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毫不設防
作者:晏之棠      更新:2022-08-20 12:58      字數:3661
  第38章 毫不設防

    沈羨之聽到這話,麵色微沉:“出了點意外。”

    原來秦婉進入書房之後,沈羨之本也打算留在門外,以防她出現意外。

    可就在此時,宮中突然派人前來宣旨。按照朝廷律法,所有七品以上官員,無論是否與聖旨有關,都必須前去迎旨。是以沈羨之迫不得已,隻能先行離開。

    不過他留了個心眼,讓吳安關注書房的動向,切不可讓人隨意進入。

    “宣旨?”秦婉皺了皺眉,直覺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宣的什麽內容?很重要麽?”

    沈羨之搖了搖頭,“不算重要,隻是賞賜些東西罷了。趙府是皇後的娘家,此舉也算是慣例。”

    秦婉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但她心裏總覺得有些巧合,這賞賜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進入書房以後來?

    沈羨之看出了她的心思,默了默道:“此事我會再去查一查,倒是你,書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話一出,蘇澤也看了過來,臉上俱是疑惑和不解。

    他們隻知道秦婉進了書房,卻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麽,竟落得如此狼狽。

    秦婉歎了口氣,這才將自己如何發現暗道、如何進入石室、又如何遭遇箭雨、差點葬身火場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打趣道:“早就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隻是沒想到竟如此精彩,倒真是讓我長了見識。”

    她的語氣輕鬆,剩下兩人卻變了臉色。蘇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玲瓏姑娘,你竟然遭遇了這麽多險境!簡直是死裏逃生啊!”

    沈羨之沉著臉,思索著秦婉剛才的話,忽然道:“你剛剛說,等你想出來的時候,暗道的門已經關上了?而且你也不知道,書房是何時走的水?”

    “對,這點我也很奇怪。”秦婉點頭道,“我進那暗道前,特意用了一本厚厚的藏書卡住了門,可等我出來的時候,那門卻已經關上了。”

    沈羨之皺起了眉:“吳安一直守在附近,並未發現有人潛進書房,也沒見到有人點火。”

    “我們原本在前廳,聽到有人喊叫才趕過去的。羨之動作最快,其他人到的時候,他已經將你帶走了。”蘇澤補充道。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秦婉抿了抿唇,“有人提前藏在裏麵。”

    沈羨之顯然也想到了這裏,沉著臉道:“如此看來,趙鴻善早就預料到,會有人借著宴席的契機,去書房探查。”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秦婉從懷中取出那本用布包好的冊子,“我在那暗道裏,發現了這個。”

    沈羨之接過那布包,正要打開,秦婉又叮囑道:“不確定有沒有毒,你小心些。”

    沈羨之沒有接話,手上動作卻十分小心。

    蘇澤也湊了過來,待他看清布包裏的東西時,忽然“咦”了一聲。

    “怎麽?”秦婉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訝異,“蘇大人認得此物?”

    “這是工部的東西。”蘇澤疑惑道,“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工部的賬冊,每年都會編製一本,呈交給戶部報賬用的。”

    “那便對上了。”秦婉鬆了口氣,肯定地點了點頭,“扉頁上有工部尚書的簽章,應該是賬冊沒錯。”

    “可這東西,怎麽會在趙鴻善的書房裏?還被他藏在暗道?”蘇澤有些摸不著頭腦,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愣愣地看向秦婉:

    “不對啊,玲瓏姑娘,你怎麽會認得工部尚書的簽章?”

    秦婉正在觀察那本賬冊,聽到這話,渾身猛地一僵。

    她摸了摸鼻尖,含糊地解釋道:“以前見過,看著樣子差不多,想著應該就是了。”

    “這樣麽。”蘇澤遲疑道:“有人拿著工部尚書的簽章,去過燕春樓?”

    “,,是吧。”秦婉硬著頭皮應道,心裏暗罵自己疏忽。

    剛剛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那賬冊上,聽到“工部”二字便脫口而出,完全沒想到這一茬。

    她倒不擔心蘇澤,他倆畢竟不熟,找些借口搪塞不是難事;她擔心的是沈羨之。

    沈羨之向來敏銳,對她又更熟悉一些,聽到剛才的話,會不會懷疑起來?

    她捏了捏掌心,悄悄抬頭看去,卻發現沈羨之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眼神裏意味深長。

    她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沈羨之卻並沒說什麽,隻淡淡移開了目光,指了指那本賬冊道:“這個沒毒,算你運氣好。”

    “,,這樣啊。”秦婉低下頭,壓抑住心頭劇烈的跳動,順著他的話道:“沒毒就好,難得趙鴻善還有點良心。”

    “這倒不見得。”沈羨之斜斜打量著她,“他大概是沒想過,你能從那裏出來。”

    “,,也是。”秦婉被噎了一下,卻又知道他說得沒錯,隻好接話道:“按他的計劃,確實用不著下毒。”

    蘇澤聽到這話,忽然皺起了眉。

    他看著秦婉,眼神滿是狐疑:“說起來,玲瓏姑娘是怎麽出來的?那裏又是暗道又是箭雨的,我去都夠嗆,你一個姑娘家,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秦婉動作一頓。

    她會功夫這件事,沈羨之是知道的,蘇澤卻並不知情。

    在蘇澤眼裏,她隻是一個燕春樓的花魁,不僅不應該出現在書房,更不應該能躲過趙鴻善的重重殺機,將那賬冊完整帶出來。

    這下可怎麽解釋得清?

    她臉上的表情不自然起來,尷尬地咳了一聲,正思忖著措辭,耳邊卻響起沈羨之涼涼的聲音:“她會功夫。”

    秦婉聽見這話,不可思議地看向沈羨之,卻聽見他繼續說道:“而且很不錯。”

    “什麽?!”蘇澤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地打量著秦婉:“看不出來,玲瓏姑娘竟然是個隱藏高手!”

    “嗬嗬,算不上,為了自保而已。”秦婉幹巴巴地笑了幾聲,想把這個話題應付過去。

    蘇澤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滿眼崇拜地看著她,連珠炮似地道:“玲瓏姑娘,你的功夫是哪兒學的,這麽厲害?你看我能學麽?能不能也教我兩招,簡單的就行,,”

    秦婉尷尬卻不失禮貌地笑了笑,餘光卻瞪向旁邊的沈羨之。

    雖然她知道蘇澤信得過,但能不能先通個氣!這樣搞突然襲擊,誰能受得了!

    沈羨之正悠閑地靠在車背上,抱臂看著兩人。見秦婉瞪了過來,他揚了揚嘴角,又心情很好地補了一句:“忘了說,她的輕功特別好。”

    “真的嗎!”蘇澤驚喜道,“你是不是也會飛簷走壁?羨之功夫可好了,我一直很羨慕,你能不能教教我,,”

    秦婉扶額,迎著蘇澤的喋喋不休,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她先前還以為,這蘇澤跟沈羨之一樣,是個生人勿近、清冷自持、極難相處的主,誰知他私下竟如此活潑。

    這反差,還真是,,讓人意外。

    秦婉打量了沈羨之一眼,見他閉目養神,嘴角微微上揚,顯然是早已習慣。她又看了看眉飛色舞的蘇澤,忽然覺得,也許這樣才是對的。

    一個人隻有在真正信任的人麵前,才會毫無保留地展現出真實性格。蘇澤會這樣放鬆,恰好證明他對沈羨之完全信賴。

    大概這樣的毫不設防,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友情。

    想到這裏,她忽然有些羨慕起沈羨之來。

    擁有一個可以完全相托的朋友,是一件多難能可貴的事情,尤其是這個朋友,能終身陪在自己身邊。

    反觀她自己。

    青姑和李為三,終究是要離開她的。

    兩人互相等待了多年,待一切結束後,有隱退山林的打算。秦婉也不忍見他們繼續蹉跎,早已打算找機會,送兩人離開。

    眉姨和燕春樓,終究不是她的歸處。

    她無法與眉姨交底,眉姨也無法同她交心。她們注定隻能是點頭之交,是湮沒在人群中的匆匆過客。

    還有誰呢?沒有了。

    秦婉自嘲地笑了笑。她的終點,不是粉身碎骨,就是孑然一身。這樣想來,還真是羨慕沈羨之啊。

    她想得出神,沒注意到沈羨之一直看著她。

    蘇澤仍在嘮叨,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

    “玲瓏姑娘。”他狐疑地打量著秦婉,目光落在她先前燙傷的手腕上,“你不是會功夫麽?怎麽還會被那壺熱水燙到?”

    秦婉的思緒被拉了回來,聽到這話,不由得轉過頭去,和沈羨之對視了一眼。

    “不對不對。”蘇澤甩了甩頭,努力想把混亂的線索理清楚,“你早就知道這宴席有鬼,早就打算去趙鴻善的書房找東西,所以才會進到暗道裏去。”

    “而你之所以會去書房,是因為裙子被打濕了,,”蘇澤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漸漸由困惑轉向詫異,繼而驚訝道:“難不成,你是故意把水壺打翻的?!”

    秦婉沒有接話,隻笑了笑,算作回應。

    蘇澤又愕然地看向沈羨之,“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沈羨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敢情你們倆合起夥來算計我呢!”蘇澤氣呼呼地瞪著兩人,“害我內疚了這麽久!真是豈有此理!”

    “蘇大人。”秦婉好笑地看著他,解釋道:“其實本來我沒這個打算的,隻是恰好,,”

    “恰好我這個冤大頭冒了出來!”蘇澤氣不打一處來,本想對著秦婉抱怨,想想又覺得不太合適,於是轉頭對沈羨之道:“沈羨之,你辜負我!”

    沈羨之聽見這話,臉上波瀾不驚。他瞥了蘇澤一眼,淡淡道:“明日天香閣,自己點。”

    “這是一頓飯就能解決的事麽!枉費我對你如此信任,你竟然,,”

    “兩頓。”

    “,,休想收買我!”

    “吳安。”

    聽到這個名字,蘇澤霎時閉了嘴。他憤憤不平地瞪著沈羨之,頗有種敢怒而不敢言的況味。

    吳安原本在駕車,聽見這話,應聲道:“屬下在。”

    “送蘇大人回去,往天香閣方向走。”

    “是。”

    話音剛落,馬車戛然而止。秦婉探頭一看,見已經到了侯府門口,不由得笑出了聲。

    沈羨之一定是故意的。

    她下了馬車,向蘇澤行了個萬福。

    蘇澤還來不及回禮,吳安便掉轉馬頭,往遠離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惹得蘇澤又氣又無奈,隻好大聲喊道:“沈羨之,你重色輕友!”

    秦婉笑著目送,待馬車駛過轉角,才轉身準備進府。

    一回頭,卻見沈羨之斜靠在門上,悠悠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