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荷包
作者:素染芳華      更新:2022-08-15 13:37      字數:3164
  第10章 荷包

    狹窄的巷陌裏,乞兒兄妹悄悄探頭瞧了個全程,直等陸承驍離去,小姑娘才小聲問兄長,“哥哥,那錢袋是不是給我們銅錢的姐姐掉的?”

    男孩的手下意識捂了捂胸口的衣襟,那裏藏著用油紙袋裝著的饅頭,還是暄軟熱乎的,早上新得的十個銅板,他沒舍得全部花用,隻買了兩個饅頭。

    他點了點頭,牽著妹妹在小巷中坐下,拿出一個饅頭分作了兩半,大塊些的給了妹妹,小塊的給了自己。

    小丫早就叫那饅頭香氣饞了許久了,隻是哥哥方才買了往懷裏一揣就帶著她悄悄拐到了布鋪附近的巷子裏來,也就一直沒吃。

    此時捧著手中半個饅頭,她莫名就想起昨兒中午吃到的那個熱乎乎的肉包子的香氣來,她咽了咽口中急速分泌的唾液,巴巴地瞧著兄長,“哥哥,什麽時候我還能再吃半個包子嗎?”

    肉包子三文錢一個,男孩攥了攥衣兜,肚裏的饞蟲也翻攪著訴說對肉的渴望,他艱難的點了點頭,道:“如果明天還能從那位姑娘手中賺到銀錢,咱就買一個。”

    小丫灰突突的臉一下就明亮了起來,兩眼放著光,點著頭 “嗯”了一聲,聲音明快得仿佛明天一定就能吃上香氣四溢的肉包了。

    男孩兒卻不安的曲了曲指,那姑娘的錢袋子掉了,明天他還能再賺到十個銅錢嗎?

    ~

    次日一早,小兄妹倆等來了半個答案,陸家三郎一大早又到了陸豐布鋪。

    鎮外,柳漁還離著挺長一段距離就看到了石橋上的兄妹倆個,不在靠著長豐鎮那頭,而是等在了靠近山道的這一邊翹首眺望。

    她看到他們時,小兄妹倆個顯然也看到了她,隔得太遠,柳漁並不能看清兩個孩子麵上神情,隻見倆人飛快朝這邊奔來。

    人到近前,也不待把氣喘勻就仰起頭來灼灼望著柳漁,“姑娘,你今天還買消息嗎?”

    這話問罷,眼睛也不眨的瞧著柳漁。

    柳漁半蹲下身子,笑道:“買啊,不過要等我賣了繡品才能付給你們報酬,稍晚一點,還是在這裏,可以嗎?”

    男孩兒眼睛一亮,猛地點頭,“可以!”

    還不待他說陸三郎行蹤,一旁的小丫清脆脆的聲音插了進來,“姐姐,你的錢袋子是不是掉了?小丫知道掉在哪兒了。”

    男孩兒想捂妹妹的嘴已是來不及了,沮喪又不安的看了柳漁一眼,呐呐道:“我不是故意要跟著你,就是正好路過了那旁邊的巷子。”

    到底還是不夠老練,說句謊話,臉臊得通紅。

    柳漁哪裏還猜不到這小孩兒幹了什麽,大抵是怕自己讓他盯人是幹什麽不好的事情,心裏不安去盯後續呢。

    她輕笑一聲,也不說破,隻替那叫小丫的孩子拈去了發上沾的一根草屑,笑道:“謝謝小丫了,不過裏麵沒什麽東西,不打緊。”

    小丫還不知自己把哥哥賣了,聽柳漁與她說謝謝,又幫她拿頭上的草屑,靦腆地挨到了哥哥身側去。

    柳漁轉而看向那男孩,笑道:“不是有消息要賣給我嗎?”

    男孩兒麵紅耳赤,道:“那陸三郎沒去別的地方,還是去了他家布鋪裏。”

    昨天去布鋪,今天還是去布鋪,這十文錢他賺得心虛得緊,又怕陸三郎明天、後天、大後天還是往布鋪去,那這位姑娘還用得著他來探消息嗎?一時心裏亂亂紛紛的,又因跟蹤的事情被看破,滿心憂慮、提心吊膽,一張稚嫩的臉上,麵色委實是精彩。

    “好。”柳漁應了一聲,“半個時辰後吧,還是這裏,我把今兒的錢給你。”

    說罷起身要走了。

    那男孩終於沒忍住,叫住柳漁道:“姑娘,你的荷包昨兒在陸豐布鋪門外掉了的,被陸三郎拾到了,我看他昨天在那裏等了有一兩刻鍾才走。”

    柳漁笑了,原是預料之中的事,不過親耳聽了後續心中更是安定了,她點頭,“好,多謝你告知。”

    她轉身往長豐鎮去,卻特意避開了陸豐布鋪所在的位置,隻去了繡鋪一趟,昨兒回家背著人緊趕慢趕出來的一個荷包,被她送到繡鋪換了錢。

    因趕著換錢,加之這小鎮上消費並不高,她賣往繡鋪的荷包繡樣並不複雜,女掌櫃給了二十五文的價,不多,不過也夠她支應兩天的了。

    她離了繡鋪就徑直出鎮,還在之前見麵的地方把十文錢給了小兄妹二人,前後加一塊花費的時間還不到兩刻鍾,算上來回的腳程,還要到繡鋪賣繡品的話,今天的消息她其實根本不需要吧?

    男孩接過那十枚銅板欲言又止,直等到柳漁走遠了,他也沒能張開口將心中疑惑問出來。

    小丫搖了搖兄長手臂,“哥哥,小丫能吃肉包子了嗎?”

    男孩終於收回視線,看著妹妹肯定地點了點頭,“能。”

    這般近乎白拿的錢,小兄妹倆一連拿了兩日,留著柳漁荷包的陸承驍便在自家鋪子裏守了兩日,街麵上來來往往的人從來不少,可他想遇見的那一個始終也未曾出現過。

    第一日隻想著還了荷包,也能了解鋪子經營情況,原是兩不耽誤的事,隻是沒能等到人來,又一日從鋪子中回返時仍無所獲時,竟隱約的似乎就要成了心事,訴不清、道不明,卻絆人心。

    外間的書案邊,他以手支額坐在那裏已不知多久了,書案上的書許久不曾翻頁,書旁放的正是那攪亂人心的禍首。

    一隻荷包,他從日入直對著它到了日暮時分。

    八寶進屋點燈,人已經繞到了書案後麵,陸承驍猶未覺察到房裏進了人來,直到燈火的光暈鋪散了滿室,方才驚覺,寬大的袖子拂過桌麵,迅速將那荷包蓋住了。

    動作很快,卻架不住八寶離得太近了,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這莫名熟悉的場景……

    八寶忽然就想起剛回來那天,是了,那天在鋪子外,三少爺手中拿的也是一樣粉白色的東西。

    雖然就一眼,剛才他可是瞧清了,那是一個荷包,粉白間色,還繡了一隻胖魚兒,一看就是年輕姑娘的用物。

    他腦子裏聲如雷滾的震動,一雙原就生得圓圓的眼又圓了一圈,隨著的,一張嘴也張成了圓。

    跟了他四五年的小子,陸承驍隻瞧一眼就知他這是看到了,這會子心裏不定在想些什麽呢,怪自己孟浪,怎麽竟對著這荷包發起了怔來。

    頭疼的揉揉額角,解釋道:“旁人遺失的,我這等著找失主呢,就別胡想了,更別往外嚼了舌根。”

    八寶點頭,機械的點幾下,又小雞啄米樣瘋狂連點幾下,想起什麽,圓胖的食指橫在唇上,給自己做了個縫嘴的動作,兩腮鼓得田裏的肥蛙一樣。

    陸承驍繃不住笑開來,八寶立馬就活了,試探問道:“那三少爺您這兩天往鋪子裏去莫不是在等那失主的?”

    陸承驍見他蹬鼻子就敢打聽詳細,沒好氣地朝他虛踢一腳趕人,“你倒什麽都好奇,我這裏不用你服侍,該幹嘛幹嘛去,實在沒事回你屋裏睡大覺也成。”

    “那哪兒能呢,”八寶連聲告饒,“我喂騾子和馬去。”

    沒往外走兩步,又扒著門框掉回頭來,“可是三少爺您還不去縣裏嗎?這都四天了,您再不去我看老爺該急了。”

    陸承驍一怔,離家四月餘,這趟蘇州之行爹想必也想知道具體,確實該往縣城去一趟了。

    “去,明兒一早就走。”

    八寶大喜,“那我明兒一早就把車套上。”

    陸承驍卻道:“不用,我騎馬去,你就在家吧,不用跟著了。”

    “得嘞,那我明兒早起備馬。”

    陸承驍將手一擺,示意他自去,等人走了才將手挪開,袖擺遮住的荷包便又現了出來,他頓了頓,也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

    姑娘家的東西,實不該這般隨身帶著,更何況是方才那樣置於書案,看書看得頻頻走神,哪裏是君子所為。

    他隻想想都鄙視起自己來,目光被燙著一般,拉開書案邊的抽屜把那荷包放了進去,抽屜合上、落鎖。

    銅製的鎖頭“啪嗒”一聲扣上,那些無形無影卻著實纏繞著他的紛繁思緒似乎也隨之被關進了那個帶鎖的抽屜裏,收束了心神。

    陸承驍想,徜若哪一日再遇見了,說明情由,請她候上一候,自己回家來取出交還,如此方是正理。

    想來也是不敢信的,一麵之緣罷了,那荷包他雖不曾打開過,其實握在手中的觸感也知裏麵約莫是十幾個銅錢,不是多麽貴重之物,他如何就那樣心心念念要把人等到,把這荷包還了。

    他握拳輕扣了扣自己額頭,紗燈裏的燭光躍了躍,燭光平複下來,定格在眉目間的一抹笑意上,似乎也對自己的行為不解,為之失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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