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一節藕      更新:2022-08-21 09:57      字數:4207
  第五十章

    還好周澤期隻掉了一滴眼淚, 沒有像奚水在某些時候哭個不停。

    周澤期難得展露出自己的脆弱,也讓奚水稀裏糊塗地答應了一大堆條件。

    比如:

    每天要保證一個小時的通話或者視頻時間;

    微信號的賬號和密碼通通交換。

    再比如:

    哪怕出了國,也要天天想他……

    “那我沒想你, 你也不知道啊!”奚水對這點要求發出合理質疑。

    周澤期緊貼奚水, 壓低聲音說了句話。

    奚水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跟燙了屁股似的從周澤期腿上跳了下來, 捋平練功服,紅著耳朵說:“怎麽可能,我不相信。”

    “那到時候你試試。”周澤期好整以暇。

    “試試就試試。”

    ,

    京城天氣幹燥,老天吝嗇於給他們多點水,全往南方撒, 南方已經播報了好幾處山洪爆發, 而京城這邊的樹都快曬著火了。

    奚水在學校練功房內壓著腿, 旁邊李微微拚命提著腿,踢完左腿踢右腿,一邊踢一邊和他聊天, “你收到紐洛芭蕾舞學院的郵件沒有?”

    “還沒看郵箱。”奚水趴在欄杆上,“你怎麽知道郵件到了?”

    “藍蘭學姐發朋友圈了, ”李微微嘿了聲,把腳甩到頭頂,“我也來問問你嘛~”

    藍蘭就是奚水很敬佩的大三學姐,也是教他不要隨便談戀愛的人。

    “我回去了看看。”奚水說道。

    李微微放下腿, 歪著頭,“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林小金在旁邊喝著水,“當然了, 這一出國就是一年, 那邊學院的學習強度比我們學校大多了, 考試多,演出多,又是國外,不過,以上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要和老周分別了吧?”

    奚水點點頭,“是的。”

    李微微嗨呀一聲,“沒事的,我們幫你看著他。”

    奚水聽見這話,露出茫然的表情,“看著他做什麽?”

    “你笨呐!”

    “你要是不在,他到時候一實習,進了自家公司,”李微微掰著手指頭給奚水羅列,“那就是高富帥,老板親兒子,準繼承人,又長得帥,學校裏的人知道你倆一對那肯定都很自覺啦,但外麵那些人可不一定,就衝他那背景,一準有不少人往上撲。”

    奚水沒想過這些。

    “我相信他。”

    林小金狂點頭,“對啊對啊,他有人撲,我們小溪也有人喜歡啊。”

    李微微抓狂,“他們是一對!攀比誰的情敵多做什麽?”

    林小金默然一會兒,試探性地問奚水,“你讓周澤期陪你唄,就一年。”

    奚水很果斷地搖了搖頭,他幹淨清雋的眉眼中帶著屬於他個人的堅定,“我不想因為我影響拖延他的人生計劃,那他不就成了我的附屬品了嗎?我隻是出去學習,如果我真的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那不管是一天,還是一年,都沒關係。”

    所以李微微說的那些,奚水從來沒想過,哪怕現在被點出來,他也信任周澤期,信任他們的感情。

    媽媽說過,當你開始質疑對方,質疑一段感情,這正是這段感情崩塌的開始。

    但奚水還沒和李婉芝說過自己戀愛了,在出國之前,他要和媽媽說一聲才行,也帶周澤期見見家裏人。

    林小金撐著下巴,跳過了這個深沉的話題,說起了別的,“等會兒我要去拿快遞。”

    “我也要去。”奚水說。

    “你去做什麽?你的快遞不是一直寄到家嗎?”林小金好奇道。

    奚水露出微微不太自在的表情,“周澤期買的,他地址之前填的學校,一直沒改。”

    “買的什麽啊?”林小金隨口一問。

    “嗯……不知道哎。”奚水小聲說。

    “那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林小金說道。

    ,

    從學校澡堂裏出來,頭頂就一聲“轟隆”聲,奚水看了眼突然暗下來的天,“要下雨了?”

    林小金拉著他,“走走走,我們趕緊去拿快遞。”

    京大有十幾個拿快遞的驛站,奚水要去的和林小金要去的正好是同一個。

    奚水對著手機報了取件碼,穿著工作服兼職的男生隨口問了句,“買的什麽?大件嗎?”

    奚水茫然,“不知道,是衣服。”

    也算是衣服吧?

    反正是周澤期買的,周澤期下午沒課,他在遊泳館訓練,讓奚水拿了快遞先回家。

    “那應該不大,”對方自言自語,轉身去拿架子上找,找了一圈,沒找到,他抓著腦袋後退幾步,整個掃了一遍,結果是一個很大的箱子,“謔!你肯定是記錯了,哪有衣服用這麽大的箱子裝?”

    比二十寸的行李箱還要大一圈,重倒不重,奚水簽了名字,抱著箱子走到門口,“你買的什麽?”他問林小金。

    林小金一邊拆,一邊神秘兮兮地說:“你猜。”

    他倒不指望奚水真能猜到。

    三兩下拆了包裝,把垃圾丟進門口的箱子裏,林小金轉身,“一副墨鏡!”

    隻不過鏡片是貓貓形狀的,眼鏡架的兩邊還掛著兩條細鏈子,並不儒雅含蓄,因為細鏈子上還掛著兩個鈴鐺。

    奚水:“……”

    林小金把眼鏡戴上,滿臉撿到寶的欣喜,“小溪,老周買的什麽,給我看看。”

    奚水立即如臨大敵,他抱緊了紙箱子,“他的東西,我們不要拆,不禮貌。”

    “噢對,不禮貌。”

    和林小金告別後,奚水抱著快遞快步往家跑,還沒出學校,豆大的雨珠就砸落下來,落在奚水臉上,涼絲絲的,奚水跑起來,那快遞裏也有響聲。

    奚水慢下來,低頭把耳朵貼在快遞上麵,晃了晃箱子,聽見的是類似於林小金那奇葩墨鏡的鈴鐺響聲。

    好奇怪啊。

    周澤期那衣服到底有些什麽啊?

    到家時,奚水衣服已經濕了大半,他把快遞放鞋櫃上,取了書包,把濕淋淋的襯衣扒了往洗手間跑。

    外麵雷聲不斷,奚水跑進洗手間才想起來——周澤期還在學校!

    沒來得及洗澡,奚水隨手抓了件幹淨襯衣穿上,取了把大號雨傘又趕往學校。

    這次的雨出奇的大,如注傾瀉,是夏季常見的暴雨。

    天色短短時間就變得昏暗無比,雷聲混雜著偶爾露麵的閃電,墨色的天幕仿佛被狠狠撕開了一道裂縫。

    奚水往頭頂看了看,他雙手舉著傘,雨水不知道從哪兒滲進來,順著傘骨,匯聚到傘柄,成股流進手心,滴滴答答往下流。

    他鞋子和褲子全打濕了。

    還沒到遊泳館,就看見站在門口的一堆男生,他們似乎並沒有把大雨放在眼裏,還在嘻嘻哈哈聊天。

    周澤期低頭在給奚水發消息,不知道奚水回去沒有,這麽大的雨……

    吳豐翼拍拍周澤期的肩,“老周,你看誰來了。”

    周澤期抬頭,奚水正好舉著傘走到遊泳館的簷下。

    奚水渾身濕透了,就腦袋沒打濕,襯衫半透明,仰頭看著台階上,人群中的周澤期,他還很高興,“我來接你了!”

    “……”周澤期深呼吸一口氣,轉頭從書包裏把外套扯出來,走下去直接把外套蓋在奚水的肩上,“怎麽想的?

    這雨打傘也沒用。”

    奚水把傘收了立在一邊,把手伸進袖子裏,“我怕你淋雨。”

    周澤期以同樣的話回答他,“我怕你淋雨。”

    “算了,”周澤期撐開傘,壓著傘麵,把奚水攬到自己懷裏遮住,同時回頭對吳豐翼他們說,“先走了。”

    孟科文看著兩人走進雨裏的身影,看向吳豐翼和張看,“那咱們呢?”

    吳豐翼坐在台階上,“咱們什麽咱們,咱們等雨停吧,要麽直接衝。”

    張看:“直接衝吧,就當洗澡了。”

    “我看可以。”

    於是,一群人鬼哭狼嚎地衝進雨裏,與另一個方向撐著傘的情侶像兩部劇情畫風迥然不同的青春係電影。

    ,

    到家時,雨水順著周澤期的發絲往下流,奚水由於被周澤期護著,腦袋沒挨著雨水,他站在玄關,看著腳下迅速匯集的一大灘水,踩了踩鞋子,鞋子內發出呱唧呱唧的聲音。

    他傻笑出聲,正要和周澤期分享,就被捏著下巴抵在了門板上,夾雜著冰涼雨水味道的隨著吻一起混入口腔中,濕淋淋的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冰涼,黏膩。

    奚水胸腔裏的氧氣被擠壓利用得所剩無幾。

    他仰著頭,舌尖被吮吸得發麻發痛。

    周澤期單手把人抱起來,放在鞋櫃上,湊過去親,咬別的地方。

    奚水抱著周澤期完全打濕了的頭發,掌心也變得濕漉漉的。

    屋外雷聲轟鳴,閃電偶爾出現,會讓天際瞬間亮得刺眼,隻能那一瞬間,才可以看清浴室裏的兩人。

    小天鵝被咬住咽喉,發出低聲的哀鳴。

    它柔軟的白色的,純淨無比的羽毛濕漉漉的纏結在一起,還要承受來自外界迅猛的撞擊,小天鵝的哭聲卻被雨聲完全覆蓋住了。

    奚水在周澤期懷裏沉沉睡過去,周澤期幫他整個洗了一遍,擦幹塞進被窩裏。

    連吹頭發都隻是半醒,耷拉著眼皮嘀咕了幾聲就又睡過去了。

    一是下雨天好睡。

    二是做得好累。

    三是哭得好累。

    周澤期倒還好,舞蹈生的體力雖然不錯,但比起周澤期這一類搞體育搞了十多年的人高馬大的體育生,還是差了一大截。

    伺候完奚水,周澤期才去打掃浴室,把玄關處的水漬都拖了,又去廚房用高壓鍋壓上牛腩,才得空去拆那快遞。

    拆到一半,周澤期緩緩把盒子蓋上了,他還是比較想看奚水自己親手拆。

    時間還早,剛過八點,這樣的惡劣天氣,使得屋裏的燈顯得蒼白淒清。

    周澤期坐在沙發上,看的是經管專業書還有公司裏往年的一些商業企劃案。

    奚水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

    他們京舞教務處的電話,奚水存了備注。

    “喂。”周澤期聲音有些沙啞,淋了雨,又很久沒開口說話。

    那頭的人一聽就知道不是奚水,“奚水呢?”

    “他在睡覺,有什麽事情可以告訴我,我等會轉告給他。”周澤期站起來去倒水。

    “好的,”對方語氣冷靜,“是這樣的,紐洛芭蕾舞學院的郵件已經發至他的個人郵箱,麻煩你提醒他,查收並回複那邊的辦公室。”

    周澤期語氣微頓,“好的。”

    “另外,我們也希望他能慎重考慮紐洛芭蕾舞舞團的邀請。”

    周澤期垂著眼,“好的。”

    教務處掛了電話,周澤期回過神,發現水杯裏的水溢了一地。

    ,

    奚水隻睡了一個小時,他摸摸肚子,餓了,又摸摸上麵,紅著臉把被子拉到了頭頂。

    一直坐在床沿的周澤期感知到他醒了,伸手把奚水頭頂的被子拽了下來,“醒了?”

    主臥沒開燈,奚水隻隱約看見了周澤期的身形輪廓,他坐起來,開了壁燈,“你,你怎麽坐著?”

    周澤期扭頭看著奚水,“教務處給你打了電話,讓你回複那邊學院給你的郵件,還有,為什麽舞團也邀請了你?”

    世界六大芭蕾舞團,紐洛芭蕾舞團也是其中之一,受邀的芭蕾舞者應該感到莫大的榮幸,應該立即答應下來才對。

    對方應該是看了奚水在前段時間藝術嘉年華上的表演才發來了邀請。

    奚水撓了撓頭發,“我隻去舞蹈學院學習,不去舞團。”

    “為什麽?”

    “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為什麽要去國外舞團,”奚水抱著被子,他以前一直隻有這一個理由拒絕那些舞團的邀請,但現在,他應該還有了第二個理由,他聲音低低地說,“你也在這裏啊,你在這裏,我哪裏也不去。”

    周澤期抹了下臉,不說話。

    奚水抱著被子慢慢蹭過去,趴在周澤期肩膀上,聲音沙沙地說了什麽。

    周澤期立馬被逗笑,“你說什麽?”

    “我說……”奚水貼得更近,抓著周澤期的手,小聲說,“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