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作者:素染芳華      更新:2022-08-15 13:37      字數:3810
  第200章

    暮色裏的長街上, 柳大郎死死盯盯著前方女子的背影,眼裏似淬了毒一般,奈何, 看到柳漁身邊的陸承驍,他連靠得近一些也不敢。

    他在等,等一個柳漁落單的機會。

    柳漁仿佛對於自己被盯上了一無所知,把自己當作餌,引了柳大郎往伍氏所在的酒肆而去。

    她很鎮定,鎮定到陸承驍都有些側目。

    離了酒肆丈許遠時,柳漁停下腳步, 看了看酒肆招牌,側頭問陸承驍:“這一家咱們是不是還沒有吃過?不然晚上在這裏吃?”

    眉眼微彎,唇角淺淺的翹著, 連聲音也含著幾分笑意,落在綴在身後的柳大郎眼中,把仇恨拉得滿滿的。

    “好啊。”陸承驍寵溺一笑,配合得很是到位。

    兩人相攜進了酒肆, 卻隻是一隻腳跨入,就急急轉了身。

    陸承驍是被柳漁拉出來的, 他一臉莫名,“怎麽了?”

    柳漁臉色有些古怪:“別問了, 咱們換個地方吧。”

    說著匆匆拉了陸承驍離開。

    柳漁這態度引得後邊綴著的柳大郎都好奇了, 這麽慌?他不禁透過酒肆的窗子往裏看了一眼,隻這一眼, 柳大郎一雙陰鬱的眼就瞪大了。

    應該在娘家的伍氏, 此時在酒肆中與一個男人同桌吃飯, 一張桌子都不夠她坐的, 非要湊到一處,姿態親昵的飲酒,幾乎把半個胸脯都擠在男人壯實的手臂上了。

    柳大郎隻覺一身的血液都往腦門衝了去。

    偏偏此時陸承驍微帶震驚的聲音傳來:“那不是……”

    柳漁似乎有些難堪,道:“跟我們沒關係,我與那家人早就沒有關係了,而且,那男人看著就不好惹,咱們別管這閑事。”

    兩人聲音漸遠,柳大郎還沉浸在綠雲罩頂的羞惱和憤恨中,就連柳漁這個曾經的小姑子在丈夫麵前被發現伍氏這個大嫂偷人都覺得丟人,他這個正兒八經的活王八隻會更難忍。

    可柳漁最後一句話還是成功讓柳大郎想往裏衝的步子緩了下來。

    他打量那男人身量,盡管憤怒,卻也不得不承認,他不夠人家一拳揍的,這時候衝上去絕對討不著好。

    柳大郎告訴自己,要忍,何況現在鬧起來,柳漁就該發現他在跟蹤了,他這般告訴自己。

    柳大郎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避到了伍氏看不到他的角度,目光死死盯著酒肆裏那一對男女,倒沒再跟著柳漁。

    陸承驍在,他難找到機會下手,後邊還好再找機會,伍氏這裏卻是極有可能給他戴綠帽了,想到這一年多來伍氏每到夜裏要麽惡語相向,要麽冷嘲熱諷,柳大郎按在磚牆上的手青筋都鼓了起來。

    ~

    柳漁離了柳大郎視線,臉上的笑容就落了下去。

    她並不留下來看後續,隻沉默的往歸家的路走。

    陸承驍心情也有些沉重,剛才這一路上,哪怕柳大郎的目標不是他,陸承驍都能覺察到那種怨毒的恨意。

    回到家裏,絮兒已經做好了飯菜,柳漁看起來一切正常,隻是在用晚飯時,和平時用一小碗不同,隻碰了兩口就放下了碗筷,讓陸承驍和絮兒慢吃,自己先回房去了。

    絮兒愣住:“是菜不合胃口嗎?”

    陸承驍搖了搖頭:“沒有的事,你自己吃吧,我進去看看。”

    跟著擱了碗筷進了內院。

    柳漁在畫一幅繡稿,看起來與平日裏沒有兩樣。

    陸承驍心下歎息,忽而道:“不知道那兩人現在怎麽樣了。”

    柳漁手中的筆就頓了頓,而後道:“不會怎麽樣,柳大郎這人很懂得權衡,他不是你的對手就不敢在你在時對我動手,同樣的,他不是那男人的對手,今夜也不會有什麽動作。”、

    陸承驍什麽人,柳漁很清楚,她能看明白的,他又怎麽會看不明白。

    陸承驍取走柳漁手中的筆:“那你這樣惶惶不安做什麽?”

    因為害怕,因為第一次做惡事。

    柳漁看了看陸承驍,沒有說話。

    柳漁頭一回亂了作息,沒有似從前那般或是練會兒舞,或是夫妻倆一起看看書,而是早早的躺到了床上。

    也是頭一回,不往陸承驍懷裏紮,而是側過身去,背對著陸承驍。

    屋裏很安靜,柳漁許久都沒有翻過一回身,她睡不著,卻並不願意讓陸承驍知道。

    她其實不知道怎麽去麵對陸承驍,也不知道怎麽麵對自己心中的惡念,更怕陸承驍會再多問幾句。

    前世今生的種種皆在眼前閃過,絕境之中,柳漁無數次告訴自己,若有可能,定要讓害了她的人付出代價。

    然而那一段絕望的歲月終究是掙紮了出來,她有了新的人生,很多東西其實不知不覺就變了,比如柳大郎,伍氏,她更期待他們自作孽讓老天收了,柳大郎不找上來,柳漁也決計不願意跟他們再有牽扯。

    可柳大郎帶著滿滿的惡念尋來,不需要髒了自己的手就能報了仇,柳漁覺得她去還擊沒有錯。

    沒有錯。

    這樣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許久,才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枕邊人的呼吸變得勻稱了,陸承驍才動了動。

    這一夜不止是柳漁睡不著,陸承驍也一樣難眠。

    從來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陸承驍很怕,很怕他有一眼看不到的時候,就會讓柳漁置身險境,也擔心柳漁現在的狀態。

    柳漁的強硬和鎮定都在表麵,她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自傍晚走出如意繡莊起,柳漁整個人都是緊繃的,一刻也不曾放鬆下來過。

    ~

    東淩巷,伍金租住的那間大雜院裏。

    此時所有的屋子燈光都已經熄滅了,隻有一點弦彎月,被掩在雲層之下,偶爾能瀉下一點月光。

    大雜院裏住的人口複雜,柳大郎是綴著伍氏和那男人一路摸到這裏來的。

    伍金的住處他知道,幾番來商議找牙人賣柳漁的事情,伍金曾把他帶到過這裏來,當時商量的是把柳漁綁了先弄到伍金住處,再等出得起價的牙婆過來。隻是綁柳漁時沒能用上伍金賃的這間屋子,現在伍氏偷人倒是用上了。

    入了夜,大雜院裏各家都睡了,柳大郎就貼在伍金屋外的窗跟底下,不需要他費勁去偷窺,伍氏壓抑的淫聲燕語就直往他一雙耳朵裏灌。

    男人在床上很喜歡說些糙話,尤其喜歡引著伍氏說說她家裏男人那活兒行是不行,誰比較行的話。

    伍氏雖能出來偷人,到底不是天天能出來,平日裏跟柳大郎在一處,早就要憋瘋了,被男人弄起來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平日裏得不到滿足時氣狠了罵柳大郎的話,現在全被她以更放肆的言語扔了出來,用來和男人在床上取樂,她說得越難聽越肆意,男人就越興奮,弄得她就越狠。

    放浪形骸的□□,不堪入耳的汙言,不止柳大郎在這牆根處聽得到,院子裏別家人,但凡豎起耳根,隱隱約約也能聽得幾句。

    柳大郎要瘋了,他最致命的痛處,最想捂住的隱私,就這麽被伍氏在男人身下毫無顧忌的往外抖,一邊□□一邊拿他作個笑料。

    柳大郎雙目赤紅幾欲滴血,一雙手瘋狂顫著,那一刻若手上有一把斧子,他隻想破門而入,砍了那一對奸夫□□!

    他目光在院裏四下梭巡,斧子,斧子……

    夜很暗,這樣的大院裏每家每戶東西都會收好,自然找不到襯手的東西,理智漸漸回籠些許,是了,柳漁那死丫頭說過,那男人不好惹。

    陸承驍那樣的身手都不好惹,他帶個斧子進去送人頭嗎?

    柳大郎把目光又轉回到租房的窗上,木窗關得嚴實,裏麵也沒開燈,柳大郎的視線也沒有穿透木窗的本事,可是隻憑那一聲聲灌入耳中的動靜,柳大郎就能想象出伍氏現在是個什麽模樣。

    他的麵色越發的猙獰扭曲了起來。

    奸夫□□,等著。

    柳大郎捏起自己的鬥笠重新扣到頭上,無聲的起身,出了大雜院,身形隱沒在濃黑的夜色中。

    ~

    柳漁半夜裏陷入了夢魘,夢裏的場景紛亂,一時是在人牙子手中,半夜醒來發現身邊的同伴全身都涼了;一時是被押著看逃跑的姑娘被留仙閣的打手們輪番□□;一時是柳大郎拿著斧子追砍伍氏;一時又是自己一頭撞在山石上倒在一片血泊中。

    絮兒跌跌撞撞衝進來,人抖得篩糠一般:“姑娘,是,是他,許哥兒說,說,王爺帶了一隊侍衛並幾個親隨同來,還……還有兩條半人多高的大黑狼狗。”

    十四五歲的姑娘,牙關都打著顫,已經嚇得快厥過去了。

    一會兒是蕭玉娘被抬回留仙閣,渾身沒有一塊好皮肉的樣子。

    “漁兒,快醒醒,你做惡夢了。”

    身子被人搖動著,柳漁的夢卻仍在繼續,是絮兒抱著她哭得聲嘶力竭的樣子。

    柳漁陷在一片無序的地獄裏,所有的場景又開始新一輪的輪回、循環。

    陸承驍還沒能叫醒她,卻見柳漁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忙將人抱住,一邊拍撫,一邊在柳漁耳邊道:“柳漁,別怕,是惡夢,快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撫起了作用,在陸承驍準備動手去掐柳漁人中時,人漸漸安靜了下來,隻是一雙手不知何時,牢牢攥住了陸承驍衣襟。

    陸承驍擔憂看著她,也沒換姿勢,就這樣把人抱了一夜。

    ~

    而就在洪都府往袁州方向的船上,劉宴征也自睡夢中驚醒,他下意識從枕邊拿出一個盒子,盒子中不是別的,正是當初陳放給他帶回來的那個眉心墜。

    一年多了,劉宴征漸漸也發現了一點什麽,他離這枚墜子近時,便會反複做著幾個同樣的夢,幾個暴戾折磨,甚至近乎是在虐殺幾個陌生人的夢。

    夢裏的孟爺和魏憐星都找到了,甚至那位孟爺不知道從哪裏知道的他們,數月之前通過陳放找到他,也想在海外那一塊摻一腳。

    劉宴征沒答應,也沒承認自己知道什麽海商,隻是不遠不近接觸著,卻始終沒有再觸摸到更多與夢境有關的東西。

    這一趟出來,他鬼使神差的把這眉心墜也隨身帶上了,說不上是為什麽,或許是……指望著能再夢見一點別的,能看到那道聲音的主人。

    今夜依舊不是什麽好夢,劉宴征放下那眉心墜,走出船艙去。

    船上有值守的屬下,見了他出來忙躬身行禮,劉宴征抬了抬手,看著將明未明的天,問道:“離安宜縣還有多遠?”

    屬下想了想,道:“大概還有五日應該就能到了。”

    五日嗎?

    劉宴征回頭看了看身後船艙方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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