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素染芳華      更新:2022-08-15 13:37      字數:4611
  第45章

    夫妻倆摸黑進了屋, 伍氏眼睛放光道:“怎麽樣,我哥他怎麽說?”

    柳大郎一麵把身上的包袱往下摘,一麵道:“大舅哥的意思, 如果不安心,把人弄到他那裏等周牙婆,直接綁了,管保柳漁什麽妖也作不了,老二的老泰山不是要過大壽了嗎?回頭我去找找爹,想個辦法把老二老三兩房都打發出去,咱們就動手, 明天下午,大舅哥會租一輛騾車來接應咱們。”

    伍氏激動得一顆心怦怦直跳,又問柳大郎:“爹會同意嗎?”

    柳大郎一笑:“到時咱就說那周牙婆要提前到了唄, 爹哪還有不同意的,先把人綁了,到縣裏再等周牙婆幾天,就說是周牙婆耽誤了, 爹也怪不著咱們。”

    伍氏樂得一雙眼都細成了縫,滿口直讚:“你怎這麽伶俐呢。”

    倒水擰帕子侍候柳大郎擦臉不說, 一時又想到,“明天怎麽動手?這要是不能一招拿下, 叫那丫頭鬧出動靜來, 可是不成。”

    柳大郎嘿嘿一笑,賣起了關子:“山人自有妙計, 你隻瞧好吧。”

    逗得伍氏是心癢癢, 直搡了他好幾回, 柳大郎嘿嘿從袖管裏摸出來一個藥瓶在在伍氏眼前現了現, 伍氏待要細看,被柳大郎一收:“欸,這個看不得。”

    被伍氏眼一嗔,他摟著伍氏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引得伍氏滿臉的笑,兩口子紮到了被窩裏續話兒不提。

    ~

    翌日柳大郎起了好大一個早,天才昏昏泛白,他已經穿齊整出了自己屋。

    王氏才起身往灶房來,迎麵碰到柳大郎,嗬一聲止了步,而後驚疑:“你不是去縣裏做短工了?”

    柳大郎笑笑:“隻在碼頭扛了一天的包,這腰扭到了一下,哪敢接著扛呀,縣裏住也花錢,就連夜回來了。”

    王氏哦了一聲,遲疑著往灶房去了。

    柳大郎待她走了,摸到了柳康笙屋裏。

    柳康笙才醒,還沒起身,見長子也沒敲門,悄沒聲兒的走了進來,坐起身問:“有事?”

    柳大郎點了點頭,卻拿神色示意這不是說話處,柳康笙心照,道:“你既起得早,先菜園子裏整飭整飭吧,我現就起身。”

    不多久父子倆一前一後去了地裏,這背人處,柳大郎把與伍氏相商的那番說辭拿了出來,隻說探到那周牙婆這兩日便到了,要把柳漁先弄到縣裏去才好,免得錯過那周牙婆,誤了好價錢。

    柳康笙果然信他無疑,商量了一番怎麽把人都打發出去,這才回。

    柳漁晨起看到的就是這父子裏倆前後腳歸家,不知為何,她心下生出一絲危機感來,後著意留心,也沒瞧出什麽不妥當來,隻能自己加了小心。

    把銀錢都縫進了暗袋裏隨身攜帶不說,進早食時,更是多加留心,趁人不備把早食中的主食和柳天寶的那碗暗中換了,其他食物,凡有柳家人下筷子的她才敢碰,柳家人不吃的,她絕對是一點不沾。

    這般謹慎小心,見柳天寶用了飯倒是一點異樣都沒有,柳漁心下才略安些許。

    算著日子,還有六七天,想著陸家那邊許是明日就能來,她暫時把那點不安按捺了下去。

    不過這日還是照舊往繡鋪去,把悄悄做的東西都換成銀錢,又把藏在外邊樹洞裏的銅錢都與崔二姐兌成小銀角子方好攜帶,畢竟不管是陸家還是李家,都是把命運托在別人手上的,隻要陸家人還沒上門,她就還是得做幾手準備。

    隻柳漁不知,她前腳出門,後腳柳康笙提起二房林氏娘家爹的生辰來了,拿了一吊錢,又叫拎兩隻雞,幾十個雞蛋,讓柳二郎帶著林氏和幾個孩子去嶽家賀壽去。

    柳二郎還有些懵,喃喃道:“不是還有兩三天才到日子嗎?”

    被柳康笙說教了一通不知數,“你媳婦一年到頭在咱家忙碌,這時候計較什麽還差兩三日,你是正日子去了坐下張嘴吃席的嗎?帶上媳婦孩子先去看著丈人家有什麽要幫忙的,都搭把手幫著做了,再陪著老人住個幾日才是正理。”

    一番話把林氏聽得眼泛淚光,心裏對柳康笙這個公爹那真是前所未有的感激和敬重,柳二郎莫名其妙的帶著家小和厚禮往嶽家去了。

    這話是私下裏訓誡,三房兩口子還不知,見二房一家人齊齊回娘家,根本不知是柳康笙的安排,隻道是林氏自己去爭的臉麵。

    又說二房一家一走,伍氏和文氏王氏婆媳幾個閑談間,伍氏說起當年生寶哥兒之前她娘家嫂子帶她去寶峰寺上過香的事情來。

    “都說寶峰寺求子靈驗。”她話趕話說到這裏,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說禿了嘴,尷尬的要把話往回收,又哪裏收得回去,該聽的都聽見了。

    柳康笙本來坐在堂屋裏抽旱煙,這時候走了出來,瞧了文氏一眼,忽然道:“要麽你讓三郎陪著,也去寶峰寺一趟,現在動身,今晚就住在那邊,明早搶最早的一柱頭香。”

    文氏眉頭皺了起來,她肚子這麽大了,是不願意出門的。

    偏伍氏這時候笑著接了一句:“也是,去求一求好,要說咱們柳家這一代男丁還是單薄了,就寶哥兒一個,都沒個兄弟幫襯。”

    文氏是一點不信伍氏能打心裏盼她生兒子出來的,可柳康笙卻聽得直點頭:“就是這個理。”

    他這麽一說,誰還敢說不去,鄉下媳婦子也沒那麽嬌貴,挺著肚子生在田裏的也不是沒有。

    柳康笙拍了板,文氏就不好再說什麽了,主要是,她私心裏也盼這一胎能是個兒子。

    王氏去喚柳三郎,又去村裏找牛車,臨行前柳康笙想了想,讓王氏也陪著去,多個照應,文氏這才安心一些。

    伍氏悄悄摸了出去,找到原在外邊玩的柳燕,駕哄了幾句,聽要去寶峰寺,柳燕一氣兒奔了回來,纏著王氏也要跟著去,柳康笙巴不得人走得幹淨些,自然沒有不答應的,說左右要住兩間房,帶上她也沒什麽。

    如此不過一個多時辰,這柳家上下,除卻大房夫婦和柳康笙本人,竟都被打發了個幹淨。

    ~

    長豐鎮陸家,陸承驍一早往縣裏接父親陸洵去了,而陸太太想了半天,在認識的人裏尋了個在柳家村那邊有親的,求上門去,請著同往柳家村一趟。

    柳漁回柳家村時,陸太太正由好友相陪著,在柳家村一戶農家裏小坐,打聽柳漁品性家境。

    與那天陳媽來村裏打聽時是一般情況,村裏的婦人們說起柳漁,那是沒有一句不好的,要說唯一的不好,就是出身差了些,那邊正講著柳家情況,這邊廂柳漁已經回到了柳家。

    柳家院門半闔著,柳漁推門進去時,院子裏極安靜,一個人也不見,她步子頓了頓。

    正這時,灶屋窗口那裏伍氏探頭喚道:“大妹妹回來了?正好,娘去地裏了,大妹妹來幫我打個下手吧。”

    柳漁卻沒動,太靜了,王氏去了地裏的話,林氏和文氏呢?該做飯的點了,就算林氏跟王氏下地去了,大著肚子的文氏總不會也下地去。

    柳漁心跳得厲害,她忽然警惕起來,這不對,嘴裏應著好,卻是腳步一轉就要往外去,卻在轉身的瞬間身後怦一聲院門合上的聲音,橫來一隻手臂從側後方勒住她子,柳漁才掙紮起來,就被一張濕帕子捂住了口鼻。

    刺鼻的氣味吸入肺腑,柳漁再想強行屏住呼吸,已是無用。

    頭眼發暈,力氣也在流失,何況,她根本沒辦法長久地屏住呼吸。

    伍氏快步從灶屋裏走了出來,越過柳漁和她身後之人,一把將院門上了閂。

    是柳大郎。

    柳漁絕望地掙紮著,然而吸入迷藥後那微末的力氣根本掙不過柳大郎一個男人。

    柳康笙從堂屋走了出來,看了柳漁一眼,眼皮都沒掀一掀,隻默不作聲地把下巴朝屋裏一抬,示意柳大郎把人給拖進屋裏。

    還沒動作,聽見院外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有婦人道:“前邊就是柳康笙家了。”

    院裏的三人神色皆是一凜,誰也不敢動作,便是連呼吸聲都屏住了。

    柳漁隻看到這一絲生的希望,雙腳踢蹬著嗚嗚掙紮起來,柳大郎捂住她的力道一下子大了,而伍氏也忙抱住柳漁雙腿,不叫她再弄出一點兒動靜。

    院門被人推了推,仍是那婦人的聲音:“咦,怎麽大白天還把門閂上了?”

    有人打旁邊路過,婦人叫住那人,問:“知道王氏去哪了嗎?”

    被叫住這個原是柳家鄰居,還真知道,道:“出門了吧,半上午看她雇了牛車帶著老三兩口子和柳燕出去了,好像是去寶峰寺。”

    那可就遠了,好幾十裏呢,今兒必是回不來的了。

    婦人又問:“那看到她們家阿漁嗎?”

    村人搖頭:“那倒沒看見。”

    他看到王氏一行人也是上午去地裏時看到的,這才從地裏回來,自然沒見過柳漁。

    婦人奇怪地囔囔:“門是從裏頭閂的啊,怎沒人應門。”

    又把院門哐哐拍了好幾下,才衝自家親戚和陸太太道:“你看,這可是不巧了,今兒怕是見不著。”

    陸太太與好友對視一眼,原是想打著過來討口水喝的借口瞧一瞧人的,有些遺憾,不過還是謝她:“人不在家也是沒法子的,隻能下回了,今日辛苦你。”

    柳漁聽著幾人離開的腳步聲,在藥力作用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

    柳家村往寶峰寺方向二三裏處,文氏坐在牛車上是越想越不對,越想越不安。

    她想了一路,求子是沒毛病,二房舉家回林氏娘家祝壽也沒毛病,可二房三房同時出來了,怎麽這樣巧。

    再看婆婆王氏和小姑子柳燕,文氏想不通,她們定下要去寶峰寺時,柳燕是衝進來就鬧著要去的,所以,柳燕是怎麽知道的?

    文氏心一凜,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們都出來了,家裏現如今隻剩誰?

    公爹柳康笙、大房一家,然後就是——柳漁!

    猛然間靈光一閃,文氏似被什麽擊中了一般。

    她捉住了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一直以來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這一霎全想明白了,全清楚了。

    為什麽柳漁晚歸公爹會大發雷霆,伍氏為什麽幾次三番跟著柳漁去鎮上,再想到柳漁那容貌,文氏的手就顫了顫,背脊一寒,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坐她旁邊的王氏覺察到了,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文氏嘴唇顫了顫,忙搖頭:“沒,沒有,就是孩子踢了我一下。”

    王氏眉間的紋路一下舒展開來,笑道:“是個調皮的,我看一準是小子。”

    文氏強扯出一抹笑來,心裏已經亂作了一團。

    她知道伍氏歹毒,也知道公爹偏著大房,更清楚柳漁在這個家裏的處境。

    可從前隻以為柳漁婚事上怕是要有波折,隻怕選她的婚事,家裏是一切向錢看,也不會給她置備什麽嫁妝帶回去,可文氏怎麽也沒想到公爹和大房竟會想賣了柳漁。

    柳漁那張臉,會被賣到哪裏?

    四月的天了,陽光照在身上,文氏身上都止不住一陣陣的發冷。

    想到柳漁這小姑子的好,文氏心裏亂作了一團。

    她該怎麽辦?現在回去嗎?

    回去能救得下柳漁嗎?如果公爹真是要賣柳漁,以他那麽要名聲的,還指著兒孫讀書,必然是悄悄動手,她現在回去,撞破了這事會怎樣,她們三房會不會從此就礙了公爹的眼。

    文氏心下顧慮重重,一時隻覺喉嚨發緊,兩耳悶疼。她一手絞著牛車車緣,一手無意識的貼在隆起的肚腹之上,正是此時,掌心下肚皮忽然鼓出一塊,而後似一串氣泡般滾過文氏手心。

    文氏心裏一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腹中孩子仍撥動著她掌心翻滾。

    或許她此時的身份是個母親,或許是孩子給的啟示,或許是……良知。

    隻當是替肚子裏的孩子積德吧。

    文氏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後,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引得王氏緊張問起時,她才扶著肚子顫聲道:“娘、三郎,我肚子疼。”

    “籲”一聲,牛車一下子停住,柳三郎緊張的回頭看文氏:“怎麽了,怎麽肚子疼了?”

    王氏也慌了起來:“這可怎麽好?三郎,去,趕緊調頭去鎮上醫館。”

    文氏眼睫顫了顫,半伏在牛車上繼續□□,隻是這□□在離柳家村越近就越緩,快到柳家村時,已然是不喊痛了,人也能微微坐直起來。

    王氏緊張地問:“怎麽樣,可是好些了?”

    文氏點頭,拉住王氏道:“娘,我怕是給牛車顛的,我看別去鎮上了,我受不住,就找村裏的郎中看看也是一樣的。”

    聽是牛車顛的,王氏哪敢不依,一迭聲道:“行,那就先回家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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