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次交鋒
作者:
晏之棠 更新:2022-08-20 12:58 字數:3444
第3章 初次交鋒
秦婉站在床邊,努力調整著呼吸。
她看著眼前酒氣漸消、正迷茫揉著眼睛之人,腦海裏飛速想著措辭。
“客官終於醒了。”
秦婉迎上前去,眼波流轉,手上卻不動聲色地保持戒備。
“我什麽時候睡著的?”那人打量了秦婉一眼。
秦婉揚起一抹招牌式的笑容,語氣有些輕佻,“客官莫不是醉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客官竟然,,記不得了?”
那人警惕地看了秦婉一眼,忽然想起了什麽,緊張地摸了摸腰間,隨後又長舒一口氣。
秦婉觀察著他的動作,心裏暗道不好。
這人酒醒了不少,看起來並不很好忽悠。自己得多加小心,免得露出破綻。
那人掃了秦婉一眼,語氣有些懷疑:“按你說的,我今夜一直跟你呆在一起?”
秦婉點了點頭,模樣很是順從。
“那你說說,今夜我們都做了些什麽。”那人一邊說著,一邊盯著秦婉。
秦婉聽到這話,臉上笑容微收,默默垂下頭去:
“奴家身份卑賤,自是入不了客官的眼。既是如此,奴家將銀兩退了便是,客官不必如此羞辱。”
秦婉這話說得巧妙。
她當然不知道這人夢到了些什麽,要是信口胡說,搞不好就會被揭穿。而且她深知,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的道理。
與其冒這樣大的風險,還不如避重就輕,挑些不會出錯的話來說。
而最不容易出錯,又能止住對方繼續深挖的話題……
便是自己難以啟齒的身份了。
那人聽到這話,果然愣了一下。見秦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自覺戳到了人家痛處,反而有些尷尬:“我不是那個意思,,”
“客官不記得便罷,此後山高路遠,你我權當素不相識罷。”
秦婉說著,起身便要去拿銀兩。
她麵上動作堅定,心裏卻很清楚,這些紈絝子弟素來愛麵子,勢必不會真讓她退錢。若讓那些世家公子知道,他竟被個青樓女子退了錢,以後臉麵還往哪兒擱?
這招以退為進,不過是為了轉移對方注意力,打斷他繼續探究的想法。
看著她要恩斷義絕的樣子,那人果然慌張起來,堆著滿臉笑意哄了起來:“小娘子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小娘子舞姿絕倫,不愧是燕春樓花魁。”
秦婉遠遠坐著,看也不看他,”客官不誤會便好。天色已晚,客官請回吧。”
那人聽到這話,權以為是這女人在耍性子。他沒耐心去哄個青樓女子,假惺惺說了幾句,便理了理衣服準備出門。
秦婉倚靠在門框上,看著這人搖搖晃晃的背影,眼神帶著一絲戲謔。
來逛青樓的人,不是心虛,就是心術不正。這樣的人,利用起來比一般人更簡單。
無論如何,今夜這關算是過了。
她輕舒了口氣,正準備回房,餘光忽然瞥到一道銳利的視線。
她腳步一頓,順著那道目光,向一樓邊廳看去。
隻見一人身著紫色錦衣,單手撐在桌上,閑閑把玩著手中的玉色茶盞。他的五官及其俊俏,嘴唇微微勾起,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那人笑意更深,眼神卻帶著些許涼意。
秦婉心下莫名有些發慌,不動神色地別過了臉。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可細細想來,自己從沒見過他,又何來意味深長?
她正在疑心,周圍忽然騷動了起來。
她打眼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燕春樓上下已經聚集了不少女子。
那些女子三三兩兩站著,時而羞澀地看那人一眼,時而竊竊私語。
那人卻恍若未聞,怡然自得地品著茶。隨著他的動作,那錦衣微微蕩起,繡著的雲紋流光溢彩,展現出低調而華貴的質感來。
周圍又是一陣低低的驚歎,有人推推搡搡,紅著臉想靠近。
很快,便有嬌媚的女子大膽上前,繡帕半遮著臉,勾起那人衣角,嬌滴滴說了些什麽。
那人沒什麽回應,懶懶靠在桌上,目光看向那名女子,嘴角微微上揚。
秦婉抱臂看著,不禁搖了搖頭。
即便隔得很遠,她也大概能猜到他們說話的內容。無非是打情罵俏,借著燕春樓的旖旎氛圍,說些平時說不出口的話罷了。
本以為那人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如今看來,倒是自己想多了。來這燕春樓的,能有幾個正人君子?
她瞥了那人一眼,正準備回房,留意到他的動作,目光忽然一頓。
隻見那人拿起折扇,沿著錦衣的紋路,慢悠悠晃到那女子手邊。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有些嬌羞地握緊了衣角。
那折扇卻突然換了方向,直直向下一劃。
“嘶”一聲,衣角被齊齊裁開。
那女子猝不及防,踉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在地。頭上的飾品卻經不住搖晃,嘩啦啦散了一地。
周圍噓聲一片,那女子又氣又急,顧不上將首飾撿起,急匆匆便往房裏跑去。
始作俑者卻仿佛無事發生,輕輕撣了撣衣服,若無其事地品了口茶。
這行徑著實惡劣,可偏生這人長得太好看,讓人根本移不開眼。旁邊有人看入了迷,喃喃自語道:
“到底是名動京城的沈小侯爺啊。”
沈小侯爺?
秦婉默了一默。
難怪。
自打她闖蕩江湖以來,這人的名號已經聽過了無數次。
聽說這沈小侯爺名叫羨之,因祖上是開國功臣,所以世襲了侯爵。按理來說,這樣的家庭出身,建功立業、光宗耀祖才是正事。
可偏偏這人是個離經叛道的,做出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令人頗為咋舌。
說他不學無術吧,無論文試還是武試,他都能輕鬆拿下第一,抽空還有閑情喝幾口茶,把其他世家子弟氣得夠嗆;
可你要說他勤奮好學吧,他整日不是喝酒就是和朋友廝混,還對自己遊手好閑的狀態相當滿意,美其名曰:
人生得意須盡歡。
傳說當今聖上看不下去,想充分挖掘他的才能,曾經想給他安個護國大將軍的職位。
哪曉得他一口拒絕,還用一番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說辭,把派去宣旨的公公哄了回來。
聖上實在舍得不他的才華,又派出自己的貼身衛隊——梅花衛,想將他強行帶回宮中。
結果那一天,他硬是給那些護衛,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因為這事兒,沈侯被他氣得夠嗆。奈何沈侯隻得這一個獨子,沈老夫人又故去的早,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沈侯一定照顧好這個兒子。
無奈之下,沈侯隻能腆著臉,去請聖上開恩。
最後好說歹說,雙方各退一步,這小侯爺才同意出任梅花衛指揮使,權當做是給聖上賠罪。
就這樣的行徑,當然名動京城。
秦婉看著眼前這人浪蕩又懶散的做派,和傳說中的形象漸漸重合起來。
可她又隱約覺得,這人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
剛剛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人大約是喝夠了茶,終於在眾人的注視下,起身理了理衣服。
紫色的衣袍缺了一角,卻絲毫不影響他閑適的姿態。
他拿起折扇,慢悠悠地向門外走去。臨出門前,漫不經心地朝二樓看了一眼。
秦婉渾身一個激靈。
直覺告訴她,這人剛剛是在觀察她,就像一個獵人,在觀察自己的獵物一樣。
自己究竟哪裏引起了他的注意?還是在什麽時候,和他打過照麵?
秦婉有些惴惴不安,正在皺眉思索,旁邊忽然有人喚她。
“玲瓏,還沒回房麽。”
秦婉麵色一滯。
她在這燕春樓,用的是化名。
當初為了方便,她隨手起了個叫“玲瓏”的名字,想來會這樣喊她的,也隻有燕春樓的人了。
她轉過身去,微微福了福身,“眉姨。”
眉姨是燕春樓的老板娘,聽說當初獨自一人,將燕春樓開了起來。她年輕時吃過不少苦,所以對樓中女子很是照顧。
秦婉來了燕春樓後,常年以麵紗遮麵,眉姨不僅沒說什麽,碰到有人在背後議論,還會替她辯駁兩句。
因此在這燕春樓,算是她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眉姨走近了些,見她麵有憂色,不禁有些擔心,“怎麽,不舒服麽?”
秦婉搖了搖頭,“大約是有些乏了,應當沒什麽大礙。”
眉姨撫了撫她的額頭,叮囑道:“原本幾日後還有場宴席,想著讓你多露露臉的。你若想好好休息,便同我說一聲,換個人去也可以。”
燕春樓的姑娘大多會些才藝,因此有些世家公子組織宴席時,會請這裏的姑娘去助興。對這些姑娘來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萬一被哪位公子看上,替自己贖了身,便算是熬出頭了。再不濟,哪怕搭上一兩個貴客也是好的。
秦婉明白眉姨是在替她著想,微微頷首道:“多謝眉姨照拂。”
“客氣什麽,都是苦命人,互相幫扶罷了。時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眉姨又叮囑了幾句,便與秦婉分開了。
秦婉回到房間,長長鬆了口氣。
她掃了一眼那沾滿酒氣的床,想也不想便遠遠走開,靠在了長凳上。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有些應接不暇。她得好好思索一下,想想下一步對策。
大約是有些累了,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夢裏,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她夢見自己與父親吵架,夢見自己離家出走,又夢見父親帶著鐐銬,被一群人押向刑場,,,
她猛然驚醒。
天已經亮了,有什麽東西在日光中,微微閃著光。
秦婉倏地起身,仔細一看。
牆上釘著一枚短箭,箭頭還插著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