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二天江家就忙碌了起來, 一大早，江小滿就蒸了高高的四層籠屜的肉饅頭！

  　　這種肉饅頭，其實就是沒有褶子的肉菜包子。

  　　新鮮的五花肉剁成餡兒, 跟泡發的梅幹菜一起炒熟做餡兒。

  　　麵皮擀好後，包好餡料，團成一個大饅頭, 醒發二十分鍾上鍋蒸熟。

  　　這樣做出來的包子, 本地俗稱“肉饅頭”，是農忙季節很多人家上山幹活必備的幹糧。

  　　幾個肉饅頭往兜裏一揣, 有菜有主食，帶上一大瓶水，就不用回家吃飯了。

  　　除了肉饅頭，江小滿還熬了一大鍋涼茶, 找了兩個超大的運動水壺出來, 給山岩和江魚裝滿涼茶，自己和江有糧常用的水壺也裝滿了。

  　　幾個人簡單吃了幾個肉饅頭, 就扛起背籮、拿著鐮刀進山幹活了。

  　　早上收黃豆是最舒服的，因為露水把黃豆秧苗打濕了，上麵的絨毛不會刺到皮膚，而且早上也不熱, 所以他們打算趁現在，先把東邊山頭那幾塊地給收了。

  　　這片山地是江有糧家另一個鄰居的，那家十幾年前就舉家搬遷到城裏去了, 山裏的房子地也不值錢，全都丟在這裏沒人管。

  　　江有糧就撿了人家的地來種黃豆, 地邊上還種了幾十棵花椒樹, 這玩意兒成熟了也能賣點錢, 江有糧真的是一丁點土地都不肯浪費啊！

  　　不過，讓江有糧氣憤的是，剛到地裏他們就聽到了有什麽東西在黃豆秧裏到處亂竄，隱約還能看到上躥下跳的黑乎乎的身影。

  　　“該死！又是這幫孽畜！”

  　　江有糧頓時氣急敗壞地從地上撿了幾塊石頭，用力砸出去。

  　　這些野豬經常下山偷吃，十分精明，一聽到有人靠近就立刻往山裏撤退。

  　　沒想到昨天江有糧剛裝了野豬夾子，這下好了，一下子就夾住了倆！

  　　“這可比黃豆值錢多了。”江魚喃喃道。

  　　這下也不用收黃豆了。

  　　山岩幫著江有糧把兩頭野豬解決了，幾個人先把這兩頭半大的野豬抬下山。

  　　抬出家裏的秤一稱，一頭六十三斤，另外一頭四十八斤，不算大，但自家吃一陣子絕對是夠了。

  　　“太好了！這幾天不用下山買肉了！”江小滿激動搓手，先把豬血抬到廚房處理去了，豬血跟酸菜一起炒著吃，也是道下飯的好菜。

  　　兩個野豬肚，江有糧單獨留了下來，打算一個請客人吃，另一個再搭兩條豬腿給江百川留著。

  　　這小子年紀輕輕就滿頭的白發，也是該好好補補的，野豬肚可是大補的玩意兒。

  　　剩下的豬肝、豬肺、豬心和豬大腸都先放到一邊。

  　　野豬的內髒味兒比家養的重，處理不好根本就不能入口。

  　　他們這邊常規的做法是把這些內髒清理幹淨之後，拿鹽、花椒、辣椒、老薑、料酒之類的醃幾天。

  　　等完全入味之後，撈出來瀝幹水分，再放到由老抽、黃豆醬、幹辣椒之類的調製的鹵水裏泡一天，最後拿出來曬幹就可以吃了。

  　　吃的時候可以切片幹蒸，也可以跟辣椒一起炒著吃，又香又辣，特別下飯！

  　　而且這樣處理過的內髒，那是一點腥臊味也沒有了。

  　　江魚蹲在一邊，原本準備偷師的，沒想到江小滿拿出一大堆調味料，這個一點那個一點，動作快的眼花繚亂的，江魚沒過一會兒就決定放棄了。

  　　這麽麻煩，還不如不吃呢！

  　　實在饞了，就讓山岩獵一頭扛過來，讓小滿幫忙做一下好了。

  　　因為天氣太熱，宰殺好的野豬肉不能存放，江小滿就讓山岩幫忙，把排骨和五花肉都剁下來，剁成小塊，按照每一頓的用量拿塑料袋包起來放到冰箱冷凍起來。

  　　八個豬腿，醃了四條，到時候臨走的時候讓山岩他們帶走兩條，剩下的四條，兩條留著今天和明天吃，兩條給江百川。

  　　兩個豬後臀也是，一個留著他們自己吃，另一個到時候讓江百川拿到學校去，明天給學生和老師們加個肉菜。

  　　兩個豬頭就比較麻煩了，這個處理起來很費時間，家裏正收黃豆呢，江小滿也沒時間處理，隻能褪了毛拿粗鹽醃起來，回頭做臘豬頭肉吃。

  　　“我也想吃臘豬頭肉……”江魚眼巴巴地看著兩個豬頭。

  　　“那你們拿一個回去嘛~這個很簡單的，醃幾天撈出來，掛在屋簷下麵風幹了，然後就放在大柴鍋裏煮熟，把上麵的肉拆下來，拿來炒辣椒吃，或者幹脆調個蘸水做個涼菜都好吃的。”江小滿教他。

  　　“算了！這麽麻煩，我還是來你家蹭兩頓吧。”江魚想了想就果斷放棄了。

  　　江小滿無語地看著他，覺得江魚跟江夏這倆貨太像是親兄弟了。

  　　因為殺豬耽誤了大半天，等忙完都快傍晚了，江有糧又是高興又是心塞，高興的是平白給家裏添了這麽多不要錢的野豬肉，心塞的是，今天又沒辦法去收黃豆了。

  　　不過，山岩和江魚卻很講義氣，接下來三天，倆人都在幫著江有糧一起收黃豆。

  　　他們四個大男人幹起活來還是很快的，江家的黃豆地看著多，其實東一塊西一塊，加起來也並不多。

  　　花了三天時間，總算搶在下雨前把成熟的黃豆都收回來了。

  　　江有糧非常感激，臨走的時候，送了山岩他們兩條最大的野豬腿，外加一大袋剛打出來的幹黃豆——

  　　老山坳子那邊野獸更多，幾乎沒人種豆子，因為種了也輪不到人吃，各種野獸輪番上陣，沒等黃豆變老估計就被啃光了。

  　　江有糧聽說他們那不能種雜糧，還給他們拿了好些自家種的綠豆、赤豆之類的，再加上江小滿給他們代購的無線網卡、胡辣湯底料、麻辣燙底料之類的，把兩個大背籮塞得滿滿當當。

  　　“哥，下回咱們多帶點東西過來吧？有糧叔跟小滿對咱們太客氣了。”回去的路上，江魚忍不住對山岩說道。

  　　“嗯！等這一茬岩蜜割完，我帶他們進山逛逛。”山岩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頭一回上門，人家就恨不得把家裏的好東西都塞過來，要不是他們實在帶不下了，江小滿甚至還想給他們做兩鍋肉饅頭帶上。

  　　倆人在山裏都沒啥親戚走動了，心裏都想著，以後江家這邊倒是可以多走動走動。

  　　隻是，讓江魚和山岩都沒想到的是，他們剛升起這個念頭，人剛走到家呢，江小滿的電話就急吼吼地過來了——

  　　“小魚哥！你快問問山岩哥，你們要不要領養孩子？我這裏有倆孩子、不，三個孩子！”

  　　啥？孩子？！

  　　江魚瞬間心跳就加速了。

  　　此刻，郎山小學校長辦公室裏，江百川正滿麵怒容地拍桌狂怒：“簡直就是無法無天！這就是犯罪！”

  　　“江校長，您消消氣，總之事情就是這樣，眼下最要緊的是給這倆孩子找個親戚家先住下來，他們這個情況，也沒辦法送福利院去啊。”辦案民警也是一臉苦澀。

  　　誰能想到呢，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賣兒賣女的？這簡直就是法盲！

  　　事情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作為附近方圓幾十裏地唯一的一所小學，郎山小學幾乎收納了附近所有因為家境貧寒、沒條件去鎮上住校念書的孩子，其中就有跟江小滿合作創業的陳嫂的娘家二姐。

  　　郎山這邊重男輕女的思想一直很嚴重，女孩子嫁了人，生不出兒子就要一直生。

  　　這個叫山巧巧的女人，給丈夫生了三個女兒，被婆家逼著催生兒子，最小的女兒還沒滿周歲呢，緊接著就懷了第四個。

  　　沒想到半個月前，挺著大肚子上山收黃豆的山巧巧，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來了，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就不行了，連帶著肚子裏已經成型的兒子也沒了。

  　　孫子沒了咋辦？

  　　如果山巧巧的女兒像江燦燦大姐那麽大倒好了，把大孫女嫁出去，立馬就能得到一筆彩禮，再給兒子娶個老婆。

  　　可問題是，山巧巧的大女兒也才剛上小學六年級，最小的才剛斷奶呢。

  　　誰能想到山巧巧的婆婆居然這麽狠毒，自己在家纏住了山巧巧的娘家人，卻讓兒子帶著兩個小女兒去縣城買東西。

  　　山巧巧那個男人也是個狠毒的，聽了他老娘的話，偷偷找好了買家，要把兩個小賠錢貨賣了。

  　　到時候回來就說進城不小心走丟了，哪怕大姨子去報警，人家早就把這兩個小東西不知道帶到哪裏去了，神不知鬼不覺！

  　　等過了百日，到時候手裏有了錢，再娶個老婆傳宗接代也不是難事。

  　　母子倆之所以選擇要賣兩個小的，沒動最大的這個，主要是因為山巧巧的大女兒山茶已經六年級了，不好糊弄，也沒小的值錢。

  　　沒想到山茶這孩子，暑假的時候接受過實習老師的防拐賣課程教學，一看她爸鬼鬼祟祟的，總覺得帶兩個這麽小的孩子去縣城買東西，這個理由聽起來怪怪的。

  　　山裏人節儉慣了，難得進城買東西，肯定會約幾個大人，這樣能挑回來的東西多，誰會帶兩個走路都不利索的小孩子呢？

  　　趁著家裏辦喪事亂糟糟的，山茶偷偷跑到學校，找到了江百川。

  　　江百川一聽就知道要壞事！

  　　不過這種爸爸帶著女兒進城的情況，小孩子又沒丟，按理說是沒辦法報警的，報警也不符合受理條件，走正規渠道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他們教育係統跟公安係統也算是有“業務往來”，江百川立刻把這個情況跟鄉裏的派出所做了匯報，希望他們能通過內部係統跟縣公安局聯係一下。

  　　如果真是涉嫌拐賣兒童，那可是一樁大案子了！

  　　派出所一聽也著急了，趕緊聯係縣裏。

  　　幸虧山茶跑得快，聽說縣公安局的同誌們趕過去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脫手了！

  　　辦案民警瞬間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這下也用不著暗中調查了，趕緊全城設卡！

  　　終於在省道一個關卡攔住了人販子乘坐的麵包車，裏麵除了山茶的兩個妹妹之外，竟然還有另外三個孩子！都跟山茶的妹子差不多大，也都是山裏賣出去的女娃……

  　　抱著失而複得的兩個妹妹，山茶又恨又怕，渾身顫抖地縮在江百川的辦公室裏，半步也不肯離開。

  　　生怕一回到家，奶奶跟爸爸又要把妹妹們給賣了。

  　　江百川也氣得渾身發抖，差點被賣掉的雖然不是他的學生，但他還是給縣婦聯打了電話，派出所也因為參與及時攔截了這起有預謀的拐賣兒童案件後怕不已。

  　　原因很簡單，那輛麵包車裏另外三個被家裏賣了的女孩子，也是他們鄉的。

  　　這就意味著，可能有一個專門買賣兒童的犯罪團夥，早就盯上了這些貧困山區的多子女家庭。

  　　尤其是郎山這邊，很多人家裏生不出兒子就會一直生，有的女兒生了太多養不起，就很有賣出去一兩個的需要……

  　　人販子就是瞅準了這一點，說不定早就在鄉裏活動開了。

  　　這種販賣兒童跟拐賣還不一樣。

  　　被拐賣的家長拚死也要找到人販子，非常難纏。

  　　可像山茶的奶奶爸爸這些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就是主動賣孩子的，事後非但不會找人販子，一旦被查，反而會想方設法替人販子隱瞞蹤跡，怕萬一孩子找回來他們要退錢……

  　　派出所現在已經徹底忙起來了，配合專案組，根據線索四處搜捕人販子在鄉裏布設的“眼線”和“中介”。

  　　因為人手不足，隻能派了一個辦公室的人幫忙把兩個被解救出來的孩子送回來。

  　　而且還不敢往家裏送，隻敢先寄放在學校，生怕他們這邊送回去，那邊，山茶的奶奶又要賣孫女——山茶她爸倒是沒機會了，因為涉嫌買賣兒童，這牲口現在已經被抓了。

  　　可辦案容易，這三個孩子往後可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