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作者:似伊      更新:2022-08-18 09:03      字數:9776
  第244章

    這話問得,馮翠能怎麽說?

    這裏可是不少戰士的大本營,更有高司令,雷師長他們,司務長可是他們手底下的兵。

    她要是說司務長不好,那打的是誰的臉?

    馮翠在心裏把外甥女給罵了一百遍,麵上卻不動聲色,“自然是優秀的。”

    說完這話,不想再留在原地生氣了,直接進屋了。

    而現場的人卻一片安靜,安靜過後,則是交頭接耳。

    大家沒想到,羅大夫竟然問高司令的妻子,喊小姨。

    這是什麽關係?

    大家麵麵相覷,唯獨高司令苦笑了一聲,“你小姨就是這個脾氣,往後你和徐麥青兩個,好好過日子。”

    這也算是祝福了。

    羅玉秋點了點頭,拉著司務長兩人挨個去敬酒了。

    司務長這會也是懵的,他沒想到羅玉秋和高司令家,竟然是親戚。

    不過——

    親戚就親戚了,也沒啥了。

    反正來往的也不多。

    司務長心寬,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忘到腦後了。

    隨著羅玉秋去敬酒了。

    另外一桌,薑舒蘭和苗紅雲她們麵麵相覷,沒想到羅大夫這來頭還不小。

    竟然是一把手的親戚,還是這麽親近的親戚,這以前可是沒半點動靜的。

    但是在想到之前羅大夫對待,她小姨的態度,總覺得裏麵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過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人,沒去在這種場合問事。

    一場婚事就這樣熱熱鬧鬧地結束了。

    薑舒蘭去看了一眼羅玉秋,瞧著她沒啥問題後,這才隨著周中鋒一起離開。

    路上,她八卦道,“你知道羅大夫和高司令是親戚的事情嗎?”

    周中鋒搖頭,“不清楚。”

    這件事怕是大家都不知道。

    不然,羅玉秋在海島被追求的次數,可能更多了。

    就這樣,今兒的這一場婚事結束後,不少男同誌回去都會懊悔,自己當初怎麽沒去追求羅大夫。

    要知道,男人現實起來,可比女人絕情多了。

    隻是,後悔也晚了,被司務長這個愣頭青給截胡了。

    薑舒蘭聽完,忍不住笑了笑,“人家說,傻人有傻福,我瞧著司務長這就是。”

    迷迷糊糊把媳婦都娶了,還娶了個大有來頭的媳婦。

    喝完了司務長和羅大夫的喜酒,轉眼就到了年關跟前兒,家家戶戶都開始在準備年貨了。

    薑舒蘭他們家也不例外,雞鴨魚肉幾乎都開始準備了起來,當然是做不了臘肉的。

    海島這邊的天氣哪怕是到了臘月,也依然有一二十度,可以穿個薄外套,很是舒服的天氣。

    但是,這種天氣就不太適合做臘肉了,隻能先醃製放著。

    至於海鮮,就住在海邊,薑舒蘭和薑母李姨他們,跑了幾次碼頭,買了不少對蝦,螃蟹,八爪魚,蟶子,以及帶魚和黃花魚。

    為的是過年準備,春節以及初幾的那幾天。

    碼頭基本都空了,平日的出攤的漁民也都收工回家過年了,所以需要提前備貨。

    看著家裏人,洗洗刷刷,一會會的功夫,整個院子內都晾曬了不少食物。

    旁邊曬太陽整理藥材的周奶奶,感受到渾身的熱意,忍不住感歎道,“這都過年了,怎麽一點都不冷。”

    往年在首都的時候,這幾天是最冷的時候,哪怕是太陽出來了。

    那冷氣還往骨頭縫裏麵灌,渾身恨不得凍得疼,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薑舒蘭在曬海帶,她聞言,回頭忍不住笑了笑,“奶奶,海島這邊一年四季都暖和,幾乎沒有冬天。”

    “所以啊,這邊的天氣才適合養老。”

    不管是她爹娘,還是周爺爺周奶奶,明顯到這邊了以後,感覺活翻了過來一樣。

    不像是在東北或者是首都的時候,一天到晚揣著個袖子,人哼哼唧唧不舒服。

    要不怎麽說,人家候鳥遷徙去過冬呢。

    這動物啊,比人還精呢。

    周奶奶聽完,舒展了下胳膊腿,隻覺得那太陽曬得渾身都舒坦了。

    “你說得對。”

    “我瞧著你爺爺,晚上也沒叫著老寒腿疼了。”

    以前冬天在首都的時候,自家老伴兒那一雙腿一遇到天冷,疼得整宿睡不著。

    如今來到海島,一夜到天亮得好眠。

    旁邊被點名的周爺爺,抱著孩子哄著的,聞言抬了抬頭,“這種天氣,應該適合把許老頭喊過來。”

    許老頭的老寒腿比他可厲害多了。

    周奶奶想了下,“你去打個電話問問?我記得衛方那孩子,當初就可以來海島。”

    如果衛方來了,那許老頭不也可以過來了?

    周爺爺說做就做,拄著拐杖,就去找電話撥打了過去。

    沒一會那邊就接聽了。

    那邊說了什麽薑舒蘭不知道,她隻知道,這一會的功夫,周爺爺把海島都給誇了一個遍,什麽天氣暖和啊,什麽海鮮多啊,什麽水果多啊,什麽食物多啊。

    什麽東西便宜啊。

    最重要的是這邊空氣好,特別適合養老。

    在院子裏麵忙活的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笑,隻覺得周爺爺現在成了海島迷了。

    當初,他可是最不願意來海島的人,如今一來,怕是不願意走開了,實在是這邊的氣候太舒服了。

    不止哮喘沒了,連帶著睡眠質量都好了不少。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周爺爺有些失望的出來,“許老頭說他來不了。”

    這話一說,大家都跟著看了過來。

    就見到周爺爺笑眯眯地說道,“要抱曾孫了,就打算在老家帶孩子。”

    大家瞬間明白了。

    “許衛方兩口子有了?”

    周奶奶和李姨都有些驚喜。

    “是的,說懷了四個月了,小兩口還不知道,還當衛方媳婦是胃病,去吃了不少胃藥。”

    說到這裏,周爺爺就恨得牙癢癢,“這一對糊塗蛋。”

    “得虧孩子沒事,不然真是把他們揍一頓都氣不過。”

    在周爺爺和周奶奶的眼裏,許衛方也算是他們另外的一個孫子。

    他們比誰都期盼,許衛方兩口子能夠好好的,早日生下一個孩子。

    薑舒蘭聽完忍不住笑了,“才結婚的小兩口,哪裏懂這個?”

    “不過還是要恭喜他們。”

    她也知道,許衛方和高彩霞用了不少法子,都沒能懷上孩子,這不都結婚兩年多了,終於懷上了。

    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辦公室,周中鋒剛坐下,電話機就轉接過來了,說是找他的,他一愣,還以為是西北那邊的電話。

    結果,一接通,就是許衛方那個大喇叭。

    “周中鋒,周中鋒,老子當爹了。”

    那語氣帶著說不出的興奮。

    周中鋒下意識地把話筒拿著離耳朵幾尺遠。

    待聽清楚對方的話後。

    饒是周中鋒都忍不住說了一句,“恭喜。”

    這般態度的周中鋒,讓許衛方反而有些不習慣,他嘟囔了一句,“我還以為你會說我,有屁快放。”

    周中鋒,“……”

    周中鋒不想聽他廢話,直接掛了電話。

    過了一會,電話又打過來了,周中鋒接起電話,直接道,“聽話快說。”

    那邊愣了好一會。

    周義坤才道,“臭小子,你怎麽說話的?”

    那邊的周中鋒頓時一愣,“爸?”

    他還以為是許衛方。

    “你以為是誰?”

    周中鋒抿著唇,“我認錯人了。”

    “我以為是許衛方。”

    這下,周義坤的臉色稍微緩和了幾分,不過,他脾氣向來硬,在兒子麵前也說不出軟話。

    “快過年了,照顧好你爺爺奶奶,媳婦孩子。”

    “我和你媽怕是又回不去,家裏就靠你了。”

    周中鋒嗯了一聲,“我知曉。”

    “你爺爺奶奶去海島,住得習慣嗎?”

    “還成,這邊的氣候好,爺爺的老寒腿,奶奶的失眠到了這邊都沒有了。”

    這話,讓周義坤鬆了一口氣,頓了頓,他沉默了半晌,“苦了你了。”

    本該他們當父母該盡的責任,卻讓孩子承擔。

    “應該的。”

    父子兩人都不太會交流,一會的功夫就冷場了。

    在掛之前。

    周義坤突然說了一句,“要是可以的話,拍一張全家福,你下次過來送貨的時候,帶給我和你媽。”

    他們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爹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參與孫子的成長。

    照片可能是他們唯一的慰藉。

    周中鋒沉默了下,他頷首,“我會的。”頓了頓,“馬上要過年了,你們在那邊照顧好自己。”

    “知道,我們這邊現在好得很。”

    自從打通了雙方的渠道,他們西北基地的夥食也跟著豐富起來,起碼之前那些病歪歪的老家夥,能夠在這工作個三五年不成問題。

    周中鋒也沒拆穿對方,等掛了電話後。

    他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的藍天,沉思了許久。

    連帶著下班,大家都走完了。

    還是那團長過來拍了下他肩膀,“怎麽,不走?”

    周中鋒恍然回神,“這就走。”

    他提起掛在椅子背兒上的薄外套,跟著出了辦公室。

    那團長瞧著他有心事,“怎麽了?和你老婆吵架了?”

    不對啊。

    他怎麽沒聽到?

    按照兩家的距離,周家就是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家都能知道的。

    看著一臉八卦的那團長,周中鋒,“很閑?”

    那團長摸了摸鼻子,覺得這人真沒趣。

    話都說不到三句。

    他歎口氣,“也不知道人家薑舒蘭,怎麽看上你這麽一個悶葫蘆。”

    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

    和周中鋒這種人生活在一起,得多無聊啊。

    周中鋒本來打算離開的,他突然說了一句,“我媳婦很喜歡我。”

    說完,根本不去看那團長是什麽神色,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那團長一摸腦袋,“嘿,這個家夥兒,是在跟我秀恩愛?”

    他朝著周中鋒背影吼道,“我媳婦也喜歡我呢。”

    說得跟他沒有媳婦一樣。

    可惜,已經走遠的周中鋒,根本不搭理他。

    回到家的周中鋒,脫掉了外套,放好了公文包,在吃完飯的時候,突然朝著大家說道,“我爸媽那邊來電話說,想要一張全家福,大家看看,什麽時候有時間出去拍一張。”

    這話一落,飯桌上頓時一片安靜。

    旁邊的薑母道,“那要去羊城拍吧?還有些遠?”

    舒蘭他們年輕人還好,怕是周爺爺和周奶奶受不了折騰。

    薑舒蘭放下筷子說道,“如果要拍的話,不必去羊城,我去找羅大夫借個照相機,讓她過來幫我們拍一張全家福。”

    羅玉秋買了照相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不過,就是要薑舒蘭開口欠人情了。

    周中鋒詫異地看了過來,“羅大夫買了照相機?”

    他若有所思。

    忽然和薑舒蘭對視了一眼,薑舒蘭迅速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們也買一個?”

    周中鋒嗯了一聲,“這樣可以多給爸媽他們多拍一些。”

    用別人的那裏有用自己的方便。

    說完,他還看了一眼坐在小椅子上,被李姨和周奶奶喂飯的鬧鬧和安安。

    他們如今已經開始加輔食了,一人一碗滴著香油的雞蛋羹,吃的小嘴兒叭叭叭,一直催著喂他們。

    最主要的是給這倆孩子多拍幾張。

    既然他們遠在西北基地回不來,那他就換種方式,讓他們當爺爺奶奶的見到孩子。

    薑舒蘭覺得這個提議好,照片不止可以寄到西北基地去,同樣也可以寄到她娘家老家那邊。

    當哥哥嫂子的還不知道多惦記著他們。

    於是,幾百塊錢的照相機,就這樣三兩句就定了下來,要買了。

    旁邊的老人們全程都沒打岔。

    因為,知道小兩口的財力,還是買得起的。

    薑舒蘭的動作很迅速,約了本來就要去羊城百貨大樓買衣服的齊芳。

    兩人隔天一早就去了碼頭坐船,準備去羊城。

    臨上碼頭的時候,薑舒蘭總覺得後麵有孩子跟著,她一回頭,果然看到了齊芳的三個繼子女。

    薑舒蘭愣了下,“你家孩子跟來了?”

    齊芳提著一個小包,聽到這話,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氣得跺腳,“你們別得寸進尺啊?早飯錢已經給你們了,你們還跟著我做什麽?”

    她可從來都沒虐待過他們,該給的飯錢也全部都給了。

    雙方一直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

    後麵的孩子們,老大背著最小的妹妹,“你要給我妹妹買小人書。”

    齊芳愣了下,“真是欠了你們了。”

    “買買買,你們現在立刻馬上去食堂吃飯。”

    聽到這話,路家老大這才鬆了一口氣,背著妹妹立馬離開了。

    眼見著這一幕,周圍不少人都指指點點,當然這個對象是指齊芳。

    齊芳這個後媽當成了惡毒後媽,整個海島都知道。

    對於大家的流言蜚語,齊芳根本不當回事,她甚至還拿出包,從裏麵掏出了一麵小鏡子,仔細對了下妝容。

    然後朝著薑舒蘭道,“我剛才生氣,沒變醜吧?”

    她可不想變成麵目猙獰的女人。

    薑舒蘭搖搖頭,好看的人,就是發脾氣也是好看的。

    這話,讓齊芳鬆了一口氣,“這就行,這就行,我不能跟一群小兔崽子們計較。”

    “沒必要,沒必要。”

    薑舒蘭從不插手對方家庭的事情,但是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道,“你這樣和你丈夫的孩子相處,他會說你嗎?”

    齊芳搖頭,“我這人子直來直往,每天怎麽對待孩子的,都會和那人說一遍,至於他信不信,就看他找孩子對口風了。”

    “反正我齊芳行得端,坐得直,我從來沒虐待孩子就好了。”

    隻是,她也沒給對方做飯,而是給錢,讓孩子們去食堂吃,至於,孩子們的衣服,她是不洗的,反正是路建國自己洗。

    又不是她的孩子。

    她也不指望這些孩子問她喊一聲媽。

    薑舒蘭忍不住歎了口氣,“你這樣,我不能說不好,但是也不能說好,要是這些孩子長大記仇,報複你了怎麽辦?”

    到時候齊芳沒孩子,丈夫要是也不頂用。

    那她日子才是最難的。

    別說薑舒蘭怎麽知道的,那是因為那是她彈幕中的一生。

    不過,好像好好對待孩子,和不好好對待孩子,後媽總歸是都沒有好下場的。

    齊芳斜眼看她,“你就這麽小瞧我?”

    “就那群小兔崽報複我?惹惱了老娘,老娘拍拍屁股走人了,年紀大怎麽了?隻要老娘手裏有錢,還不是一群孫子來給我當孩子的?”

    在怎麽著,對付到死的那天。

    活著的日子也是痛痛快快的,至於死了,對方是挖她墳也罷,不祭拜也罷。

    齊芳都無所謂了,反正死了,兩腿一蹬什麽都不知道了。

    聽到這話,薑舒蘭覺得齊芳這性格,真是世間少有的灑脫。

    她忍不住道,“你想得可真開。”

    “不想開能怎麽著?人一輩子就這短短的幾十年,還不痛痛快快過日子,那不就白活一場?”

    薑舒蘭想了想,也是。

    可不就是短短幾十年,順心也是過,不順心也是過,既然這樣,還不如對方說的那樣,痛快過下去。

    一路上,齊芳話說個不停。

    薑舒蘭每次都能從對方的話裏麵,聽到不同的意思。

    怎麽說?

    就仿佛齊芳像是活在一個自己獨立的世界,她從來不在乎外人去看她,她隻圖自己痛快了。

    這種人,可真是個妙人。

    連帶著路上。

    齊芳還忍不住跟薑舒蘭說她的觀點,“你生孩子可以啊,照顧也可以,但是你不能為了孩子放棄你自己的一切。”

    “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你養孩子是給別人養的啊?等你孩子長大了,娶妻生子了,他就有自己的一家人,這個時候當父母的肯定要排在他們孩子的後麵,所以何必呢?養孩子長大就好了,盡到父母的責任,陪著他們走一段路,但沒必要為了孩子犧牲太多。”

    “因為,養孩子這條路,本來就是一場辜負。”

    父母疼愛孩子是天性,但是成家立業後的孩子,卻不一定能如同當年父母疼他一樣,去疼愛父母。

    相反,他們會把自己的愛在加注在自己孩子身上。

    這公平嗎?

    不公平,但是卻又公平。

    因為這一場愛,本來就是無私奉獻的。

    父母奉獻自己一身給了孩子,而他們的孩子又奉獻自己的一身,給了他們的孩子。

    這本來就是一個不求回報的輪回。

    薑舒蘭聽完,完全呆住了,她看著齊芳,“你——”

    “你讓我安靜一會。”

    她從來沒聽過這種觀點。

    但是,仔細想想對方說得有道理,她曾經是薑父薑母的掌上明珠,他們疼愛她,寵愛她,她也一度把父母當成自己的全部。

    直到後來,成家了,嫁給了周中鋒,生下了鬧鬧和安安。

    她似乎有了更親密的人,雖然父母也親密,但是那不一樣。

    她在孩子身上傾注的愛和精力,已經超過了對於父母的愛。

    是她不愛爹娘了嗎?

    不,是她有了更重要的人,鬧鬧和安安,就是薑舒蘭的命。

    而將來,這倆孩子也會向齊芳所說的那樣,他們再次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們又會把自己的愛,傾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這本身就是一場辜負,與其說是辜負,不如說是一場傳承。

    盡管知道結果,但是他們當父母的卻不會後悔。

    這就是愛的傳承。

    齊芳也沒打擾她,她從包裏麵抓了一把瓜子出來,默默的嗑瓜子,看著海平麵上徐徐升起的太陽。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真漂亮。”

    薑舒蘭突然道,“齊芳,你活的太清醒了。”

    人活的清醒,就會感到痛苦。

    那是別人感知不到的痛苦。

    齊芳愣了下,嗑瓜子的手一頓,她笑了下,“清醒不好嗎?”

    薑舒蘭點頭又搖頭,“好,但是又不好,太清醒了,會覺得和大家格格不入,也會痛苦。”

    齊芳之所以被大家議論紛紛,不就是因為她太清醒了嗎?

    清醒到特立獨行,清醒到活的自我。

    這是她的優點,但是也是她痛苦的來源。

    齊芳沉默了片刻,“人這輩子不就是這樣嗎?清醒是過,糊塗也是過。”

    “就這樣樣吧,反正就幾十年,怎麽高興怎麽來。”

    隻要做過的事情,也不會後悔就好。

    大不了,錯了在換一條路。

    齊芳看著平靜的海平麵,她的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舒蘭,你的日子是很多人羨慕,但是卻羨慕不來的。”

    “我的日子,是很多人想過,但是卻不敢過的。”

    “我們都清醒,所以,我們的日子握在了自己的手裏,不是嗎?”

    薑舒蘭和她是一類人。

    在婚姻裏麵,是受益者,也是掌握者。

    薑舒蘭和她對視了一眼,隨即,突然笑了笑,“你說得對。”

    兩人一通談話,薑舒蘭感覺像是再次重新認識了齊芳一樣。

    以前以為她是個馬大哈,傻乎乎的,當然她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

    但是,長期相處下來,發現齊芳並不是,相反,她心思玲瓏,活的通透。

    是真正那一種活明白的人,才能這般灑脫吧。

    薑舒蘭忍不住笑了下,她身邊的人,似乎都很厲害?

    等到了羊城後,兩人直奔百貨大樓,一去買東西的齊芳,又成了往日那個馬大哈。

    咋咋呼呼的嚷嚷,讓那售貨員以為她是個好坑的,結果到頭來,沒坑住齊芳,反而被齊芳戲耍了一番。

    拿到了最低價,心滿意足的離開。

    而薑舒蘭則是直接拿著錢和票,直奔百貨大樓頂樓,在百貨大樓門市部經理的帶領下。

    如願以償的買到了照相機,又去弄了厚厚的三卷膠卷,這才去其他地方大采購。

    年關跟前,百貨大樓的人也多,各種食物貨品上的也多。

    薑舒蘭是個不差錢的主,直接買了不少東西,桃酥,餅幹,方便麵,花生瓜子核桃奶糖和水果硬糖。

    奶粉麥乳精菊花晶。

    再接著就是衣服鞋子布料,幾乎是她能帶走的,全部都買了一遍。

    看的齊芳目瞪口呆,“你比我還能花錢。”

    她算是個花錢魔王,但是如今遇到薑舒蘭,她才知道什麽叫做甘拜下風。

    薑舒蘭挑眉,“幫我拿下?”

    齊芳就買的擦臉的,以及幾本小人書,瓜子糖這些她沒買,這些是路建國自己操心。

    齊芳接了過來,差點沒把人給墜沒了。

    薑舒蘭,“難得出來一趟,當然要多買一些。”

    不出意外的話,下次出來就是明年了。

    齊芳忍不住點了點頭,“看來你真是小富婆。”

    “我是不是要和你打好關係?以後你指頭縫裏麵漏一點,就夠我吃了。”

    薑舒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買的那些護膚品有多少錢,一次最少幾十塊。”

    就路建國那點工資,怎麽養得起?

    齊芳嘿嘿笑,也不說話了。

    都是富婆,誰都不說誰。

    薑舒蘭把照相機買回去後,直接就讓家裏人準備了準備,分在三個地方拍照,第一個是在院子門口,能夠拍下整個院子的全景。

    第二個是在門口,能夠拍下房子的樣子。

    第三個則是在碼頭,背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進行拍照。

    拍照是個大活兒計,全家人都換上了體麵的衣服,因為要拍全家福,薑舒蘭還特意把羅玉秋給請來了。

    讓她來幫忙拍全家福。

    第一張是站在院子門外,全家人都站在了一起,包括薑父和薑母,以及鐵蛋兒他們。

    第二張是,薑舒蘭和周中鋒抱著孩子,身前坐著周爺爺和周奶奶。

    第三張是,薑父薑母坐在前麵,兩人麵前蹲著鐵蛋兒,薑舒蘭和周中鋒抱著孩子站在後麵。

    至於剩下則是大家自由發揮,光鬧鬧和安安就拍了十幾張。

    還有鐵蛋兒的單人照,二老的合照,總之,這一次拍照,薑舒蘭他們足足用完了兩卷交卷。

    連帶著羅玉秋都忍不住感慨道,“你是真舍得。”

    她雖然也買了照相機,但是摳摳搜搜的,因為交卷貴,洗照片更貴。

    所以,隻是偶爾拿出來拍下,其他時候,照相機都被當成寶貝一樣,包起來放在上鎖的抽屜裏麵。

    薑舒蘭笑了笑,接過照相機,“買照相機,不就是為了拍照嗎?”

    理兒是這麽一個理兒,但是這般哢嚓哢嚓,不停的還是蠻心疼人的。

    羅玉秋搖搖頭,隻想說一句,大戶人家。

    拍完照片,薑舒蘭沒跑羊城了,太累了,跑一趟,則是讓周中鋒自己跑去洗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洗了三份,周中鋒跑了兩三次,才算是弄完領了照片後。

    又去郵局把照片分成兩個地方,寄出去。

    西北基地一份,東北老家一份。

    在臘月二十九的時候。

    西北基地那邊收到從海島那邊寄來的包裹。

    周義坤和唐敏華兩人,一拿到包裹拆開,看到那照片的時候,頓時有些淚目。

    “爹娘,都這般老了啊。”

    滿頭白發,不見一根青絲。

    當年他們離家的時候,老人還有黑頭發的。

    不止如此,他們臉上也沒那麽多皺紋,相反,他們精神抖擻,還帶著幾分傲然。

    如今卻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唐敏華忍不住擦淚道,“瞧你說的,我們都有白頭發了,爹娘能沒有嗎?”

    “我瞧著爹娘精氣神不錯,明顯在海島的日子過的舒心。”

    人若是過的不好,臉上是最能體現的。

    旁邊的周義坤拿著照片,瞧了又瞧,“確實不錯。”

    “快看看倆孩子。”

    這麽一催,安安和鬧鬧的照片,就跟著掉了下來,他們兩個足足拍了十幾張。

    有的是在家門口拍的,有的是在床上拍的,有的是光著屁股趴在海灘上拍的。

    倆孩子都一歲多了,正是最好玩,最漂亮的時候。

    白白淨淨的奶團子,好看到人心都要化了。

    “這倆孩子真俊兒。”

    唐敏華摸著照片,仿佛這樣就能摸到孩子的臉了一樣。

    周義坤也跟著點頭,“確實好看,挑著了小鋒和舒蘭的長處來長的。”

    他推了推眼鏡,把照片舉高了幾分,“我瞧著活潑點的這個是鬧鬧?安靜點的是安安?”

    兩人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從在照片也能看得出來倆孩子的區別。

    “應該是的。”

    唐敏華一翻照片,就看到了照片背後寫的名字。

    分別對應著孩子。

    她忍不住感慨道,“舒蘭可真細心。”

    周義坤也好奇起來,他接著翻看了全家福,果然,在全家福背後的地方,每一個人影都跟著一個名字。

    他仔細地看起來全家福,“這是舒蘭的爹娘吧?瞧著還挺年輕的。”

    唐敏華探頭看了過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親家。

    “還真是,挺年輕,我怎麽瞧著,舒蘭像是挑著這兩口子長處長的。”

    兒媳婦有多俊兒,他們早已經從照片上知道過了。

    漂亮的跟花骨朵一樣。

    “還有這個,這個應該就是舒蘭的侄兒子?叫什麽來著,之前信裏麵說是叫鐵蛋兒?”

    周義坤從裝餅幹的鐵盒子裏翻出以往寄過來的信。

    果然找到了鐵蛋的名字。

    “是叫鐵蛋兒,我瞧著這孩子,眼睛透著一股機靈勁兒,是個聰明的孩子。”

    老兩口拿著手電筒,對著照片,翻來覆去的看。

    看到最後。

    唐敏華突然問了一句,“老周,你說咱們什麽時候能回去?”

    她想孩子們了。

    這話一問,周義坤瞬間沉默了下去,半晌,他聽見自己說,“快了,快了。”

    至於是什麽時候。

    他不知道,唐敏華也不知道。

    但是他們卻知道,等到國家強大的時候,他們便可以回家團聚。

    東北。

    鵝毛大雪下了三天,地上的積雪足足有到成人膝蓋上方的位置。

    人一走進去,就像是陷入了雪窩子裏麵。

    到了年關跟前兒的薑家,都躲在屋內貓冬,有些人鑽在炕上暖和,有的人則是在堂屋搭了一個火盆子,柴火燒的劈裏啪啦作響。

    紅彤彤的火苗竄的老高,傳來絲絲的暖意。

    蔣秀珍圍著火盆織毛衣,一邊織毛衣,一邊比劃,“也不知道舒蘭是胖了還是瘦了,我織的這件毛衣,她能不能穿上?”

    這話一落。

    原本閑著聊天的大家頓時安靜了下去。

    “不知道舒蘭那邊冷不冷?爹娘還好不好?孩子還好不好?”

    提起這個,大家都跟著歎了口氣。

    連帶著先前熱鬧的氣氛都跟著消沉了幾分。

    直到——

    薑家的屋子門,突然被推開了,外麵的北風呼嘯,連帶著鵝毛大雪也跟著飄了進來。

    冷風往骨頭縫裏麵灌著了,大家被凍的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氣。

    “老三,你做什麽?快把門關上。”

    薑家老三身上的鬥笠上,已經厚厚的一層雪花,足足有半尺高。

    他站在門口,取下鬥笠,抖掉了大片的積雪。

    這才走進屋去,跺了跺腳,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好冷啊。”

    搓著手,就站到了火堆旁邊,大家也都下意識的給他讓出個道子。

    薑家老三烤了好一會,隻覺得凍僵的雙手慢慢活泛了過來,能活動了,這才顫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

    “舒、舒蘭寄回來的信。”

    這話一落,大家瞬間眼睛亮晶晶地看過去。

    “寫了什麽??她是不是說過年要回來了???”

    不識字的人,忙催著識字的人去讀信。

    大家都跟著巴巴地望了過去。

    薑家老三輕咳一聲,在大家的注視下,打開了信封,一下子掉出來一遝子的照片。

    這——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