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杜向東看果嬸兒的樣子, 以為她是想漲工資。

  　　畢竟他們之間除了工作上的事也沒什麽可聊的，也因為他們家這吃食作坊銷量也越來越大。

  　　年底經濟開放的政策一出，黑市就熱鬧起來, 那裏已經不叫黑市, 而是一條人人可自由出入的街市。高樹海也帶著他幾個兄弟, 成為縣裏最大的幾個批發商之一。

  　　他們什麽都賣, 會從南方弄些時髦東西，也會搗騰些緊俏貨，當然他家的吃食是其中銷量最大的，吃食關係民生，現在不僅在縣城很火爆, 也不知高樹海是怎麽弄的, 一下子居然還銷到了附近幾個縣。

  　　所以別看杜向東這裏又招了兩個人，但簡直比沒招之前還忙, 現在杜向東和羅樹琴兩口子每天回來還得跟著幹會兒活兒, 其他人也是忙活到挺晚才回去，這也就是在村裏，大家住的都挺近的，要不可真不行。

  　　雖說之前漲過一回工資，算起來現在每個每月要是一天不休也有45塊錢, 這在現在算是多的，但認真算起來, 杜向東覺得還是挺少的。

  　　接下來他是打算開個食品廠的, 把他家這些吃食都弄成帶包裝的, 可以銷往更遠的地方。等來年水果成熟了, 可以生產些果脯、水果罐頭之類的, 到時也一定好賣。

  　　這年頭什麽都缺, 實業肯定是可以發展的。

  　　隻是這是他之後的計劃就沒有必要說了，果嬸如果提漲工資倒是可以漲一些。

  　　可還沒等他說話呢，果嬸就又期期艾艾的開口，“本來不應該麻煩你，不過我想你那縣裏的廠子剛開，想必也是需要人手，建良老是在家也沒什麽出息，我就想，，。”

  　　杜向東愣了愣：“你是想讓建良去縣城上班？”

  　　果嬸點了點頭，有些赧然道：“我知道縣裏廠子肯定要求高，我家建良啥也不會，但他可以學，而且你們倆一塊長大，指定是你讓他幹啥他幹啥的，就，，。”

  　　果嬸見杜向東一直不出聲，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她也覺得自己要求過分了，她家小兒子就是個莊稼漢，要不是杜向東幫襯，哪能一個月拿那麽多年。

  　　如今又要求這，要求那的，可是，，。

  　　“行，回頭我去跟建良說吧。”杜向東剛才隻是愣怔著想了點事，反應過來趕緊就應承了。

  　　其實他也想過等縣裏掛麵廠穩定下來讓果建良去幫忙，不過他現在跟果嬸生活在一起，最近又一直在相親說媳婦，他又有些猶豫著是不是等生產隊這邊開了工廠，直接讓果建良過去得了。

  　　現在既然果嬸這麽要求，也就順勢答應了，也可以讓他先學點東西。

  　　“啊？真的啊？”果嬸驚喜道。

  　　說完這事，果嬸就回了做吃食的廂房，杜向紅和李秀花一個忙活著活麵，一個正在炸著東西，兩人都忙活地熱火潮天。

  　　果嬸自然也就開始忙活起來，不過手上再忙，嘴上也不能閑著。

  　　果嬸就主動說起了果建良要去縣城上班的事，這自然惹來二人連聲恭喜，李秀花雖然挺知足現在守家在地的就能賺幾十塊，她與她男人又解開多年心結，也並不想對方撇下家裏每天起早貪黑去縣城，要不家裏誰管啊。

  　　但這並不能阻止她的好奇心，於時她就小聲問了問，去縣裏大概一個月能有多少錢。

  　　果嬸就吱唔著說差不多的。

  　　李秀花這就不明白了，“既然差不多，何苦還要跑縣城呢。”

  　　果嬸話隻得道：“就是想讓他多學點東西。”

  　　李秀花茫然的點點頭，好像也有道理，於是就不再說什麽。

  　　這邊杜向紅聽了倒沒有多想，隻是恭喜果嬸兒，以後建良哥一定有出息。

  　　果嬸聽了自然高興，幾個人邊幹活邊聊，很快就將話題又說到了果建良相親這事，上次榆樹村那個姑娘沒成後，果嬸又托別的媒人相過好幾回親，不是寡婦帶著好幾個孩子，要不就是女方有什麽毛病的，這些自然不能讓果嬸滿意。

  　　期間榆樹村那戶人家又托當初的媒人來問過，說要是他們誠心，聘禮降一降也是可以的，果嬸聽了又有些猶豫，畢竟兒子這歲數說媳婦太難，可她與問過兒子後，兒子卻沒同意，隻能既然沒成就不強求了。

  　　於是果嬸就給拒絕了，這事令張嬸頗沒麵子，氣著了口不擇言，還說過這村就沒這店了，以後果建衣指定說不上媳婦。

  　　把果嬸氣的就把張嬸趕了出去，她憋著口氣，一定要給兒子也說個好媳婦。

  　　她兒子踏實肯幹，不缺胳膊少腿的，怎麽就能說不上媳婦。

  　　隻是這些事雖在村子裏私下沒少被人說起，但她卻是不肯往外說的，今天聊起來她也就打著哈哈過去了。

  　　反而提起杜向紅找對象的事，“向紅，你這離婚也不少日子了，有沒有什麽想法，趁年輕還是得趕緊找才行。”

  　　杜向紅意外看她一眼，“我對這方麵暫時沒什麽想法，就想把幾個孩子養大。”

  　　果嬸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笑著說：“也是，好幾個孩子要養，確實不好找，不過沒關係，嬸子幫你留意著。”

  　　杜向紅點頭，剛想說點什麽，就又聽果嬸道：“我家建良歲數也大了，現在房子也蓋起來了，你們要是有合適的姑娘也給他留意著點。”

  　　她話是對兩個人說的，但卻是看著杜向紅的。

  　　杜向紅心下微動，直覺得果嬸話裏似乎有話，但還是順勢點了點頭。

  　　李秀花這邊也是應著，直說好飯不怕碗，建良勤快能幹，將來一定能找著不錯的雲雲，把果嬸哄的挺高興。

  　　晚上臨睡前，兩口子閑聊，杜向東就說起果嬸今天說的事，“其實我還想著等明年這邊要是弄了廠子，直接讓他管點事兒，守家在地的也方便，沒想到這個果嬸還挺盼著兒子上進。”

  　　羅樹琴手裏的拿著個本子正在做數學題，頭也沒抬的說：“我覺得沒那麽簡單。”

  　　今年高考羅樹琴參加了，不過考的分數不高，隻夠上很普通的高職，要到幾百裏地外的鄰省上學，專業也是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她思量再三，要是她沒結婚生娃，或是婚姻不順急於離開這個地方，她或許就去了。

  　　可現在家庭關係融洽穩定，羅樹琴就覺得沒有必要了。

  　　想著今年一定要認真看書，來年再考。

  　　之前羅樹琴都是抽著空看書，把書看了兩遍，自以為掌握的知識差不多，但進了考場卻覺得那些記在腦子裏的知識並不勞靠，很多題目明明覺得會的，但又有些答不上來。

  　　所以她打算再重頭學下，杜向東就給她出主意，覺得她隻是悶頭看書，練習太少，什麽事情都是做的多了才會熟悉，她覺得有道理，除了看書外，還會每天背篇背文，每天做幾張卷子。

  　　至於沒有那麽多試卷，他們就自己出，杜向東這兩天沒少給他出試卷，都是按著考綱來的。

  　　別人家，要誰家有個知青去參加高考，那非得是鬧翻天也不讓參加，生怕走了後一去不回，她家這個倒是新鮮。

  　　不過她也不會跑就是了，兩人都商量好了，她就考到J市去，等她考上，他們就把家搬到市區，這樣也方便做生意，兩個孩子來年上學直接就上那邊小學，也挺不錯的。

  　　杜向東這邊正拿著張白紙，看著課本捊題目，聞言奇怪道：“這有什麽不簡單的？”

  　　“你想啊，果嬸要是真想讓果建良上進，還用等到今天嘛。”

  　　杜向東一想也是，羅樹琴就繼續道：“上次我不跟你說向紅買了兩盒潤膚霜嗎？你知道她送給誰了嗎？”

  　　“誰呀？”

  　　“你那個好兄弟呀！”

  　　“建良？”

  　　杜向東瞪大眼睛，“你是說我妹妹對果建良有意思？然後、然後果嬸不樂意，故意讓建良離開？”

  　　羅樹琴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

  　　杜向東瘋狂搖頭，“不可能，我覺得向紅應該沒那意思。”

  　　“我都看見了，你怎麽還不信呐。”

  　　杜向東還是搖頭，又說：“我明兒問問她。”

  　　“我看還是算了，你把這事挑明，向紅多難為情啊。今天果嬸來這麽一出，向紅估計也知道什麽意思了，再看看再說吧。”

  　　杜向東隻好點頭。

  　　杜向紅這天晚上回去，躺在炕上給旁邊睡著的小閨女掖了掖妹角，便躺回炕上想事情，她覺得今天果嬸話裏有話，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她啥意思？

  　　要是以前的她，從來不會深想這些，但是在薑家做了七八年兒媳婦，倒也學會了聽話聽音兒，遇事也會多想一些，免得無形中得罪什麽人都不知道。

  　　這些天接觸下來，她覺得果嬸這人其實還是不錯的，也不愛嚼舌，也不覺得她離婚是什麽不好的事情，但今天果嬸卻又反常態，她就覺得奇怪。

  　　仔細想了想，她突然覺得可能是她送了果建良那兩盒萬紫千紅的關係。

  　　果建良下午去挑水了，回來才聽他媽說，說是跟向東說了，讓他去縣裏上班。

  　　“媽，我在家幹活不是挺好的，時不時的還能下地掙工分，在家裏幹點活，去縣裏幹什麽呀。”果建良不明白，他媽為什麽跟向東跑去說這些。

  　　而且能有個活幹就挺好的了，怎麽還能去麻煩人家，他除了一些力氣活什麽也不會啊。

  　　說著他就想起昨天的事，看了看桌子上兩個扁圓的鐵盒子，“媽，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這兩盒潤膚霜就是向紅為了感謝我上次幫了她才送的。你要是覺得不好，我明天還給她就是了，你沒事能不能別瞎想八想的。”

  　　他從來沒抹過潤膚霜這些東西，昨天下班回來手上裂口有點疼，就想起杜向紅送他的這潤膚霜了，他也就洗了手抹一點試試，沒想到就讓他媽看到了。

  　　他從沒買過這些，他媽當即就問是誰送的，還以為是有哪個女的看上他了，還挺高興。

  　　他這些日子相親挺多的，一次也沒成。他媽就挺沮喪，見了這個就以為是哪個女的回心轉意了。

  　　他當時也沒想那麽多，就想是杜向紅送的說了，他開始還怕他媽誤會，就還解釋了一番，把當天罵跑孫二的事也說了，杜向紅就是禮貌的感謝他一下，沒有別的事情。

  　　可他媽支說最好不要再跟杜向紅來往，用他媽原話說就是：“老話說，日久生情，你們倆都單身，就算現在沒什麽，也不代表以後會不會處出感情。”

  　　他雖然覺得這很荒謬，向紅跟他打小就認識，就跟妹子一樣，怎麽可能在一起。

  　　可他也詫異原來他媽居然不喜歡杜向紅，他問了兩句這才知道，原來不是不喜歡，而是覺得向紅離過婚，還帶著三個孩子，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他會被人笑，還會有很大負擔。

  　　他媽當時就跟他說想法子看看他能不能不要再待家裏了，今天回來就跟他說了這事。

  　　“你既然幫了忙，人家感謝你是正常，你要是不收也不好，但是以後還是不要太多來往了。”果嬸又道：“她鬧到離婚是挺可憐的，我也能理解，可這年頭離婚的有幾個，同情她是一回事，但做兒媳婦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就是不娶媳婦，也不能找一個離過婚的。”

  　　果建良眉頭皺了皺，心想自己本來就沒想過跟杜向紅在一起，但向紅前夫那種家庭，不離婚才傻了。

  　　但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那行吧。”

  　　去縣裏也好，省得他媽聽見就是雨。

  　　第二天，杜向東一早就跟果建良說了讓他去縣裏的事，果建良也早有準備，坐在他車後衣架上還在想，嗬，非讓他去縣裏，這交通工具以後還得置辦一輛，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