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素染芳華      更新:2022-08-15 13:37      字數:4721
  第42章

    陳昇整個人僵住了。

    陸承驍跳下去救柳漁了, 那……那……陳昇牙關抖著,怎麽也想不下去了。

    隻覺得腦子裏一陣嗡嗡的響。

    陳太太心裏大鬆了一口氣,甚至因為事情成得順利, 高興得想笑,隻是強忍住了,麵上還是一派慈母心腸,又很為柳漁鬆了口氣的樣子:“有人救了,有人救了,昇兒你身上帶傷萬萬下不得水,你若有個好歹, 那是要娘的命啊。”

    陳昇像沒了魂一樣,再看到被他娘拉著的手,他死死盯著陳太太緊攥著他手臂的手, 半腫的眼眶裏驀然泛起了紅。

    陳小妹此時也跟了上來,對於這一場變故,驚得是目瞪口呆。

    劉三早趁沒人注意到他溜了,左右陳太太花錢是讓他推人下水, 推他也推了,錢他也拿到手了, 至於抱美人,他隻看看陳昇剛才的樣子就知道這是抱不得的帶刺美人, 雖然遺憾, 可相比一時爽快了以後被陳昇恨上,他還是更願意時不時找這位大外甥接濟接濟。

    八寶戒備的盯著陳家母子, 本以為陳昇會鬧騰, 結果並沒有, 他也不知犯了什麽魔怔, 隻那麽傻怔著。

    而陸家人此時也奔了過來,沒見陸承驍,隻看到八寶,陸太太急問:“承驍呢?”

    這卻是瞞不住的了,八寶如實道:“三少爺下去救人了。”

    陸家大小齊齊朝河裏看去,河岸上還有光,河邊沿也有些飄著的河燈,隻是渝水河極寬,除了河邊沿,再遠一些就是一片黑,耳邊隻聽得淙淙水聲,哪裏能看到什麽。

    陸霜見她娘直盯著河麵瞧,勸道:“娘,別擔心,三哥水性是極好的。”

    這個確實,陸太太轉望向八寶,問道:“可知是誰落了水?”

    她模糊聽到是個姑娘的。

    八寶連忙搖頭:“不知道。”

    說得跟真的一樣。

    ~

    渝水河中,水流頗為湍急,這樣的水流,若是不會水的就會被水流裹挾著衝向下遊。

    陸承驍一頭紮進水中,想也不想就向著下遊遊去,借著些微月色,努力在水中尋找柳漁身影。

    他下水及時,幾乎隻比柳漁慢了十幾二十息,很快發現丈許開外似乎有一道掙紮著沉浮的身影,加快了速度,迅速就向那身影遊去。

    柳漁兩輩子都不會水,正如陸承驍一開始想的那樣,在落水的瞬間就被水流裹挾著往下遊衝去了,她掙紮著,卻根本掙紮不過,驚慌中嗆了一口水,心下驚懼又絕望,隻怕今夜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卻在這時,一隻手從背後環住了她,身後有人貼近,柳漁頭部被托了起來,終於有新鮮的空氣灌入口鼻,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柳漁。”陸承驍聲音有些顫,方才除了救她,完全沒有別的念頭,現在才知後怕。

    柳漁剛嗆了水,嗓子並不好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握著陸承驍手臂的手緊了緊。

    這微小的動作,陸承驍感知到了,恐慌不分邊際的將他整個人都淹沒,托著柳漁,在她耳邊輕聲地安撫:“別怕,沒事了,我帶你上岸。”

    岸邊人極多,柳漁現在一身都濕透了,陸承驍哪敢就在這把她送上去,帶著她徑直往更遠的石橋方向遊去,遊到石橋橋洞下,見這一處隱蔽才停了下來。

    橋洞邊沿水位並不那麽深,陸承驍站著隻是過了腰線。可柳漁不會水,剛才幾乎溺死在渝水河中,如今早被嚇破了膽,陸承驍試圖讓她站著,表示能扶好她,柳漁卻死死抱著他怎麽也不敢鬆手。

    陸承驍都不知是生氣多些還是心疼多些,先時急著救人,什麽也不及多想,現在人幾乎半掛在他身上,躍下渝水河前陳昇母子的對話就又浮了出來。

    陳太太那句你這一下去她還有什麽名節,和陳昇的我娶她交相響徹在耳邊。

    太巧合了,正好在陳昇眼前落了水,這一刻陸承驍竟生出柳漁是為了坐實和陳昇的婚事才設計的落水一事的念頭。

    在幾乎失去她的恐懼裏,先入為主的印象占了理智思考的上風,懷中人一身狼狽,身軀還微微輕顫著,陸承驍扣著柳漁腰肢的手不覺收緊。

    微重的力道,讓柳漁終於從驚魂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後就是橋洞壁,不那麽緊張的話,腳往下落能踩著底了,陸承驍的手也牢牢扣在她腰間,應該……應該是安全的了吧。意識到有陸承驍在,怎麽也不至於再被淹死了,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還把人摟得死緊,忙將身子微微向後,直到背部貼到陸承驍護在橋洞壁處的另一隻手。

    柳漁臉騰的熱了,陸承驍應該是怕她被橋洞不平整的青石刮傷,可現在這樣被他一手扣著腰肢,一手貼著後背,幾乎就是被環在他懷裏的感覺,相隔咫尺,氣息可聞,她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將臉別向了一邊。

    陸承驍不舍得問,一句也不舍得,他四下看了看,道:“從橋洞另一邊上岸吧,那邊應該沒什麽人。”

    袁州多山,日夜溫差較大,四月的夜裏浸在水中,他一個男子無妨,柳漁一個姑娘家哪裏禁得住。

    話音才落,遠遠的已有人聲朝這邊湧來。

    “別。”柳漁麵色一變,忙拉住陸承驍手臂不讓他動。

    陸承驍皺眉:“河水太涼了,這一段河堤修得陡,下一處能上岸的地方還很遠,你不能在水裏久呆。”

    柳漁自然知道,她踟躕的卻是才與李爺定好的兩日之期,若今日落水且被其他男子所救的事在鎮裏傳開,李爺知是做假夫妻或許不介意,李家老太太能不介意嗎?

    遠處河岸上人聲更近了,陸承驍陡然明白了柳漁顧忌的是什麽,隻是他不知有李爺這麽號人物,隻當柳漁還想嫁進陳家,不願被人看到她是被他所救,落人口實。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半晌艱澀開口:“柳漁,陳昇並不是一個能托付終生的人,陳太太更不會容許他有自己選擇另一半的可能,不然就不會有今天上午的相看了,而他甚至連這一點都看不破,他給不了你明天的。”

    柳漁抬眸,望向陸承驍的眼中有幾分淺淺的錯愕。

    陸承驍不知道自己該以多大的力量,才能抑住心中的難受,克製住將她揉入懷中的衝動。

    指尖到底是加了力道,貼在柳漁背上的另一隻手也遵從了本心,隻是稍加力道,柳漁已被他按進了懷裏,不曾緊貼,隻把距離拉近到了可以不用彼此對視。

    柳漁懵住了,拿手去推他:“陸承驍你做什麽,放開。”

    陸承驍卻沒有放開的打算,這輩子都不想放開。

    “柳漁,我娶你。”

    耳邊這一聲求娶,讓柳漁愣住,也忘了掙紮。

    “我知道你想要一樁好婚事,我娶你,好嗎?不要陳昇,不要他了好不好?”

    水下冰冷,可少年的胸懷熾熱,陸承驍的呼吸就在她耳側,粗重帶著幾分急促的戰栗,他在緊張的等一個答案。

    彼此間靜到呼吸可聞。

    陳太太的聲音卻在這時傳了過來:“應該是被往下遊衝了,這附近能上岸的就石橋這裏吧,下那邊看看。”

    相隨而來的是一大群人的腳步聲。

    旖旎和靜默一霎被打破,柳漁有些慌了神,下意識就推開陸承驍,這一推,不防腳底踩的石頭滑,陸承驍防著她頭部別撞到橋洞石壁,卻沒防住她整個人跌入水中,彎腰一探將人撈了起來,柳漁前一瞬二次落水,被陸承驍撈起時出於求生的本能,驚慌中手腳並用,也不知自己無意間挨蹭到了什麽,死死抱住了陸承驍。

    陸承驍整個人都僵住了,麵紅耳赤的低聲讓柳漁放手。

    柳漁還不知自己幹了什麽,她怕水,下意識抱得更緊了些。

    陸承驍呼吸一下子重了,一聲悶哼差點脫口而出,險險被他悶在了自己口中。

    柳漁整個人僵住,留仙閣那一年多,教習教過的東西很多,她自然不是什麽也不懂的,就是因為懂……整個人都似被火燒了起來一樣。

    河水是冰的,她臉卻燙得嚇人。

    “鬆開!”他聲音透著幾分沙啞,也不管她應是不應,不由分說扣住柳漁的腰,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與自己拉開些許距離。

    柳漁怕水,一離了陸承驍本能的慌了起來,陸承驍一手從她腋下伸過去,將人攬住,重新入了水,啞聲道:“別再亂動,他們要下來了,我帶你避一避。”

    陳太太打著熱心尋人的名義引來了一幫人,眾人打著火把下到石橋下方,照了半天也不見有半個人影。

    她把手裏的錦帕絞擰成團,險沒把一口銀牙咬碎。

    緊跟著來的陸太太看她一眼,微抿起了唇。

    陸霜也氣鼓了臉,小聲跟她娘耳邊恨道:“她就沒懷好意。”

    陸太太當然知道,若兒子和另一個女子上岸被這麽多人圍觀,不出明天鎮上就要傳遍了,到時候陸家迫於壓力,不管那落水的女子是個什麽情況,他們不娶也得娶。

    所幸是撲了個空,陸太太就知兒子應該是帶著人避開了,她安撫的拍拍陸霜的手,“你哥心裏有數。”

    ~

    渝水河對岸,向柳家村方向一裏外有一處淺灘,陸承驍就在那裏帶著柳漁上了岸。

    因著方才無意間弄出來的烏龍,哪怕已經渡了一段河,兩人仍是麵紅耳赤,上了岸後都靜默著,誰也沒敢先開口。

    柳漁鞋子在河中掉了,淺灘上都是碎石,也沒好意思吭一聲,隻咬牙走著,卻每一步都走得艱難,踩著圓滑的河石且無事,那尖利的石子,卻是叫她腳底疼得厲害,走了幾步,速度便漸漸慢了起來。

    陸承驍雖不敢看柳漁,倒不時用餘光注意著,發現不對勁了,停下腳步回頭問她:“怎麽了?”

    柳漁為難地咬了咬嘴唇,這才道:“我鞋子掉河裏了。”

    陸承驍看過去,視線盡量掠過柳漁身上,隻朝她裙擺處望去。

    因衣裙盡濕,裙擺貼著身子,已遮不住腳,陸承驍看到的就是柳漁隻著一雙單薄羅襪的腳,方才水中的記憶又鮮明起來,目光似被燙著了一般縮回。

    偏心疼她赤著足在這石灘行走。

    他穿著鞋子都覺得腳下硌得慌呢,她鞋子掉了竟悶不吭聲走著。

    三兩步折回,極低聲的埋怨: “剛才怎麽不說?”

    埋怨聲裏半是氣急半心疼,氣氛竟一時更曖昧幾分。

    他四下看看,河的這邊荒涼,一眼看過去是見不到頭的黑,河灘上還不知道有多少碎了的螺殼貝類,就是不小心踩到一塊尖利的石頭,也要遭大罪。

    想說背她吧,想到上次背著她的光景,陸承驍就覺得身體又要開始不對勁了,低聲告了句“得罪”,一彎腰將柳漁攔腰抱了起來。

    柳漁身體突然懸空,心頭急跳,驚呼中手下意識就環在了陸承驍頸上。

    陡然的貼近讓陸承驍一陣心悸,以心髒為起點,陸承驍整個身子都蔓過一陣奇異的酥麻。

    這樣親近的姿勢,柳漁尷尬到不敢看陸承驍,更不敢被他看到自己此時麵上神色,微微別過臉,將小半張臉都藏進了他肩側。

    殊不知她的靠近,讓陸承驍心間都戰栗起來。

    半個月有多漫長?

    對旁人而言,或許隻是再尋常不過的十五個日轉星移,而之於陸承驍,卻是第一回 識得情滋味,尚不及品味,就殘酷已極的讓他嚐到了失去的滋味。

    是一次次靠近,一次次看著她疏離淡漠轉身離去的噬骨絕望。

    是日複一日喜怒全不由己的輾轉磨折。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能再這般靠近過她。

    失而複得,悸動像風暴席卷心間,而不安亦如影隨形。

    陸承驍喉頭微動,幾乎是強撐著鎮定,解釋:“河灘上有尖石和碎貝,你這樣很容易傷了腳。”

    試圖說服她,更怕下一句就是拒絕。

    然而柳漁挨在他肩側的腦袋隻是輕點了點。

    陸承驍幾乎以為是心中有太重的期盼,以至於感官出現了錯亂,直到心跳在耳際怦怦響了六七下,柳漁仍未說別的話,他才知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緊張地把人攬緊幾分:“離柳家村還有一段,你這樣回去怕是要落風寒,前邊不遠我記得有座山神廟,先去那邊落腳把衣服烘幹,可好?”

    這樣的提議,換作任何一個男子說,柳漁都會防備,然而是陸承驍,柳漁卻深知他為人,況她這樣子也確實不好回柳家,低聲應好。

    這一聲卻是再確切無疑的了,陸承驍幾乎壓不住唇角瘋狂上揚的弧,這些日子空蕩蕩的一顆心在這一瞬間,被潮湧的情愫填到滿脹。

    柳漁不會知道,她這一份信任,讓陸承驍心中騰起多少歡喜與悸動,又無邊生出多少希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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