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這個江小柱也是真能拉的下臉, 大概是篤定他媽一定會把賣野菜的錢一分不剩都打給他，剛通過江小滿的好友申請呢，就大喇喇地發了一段語音過來。

  　　大意就是他已經跟他媽說過了，以後家裏賣山貨的錢, 都要直接轉給他。

  　　江小滿冷笑一聲,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 點開語音, 自動切換了一副債主嘴臉, 也給江小柱發了兩段更長的語音——

  　　“小柱哥啊, 是這樣的, 你媽最近確實找我賣了兩回山貨，加在一起剛好兩百塊錢。”

  　　“本來我是想轉給你的，沒想到今天早上你媽突然病了，大概是進山找石筍受了寒氣, 她手裏又沒錢，說是你過完年出去打工沒路費，家裏那點錢都給你帶走了，沒辦法，隻能從我這裏借了五百塊錢去看病。”

  　　“你看你要是暫時沒時間回來的話, 能不能先把剩下那三百塊錢還我？本來鄉裏鄉親的，我也不好為了幾百塊錢專程找你討, 但是菊英阿婆說家裏的錢都在你那裏，她老人家這病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呢，要不你幹脆先給我打個兩千好了，我把剩下的拿給你媽看病？”

  　　這兩段語音發過去之後, 江小滿就再沒收到對方的回複了。

  　　等到了晚上, 江小滿剪完今天拍的視頻, 送走了最後一個來寄快遞的村民，突然想到了一直沒回複他的江小柱，忍不住拿起手機，先喝了兩口水潤潤喉嚨，隨即切換到了語重心長的好鄰居模式，又發了一段語音過去——

  　　“小柱哥啊，明天你媽估計還得去鎮上衛生院掛鹽水，人家衛生院可不能賒賬，你要是太忙回不來，也別忘了給你媽打點錢啊！我看菊英阿婆最近身體也太差了，大病一場，可得多買點雞啊肉的補一補！”

  　　江小滿這段精心編輯的語音，並沒有發送成功。

  　　不是他家網絡欠費了，是對方已經把他拉黑了……

  　　“噗哈哈哈，笑死我了！這江小柱怎麽這樣，簡直是又壞又慫！沒種！”聽完江小滿的遭遇，江魚哈哈大笑，差點從板凳上摔下來。

  　　一般人要是聽說老家的親娘生病了，身上沒錢，那是恨不得求爺爺拜奶奶到處找人捎錢回去。

  　　他倒好！

  　　一聽說老娘生病了要錢，直接把給他報信的鄰居給拉黑了！

  　　“笑吧笑吧！反正咱目的是達到了，這人以後肯定不敢再來找我要錢了。”雖然過程有點奇葩，但總算結果是好的。

  　　江小滿說那些話，壓根就沒指望對方能良心發作，真的回老家來照顧生病的老娘。

  　　他隻是想替菊英阿婆保住辛辛苦苦挖野菜掰石筍掙的那點生活費罷了。

  　　“那以後怎麽辦？你瞞得住一時，也瞞不住一世啊！”江魚笑完也禁不住為菊英阿婆的晚年生活捏了一把汗。

  　　他覺得江小滿這個法子好是好，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畢竟那個江小柱啃老已經啃上癮了，菊英阿婆她們這一代又特別會攢錢，到時候賣野菜賣蜂蜜的錢都攢起來，攢到年底，兒子一回來，到時候還不是被一鍋端了？

  　　“能幫一時就幫一時吧，人家要是真的寧可自己餓死，也要省錢貼補兒子，我一個外人能怎麽辦？”江小滿歎息一聲，對菊英阿婆這樣的長輩，真的是又愛又恨。

  　　他相信，這事兒要換成是他爹江有糧，聽說他在外麵被人拖欠工資，窮的都吃不上飯了，肯定想都不想就要給他打錢了，根本不去懷疑兒子是不是在騙自己。

  　　做父母的，尤其是老一輩，真的是恨不得替子女操一輩子的心！

  　　還是無怨無悔那種。

  　　以前他爹還經常跟他說呢，隻要他能考得上大學，他爹賣血也要供他上學。

  　　江小滿從不懷疑他爹這番話的真偽，因為他相信，一旦自己學費不夠，他爹是真的會去賣血的……所以他一直都在拚命賺錢攢錢，就是不想讓他爹為了給自己湊學費去賣血。

  　　江有糧是這樣，菊英阿婆也是這樣。

  　　可憐天下父母心！

  　　隻可惜，有的孩子知道感恩，知道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

  　　而有的孩子，仿佛生下來就是為了向父母討債的……

  　　不過，到底是擔心菊英阿婆的錢真被兒子給騙走了，接下來幾天，江小滿又哄著菊英阿婆，把最近幾天賣山野菜和山貨的錢，都拿去買了米麵油之類的存在家裏。

  　　這樣以後即便手裏的積蓄被兒子又騙走了，最起碼不會連飯都吃不上。

  　　那個江小柱，總不會喪心病狂的連家裏的米麵油也偷出去賣錢吧？

  　　隻可憐菊英阿婆，擔心兒子要不到工資，還打了兩次電話過去，隻是兒子大概在忙，一直沒有接她的電話……

  　　聽了菊英阿婆的擔憂，江小滿簡直無力吐槽了。

  　　什麽忙的沒時間接電話？

  　　分明就是怕老娘找他要錢看病，連老家的電話都不接了吧？

  　　旁邊的江魚忍不住安慰她：“阿婆，您要這麽想，你兒子沒打電話回家，不正是說明他已經拿到工資、生活沒問題了嗎？有事情他肯定會給家裏打電話打到呀！”

  　　江小滿憋著笑，心想江小魚真是壞透了，殺人誅心啊！

  　　果然，菊英阿婆一聽這話，一直皺著的眉頭也舒開了。

  　　“是這樣！我家小柱在廠裏可勤快了！晚上也經常加班的，還說讓我沒事盡量少給他打電話，耽誤他幹活。”

  　　……

  　　看著菊英阿婆蹣跚著離開的背影，江小滿和江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不過很快，他就忙的沒時間去糾結這件事了。

  　　省台那邊終於給他家派了攝製組過來，一起過來的，還有《老宅換新家》欄目組負責人安苗淼，還有設計師顏萱萱和裝修公司的工程監理周六。

  　　周六這個名字是有點魔性的，以至於江小滿一聽到這位監理的名字，就忍不住想給自己放個假。

  　　不過他本人倒是和名字的風格大相徑庭，非但不喜歡放假，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盡管江小滿一再客氣說不用著急趕工期，但周六還是決定在村裏租個房子住下來，他要親自盯著項目早日完工。

  　　這、大可不必啊！！

  　　不過，很快，江小滿就知道這位哥們為什麽要放棄生活舒適的大城市，非得來他們這種小山村紮根工地做貢獻了。

  　　某天晚上，江小滿正好不需要打包發貨，想到這段時間為了給他家趕工期，裝修公司這幫監理和工人都累壞了，索性去鎮上趕集買了幾斤豬肉、一袋冷凍雞腿，又讓江魚給他留了一條七斤重的黑鰱，還有昨晚他用地籠網到的小河鮮，都裝在一個水桶裏送了過來。

  　　“嘿嘿~小滿，我幫你挑揀這些小魚小蝦唄？中午你多做三個人的飯行不？我家山岩又進山去了，我一個人帶著倆丫頭，不好做飯啊。”江魚腆著臉過來蹭飯吃。

  　　“行！那你回頭再去我叔菜地裏給我弄點蔬菜，砍五根萵筍，一棵卷心菜，割兩把韭菜，再薅點嫩豌豆，蠶豆也給我揪點回來……”江小滿心安理得地使喚這個蹭飯的。

  　　江魚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很想說你叔已經一個禮拜沒打你了，你這分明就是自己討打……不過，反正挨揍的是江小滿，他隻管吃就行了，百川校長對他們這些家長態度可好啦，肯定不會連他一起揍的！

  　　這天晚上，江小滿做了一大桌子菜，還買了兩瓶牛欄山、一箱本地產的啤酒。

  　　臨時借來的八仙桌上，正中間擺著一大鍋火腿燉春筍，這個季節的春筍正是大量上市的時候，價格便宜又好吃，江小滿拿它做菜也不心疼，燉了滿滿一大鍋！

  　　旁邊還擺著兩大碗梅幹菜燒五花肉、紅燒肉燜洋芋、魚頭燉豆腐、紅燒魚塊、涼拌萵筍絲、涼拌折耳根、幹鍋包菜、鹹肉蒸蠶豆、韭菜炒雞蛋……

  　　還有一盤肉末蒸豌豆，一碗雞蛋羹，營養豐富，軟爛可口，是專門為山果山花倆姐妹準備的。

  　　一大桌好菜，可把這幫早就饞酒的老爺們給激動壞了，一番推杯換盞，周監理也被起哄灌了幾杯，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突然扶著江小滿的肩膀，嗚嗚哭了起來。

  　　“兄弟啊！我可太難了！如今是有家也不敢回哇！”

  　　江小滿一臉黑線地側頭看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高足有180、身材也堪稱壯碩的周監理，看起來不像是會被老婆家暴的樣子啊？

  　　不過，很快，周六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向眾人傾訴了一番他的苦難遭遇——

  　　“我，嗝~我老婆頭胎就得了個兒子，這兒子就是個吞金獸哇！才兩歲半！十幾萬就砸進去了，一點水花都沒聽到哇！”

  　　“這不現在三胎也開放了嗎？我老婆就想再要個小棉襖，嗝~我爸媽也跟著起哄，說什麽一個孩子太孤單了，要是再生個孫女，那就兒女雙全、快活似神仙了，我呸！感情賺錢養家的不是他們呀？站著說話不腰疼！”

  　　“還兒女雙全？萬一懷上的不是小棉襖，又是個坑爹的皮夾克呢？”

  　　“一個兒子我就快累死了，要是再來一個，是哪是給孩子添個伴兒啊！這分明是在給我添個祖宗！”

  　　“小滿！聽哥的話，家裏沒個百八十萬的存款，可千萬別要孩子！娃兒都是吞金獸！甭管男女！”

  　　“你看看哥，我現在都不敢回家去住了，生怕我老婆逮著我要生娃！你說她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嗚嗚嗚……”

  　　周監理就著兩瓶牛欄山，哭得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滿桌子的人都快笑瘋了，隻有一個真的有兩個兒子的中年漢子，一臉同情地跟周監理碰了一杯，在精神上鼓勵他的離家出走——

  　　“兄弟！你躲出來是對的！我跟你說，我老婆當初也是這麽想的，頭胎生了個兒子，就想再生個閨女，誰想到生出來一看，好家夥！又是個兒子！”

  　　“你不知道，現在俺們村那些個家裏有閨女的，看到我跟我老婆，都恨不得繞道走！”

  　　“就連咱村的媒婆都說了，家裏兄弟兩個的，哪怕是在縣城買了房子呢，那相親的時候也是要被挑剔的……唉！我這輩子算是砸在這倆小子手裏了，兄弟，你可千萬要挺住啊！”

  　　“嗚嗚嗚……”周監理和這位好心大哥抱頭痛哭。

  　　江小滿聽得滿頭黑線，一扭頭，就看到江魚美滋滋地蹲在小桌子邊上，給兩個寶貝閨女喂飯，其他幾個家裏隻有兒子的，都一臉豔羨地看著江魚。

  　　聽說他家居然有三個閨女，好家夥！這後半輩子還愁個毛線啊？等著享福吧！

  　　一場酒喝得家裏有兒子的師傅們愁腸百結，想到兒子的婚房還沒有著落，彩禮錢更是沒影兒，幾乎徹夜難眠，第二天天沒亮就趕緊爬起來幹活了。

  　　江小滿看了都覺得心酸，特意騎車跑到鎮上，買了好多油水大管飽的油條和油餅子回來，又熬了一大鍋紅薯粥給他們吃。

  　　在吞金獸的刺激下，江小滿家的裝修工期，以飛一般的速度瘋狂推進，不到半個月，整體框架就出來了。

  　　這一次安苗淼沒有親自帶隊了，隻是派了一個攝像來補拍一下中間的鏡頭。

  　　有了顏萱萱她們公司的裝修隊參與施工，江小滿家原本土裏土氣的兩間半小樓房，肉眼可見地變得洋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