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往昔水災
作者:晏之棠      更新:2022-08-20 12:58      字數:3322
  第33章 往昔水災

    見眉姨如此說了,秦婉也不扭捏,便問道:“眉姨,若是我沒記錯,你是淳縣人?”

    “是。”眉姨點了點頭,雖有些奇怪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卻也認認真真地回答道:“我在淳縣出生,也在淳縣長大。若你想知道那裏的事,興許我能幫的上忙。”

    秦婉淡淡笑了笑,“多謝。你可還記得,五年前那時候,淳縣可有什麽新的營造要動工?”

    “新的營造?”眉姨微微蹙眉,想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沒聽說,淳縣是個小地方,很多年沒有架橋修路了。”

    秦婉默了默,“那其它的呢?比如亭台樓閣,也沒有麽?”

    眉姨聽到這話,又認真想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確實沒有。淳縣一直挺窮的,好多人連吃飯都成問題,大約也沒有錢造那些。”

    秦婉不由得疑惑起來。既然淳縣多年未動工,又為何要千裏迢迢,從京郊運石料過去?還是說,原本有動工的計劃,卻因為某些原因,臨時取消了?

    秦婉想了想,換了種方式問道:“眉姨,你能不能大致說說,五年前的淳縣,都發生了些什麽?”

    看著秦婉認真的樣子,眉姨也正色了起來,“既如此,那我便從頭開始說。”

    “我記得五年前那會兒,天氣特別奇怪,過完年以後就一直下雨,把好多人的莊稼地都給泡爛了。縣裏的人說會想辦法,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淳縣有條河,大約是雨下得太多了,從入春開始,那河就一直漲得厲害。大家怕水漫到莊稼地裏去,就扛了好些土和石頭,壘在河邊上。”

    “到了夏天,雨水就更多了,老一輩甚至說,這是龍王爺要降罰的前兆。原本大家還不信,淳縣那麽多年了,哪裏鬧過水災呢?沒成想竟然一語成讖,,”

    眉姨沒繼續往下說,後麵發生的事,秦婉已經知道了。

    淳縣爆發水災,眉姨和哥哥一同逃難,中途卻失散了。她哥哥去了京郊做工匠,她則白手起家,一步步建起了燕春樓。

    秦婉皺了皺眉,沉思起來。

    五年前那會兒,淳縣剛好爆發了水災。就算是有動土的打算,也會因為這場天災而靠後。這樣看來,漕幫接到的那張訂單,很有可能是因為水災才臨時取消的。

    聽起來解釋得通,可秦婉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她想了好一陣,忽然問道:“眉姨,那場水災是什麽時候爆發的?”

    “秋天。”眉姨回答得很快,“我記得很清楚,莊稼地全給淹了,房子也給衝塌了,好多人一輩子的心血,就這樣被洪水衝沒了。”

    秋天。

    秦婉終於明白,自己覺得哪裏不對勁了——

    水災是秋天發生的,可漕幫那張文書的落款卻是春天。也就是說,有人仿佛預知到了水災的來臨,提前將那工程取消了。

    秦婉瞪大了眼睛,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眉姨,你剛剛說,大家扛了土堆和石塊壘在河邊?淳縣那條河,沒有河堤麽?”

    眉姨聽到這話,深深歎了口氣:“就是因為沒有,才會淹成那樣。縣裏一直說要修,可那麽多年過去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每次都雷聲大雨點小,起了個頭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若是那河堤能早些修完,大家也不會慘成那樣,,”

    眉姨一句句說著,秦婉的臉色卻一寸寸沉了下來。

    她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五年前的淳縣,不是沒有營造要動工,隻是拖得太久,大家都幾乎遺忘了。

    五年前的淳縣,並不完全是天災,更是一場人禍——

    若漕幫的運單沒被取消,若那些石料能按時運到,便不會有那麽多人流離失所。

    秦婉看向眉姨,心中有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

    若是那河堤早些修好,眉姨便不用背井離鄉,不用淪落風塵,她哥哥也不會,,被活活“打生樁”。

    可這一切,究竟是誰下的決定?朝廷明明已經打算修建河堤,連漕幫都已經談好,又為何突然喊停?

    這一樁災禍,究竟跟五年前的金發塔,有沒有關係?

    秦婉越是細想,心中的疑惑就越深。但她很清楚,這些問題在燕春樓找不到答案,青穀和李為三也找不到答案。

    隻有一個人能找到。

    秦婉看向眉姨,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眉姨,我想問的都已經問完了,多謝你。”

    眉姨聽見這話,愣了一愣,“就這些麽?你這是,,要走了麽?”

    秦婉點了點頭,正想安慰幾句,卻見眉姨急急起身,從妝奩盒裏取了什麽,快步走了回來。

    秦婉低頭一看,竟是厚厚一疊銀票,和一隻燕春樓花魁的發簪。

    “玲瓏,如今你一個人在外麵,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當初你給我的那盒首飾,我都換成銀票了,你好生拿著。”

    眉姨將那疊銀票按在她手裏,不等她回答,又急急將發簪也塞了過去:“這是花魁的發簪,無論你走到哪裏,燕春樓花魁的位置,都給你留著。”

    秦婉搖了搖頭,將那些東西遞了回去。可眉姨卻像鐵了心一般,一遍一遍塞了回來。

    秦婉推辭不過,又怕拂了眉姨一片好心,隻好收了那些銀票,卻將發簪還了回去。“眉姨,待陳寵休養好,便將這發簪給她吧,她本就是這個位置的。”

    說完,不等眉姨繼續推讓,秦婉便起身告別。眉姨見拗不過她,也隻好歎了口氣,目送她離開了。

    ******

    秦婉心事重重地回到侯府,顧不上跟別人打招呼,徑直便去了書房。可剛到門口,她就止住了腳步。

    沈羨之正翻閱著什麽,眉頭微微蹙著。他身旁坐著蘇澤,不住地唉聲歎氣。

    看這兩人的模樣,似乎正在商量要事。

    秦婉雖然借住侯府,卻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她不能聽的,便悄悄轉身,準備等兩人談完再來。

    可蘇澤已經看到了她,熱情招呼道:“玲瓏姑娘,你終於回來了。”

    秦婉頓住腳步,猶豫地看向沈羨之。沈羨之抬起眼來看她,剛好對上她的視線。

    不知為何,秦婉感覺沈羨之看她的眼神,與以往有些不同。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蘇澤便已經迎了上來。

    “玲瓏姑娘,你來得正好,這裏有份卷宗,羨之說你應當感興趣。”

    “我麽?”秦婉有些意外,低頭看向蘇澤遞過來的卷宗,卻並沒有伸手去接。

    卷宗上明晃晃寫著“工部”二字,顯然是工部的內部材料。這些東西,給她一個外人看,真的合適麽?

    大概是看出了秦婉的猶豫,蘇澤又補充道:“放心吧,你如今是侯府的人,看一看不打緊的。退一萬步講,萬一真有什麽事,羨之也會給你兜著,你就大膽看吧。”

    秦婉聽見這話,詢問地看向沈羨之。沈羨之瞥了她一眼,不閑不淡道:“這也是藏書閣的東西,對你來說,應當不算陌生。”

    秦婉已經習慣了沈羨之正話反說、好話也反說的方式,此時聽見這話,隻當這是同意的意思,終於看了下去。

    出乎她的意料,蘇澤遞給她的,正是五年前淳縣修堤的提案。

    “也不知道你們在漕幫聽到了什麽,羨之一回來,便讓我把這提案找了出來。你看看,有什麽想知道的?”

    “想知道就能問麽?”秦婉有些意外於蘇澤的熱心,“什麽都行?”

    “對啊。”蘇澤點了點頭,“羨之說了,隻要是你想知道的,便盡管說。”

    秦婉默了默,看了眼正斜靠著打量她的沈羨之,心下微微動了動。

    沈羨之為何突然如此幫她?

    可這機會難得,她生怕蘇澤變卦,顧不上深究便開口問道:

    “淳縣的河堤,一直沒修好麽?”

    “是啊。”蘇澤無奈地攤了攤手,“我也是看了文書才發現,這個工程拖了好些年,錢投進去不少,卻一直沒修起來。”

    秦婉聽到這話,心下又更確認了幾分。

    朝廷投了錢,事卻沒辦成,十有八九是中間有人動了手腳。

    “當年監工的人是誰?”

    “這個啊。”蘇澤聽到這個問題,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婉一眼,“這人你認得,猜猜看。”

    “我認得?”秦婉詫異地看向蘇澤。朝中之人她認得的不多,除了沈羨之和蘇澤,便是已經入獄的丁誠。

    可當年的丁誠隻是個小小的員外郎,絕沒有資格當上監工。

    那還能有誰?

    秦婉疑惑地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趙鴻善?”秦婉愕然道,“當年負責修建淳縣河堤之人,便是趙鴻善?”

    “我說吧,玲瓏姑娘那麽聰明,一定能猜得到。”蘇澤有些得意地看了沈羨之一眼。

    秦婉沒理會他的調侃,皺眉思索起來。

    五年前,丁誠參與了當年金發塔的修建,趙鴻善則監工了淳縣河堤;

    金發塔沒建成,河堤也沒修完。明明都是舉國震驚的大事,兩人卻都平安無事,反而官運亨通。

    五年後,金發塔要重新修建,這兩人又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如今丁誠已經落馬,是不是意味著,下一個該被清算的,便是趙鴻善了?

    秦婉越來越覺得,所有事情都串起來了。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推動,將這些塵封的往事,一件件都牽扯了出來。

    她看向沈羨之,忽然想起他先前說過的那句話。

    “既然要滅鼠,便索性將這一鍋老鼠,全部端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