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謝清秋終於如他所願走了，為何他會比留下她還要難受呢？

  這不是他想要的嗎？

  他又在難過什麽啊？

  端王不知道，隻知道那種蝕骨抓心的劇痛穿胸而過，他心中那股茫然而空洞的情緒不斷地擴大，最後要吞噬他整個人，他甚至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能填滿心裏的空蕩。

  如果他的手腳還能動，他甚至想殺了自己。

  為什麽呢。

  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呢。

  可是，還有辦法嗎？

  沒有辦法了了啊。

  謝清秋那麽舍不得他，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可以頭也不回的走出這裏。

  他既希望她絕情，又難過她真的這麽的絕情。

  其實，謝清秋也是人，也是會累的，也會難過的，也會疼的。

  她隻是一個弱女子而已，她有很多正常人的情緒。

  受不了，就走了。

  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

  端王慢慢地再次閉上了眼睛，他的手指無力地顫動著。

  ‘謝清秋啊。’

  ‘你要堅強啊。’

  ‘所謂情愛，不過是飄渺如雲煙，轉瞬即逝。’

  ‘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你會再遇見你的良人。’

  ‘隻是那個人不會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她既柔弱又堅決——

  ……

  謝蓁還不知道謝清秋和端王之間發生了什麽。

  隻是謝清秋出來吃飯的時候，她的眼睛通紅，下顎緊繃著，整個人的精神有些渙散，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謝蓁覺得她有點奇怪，但也沒多問，心想左右是端王又說了什麽。

  端王如果真的繼續這樣下去，會注定孤身的啊。

  這麽好的謝清秋，他非要一個勁的趕走。

  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因著謝清秋的情緒不好，整個人都比較低落，謝蓁也就不敢和南宮胤說什麽。

  飯後。

  謝清秋一如既往的收拾碗筷去洗碗。

  在小山村這段時間，謝清秋不管是會做的，還是不會做的，基本都在做。

  謝蓁每天都很忙，忙著翻閱醫術，忙著曬草藥。

  這些瑣碎之事就交給了謝清秋。

  謝蓁不放心她，“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謝清秋開口了，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

  “我自己去就好了，七王爺好不容易來了這裏，你們出去走走吧，你們這麽久不見了，應該有很多體己話要說。”

  謝清秋踉蹌而去。

  生怕謝蓁看到她紅腫的眼睛——

  謝蓁還要追上去，南宮胤卻拉住了她，他眸色深邃。

  “讓她自己靜一靜吧，有時候逼得太緊反而不好。”

  謝蓁無言。

  她停下腳步，轉頭帶南宮胤去山村裏走走。

  每個人都不想要別人看到自己難堪的時候。

  她很理解這個時候的謝清秋，那端王……真的是不可饒恕。

  作妖吧！

  使勁的作妖吧！

  “你是不是一會就要走了？我帶你到後山附近轉轉？那邊種了漫山遍野的梨樹，現在花都開了，景色真的是一絕！”謝蓁讚不絕口。

  走在青石板的山村小路上，南宮胤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十指緊扣，沿著後山的台階拾級而上，往那一片梨花林漫步而去。

  所幸路這一段山路還夠寬，剛好容納得下兩個人。

  南宮胤雙眸微眯著，嘴角笑意淡淡，“是一會就要走，但是前線還有謝將軍，暫時沒什麽問題。”

  “等到傍晚我再走吧。”

  明天一早就要拔營去進攻沙城，現在他隻是想陪陪她。

  謝蓁的臉上綻放開了笑容，“南宮胤，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走嗎？”

  “不可以。”南宮胤不假思索的拒絕。

  謝蓁試圖對他撒嬌，聲音甜軟，“為什麽不可以？你不知道我擔心你嗎？你為什麽要拒絕我，我發誓，我可以自己保護我自己的。”

  “不需要你發誓，我也不會帶你去戰場的。”南宮胤道，“我已經錯過一次了，絕不能再讓你陷入危險裏了。”

  “你不要再說了，說了不許就是不許，沒有商量。”

  南宮胤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口吻太過嚴肅了，他又放緩了聲音。

  “其他的什麽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但是現在不行。”

  “你這幾天也不要到後山來了，我擔心京城的風雨會牽扯到你。”

  南宮胤從小就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他把許世光送了回去霍亂許太師的軍心。

  那也難保許太師要想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如果不是站事還沒解決，她是真的想把她拴在自己身邊的。

  這樣就可以時時刻刻的保護她了。

  這是南宮胤心中唯一的心願。

  “京城離這裏不是很遠嗎？”謝蓁擰起了好看的秀眉。

  她也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南宮胤腳下的步伐沉穩，從容不迫。

  “京城的確這裏很遠，但是京城現在正在緊要關頭，如果許太師敗了，也難保他狗急跳牆。”

  南宮胤已經牽著她到了那片梨花林裏，梨花林所處的是一片斜坡，從他們這個高度往下看去，整個梨花村都盡收眼底。

  前兩天梨花村下了小雨，現如今空氣也沾染了雨水的潮濕，山間回蕩著的清風也帶著梨花的香味。

  從山坡上往下看去，整個梨花村落，包括這一片如純白海洋的梨花林也被雲霧籠罩著，宛如一片人間仙境。

  這裏的空氣清新，眼前這大片爛漫盛放的梨花讓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放鬆。

  謝蓁哪裏還敢嘴硬？

  她不是不理智的人，現在最怕的就是自己會是拖累，會給他添麻煩。

  謝蓁小心翼翼的問，“如果許太師敗了，那許家的人會是什麽下場？”

  “許家的人？”南宮胤的視線緩緩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頓時覺得心虛，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我是說……”

  “你要袖手旁觀嗎？”許太師都要謀反了，按照謝蓁對古代封建王朝的理解，許家的人肯定都跑不掉的。

  他們實行的就是株連九族——

  許家的人她也不熟悉。

  但是，她隻記得一個許韶光。

  許世光曾經說的那些話，還曆曆在耳。

  南宮胤要對自己有恩情的許韶光見死不救嗎？

  可許太師犯的罪太嚴重了，南宮胤如果要救許韶光，又要付出什麽代價呢？

  南宮胤低眸，嗓音冷淡：“你想說什麽就直說。”

  “在我麵前你還要試探嗎？”

  謝蓁心髒一顫，這才鼓起勇氣，“許韶光。”

  “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打算她的。”

  毫無預兆的。

  周圍的空氣陷入了漫長地無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