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久則征      更新:2022-08-26 13:23      字數:4766
  第30章

    party結束後, 大家散場。

    今天沒人喝酒,開車來的,就開車走。

    寧昱是坐著林昭穆的車來的, 林昭穆自然要負責把人送回, 但寧昱住得遠, 他租的房子在北邊的一個區,偏僻到旁邊就是地鐵終點站,林昭穆把人送回去再回家, 恐怕得花上兩三個小時。

    林昭穆問了地址後, 盤算了下,也沒說什麽,無非就是多開點兒車而已,反倒寧昱怪不好意思,說他叫個網約車就行。

    “那不行,哪有把你接來卻要你自己回去的道理, 何況這裏別墅區,附近沒什麽網約車,你等車過來都要好久。”林昭穆沒讓他叫車, 堅持送他。

    陸承則突然說道:“我送吧, 順路。”

    林昭穆詫異看向他,“順路?”

    “嗯,我今晚去那兒的別墅。”

    陸承則在平城的房產不少, 城郊有別墅再正常不過,但林昭穆還是多問了句:“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嗎?”假如陸承則的習慣沒變, 他平時應該住在距離他公司十幾分鍾車程的大平層內,而不會去郊區的別墅。

    陸承則含糊地應了聲,沒多說什麽, 隻對寧昱道:“上我車吧。”其實他隻是不想讓寧昱和林昭穆在車內單獨待一路,他去哪兒不重要,順不順路也不重要,即便讓司機送一下也行。

    他說著,露出了一個友好的、放大版的笑容,他笑得很自然,略狹長的眼笑得彎起,幾乎成一月牙樣兒,平日裏那股淩厲的眼風消失殆盡,仿佛真的成了陽光溫柔的鄰家哥哥。

    寧昱不熟悉陸承則,隻以為他就是這樣友好的人,道了謝,上了他的車。

    林昭穆則多看了陸承則兩眼,眼裏有詫異不解和狐疑。

    就感覺,今天的他,像吃錯藥一樣。

    不過她沒有多想,既然陸承則說他順路,那就再好不過,道了句“那就麻煩你了”,爾後便坐上自己的車,跟大家道別。

    送他們出來的俞謹言挪步到陸承則身側,輕身道:“你在發什麽神經?”

    陸承則:“送個人而已,有什麽問題?”

    “我說的是你這笑得,發的什麽神經?臉抽了?”

    陸承則一頓,很認真地問:“笑得不好看?”

    俞謹言:“……”

    他突然懂了,陸承則這麽笑是因為之前自己說過的話,他磨著牙,覺得陸承則不爭氣又覺得無奈,“好看,笑得花枝招展的,能不好看麽?不過你悠著點吧,我怕你下一步就是整容成方嘉遠的樣子。”

    陸承則沒再搭理他,上了車。

    上車之後,他就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沒興趣對著寧昱開懷地笑,隻沉默地開著車,寧昱有意與他攀談,他也是疏離的模樣,後來寧昱也就不再開口。

    且最後陸承則也沒親自送寧昱到家,等到了他平時住的大平層後,說:“我還有事,讓司機送你。”便下了車。

    事後寧昱還同林昭穆說起過此事,說他們那幾個富豪看上去和氣,但疏離得很,跟他們普通人還是有隔閡,還問她是怎麽進入他們這個圈子的。

    林昭穆不欲多談,隻叫他不必想著與他們親近,進那圈子未必是好事。

    ,

    今年的冬天好似特別冷,進入十二月之後,氣溫總創新低,北風呼嘯,雪也下得特別多,一場接著一場。

    好在室內有暖氣,隻要不出門,對林昭穆來說就是幸福的一天。

    今天是十二月四號,平城的天再一次落下雪花,林昭穆已經不記得這是今年的第幾場雪。

    下午時,俞芷旋跟她說,俞謹言有東西要送過來,讓她幫忙收一下。

    【大概率又會讓陸承則過來送,你自己看著辦吧】

    緊接著又一條消息,【以前也沒見我哥經常給我送東西,他這是僚機當上癮了】

    自從俞謹言回國後,林昭穆見陸承則的頻率確實高了不少。

    他時不時會幫俞謹言跑腿,往俞芷旋家裏送點東西,且選在俞芷旋上班時送來,林昭穆就不得不接待他。

    但陸承則從不久留,放下東西就走,多數時候連門都不進,就在玄關外站一會兒,林昭穆也就不至於反感,甚至還會想他可能真的隻是幫俞謹言跑個腿,而不是所謂的找俞謹言做僚機。

    以及,林昭穆發現,最近陸承則是真的喜歡笑,跟以往的溫和微笑還不同,他的笑容變大變明朗起來,眉眼彎起,很開朗的模樣,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就比如今天,他來時,依然帶著那個過於耀眼的笑容。

    林昭穆實在覺得奇怪,沒忍住,詫異問他:“你最近是碰上了什麽高興事兒嗎?怎麽總見你笑得很開心?”

    “還好吧,就公司裏談了幾個大項目。”陸承則隨口謅了個理由。

    “都不像你了。”林昭穆淡淡說。

    “不喜歡?”

    林昭穆抬了抬眼,“問我喜不喜歡幹什麽?難不成你能不能笑還得聽我的?”

    陸承則便不再提,目光掃過她又沒穿襪子踩在地上的腳,說:“你們這兒不是地暖吧?赤腳走路當心腳底受涼,還是得穿鞋子或是穿一雙襪子的。”

    林昭穆愣了一下,縮了縮腳趾。

    正當陸承則以為她還是會平淡地回一句“不冷”時,他卻聽到她說:“哦。”

    陸承則望向她,就見她愣愣的,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對他道:“你慢走。”

    陸承則離開後,林昭穆關上門,返身回房間,給自己穿上了襪子,抬眼看手機屏幕,又看到了今天的日期,十二月四號。

    林昭穆其實很喜歡赤腳,小時候喜歡赤腳在泥地裏踩,長大些後愛幹淨了,不再踩泥地,且當時在山區農村,家裏的地上別說瓷磚,連水泥都沒澆,沒有赤腳的條件,這個愛好就被埋藏起來。

    後來到了平城上學,宿舍裏大家都穿鞋,沒那麽幹淨,林昭穆也就不會赤腳,再之後和陸承則戀愛,她有段時間常住在他家,漸漸開始脫開束縛赤腳走來走去,但被陸承則說了一回,她就沒再做。

    那時候陸承則的理由還不是擔心她腳冷,畢竟他家裏裝了地暖,且平時他都不會注意她赤腳,最多就是在意亂情迷時捏著她腳丫誇她腳好看,而那一次,是因為他在家裏開視頻會議,她赤著腳走過,一不小心入了鏡,會議結束後陸承則就告誡她別這樣,不合禮數。

    不過想來,現在陸承則大概早已不記得有這事兒。

    林昭穆徹底放飛赤腳的這個愛好,是在和方嘉遠在一起之後。

    方嘉遠起初會提醒她穿襪子,但林昭穆屢教不改,方嘉遠就幹脆給家裏改裝上地暖,麻煩是麻煩了些,要把地板都撬開,但那之後,即便天再冷,林昭穆也能赤著腳到處走。

    林昭穆穿上襪子後,就想著,她買的房子不是地采暖,買的時候沒考慮那麽多,失算了。

    要是方嘉遠在,肯定會想到這一點。

    林昭穆出了會兒神,之後便回書房繼續工作,才坐下沒多久,又聽見一陣門鈴聲。

    於是林昭穆停下工作走過去,透過貓眼看,是一個快遞員拿著一束花。

    是一束淺色的紫羅蘭,紫裏透著淡淡的粉。可能因為外麵下著雪,花瓣上還夾了些雪花,很漂亮。

    林昭穆開門的動作有些快,手掌緊緊捏著門把,金屬門把的涼意沁進她手心。

    快遞員將花遞給她,請她查收。

    她問:“誰送的?”語速快得聲音都有些模糊。

    快遞員說:“這我們就不清楚了,是同城快遞。”

    林昭穆將花束接過,道了謝,關上門後,在花束裏尋找卡片,動作帶著匆忙,可她明明知道,沒有奇跡。

    今天是十二月四號,其實本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不是結婚紀念日,不是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更不是誰的生日或忌日,但方嘉遠規定了它,成了一個每年都送紫羅蘭的日子。

    方嘉遠說,那一天親吻,他感受到了她從過往裏掙脫出來的全心全意,所以他要把這一天定為一個特別的日子。

    他本就是一個很浪漫的人。

    今天早上林昭穆看到這個日期後,她就出了會兒神,陸承則提醒她穿襪子,她又想到了方嘉遠。

    現在,她還收到了紫羅蘭。

    林昭穆在花束裏找到了卡片,卡片上就是平常的祝福語,沒有寫特別的,用的是意大利語。

    不過方嘉遠送花,每回都是他親自寫的卡片,用中文寫,歪歪扭扭的字,就像出自小學生之手。

    卡片上沒有署名,但林昭穆很快就知道了是誰送的,因為寧昱給她來了電話。

    “花喜歡嗎?”他問。

    林昭穆的語氣冷下來,“為什麽要送我紫羅蘭?為什麽要挑在今天?”

    對麵的人頓了下,大約聽出了她的不高興,聲音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啊……我有個朋友在意大利留學,跟你是校友,我聽說你以前總會在這個日子收到紫羅蘭,所以就想著送一束過去……”他說得其實委婉了,他聽說了很多關於林昭穆的事情,包括她那個空難身亡的丈夫。

    “不要再送了。”林昭穆冷聲說。

    她頓了一頓,又添上一句,“還有,我沒有簽你們出版社合約的打算,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寧昱又打了電話過來,一連好幾個,林昭穆都掛斷,最後直接拉黑,不想再聯係。

    沒有奇跡,也不是惱人的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為之,這在林昭穆眼裏,更像一個惡作劇,一個讓人非常厭惡的惡作劇。

    不過花還是被林昭穆留了下來,放在餐桌上,她隻丟掉了卡片。

    甘甜的花香彌漫開來,淡淡的,不仔細聞還聞不到。

    隻是不知道這花能存活幾天,現在並不是紫羅蘭的花期,這一束無非就是溫室裏的花朵,不過如果室內溫度適宜,興許也能保留得更久一些。

    擺弄好了花束之後,林昭穆回到書房想繼續工作,但沒過多久,她接到了方女士的電話。

    今天真的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好像所有跟方嘉遠相關的事情都湊到了一起。

    電話裏,方女士對林昭穆說:“我和Matteo決定了,要收養一個孩子,早上去領養機構提交了申請,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一聲。”

    林昭穆滯了片刻,回神後又立刻說:“那很好,是個好事情,你們打算領養一個什麽樣的孩子?男孩女孩?”

    方女士說:“男孩,媽媽是一個大學生,意外有了孩子,不過還不一定,她未必會選我們,隻是先提交了申請。”

    “哦,那挺好,”林昭穆說,“是一個好事情。”她重複著。

    確實是一個好事情沒有錯,她自己也曾建議方女士領養一個孩子。現在方女士和Matteo終於想通了,決定領養。

    這很好,真的很好。

    ,

    俞芷旋下班回來,打開門就見裏麵一片黑暗,一盞燈也沒有亮。

    她以為林昭穆出去了,打開燈後,就被窩在沙發上的人嚇了一跳。

    “你幹嘛呢?怎麽不開燈?”

    林昭穆抬起眼來,看神情好像沒什麽異常,就是眼神有點兒愣愣的,她大概是被燈光刺到了眼,抬起手擋了擋,說:“下午犯困,就在沙發上躺了會兒。”

    俞芷旋詫異地看她一眼,感覺她並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不過俞芷旋很快被餐桌上的花束吸引了注意,驚歎道:“哇,好漂亮的紫羅蘭,哪兒來的?”

    林昭穆很隨意地淡淡答:“寧昱送的。”

    俞芷旋聞言就是一聲誇張的起哄,“喲你們什麽情況呢?是不是有戲?快跟我說說!”

    林昭穆卻是一副不欲多提的模樣,隻道:“沒情況,別問了。”說著就問她晚飯吃什麽,又解釋說,“我下午睡過頭了,沒燒飯。”

    俞芷旋對此很隨便,“那就別燒了,叫外賣吧。”

    兩人點了外賣,收到之後,一塊兒在餐桌上吃著,淡淡的紫羅蘭芳香彌漫在鼻尖。

    今天餐桌上有些沉默,俞芷旋看了看紫羅蘭,再看向低頭扒飯的林昭穆,感覺到她情緒很低。

    俞芷旋沒問,隻猜測可能跟紫羅蘭有關。

    晚飯吃到尾聲,林昭穆扒完了米飯,放下筷子,但她菜吃得少,似乎也不覺得米飯寡淡。

    她冷不丁開口問:“你說,要是有人代替了方嘉遠的位置……”

    她隻問了一半,沒說下半句。

    俞芷旋眼神掃過餐桌上的紫羅蘭,突然就心潮澎湃起來。

    她覺得應該是林昭穆動心了,但過不去心中那道坎,才會這樣問。

    她立馬說:“一輩子那麽長,活著的人總要往前看的,方嘉遠要是知道他最愛的人後半輩子孤苦伶仃,他也不樂意啊。何況,向前看又不代表把他遺忘,為什麽不能緬懷的同時,把日子也過好呢?”

    林昭穆手指輕輕觸碰著紫羅蘭花瓣,有一下沒一下的,她輕聲附和,“你說得對。”

    方女士又怎麽可能把方嘉遠遺忘呢?

    她隻是多了一個孩子,從一個變為兩個,大兒子書寫了她的過去,小兒子將陪伴她的餘生。

    大概,下次再碰到方女士時,她應該沒那麽老態龍鍾了吧?

    這真的是一件好事,非常非常好的事情。

    俞芷旋跟林昭穆並不在一個頻道上。

    她不知道方女士打的電話,隻知道紫羅蘭和寧昱。

    吃完飯後,俞芷旋避開林昭穆,給陸承則發了條消息。

    【不要再來打擾昭昭了知不知道,之前我幫你是因為昭昭需要一個男朋友,現在已經有人選了,你千萬不要來壞事,要不然昭昭絕對會跟你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