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作者:似伊      更新:2022-08-18 09:03      字數:9814
  第240章

    這話一落,偌大的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過,很快大家又再次交談起來,難得遇到這麽熱鬧的場合。

    而當事人薑舒蘭,在聽到外麵的動靜時,下意識地蹙眉。

    因為在海島上,大家喊的是周團家,像這種薑同誌的家這種,基本上都是外來人了。

    薑舒蘭腦子裏麵迅速轉了很多念頭,但是再多的念頭,也要等見麵了才知道。

    她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同時去開門,“我是?請問你找誰?”

    院子外門一開,是一位穿著綠色工作服的郵遞員,騎著一輛綠色自行車。車鈴按得零當啷作響,伴隨著喊話聲,開門聲後。

    郵遞員瞬間安靜下去。

    薑舒蘭打量了對方一眼,瞧著不像是之前負責海島的那位郵遞員,倒像是外來的。

    她擰眉,“同誌?”

    “你是薑舒蘭,薑同誌?”

    那位年輕的郵遞員,確認了一遍。

    接著,上下打量著薑舒蘭一眼,眼裏閃過驚豔。

    不等薑舒蘭回答,對方就自言自語,“是了,那人說薑同誌漂亮,如果找不到人,就去找海島上最漂亮的女同誌就對了。”

    薑舒蘭,“……”

    薑舒蘭已經有了猜測,“同誌,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郵遞員立馬讓開身子,然後把身後架在自行車後座和車頭,上麵大大小小的包裹,全部都取下來遞過去。

    他解釋道,“有一位男同誌,從羊城給你寄了一些東西,讓我在今天一定給你送過來。”

    說完,他就把單子拿出來,遞給薑舒蘭,“薑同誌,你對下清單。”

    男同誌,送東西。

    這些手段,薑舒蘭在熟悉不過的了,她當初還在老家的時候,就經常會有這麽一個人給她送東西。

    薑舒蘭下意識道,“我不要這些東西,你在拿回去吧。”

    這——

    郵遞員愣了下,“你不就是薑舒蘭,薑同誌嗎?對方就是要讓我送到你這邊啊?”

    接著,他不等薑舒蘭反應過來,就直接準備離開的,“寄件的人說了,你要是不要,就讓我放門口好了。”

    反正對方不簽字,寄件人也不會投訴他。

    說完,就準備拔腿就跑。

    結果,被周中鋒一個輕描淡寫地給攔了下來,就那樣提著郵遞員的後脖子,讓對方站定台階上。

    郵遞員欲哭無淚,“這位同誌,這真的都是好東西,沒有半點違規物品。”

    “不信,你們自己看單子。”

    說著,他就照著單子報了出來,“奶粉六罐,長命鎖兩對,手鐲兩對,衣服十套,以及孩子的玩具,小汽車模型,青蛙跳,雙層保溫暖水壺,還有兩套兒童六麵畫積木,以及一大袋子巧克力。”

    在郵遞員看來,這些東西是華僑商店賣的高檔貨。

    他自己都沒見過這種種類齊全的孩子玩具,因為太貴了,一般人都舍不得買。

    隨著,郵遞員這話一落。

    原本跟著出來詢問舒蘭,他們怎麽還沒進去的薑母以及苗紅雲他們也愣住了。

    那些報出來的名字,光聽名字就知道,東西不便宜。

    誰啊,會送這麽多東西?

    苗紅雲剛想問些什麽,但是察覺到薑母臉色不是很好看,立馬把剩下的話給咽回去了。

    接著,看向當事人薑舒蘭。

    薑舒蘭臉色很平靜,沒有驚喜和意外,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出一絲厭惡和不耐。

    “同誌,麻煩你把這些東西,全部拿回去,我不需要,我的孩子也不需要。”

    這是第二次拒絕。

    郵遞員愣在原地,他有些無奈,這家人怎麽了。

    這麽好的東西,竟然會不要。

    “真不要?”

    郵遞員試探道。

    薑舒蘭斬釘截鐵,“你是怎麽拿過來的,在怎麽送回去。”

    “還有,以後對方所有給我薑舒蘭的寄件,全部都不要。”

    這話都說到這裏了,郵遞員也明白,對方這是鐵了心不要了。

    他為難道,“你要是不要,我這怎麽回去交差啊?”

    之前可是答應了對方,要全部送到地。

    做他們這一行的,還沒有送不到的貨。

    “那是你們雙方溝通。”

    薑舒蘭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們家還有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了。”

    接著,她看向周中鋒,“送他出島。”

    要親自看著對方走,她才放心。

    小兩口早都已經心有靈犀,周中鋒立馬明白舒蘭這話的意思。

    他點了點頭,叮囑,“屋內的客人,你多照看一下,我會盡快回來。”

    薑舒蘭嗯了一聲,目送著周中鋒和郵遞員離開。

    一轉身,就看到自家娘老子欲言又止,“舒蘭?”

    薑舒蘭打斷了她的話,“娘,沒事了,先進去吧。”

    薑母在心裏罵鄭向東陰魂不散,閨女都結婚生孩子了,如今好不容易家庭美滿,還要來在這種場合搗亂。

    他是不是非要舒蘭離婚了,被人拋棄了,他才高興?

    還有女婿那邊也是。

    薑母憂心忡忡,不知道中鋒有沒有生氣,把這件事放在心裏,回來會不會和舒蘭吵架,和舒蘭有隔閡。

    要是真有了。

    薑母真是活劈了鄭向東的心思都有了。

    薑母心裏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對上屋內薑父那關心的神色時,頓時消散了。

    一肚子話也不能在這邊說。

    因為,今兒的是大場合,要是讓這些客人知道了,之前追求舒蘭的那男同誌,在舒蘭結婚生孩子之後,還送這麽昂貴的東西過來。

    自家閨女就是長了一萬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無他,隻因為這世道對女同誌格外苛刻。

    他們不會去看那男同誌,有多瘋狂,隻會怪女人,招蜂引蝶,水性楊花。

    和憂心忡忡的薑母比起來。

    反倒是薑舒蘭,一臉淡然,進來了領著孩子挨個見客人打招呼。

    絲毫看不出來之前出了什麽事情。

    這越發讓薑母佩服起來自家閨女,結婚了到底是長大了。

    以前閨女每次聽到鄭向東的相關消息,都嚇得花容失色。

    如今,瞧著淡然了不少,反正外人想從她臉上窺視出來事情,幾乎是不太可能了。

    想到這裏,薑母也跟著放心起來。

    隻是——

    在想到監督郵遞員走的女婿周中鋒,她又開始皺眉。

    外麵。

    周中鋒一路送郵遞員去了碼頭,在對方要上去的時候,他突然道,“告訴對方,我周中鋒的媳婦和孩子,我周中鋒養得起。”

    郵遞員隻覺得渾身一涼,他下意識地點頭,等上了船,他驚然發現自己背後出了一身汗,連帶著襯衣都貼在了身上。

    郵遞員忍不住擦了擦汗,下意識道,“這怎麽一個比一個嚇人。”

    當初,鄭向東寄貨讓他送的時候,他就被嚇了一跳。

    如今,麵對周中鋒的時候,更駭人了。

    明明就是簡單的一句話,郵遞員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打濕了整個衣服。

    再想到,回去要把東西原封不動的在給鄭向東還回去。

    郵遞員哭喪著臉,隻覺得這日子太難過了。

    薑舒蘭領著孩子把所有的客人都打招呼了一遍,這才慢慢退了出來,讓周老爺子和薑父來招待這些客人。

    隻是,她剛抱著鬧鬧,準備去臥室給他換一件小衣,外麵再次傳來敲門聲。

    薑舒蘭一愣,和薑母對視了一眼。

    如果是周中鋒的話,他回自家是有鑰匙的,而且在這種場合下,家裏的院子門也沒鎖,直接是闔著的,推門就能進來。

    所以,不是周中鋒是誰?

    難道是那郵遞員去而複返了?

    薑舒蘭蹙起眉尖兒,她眉眼本就生得好看,連帶著蹙眉都帶著一番滋味。

    薑舒蘭把鬧鬧遞給薑母,“娘,你看著鬧鬧,我出去看看。”

    “舒蘭姐姐,我陪你。”

    黎麗梅直接丟下碗筷,跟了過來。

    別人沒看出來,她看出來了,之前舒蘭姐姐進來的時候,有些不高興。

    雖然,麵上沒有太多表情,但是了解薑舒蘭的黎麗梅就是知道姐姐不高興了。

    見黎麗梅跟過來,薑舒蘭也沒拒絕。

    鄭向東的事情,黎麗梅算是罕見的知情者。

    她嗯了一聲,一打開門,果然又看到了一個穿著綠色工作服,推著綠色自行車的郵遞員。

    她下意識皺眉,“我不是說了?東西我不要,你全部在拿回去。”

    郵遞員,“???”

    郵遞員愣了好一會,“薑同誌,你說什麽了?”

    他怎麽不知道。

    薑舒蘭也反應過來了,“先前不是你?”

    這個郵遞員才是她平日熟悉的那個。

    郵遞員納悶道,“我?我之前在隔壁送件啊,沒來周家。”

    這對下口風,薑舒蘭明白了。

    “你這會是來做什麽?”

    “當然是送件。”

    郵遞員把綠色自行車停在院子門口,踢下來自行車支架停穩了以後,這才從後麵綠色挎包裏麵,掏出一個快件來。

    “西北送來的,薑同誌,你簽收下。”

    隻說西北送來的,薑舒蘭就知道這是哪裏的快件了,她揉了揉眉心,“抱歉,之前誤會你了。”

    她還以為是那個郵遞員陰魂不散再次送東西過來了。

    “沒事。”郵遞員好奇道,“之前也有我們同事給你送件嗎?”

    “不對呀,海島這塊的件都是我來送的。”

    薑舒蘭嗯了一聲,“說是從羊城直接過來的。”

    “那估計是走了關係的人,不然誰願意做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兩人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聊,隻是在薑舒蘭簽字了以後,對方拿著單子就跟著離開了。

    隻是,郵遞員前腳走,後腳周中鋒就從碼頭過來了。

    遠遠地看到了一個綠色衣服以及綠色自行車的影子,周中鋒下意識皺眉,“又來送件了?”

    看來對方是真不長記性。

    薑舒蘭一看到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由得把信封遞給他,“你看看是誰送的?”

    特意露出了信封上麵的地址。

    一看到地址是西北,周中鋒臉色緩和了幾分,“是爸媽那邊寄的。”

    說完,就拉著舒蘭的手,一起進了院子內。

    屋內的席麵兒已經到了後半場了,飯桌上的菜和酒也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見周中鋒過來,大家紛紛招呼他,“周團,你這該你敬酒的時候,人不見了,不厚道。”

    “就是,周團,今兒的可是你兒子的生日,你兒子喝不了,你替得他們喝。”

    都是部隊的戰友,酒也是米酒和果酒,沒敢上燒刀子,因為下午大夥兒還要上班。

    周中鋒把信封遞給了舒蘭,朝著大夥兒解釋道,“去拿了下家裏寄的信,耽誤了下。”

    “我自罰三杯。”

    這般果斷的樣子,讓大夥兒也都不再追究下去了。

    一場席麵就這樣結束後。

    留下一片狼藉,李姨,薑母,王水香,周奶奶四個人當主力軍,幫忙收拾爛攤子。

    期間,薑母還抽空去問了下周中鋒,真是親家寄信過來了?

    見周中鋒把信拿出來,這才放心地去收拾爛攤子了。

    眼瞧著女婿和閨女沒鬧矛盾,這一顆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裏麵。

    而薑舒蘭幫忙收拾了兩摞子碗筷後,周中鋒喊她,她這才單獨進屋去了。

    “看看?我看爸媽寫的是,舒蘭親啟。”

    說起來也是奇怪,在他們家,西北基地父母那邊寄信,從來都是寫給舒蘭的,很少給周中鋒寫信。

    薑舒蘭擦了擦手,接過來信封。

    好家夥,足足有十多張紙,就知道這信寫了多少了。

    她迅速地瀏覽,信裏先是問了她好,又問了孩子是否健康長大,又說了孩子生日快樂。

    他們當爺爺奶奶的來不了,就寄了些錢和票,以及做了兩個手工的小飛機,聊表心意。

    接著,又問了周奶奶和周爺爺,身體是否健康,他們當兒子兒媳的未能盡孝,是他們的不是,往後一定會好好補償她和中鋒。

    最後的最後,又塞了一個存折進來。

    薑舒蘭甩了下十多張紙,沒有存折,她便問,“你看,信封裏麵是不是裝東西了?”

    周中鋒拿起信封倒了下,果然倒出來了一個存折,又掉下來兩個比拇指稍大的小飛機,看起來極為精美。

    薑舒蘭一愣,下意識地把兩個小飛機撿起來,忍不住道,“這做得跟真的一樣。”

    “嗯,我爸媽的手工活做得很好。”

    這麽小的飛機,怕是剛好給孩子握在手裏的,不太好做,估計費了一番心思。

    接著,兩人打開存折一看,又是兩千塊錢,而且在存折裏麵還夾著一堆厚厚的票。

    什麽工業票,自行車票,電視機票,以及糕點票,奶粉票,肉票,糧票,布票。

    幾乎是市麵上能找到的票,他們這裏都有了。

    齊全得很。

    薑舒蘭的注意力頓時被轉移了,忍不住道,“爹娘,哪裏來的這麽多錢和票?”

    就算是有老底,這幾次掏下來,也該掏幹了。

    無他,光這錢和票,薑舒蘭的公婆都寄了三四次了。

    每次兩千塊,算下來都有小一萬了。

    周中鋒搖頭,他把掉出來亂糟糟的票證整理好,像是有強迫症一樣,大小依次排列。

    等排列結束後,這才說,“許是棺材本?”

    據他所知,不管是爺爺奶奶,還是父母,都留得有棺材本。

    美名其約,若是兒子以後不養他們了,他們自己有養老的能力。

    薑舒蘭,“……”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下次跟爸媽說下,別給我們寄錢了,我們家裏的錢是夠用的。”

    說完,又從裏麵抽了兩張信紙出來,“我去找爺爺奶奶,這是爸媽寫給爺爺奶奶的。”

    之前把周家二老接過來後,周中鋒後來趁著往西北基地運貨的時候,和自家父母說了下。

    周中鋒嗯了一聲,“那你把錢和票收好。”

    家裏的錢和票,都輪不到他經手。

    薑舒蘭很自然地點頭,把錢和票,鎖在了床頭左側的一個小櫃子裏麵。

    接著,拿著兩張信紙和兩個小飛機模型,去找了周爺爺和周奶奶。

    周爺爺在抱著安安,在院子裏麵溜達,薑父抱著鬧鬧,而周奶奶則是在廚房幫忙。

    薑舒蘭把兩個模型小飛機給了鬧鬧和安安後,兩個孩子都稀罕得不行,抱著就愛不釋手。

    薑舒蘭忍不住點了點兩孩子的額頭,“好好珍惜。”

    說完,朝著周爺爺道,“我去把奶奶喊過來,你們看下爸媽寫的信。”

    周爺爺看著那信紙,有些恍惚,隻覺得到底是不一樣了。

    以前在老家的時候,那兒子和媳婦幾年都不一定有個消息,如今跟著孫子過日子,瞧著這信倒是來得及時了。

    倒不是對方不孝順,而是首都那邊不方便。

    而海島這邊,周中鋒的工作是和他爸媽那邊的工作有了重合和接觸的。

    這話才方便往外麵寄信。

    薑父不明所以,他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去了亭子下麵吹風,留下周爺爺坐在石桌子上發呆。

    過了一會,薑舒蘭頂替了周奶奶的位置,在廚房幫忙,而周奶奶則是出去看信了。

    一邊洗碗的時候,薑母還忍不住問了一句,“真是你公婆寄來的?”

    薑舒蘭嗯了一聲,“這我還能騙你們不成?鬧鬧和安安的爺爺奶奶,想著孩子過生日沒能過來,就寄了一些錢和票以及玩具用來給孩子的生日禮物。”

    這話一落,旁邊扶著收拾剩菜的王水香就忍不住看了過來,語氣羨慕。

    “你這公婆是真不錯,還知道人沒來,寄東西過來。”

    “我家那公婆,連我什麽時候生娃,我們家娃什麽時候過生日都不知道。”

    王水香遇到的這種公婆,才是常態,實在是因為家裏孩子多,大大小小二十多口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誰還能記得給孩子過生日,買禮物給錢呢。

    這簡直幾乎是癡心妄想。

    薑舒蘭想了想說道,“哪裏有不疼孩子的爺爺奶奶,無非就是日子窮鬧得慌,沒辦法而已。”

    這倒是實話。

    實在是太窮了,窮到一日三餐都吃不飽,又哪裏能有心思過生日呢。

    是這個理兒,隻是看到舒蘭家孩子被公婆這般重視,王水香還是羨慕。

    倒是苗紅雲說道,“這有啥,水香你要是羨慕,以後你當婆婆了,也對你兒媳婦和孫子這般好就是了。”

    這話一說,王水香頓時不吭氣了。

    半晌,她才吭哧吭哧道,“我好像知道我婆婆為啥不喜歡我家孩子了。”

    “為啥?”

    “因為,我連我家孩子都討厭,以後我孩子再生了孩子,指望我去照顧疼愛,我覺得難。”

    “一幫臭小子,每天把我氣個半死,還想過生日,想得倒是挺美。”

    這人說話是真直。

    引得在場的人都哈哈笑著打趣她,“你就是死鴨子嘴硬,等到時候,你抱孫的時候,我倒是想看看還是不是這個態度。”

    人啊!

    尤其是王水香這種人,典型的嘴硬心軟。

    王水香心想,那就是反悔也是以後的事情,反正現在讓她帶孩子,疼孩子,是別想的。

    天天氣的都活不下去了,看著孩子就煩。

    等收拾完了這一爛攤子,家裏還剩不少剩菜。

    這席麵薑舒蘭他們家做的豐盛,都是俏菜硬菜,就是那些素菜,都是用搪瓷盤子裝的,堆的滿滿的。

    再加上今兒的來的客人,都是大人。

    部隊的夥食又一天比一天好,大家還真不欠。

    這才能剩下,薑舒蘭他們是不吃完的。

    索性分成了幾分,王水香拿一份,苗紅雲拿一份,黎麗梅拿一份。

    這樣分下來,剩下的飯菜,剛好夠他們家吃一頓,也將將好。

    這連吃帶拿的,臨走的時候王水香還和苗紅雲嘟囔,“這舒蘭要虧本虧大了,咱們吃這麽好,走的時候還拿這麽多,就幫了那一點忙,真是虧大了。”

    苗紅雲忍不住笑,“那是舒蘭把你當自己人了。”

    剛說完,胸前的奶就漲的溢出來,打濕了衣服,苗紅雲身體一僵,忙彎著身子,駝背,“我先回去給孩子喂奶了。”

    “去吧去吧,我給你擋著。”

    都是當媽的過來人,王水香一看到就知道這是啥意思了,立馬拿著袋子,讓苗紅雲豎在胸前。

    免得客人給看到了。

    不美氣。

    這邊,周奶奶和周爺爺看完信以後,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周奶奶突然道,“你後悔養義坤嗎?”

    老實說,他們這個兒子,他們當父母的從沒占半點便宜,也沒得到對方半點孝順。

    別人家盡孝靠兒子兒媳,他們家盡孝卻靠孫子和孫媳。

    這對周中鋒和薑舒蘭來說,並不公平。

    周爺爺沒直接回答,而是收起信,仔細的疊成了四方塊,放在胸口的位置,反問道,“你後悔生義坤嗎?”

    周奶奶搖頭,“不後悔。”

    周爺爺哈哈笑,“有兒當如此。”

    他們是沒享受到孩子的孝順和照顧,但是他們國家那麽多戰士,卻因為兒子兒媳而活下來。

    他們後方那麽多老百姓能夠過的安穩生活。

    也是靠著兒媳兒媳研發的武器,震懾了周邊宵小國家,這才有了今天。

    他們這點算什麽?

    比起家國安全,他們就是死了沒人知道,他們也不後悔。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孩子在某個地方吃苦受罪,他們是為了國家安全,是為了戰士們的安全。

    和這些比起來,一切都無足輕重了。

    周奶奶忍不住點了點頭,也是同樣的一臉驕傲。

    本來過來找二老有事的薑舒蘭,聽到這話,忍不住胸口一熱,她覺得像是周家二老這樣開明,思想覺悟高的同誌,真的太少了。

    舍小家,為大家。

    說的容易,做的太難了,這裏麵的心酸,怕是也隻有他們知道了。

    薑母和薑父同樣聽到了,薑母原先心裏還有點婦道人家的小心思。

    覺得孩子都這麽大了,都沒能見過爺爺奶奶一麵,是不是他們當爺爺奶奶的不喜歡這一對孩子?

    人就是愛胡思亂想,尤其是老人愛鑽牛角尖,時間久了,這薑母心裏有個小疙瘩的。

    但是,聽完二老的對話,薑母藏在內心深處的那唯一一個小疙瘩,徹底消散了。

    人家當父母的能這麽開明,她一個外人,又何必呢?

    再說了,既然舒蘭的公婆天生是做大事的人,那就去做大事好了。

    把孩子交給他們,他們這些普通人,照顧孩子,照顧老人,照顧女兒女婿,是在擅長不過了。

    和薑母的思想不一樣。

    薑父聽了這一番話,倒是燃起來了一絲野心。

    隻是他誰都沒說。

    等孩子生日結束後,日子步上正軌,薑父再次將心思放在了藥材上,如今,他做的那些膏藥賣出去,每個月也有幾十塊入賬了。

    而且,因為傳播的地方廣,不止部隊的人朝他買。

    連帶著家屬和本地人也朝他買。

    偶爾,買藥的人會生病了,薑父在給對方看個小病小災是沒問題的。

    等送完了病人後。

    薑父就發現,每次他看完病人,周奶奶都會抱著孩子,安安靜靜的看完全程。

    有時候,薑父摸不準拿藥的地方,周奶奶也會幫忙提醒一下。

    這讓,薑父心裏的那個注意,越發放大,並且有了信心。

    他端著一簸箕的藥材,走到周奶奶身旁,沉聲道,“幹娘,不知道你還有沒有信心,再次把醫術撿起來?”

    老太太一輩子的醫術和經驗,就這樣在家看孩子,實在是太浪費了一些。

    這話一說,周奶奶愣了下,“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她當初就因為頭暈恍惚,給病人開了一味藥,差點把人害死,打那以後。

    周奶奶就徹底不給人看病了。

    在退休幹所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但是隨著孩子們一起來到海島,看到薑父還在發揮餘熱。

    老實說,這對於周奶奶來說,那刻入骨子裏麵的一輩子習慣,也跟著蠢蠢欲起來。

    “我——”周奶奶罕見的遲疑了,“我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容易開錯藥,更容易害人。”

    不然,她也不會離開自己奮鬥多年的崗位了。

    “這個不怕。”

    薑父沉聲道,“我們兩個若是開個診所,搭配著來,幹娘,你看我往日看的病人,思考的時候,你每次都能把藥方子準確的說出來,同樣,你要是看病人,我也能幫忙補充。”

    “兩個人搭配著,互相幫忙,這樣出錯的概率也會低一些,更不存在您之前說的問題了。”

    見周奶奶還在猶豫,薑父下了一劑猛藥。

    “西醫是好,但是幹娘,您真的忍心看著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就這樣被埋沒了嗎?”

    這話一說。

    周奶奶的天平已經傾斜了。

    而薑父還在繼續,“遠的不說,就拿上次隔壁的紅雲,那孩子要不是我們兩個出現的及時,怕是命都沒了。”

    “這天底下像紅雲這樣的人有很多,我們救不過來,但是——”

    “當大夫的,能救一個是一個不是嗎?就是咱們百年之後,到了地底下和閻王爺見麵了,也能拍著胸脯說一句問心無愧。”

    這簡直就是說到了周奶奶的心坎裏麵。

    她不在猶豫,一錘定音。

    “開診所。”接著,她話鋒一轉,“但是我有個條件,我每開一副藥出去,你都要幫我把把關。”

    人家說,鄉下的赤腳大夫不行,但是周奶奶卻不信,有太多的鄉下赤腳大夫,實際是個能人了。

    她這輩子見了許多,而薑父就是一個。

    他們識字或許不多,但是藥方子,病症卻見的多,這些東西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

    “可以。”

    薑父想也沒想的答應了下來。

    接著,周奶奶問了一句,“診所開在哪,你跟孩子們商量了嗎?”

    這下,薑父傻眼了。

    診所開在哪,他還真沒想過,也沒跟孩子們商量過。

    一看到薑父的反應,周奶奶就知道了,她笑嗬嗬,“小薑啊小薑,你還是先跟孩子們打聲招呼。”

    薑父做了大半輩子的老薑,如今被周奶奶一口一個小薑喊著。

    不止沒有不舒服,反而還會覺得親切。

    因為上一次喊小薑的人,是他老家的那些長輩,如今那些長輩都不在了。

    難得能聽見一句小薑,倒是有不一樣的感受。

    等到晚上孩子們都回來後。

    薑父輕咳了一聲,“我想和幹娘開一個診所。”

    這話一落,宛若一聲驚雷,炸的全家人都有些回不了神。

    連帶著薑母這個枕邊人都不知道。

    薑母下意識道,“老頭子,你瞎折騰什麽?你以後不回老家了?”

    診所一開,怕是離不了人。

    “回去,但是那是以後的事情。”

    薑父站了起來,直接說了這段時間的感受。

    “兩個孩子,如今有你和小李帶著,平日二老也會幫忙,我實在是閑的沒事做,我是,幹娘也是,我想著人不活動,早晚會生鏽,還不如趁著現在能動,給人看看病,抓抓藥也挺好。”

    “而且島上西醫太貴,動不動抗生素,打吊水,一全套下來,便宜的也要幾塊錢,貴的要幾十塊錢了,我們中醫不一樣,平常小病可能就一把草藥的功夫,也就三五毛錢就把人看好了。”

    “甚至,有些病都不要錢,既然這樣,我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事情。”

    “舒蘭,中鋒,你們兩個是怎麽想的?”

    這話一落,薑父和周奶奶齊齊地殷切地看了過來。

    他們是希望得到孩子的同意的。

    薑舒蘭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她想了想開口道,“爹,你當初來是為了給我看孩子,而爺爺奶奶過來是為了養老,這診所開起來,會不會太忙了?”

    “不會,你們也不看看整個海島,才多少人,更別說還有衛生室那邊的醫科大學大夫,我們這些老大夫,能收到多少病人?”

    “再說了,舒蘭,我們現在真不到養老的時間。”

    與其閑著,還不如忙起來,人精神一些。

    話都說到這裏了,薑舒蘭也不好反對,“那你們想過診所開在哪沒有?”

    薑父猶豫了下,“我想在院子門口的地方,在加一間小房子,窗口對外。”

    這個小房子就用來抓藥給病人看病,而且離家近,沒病人的時候,他們也能在家裏搭把手。

    薑舒蘭,“我不反對。”

    “中鋒,你呢?”

    周中鋒,“我都可以,隻要奶奶和爹高興就好。”

    原先他以為給老人衣食無憂的生活,就是養老。

    如今瞧著並不能不是。

    “那就這樣說定了。”薑父的語氣藏不住的高興,“找人加一間小房子,我和幹娘,這幾天準備藥材。”

    “另外,舒蘭你們這邊還需要幫我們把名聲打出去。”

    不然,人家也不知道,周家開了個診所啊。

    薑舒蘭點頭,“我沒問題。”

    周中鋒,“加屋子的事情我來解決。”

    旁邊的薑母和周爺爺要開口。

    周奶奶,“你閉嘴。”

    薑父,“別說話。”

    “反正診所孩子們也同意開了,你們現在反對也沒用。”

    周爺爺,“……”

    薑母,“……”

    兩個人都氣呼呼走了,不想理這兩人。

    這麽大的事情,他們這個當枕邊人的,既然一點都不知道。

    尤其是周爺爺,自家老伴兒當年可是說了,不在行醫救人了,如今冷不丁的又要重新開始了。

    他哪裏能不震驚呢。

    震驚過後,還有不高興,因為瞞著他!!

    於是,當天晚上,周奶奶和薑父各自去哄著枕邊人。

    周中鋒的速度很快,跟司務長那邊招呼了一聲,就找了三個人過來,砸了院牆的一邊,單獨砌了一間屋子出來。

    這屋子的窗戶,比別的窗戶要大上不少,並且在窗戶旁邊,開了一個小門。

    就這樣——

    小診所開了起來。

    並且很快就迎來了第一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