,心下一個咯噔,戰戰兢兢地說:“沒、沒事。”又壯著膽子問了句,“您、怎麽了?剛才的文件……有問題?”

    陸承則沒答,隻冷冷回了句:“看好孩子。”

    秘書就不敢再說話,轉回頭去,隻盯著林斐然的畫作。

    不過餘光還是瞧見,陸承則依然坐在那兒,沒有打開電腦,也沒幹別的,什麽都沒幹,就這麽安靜地坐著。

    就這麽過了約莫五分鍾,冷不丁地,陸承則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會忘不了你前男友嗎?”

    秘書一個激靈,疑心陸承則並不是跟她說話,但辦公室裏隻了她就隻有林斐然這一個小孩,陸承則也沒在打電話,同時,他又側過來頭來,看著她。

    秘書挺茫然,沒明白陸承則為何有此一問,腦海裏已經緊張刺激地閃過各種職場考驗問題,可惜無論哪個都對不上眼前的情況,反應就慢了不止一拍,隻在那兒愣愣地搖頭。

    “如果前男友死了呢?會一直懷念、忘不掉嗎?”陸承則又問。

    秘書依然是愣著的,隻不過聽到這個問題,好像也無需勞煩腦神經,嘴上已經下意識說:“那個渣渣,死了我更高興。”

    陸承則不再問,回過頭去,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麽。

    秘書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她實在想不明白陸承則究竟在問些什麽,但就感覺自己似乎答得不太好,沒有讓老板滿意。

    她這樣講是不是讓老板覺得她是個報複心重的人?她是不是應該表達出她不留戀過往的瀟灑態度以及用真心祝福來顯示自己的大度?

    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的。

    如果這是一場麵試,她一定不及格。

    實在是老板出其不意。

    在秘書緊張地胡思亂想中,林斐然停下畫筆。

    畫畫並沒那麽快,他不可能一天就畫完這麽複雜的,但日光已經成了昏黃的夕陽,他畫累了,還有點兒餓,想回家。

    林斐然問陸承則工作做完沒,能回家了嗎。

    陸承則下意識想說再等等,即便他現在什麽工作也做不下去。

    不過林斐然緊接著又說了句他餓了,陸承則也就從辦公桌前起身,“行,那我們回家。”

    秘書幫著林昭穆一起收拾了畫具之後,逃也似的離開了辦公室,出來後長長籲出一口氣。

    這一天她待得實在有些緊張。

    裏麵放著戒指的錦盒還放在辦公桌上。

    陸承則在離開前,一眼掃到它。

    他頓了會兒,晦暗的眸色升起又隱下,一把撈過錦盒,指節用了些力,幾乎要顯出青筋來。

    他一把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掃了眼抽屜裏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文件,也沒管裏麵是什麽,把錦盒丟了進去。

    錦盒就這麽側翻著,倒在一疊文件上麵。

    陸承則和林斐然到家時,阿姨正在準備晚餐。

    林昭穆見他們回來,先去檢查了林斐然的作業——她瞧瞧這一天下來,林斐然的畫畫得怎麽樣。

    而陸承則眼尖地發現,那個放捧花的花瓶裏空空蕩蕩,捧花已經不見了。

    阿姨端著一盤剛出爐的菜從廚房裏出來,擺上餐桌,見陸承則盯著花瓶看,便道:“那束捧花有好幾朵已經幹枯,昭穆今天就給收拾了。”

    陸承則“嗯”了下。

    等菜擺滿了餐桌,幾人上桌吃飯。

    林昭穆坐在陸承則對麵,那隻幹幹淨淨的手時常在他眼前劃過。

    那顆戒指不在,但他已經知曉答案。

    也不是沒想過要把現實赤,裸,裸地撕開,也想試試周和泰說的鬧一鬧。

    可是話到嘴邊,他又猶豫。

    有的東西一旦開了個口子,可能之後的事態就不是他能控製的。

    算了,不問了吧。

    他想。

    其實現狀什麽都沒變,無非就是他的心境有了起落罷了。

    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的狀態不是挺好?林昭穆就在他的身邊,每當早晨醒來,他能看到她躺在他的臂彎。

    這樣很好,他不應該貪心。

    他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

    可是有時候事實也不那麽隨人意。

    林斐然這個小孩的言語並不隨陸承則控製,因為白天在陸承則那兒看到了新鑽戒,又提起過林昭穆舊戒指的事兒,這會兒想到了,便問出了口:“媽媽,你那個破掉的戒指是不是已經拿去修了,修好了嗎?”

    林昭穆夾菜的動作頓了下,眼神飛快地在陸承則臉上掃過。

    不過陸承則沒看她,垂著眸,挑著魚肉裏的刺。

    林昭穆抿抿嘴,回答:“修好了,首飾店已經給我打了電話,不過我還沒有去拿。”

    林斐然還記著陸承則說要保密的事兒,沒有把新戒指說出來,隻不過小孩兒不懂得偽裝,神情騙不了人,他抿著嘴笑、一會兒看看林昭穆一會兒看看陸承則的模樣,很容易就讓林昭穆起疑。

    “怎麽了?”她問。

    林斐然依然笑著,“能修好那就太好啦,媽媽重新戴上,有了新戒指的話,還能一手一個。我以後也要給媽媽買戒指,買很多很多,媽媽就能十個手指都戴上。”

    這童言稚語令林昭穆展顏失笑,“真的嗎?那媽媽要好好謝謝你。”

    不過笑著笑著,她又覺得不大對味兒,再掃了眼陸承則。

    他依然沒吭聲,還在那兒挑著魚刺,就這麽挑了好幾分鍾,一小塊魚肉在他的飯碗裏,被挑得肉都變得稀碎。

    林昭穆捏著筷子,一時無措。

    晚上,阿姨回了家,林斐然睡下。

    林昭穆衝完澡從浴室裏出來,便見陸承則坐在床邊,低頭擺弄著手機,看上去像是在回郵件。

    他手撐著兩膝,頭微微垂著,額前的劉海掉下來幾縷,擋住了些許眉眼。

    這一整晚,他都寡言地很,之前在他帶回來的電腦前敲鍵盤,現下又擺弄著手機。

    像是在忙工作,又不像隻是要忙工作。

    林昭穆就想,有的事兒,還是拖不得。

    她一邊用毛巾擦她剛洗完還在滴水的頭發,一邊走過去,在陸承則身邊坐下。

    陸承則正點著手機屏幕的手指頓了頓。

    他聽到林昭穆開口:“今天晚上然然說的那個……”

    他把手機放在一邊,抬手按住林昭穆擦著頭發的毛巾,接了過去,替她擦起來。

    這一動作,打斷了林昭穆說到一半的話。

    “我自己來吧。”她說,想把毛巾拿回來。

    陸承則輕輕拂掉了她的手,說:“別動,濕噠噠的,小心著涼。”

    林昭穆隻能作罷,心下澀然,不大好受。

    晚飯時她對林斐然的話起疑,有了些猜測,不能肯定,不過剛才她給林斐然講睡前故事時,一句“叔叔買的新戒指有多好看”就從他那兒套出了實話。

    “對不起。”她說。

    陸承則動作頓住,手臂僵硬地抬在半空,半晌後,重新揉搓起來,“莫名其妙說對不起幹什麽?別多想。”

    他似乎不想談,說完後,站起身,“我去拿吹風機。”

    “對不起,”林昭穆重複了一遍,她抬起頭,仰視著陸承則,“我沒有結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