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違規補課”這事兒不了了之, 可郎山小學這個視頻號，卻被網友們這麽一吵，徹底吵火了。

  　　還有人特意去補了前麵的視頻, 看到兩個實習老師從一開始在視頻裏假裝“歲月靜好”，後來卻迫於現實, 無奈加入了養豬喂雞、挑糞種菜大軍的笨拙和努力, 又是好笑又是想哭, 這才是真正的支教吧？

  　　跟那些燙著梨花頭、妝容精致的所謂“支教老師”相比，腳上踩著解放鞋、挑著豬糞去種菜的方星塵，還有頭上裹著老式花布頭巾、鑽到雞窩裏去找雞蛋的褚夢鸞，才更像是真的去支教的鄉村教師, 並且因為接地氣又沙雕，倆人迅速在網上擁有了十幾萬粉絲。

  　　就連他們倆所在的學校都聽說了這兩個學生去山裏支教的故事, 輔導員還特意打電話過來，讓他們多保留點素材，回來好好寫實習報告，目前看來, 隻要他們倆能堅持到暑期結束, 今年全省的大學生暑期社會實踐評優, 肯定會有他們倆的一個獎狀了……

  　　更讓網友們沒有想到的是，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足球小將的同時, 他們很快就要見證另一個奇跡的誕生——

  　　因為隻有兩個老師, 所以學校的音樂體育美術課都是所有年級的學生一起上的，經過兩天的摸底，褚夢鸞選定了三年級的江燦燦作為音樂班的領唱。

  　　沒辦法, 這孩子的嗓子, 簡直就跟被上帝親吻過一樣！開課第一天就把老師褚夢鸞給嚇了一跳！

  　　小升初的音樂考試, 除了基礎的樂理之外，也會圈定幾首經典曲目讓學生隨機抽取唱一段，褚夢鸞接到的任務，就是在補課期間，盡量讓孩子們把小升初涉及到的必考曲目都唱熟練，最重要的是糾正容易跑調的地方，畢竟以前江百川和江彩雲他們教的時候，都是夾雜了方言的，還經常跑調，咳~

  　　所以褚夢鸞開學第一課就安排了必考曲目中的《歌唱祖國》，因為要摸底，所以第一天她是讓每個同學都站起來先試著唱一段的。

  　　江燦燦一開口，“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這句歌詞一唱出來，褚夢鸞腿一軟，差點給這丫頭跪了！

  　　這是什麽神仙嗓子啊？她也想要這樣的天籟之音嗚嗚嗚……

  　　江燦燦清澈嘹亮的嗓音，非但驚豔了老師，也驚豔了網友們。

  　　“臥槽這是什麽神仙嗓音？求扒！這孩子真的沒接受過專業訓練嗎？”

  　　“樓上建議去翻看博主往期視頻，這個學校並沒有音樂老師（狗頭 哭泣）~”

  　　“媽媽我聽到仙女在唱歌嗚嗚嗚~”

  　　“這不是老天爺賞飯吃，這是老天爺把米飯做成了迷你飯團，一口一口親手喂到這孩子嘴裏的吧？”

  　　“各大音樂學院趕緊來搶學生啦！”

  　　“會唱歌就多唱點！老師麻煩給這位江同學安排個人專場演唱會，在線付費也可以。”

  　　“樓上會說話你多說點!家裏熊孩子五音不全，已經開始為中考焦慮了嗚嗚~求小妹妹出個中考必考曲目專輯吧？”

  　　……

  　　“哇！江燦燦你現在是大明星了哎！”

  　　“我姐說這個叫網紅，就是在網上很紅很紅的意思，反正江燦燦你現在有好多粉絲啦！”

  　　“江燦燦你能給我簽個名嗎？我聽說明星的簽名可以賣錢，等我賣了錢，買火腿腸我們一起分著吃啊……”

  　　三年級的江燦燦在網上火了一把，在學校也很快成了眾人的焦點，這讓性格內向害羞的江燦燦有些無所適從，心裏又暗暗激動，畢竟以前學校都沒有什麽同學願意跟她玩的。現在大家不但願意跟她玩，還要聽她唱歌呢。

  　　“校長，我覺得江燦燦是個學音樂的好苗子，您能不能幫忙問問她家裏？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她聯係學校，像她這樣的天賦，很多音樂學校都是可以免學雜費入學的。”褚夢鸞甚至特意為了江燦燦，找到了江百川這個校長。

  　　她自己就是從小學音樂的，太知道對於這一行來說，“天賦”兩個字意味著什麽了。

  　　說白了，這一行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你練得再刻苦，也比不上人家天生嗓子好。各大音樂學院和培訓學校為什麽熱衷於舉辦各種音樂賽事？別聽他們扯什麽初心理想的，丫的就是為了接著比賽去民間掐好苗子的！

  　　一場賽事，隻要能撈到一個好苗子，培養出來，那就是學院足夠吃紅利吃好久的金字招牌了。

  　　就像她們學校，一個師範類院校，為什麽音樂係分數那麽高？還不是因為二十年前從學校走出了一個堪稱“樂壇常青樹”的歌後？就憑學校是歌後的母校，每年音樂係招生，家長們都是各種明爭暗鬥……

  　　“現在已經有好幾個本地的音樂培訓學校私信我們了，說是可以為江燦燦提供免試入學，還可以免除各項學雜費，獎學金什麽的也可以商量，校長，咱們學校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沒有專業的音樂老師，江燦燦的天賦就要白白糟蹋了。”

  　　“這樣吧，明天就是禮拜五了，等放學你跟我一起走，咱們去江燦燦家裏，跟家長當麵談一下，畢竟關係到孩子的未來，還是要聽聽家長意見的。”江百川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山裏孩子考出大山的並不少見，可音樂特長生，據他所知，這還真是頭一回！

  　　所有人都沒想到，就在他們糾結到底給江燦燦選擇哪所學校的時候，老天爺又忍不住給自己的親閨女江燦燦喂飯了……

  　　J省電視台向來以少兒節目著稱，聯合各家娛樂公司、本省各大教育集團策劃的多檔少兒節目都得到了不少關注，其中的《少年歌唱祖國》這檔聽著十分土氣、其實標準特別高大上的音樂類欄目，更是風靡全國，頻頻熱搜出圈，第一季就挖掘了好幾個號稱“天籟之音”的好苗子。

  　　最近這檔節目在積極策劃第二季，嘉賓更是請來了不少娛樂圈裏唱歌唱的不錯的明星，導師也都是國內各大音樂學院比較知名的老師，陣容強大。可問題來了——

  　　和所有火出圈的節目一樣，第一季因為過於驚豔，無形中就拔高了觀眾對第二季的期待值，導師和嘉賓比較容易解決，隻要砸的錢夠多，就沒有請不來的大腕兒。

  　　可問題是，大腕兒的導師好找，有唱歌天賦的好苗子難找啊！

  　　雖然他們不是什麽選秀類節目，但長達半年的錄製期也真的是會影響到學習，大部分家長，尤其是那些孩子成績不錯的家長，都不會讓孩子為了參加一個比賽就耽誤學業的。而那些學習成績一般、想通過比賽獲取各大音樂學院入場券的，又不一定有這個天賦，就在節目組頭昏腦漲地挑選手的時候，有人艾特節目組，推薦了一隻“藏在深山裏的百靈鳥”。

  　　“臥槽！這孩子哪個學校的？怎麽沒有報上來？”負責初選的副導演聽完江燦燦的一段清唱，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嗓音，都不用修音，直接上台清唱一段，估計導師們為了搶人能當場打起來吧？

  　　副導演手忙腳亂地順著網友的指路，點開了郎山小學的視頻賬號，一開始隻看了江燦燦出鏡唱歌的那幾條，看著看著，手指頭就不聽使喚了，不知怎麽的就慢慢劃到了前麵的實習老師日常，還有摳門校長和他的敗家侄子日常……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大可不必為了幾個雞蛋把侄子罵一頓哈哈哈~”

  　　“求求你了校長，我給你打錢，能不能給實習老師買兩斤豬肉？”

  　　副導演笑得渾身發抖，還要強忍著在評論區瘋狂留言，又順著指路去其他能打賞的網站給這個學校賬號打賞，沒辦法，看到兩個實習老師整天吃水煮菜、做夢都想吃到一口豬油渣的樣子，簡直又好笑又心酸，忍不住就想花錢給他們買二斤豬大油……

  　　心滿意足地刷完郎山小學的所有視頻，副導演放下手機，一邊揉著笑得發酸的腮幫子，一邊暗暗在心裏琢磨開了。

  　　這次節目組一共請了四個幫帶嘉賓，說是幫帶，其實就是借著嘉賓的熱度給節目組引流，而且很多素人單聽歌會覺得驚豔，但真正要站到台上表演的話，還是沒辦法和演出經驗豐富的明星相比的，所以節目現在還是實行的嘉賓戰隊模式。

  　　這次請來的嘉賓，一個是紅了二十多年的歌後許鶯，一個是影視歌三棲的娛樂圈老大哥成天王，一個是這幾年給很多影視劇演唱過主題曲的齊菲兒，最後一個也是爭議最大的一個，就是這幾年風評幾乎兩極化的流量愛豆衛昇——這位不得不請，因為他是台裏正在“力捧”的當紅流量。

  　　這裏麵其實最適合去“挖掘”江燦燦的，應該是歌後許鶯，據說許鶯也是大山裏走出來的苦孩子，一開始跟著老鄉去一個什麽大學的食堂打工，其實就是做洗碗工，後來不知道怎麽走了大運，被一個大學教授發現這孩子唱歌極有天賦，這教授也是個惜才的，不忍心她這麽好的天賦，一輩子就做個洗碗工，出資資助歌後去了一所音樂培訓學校。

  　　歌後也爭氣，或許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居然真被她考上了這所大學的音樂係，做了教授的關門弟子，也就是這最小的徒弟，成為了教授一輩子帶出來的最有名氣的學生，也讓這所大學的音樂係，從樂壇小透明，到如今的炙手可熱。

  　　不過，聽說歌後和原生家庭關係極差，和親生父母早年間更是對簿公堂打過贍養官司，估計不太可能想回到山裏，重溫童年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成天王也不行，他從小在港省長大，普通話都說不利索，更別提複雜難懂的郎山方言了。

  　　剩下的就是齊菲兒和衛昇兩個年輕人了。

  　　齊菲兒是讚助商的寶貝疙瘩，又是別人家的藝人，台裏沒資格把人家發配到山裏去喂豬。那麽，就隻剩下這個衛昇了。

  　　說起衛昇，那也是這幾年娛樂圈的一個傳奇。

  　　他本來是J台的一個社畜後期，不幸參與了一檔魔幻節目的製作。J台的這檔節目有多魔幻呢？攏共請了九個嘉賓，一個還沒進組，就因為醉酒駕駛被抓了，好不容易補進去一個，順利開機了，才錄了兩期，一個管不住自己的男嘉賓在錄製節目期間招piao，被朝陽群眾舉報，當場人贓俱獲……這還不算慘，最慘的是，這個嘉賓被抓進去之後，聽說全網都在嘲笑他，所在公司也決定放棄他了，幹脆破罐子破摔，又供出來其他兩個男嘉賓跟他一起約漂亮女粉絲去做酒店頭發、“治療失眠”的驚天醜聞。

  　　這下好了，一共才九個嘉賓，一下子進去四個！

  　　總導演頭都快炸了，更要命的是，這檔節目因為“毒性十足”，仿佛中了某種魔咒，再想去邀請其他嘉賓，壓根就沒人敢來！畢竟娛樂圈的人據說都有點迷信，這個節目又有毒，誰敢來啊？

  　　眼看著節目要涼，要是辦不下去，台裏還要賠償讚助商和廣告商大筆的違約金。總導演一咬牙、一跺腳，已經成名的容易翻車是吧？那我找幾個素人來搭檔，總不會出事了吧？

  　　形象氣質都還不錯的衛昇，就這樣趕鴨子上架，為了臨時湊個數，從幕後被推到了台前。

  　　他參加節目的原因也很簡單：節目組給素人開的價格是錄一期五萬塊錢，他算了算，後麵還剩十期，他又沒有經紀公司，賺的錢除了所得稅都是自己的，這檔節目要是順利錄完，他就有錢交首付買房子了。

  　　結果沒想到，這位在節目裏“兢兢業業”努力營業的前·幕後工作人員，卻因為他清爽帥氣的相貌和與他外形毫不相幹的各種土味操作，莫名其妙就火了……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帥氣爽朗的小帥哥，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照鏡子欣賞自己俊美的臉蛋，而是規規矩矩地喝完熱水吃麥片呢？他還喜歡泡腳！還要隔三差五的給劇組嘉賓熬各種滋補養生湯！

  　　最讓網友無語的是，節目錄製期間，每到星期六，衛昇必然要去買一注彩票——雖然他連最小的幸運獎都沒中過，但據他自己說，6是自己的幸運數，他堅信隻要一直買下去，一定會有中大獎的一天……

  　　天哪！網友都快被這個認真營業的沙雕給笑死了！

  　　笑完之後才發現，臥槽這不就是我們自己嗎？明明知道什麽幸運數字都是騙人的，卻總是忍不住想再去試試運氣。明明看了三姑六婆在家族群裏發的養生小知識嗤之以鼻，背地裏卻偷偷下單買了恒溫泡腳桶和各種養生花茶……

  　　網友們嘴上吐槽衛昇的土氣和沙雕，手指頭卻很誠實地找到了衛昇的個人認證賬號，默默點擊了關注。

  　　他們倒要看看，這個走沙雕路線的素人愛豆，到底什麽時候會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同化……

  　　抱著這種想法的網友越來越多，衛昇也從素人變成了如今坐擁三千多萬粉絲的新晉流量。本來圈裏人還在背地裏嘲笑他，說他犯蠢，別的素人在節目裏紅了，都要想盡辦法和台裏切割，去外麵簽個分成高的工作室，他倒好，就為了一個編製把自己給賣了。

  　　沒錯！為了得到J省電視台的編製，衛昇神奇地以“引進技術人才”的方式，中規中矩地考到了電視台的編製！應聘的是技術崗位，實際做的卻是愛豆的活兒……

  　　圈裏人都笑他傻，對此，衛昇隻想說，有編製的快樂你們這些魚唇的凡人根本就不懂！

  　　他如今拿著雙份的工資，作為電視台“引進技術人才”，他享受著台裏的五險一金外加各種福利；作為電視台一手培養出來的流量愛豆，他簡直就是台裏的親生兒子！各種大型活動都有他的身影，出場費都賺到手軟……除了偶爾要替電視台出席一些比較尷尬的活動、被網友們嘲笑是“趕場打工人”之外，這份工作簡直就是衛昇想都不敢想的好工作！

  　　好處占了不少，該出力的時候也必須得出力。

  　　就比如說這次的去深山老林“挖掘新人”（喂豬養雞）的活兒，其他嘉賓大咖電視台指揮不動，就隻有叫他去了。

  　　“小衛啊，別看這次是去吃苦的，這幾年國家都在大力發展鄉村振興事業，鼓勵先進帶動後進，實現共同富裕，郎山那個地方條件艱苦是艱苦了點，你努力克服一下，就當是去鍍金了！”

  　　“等你帶著小百靈鳥回來，身上可就有了‘助力鄉村振興’的榮譽光環啦~到時候台裏再有什麽主旋律的大製作，咱們再安排你進組，就算網友也不好說你德不配位啦~”

  　　台領導使勁兒忽悠衛昇。誰知道——

  　　“啊？這算啥吃苦啊？領導，其實我還挺喜歡養豬的，我以前一直想養隻荷蘭豬來著，房東不讓養寵物……這次去郎山，我能親手喂豬嗎？”衛昇一臉期待地看著領導。

  　　台領導：“……能！”

  　　算了，這孩子看起來好像有點傻，估計也不明白這裏麵的道道兒，幹脆也別跟他解釋了，回頭台裏有什麽主旋律大製作，要是角色合適的話，直接叫他經紀人把這孩子拉過來簽約得了！

  　　反正衛昇有編製，不怕他跑了！隻管無情壓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