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文和蘇武走過來時，也聽見了女工友的話，他看向妻子，發現趙芳草臉上確實帶著笑意，蹲到她身邊，一邊幫忙將飯盒遞給蘇武，一邊問，“怎麽？”

  　　“沒事。”趙芳草心情特別好，衝丈夫努努嘴，“依依說飯盒裏是湯水，開的時候小心點兒。”

  　　蘇文聽了也就沒往下問，低頭開飯盒。

  　　忙了一上午，現在早就饑腸轆轆了。

  　　兄弟兩人的飯盒剛一打開，海鮮特有的香味立刻惹得周圍的工友側目。

  　　尤其是蝦米羹裏，蘇依依還加了點兒胡椒粉，味道更是勾人。

  　　“喲！蘇文！你們家吃的什麽呢？這麽香？”有工友端著碗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左右張望。

  　　“沒什麽沒什麽，我家妹子胡亂做的。”蘇文打哈哈，說完低頭喝了一大口，滿足的喟歎了一聲後，饞蟲被徹底勾了出來，也忍不住朝籃子看去。

  　　對今天的飯菜，突然有了期待。

  　　趙芳草見狀，嬌嗔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說“急什麽急？”，之後才將蓋在籃子上的布揭開。

  　　揭開的瞬間，連她都呆了。

  　　周圍早就好奇的工友，站起身伸過頭來看，不由“豁”了一聲。

  　　小妹那份是裝在飯盒裏的，蘇依依拿的時候隻掀開了一點兒布，趙芳草也沒細看。

  　　現在搭在籃子上的布完全掀開，她才發現裏麵別有洞天。

  　　籃子裏一邊疊放著飯盒，另一邊則放著卷成卷的卷餅，層層疊疊的沿著籃子壘放。

  　　卷餅薄薄的，透亮柔軟，可以依稀看見裏麵刷著辣椒醬。光看著就知道好吃。

  　　工友盯著籃子裏的美食，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這才衝蘇文開玩笑，“蘇文，你這要是胡亂做的，那我們這可隻能算是豬潲水了。”

  　　完忍不住又往籃子裏看了一眼，這才重新坐回去。

  　　隻是突然就覺得，自己手裏的玉米窩窩頭，突然就不香了。

  　　以前怎麽沒聽說，老蘇家有這個手藝的。

  　　工友心裏犯著嘀咕，看一眼蘇文三人的方向，啃一口窩窩頭。

  　　再看一眼，再啃一口。

  　　蘇文三人沒說話，默契十足低頭隻顧著悶頭吃。

  　　沒一會兒，五十張卷餅便見了底。蘇文看看鐵皮盒裏，還剩盒底的蝦米羹，這才開口，壓低聲音衝媳婦和弟弟說。

  　　“以後依依再給我們送飯來，我們離得遠點兒吃。”

  　　趙芳草和蘇武深以為然，重重點頭。

  　　還好今天沒人起頭，要是以後有人忍不住嘴饞，說想嚐一口他們的飯菜，那肯定會有其他人跟著。

  　　到時候自己有沒有得吃，都說不好。

  　　得離遠點兒，吃完了再回來。

  　　可不能給外人機會。

  　　不是他們小氣。而是……依依這做得，也太好吃了。

  　　哪怕是一口都舍不得分！

  　　蘇依依才不知道，自己的好手藝，讓從來不計較的哥、嫂開始護食起來。

  　　她正站在校門外等小妹呢。

  　　還好學校不大，很快便看見蘇秀秀朝自己跑來。

  　　一邊跑還時不時的回頭張望，眉頭微皺，臉上有些不耐。

  　　但即便這樣，蘇秀秀也是漂亮的。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區分兩姐妹，那麽蘇秀秀就是明豔，而蘇依依則是婉約。

  　　“姐，你怎麽來了？”門衛師傅來叫自己時，蘇秀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她那個姐姐，雖然最近有些不一樣了，但在蘇秀秀的心裏，還是那個怯懦的，連和人直視都不敢的沒用姐姐。

  　　說實話蘇秀秀不喜歡和蘇依依走一塊兒，更不樂意被同學看見。

  　　心氣高的蘇秀秀，總覺得有這麽個姐姐，有些給自己丟臉。

  　　“哦，我做了點吃的，給你送過來。”蘇依依將飯盒遞給蘇秀秀，“還沒吃午飯吧？”

  　　蘇秀秀驚訝的看向蘇依依，嘴裏小聲嘟囔，“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也不喜歡吃豆渣餅。”蘇依依回答。

  　　不喜歡？！

  　　蘇秀秀更驚訝了，看著蘇依依的眼睛都比剛才，又瞪大了許多。

  　　在她的記憶裏，蘇依依永遠都是“還好”、“可以”、“還行吧”之類，模糊不清的回答。

  　　哪怕她臉上寫滿了委屈、不樂意，也會縮著肩膀，低頭盯著腳尖，小聲吐出一句“我沒意見。”

  　　好像誰逼著她，讓她委曲求全了一樣。

  　　看得人生氣。

  　　但沒想到今天，她那個從來沒意見的姐姐，居然會直接了當說出“不喜歡”三字。

  　　……這天要下紅雨了是不是？

  　　蘇依依也跟著抬頭看了看天空。

  　　再次覺得十五六歲的少女心，她是真的不懂。

  　　幹脆直接將飯盒塞蘇秀秀懷裏，“好了，我先回去了。你趕緊吃吧，涼了不好吃。哦，家裏給你留了蝦米羹，等你放學回來喝。”

  　　說完蘇依依衝她揮揮手，示意蘇秀秀趕緊回學校，自己轉身就走。

  　　……？！

  　　這就走了？！

  　　這麽爽快果斷的嗎？！

  　　“姐！”蘇秀秀回神，連忙叫住蘇依依。

  　　蘇依依回頭看向小妹，“啊？”

  　　“你、你這就走了啊？”蘇秀秀結結巴巴。

  　　“不然呢？你不會是想叫我等在這兒，接你放學吧？”你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大孩子了，不可以這樣小朋友。

  　　蘇依依搖頭，但轉念又想到，蘇秀秀能記事開始就沒見過爹媽，現在想要撒嬌，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了想開口，“那……我等在這兒接你放學？”

  　　頓了下補充，“到時候我再牽著你的手，一起搖晃著回家？”

  　　“……”姐姐您現在不懦弱了，您變陰陽怪氣了。

  　　蘇秀秀呆，等發現蘇依依歎了口氣，臉上帶著“好吧好吧”的無奈，真的準備朝收發室走的時候，趕緊回神，一麵跺著腳，“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十五六歲少女心，她真的不太懂。

  　　蘇依依看著蘇秀秀，沉默兩秒後突然想到什麽，微微睜大眼露出恍然。

  　　“你不會是想趁我來給你送吃的，趁機逃課吧？”

  　　“？！！”她是嗎？！

  　　蘇秀秀長大眼，瞪著蘇依依。

  　　蘇依依認真想了想，帶著理解衝她點點頭，“學校大部分時候是挺枯燥，讓人想幹點壞事的。但是你還是選其他時間吧，別選今天。”

  　　“……至少等我走了你再逃課。”蘇依依轉身離開，頭也不回的衝蘇秀秀揮揮手，“我就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不然被家裏人發現了，挨罵的時候她這個當姐姐的還得陪著。

  　　蘇依依現在心裏隻有如何賺到錢，買種子種田。

  　　蘇秀秀看著姐姐的背影，抱著飯盒站在原處，呆了好半天。

  　　等她呆呆的回到教室，坐在桌位上後，都有些沒想明白。

  　　此時是午休時間，學校條件有限，能讓學生選擇吃飯的地方也沒多少。

  　　除了教學樓後，那兩張乒乓球台，就是摘了兩顆小數的“花園”裏了。

  　　但更多的都是選擇在教室裏吃。

  　　現在天氣冷，學生們都不樂意外出。

  　　所以教室裏，現在彌漫著一股子帶了點兒餿味的飯菜味。

  　　混合在飯菜裏的那點兒餿味，就是豆渣餅蒸熟後的味道。

  　　那種略帶苦味，發酵的味道並不好聞。尤其是吃多了還會放屁。

  　　所以每次趙芳草往飯盒裏裝豆渣餅，蘇秀秀寧願不吃也不拿去學校小食堂加熱。

  　　“秀秀，你姐給你帶了什麽來啊？”坐在蘇秀秀前麵的女生“呼”的轉過來，帶著好奇，看向蘇秀秀的鐵飯盒。

  　　不僅是她，平時和蘇秀秀交好的，都好奇的圍了上來。

  　　她們都吃過飯了，現在也不餓，就是單純的想看看裏麵是什麽。

  　　蘇秀秀也不知道。

  　　剛才在校門口被姐姐說的話，連續驚了好幾下，都忘記問了。

  　　……還是姐姐已經說過，她被嚇得忘記了？

  　　蘇秀秀突然覺得記憶不夠用。

  　　一個帶著譏笑的哼笑從斜後方傳來，故意挑高了腔調的身影，顯得刻薄，“我說你們可別好奇了，說不定啊……又給她拿的是豆渣餅呀。”

  　　蘇秀秀眉頭皺了一下，圍在周圍的女生，臉上也帶著幾分厭煩。

  　　又是這個孫萍萍。真是煩死了。

  　　不就是嫉妒人家休息長得好看，成績又好，老師同學都喜歡她嗎？

  　　從以前就一直針對人秀秀，真是沒完沒了。

  　　“秀秀，別理她。”同桌眼睛朝孫萍萍的方向翻了個白眼，“醜人多作怪。”

  　　其餘同伴聽了，禁不住噗呲笑出聲。

  　　可不就是醜人多作怪嘛。

  　　孫萍萍原本就特別留意這邊的動靜，豎起耳朵聽見這句話後，氣得一拍桌子，指著同桌就罵，“吳翠芳！你說誰醜呢？”

  　　“啊？我有說誰醜嗎？”吳翠芳看向同伴，等大家齊齊搖頭後才看向孫萍萍，皮笑肉不笑，“孫萍萍，你看，大家都可以給我作證，再說了，隻有長得醜的，才會以為這句話是在說自己。孫萍萍，你是覺得在說你嗎？”

  　　來來來，要對號入座是吧？當著全班的麵你倒是點頭呀。

  　　“你……！！”孫萍萍氣得不行，但又不可能真的應了。

  　　她可不醜！

  　　想到這兒孫萍萍忍了氣，哼笑一聲，帶著怨恨瞪眼蘇秀秀，“你們可別幫某些人岔開話題了，快打開飯盒啊，我倒要看看會是什麽好吃的東西。”

  　　孫萍萍說到最後，捂嘴偷笑。

  　　小人做派。

  　　吳翠芳又瞪了她一眼，但扭頭看向蘇秀秀後，心裏也有些打鼓。

  　　這……裏麵不會真的是豆渣餅吧？

  　　真這樣那可丟人了。

  　　“秀秀，要不……你先打開一點點偷偷看看？”吳翠芳也有些拿不準了，給蘇秀秀出主意。

  　　同伴們也在一邊連連點頭。

  　　“不用。這是我姐姐特意給我拿來的，裏麵是什麽我都好好吃。”蘇秀秀冷著聲音回答。

  　　頓了下微微側頭，偏向孫萍萍的方向，“那可是我姐，誰敢說她我對她不客氣。”

  　　孫萍萍聽了，一下子伸手捂住脖子。

  　　她想起十二三歲時，帶著人欺負蘇依依，被突然衝過來的蘇秀秀抓著頭發打，最後撈傷脖子的事了。

  　　“……有什麽了不起。”孫萍萍硬著脖子嘀咕。

  　　可惜越說越小聲，話才說完人也跟著坐下了。

  　　慫得倒是挺快。

  　　吳翠芳和同伴們各自交換眼神，並齊齊衝孫萍萍的方向翻了翻眼白。

  　　蘇秀秀視線回到飯盒上，偷偷吸一口氣後，一把打開盒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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