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經過昨夜的一場死戰之後，端王以及他身邊的人都是強弩之末了，不用屠梟做什麽也沒有再戰的本事。

  但是屠梟偏偏要讓他們自己起了內亂紛爭。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城內的人交出端王。

  端王是大周的戰神，是他們心中正義和守護的化身，如果端王被他們所俘虜，可比一個謝蓁有用得多。

  大周皇帝很快就會反應過來，他們要想徹底把大周吞並，是一件很難的事。

  所以屠梟改變了策略，最快的辦法就是俘虜端王，用端王來威脅整個大周，交換城池，以緩解他們大漠暫時的危機。

  大漠才經曆了一場嚴寒，許多牛羊都凍死了，他們當務之急需要的是可以供人生存，放羊放牛的敵方。

  而且。

  他還想到了另外一點，就算大周不同意割讓城池，那到時候他們再當眾斬殺戰神端王，豈不是會大大的挫了他們大周的士氣？

  很快，大漠士-兵的話就傳入了沙城內。

  整座城都沸騰起來了。

  屠城？

  百姓們瑟瑟發抖，他們已經沒有了糧食了，老人婦女孩子都要餓死了，他們可不像端王這樣以死守國土為己任，他們隻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是誰當權，是誰當政，對於他們來說不重要。

  他們隻是想要活下去，吃飽飯，穿暖衣，僅此而已。

  所以就算端王把軍糧拿出來賑災，他們在生死威脅的這一刻還是會拋棄端王。

  什麽戰神？

  這一刻，他們想的隻是他們自身。

  他們要活下去。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城裏傳開，難民營，百姓，許許多多的人都知道了。

  他們大多結伴而行，似乎是有力某種默契一般，全部都圍去了端王的住所。

  沙城的衙門。

  他們過去找端王是為了什麽，誰都沒有說出來，但是每個人心裏都很明白。

  他們要端王出去投降啊！

  他們要端王為了他們而站出去啊。

  敵軍不是已經說了嗎？隻要交出端王，他們就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端王現在已經沒有能力守住這一座城了，難不成還要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和他們一起殉國嗎？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他們要活下去。

  他們怕死。

  這是人的本性。

  他們也不是不愛自己的國家，隻是和很多人一樣，他們選擇懦弱和麻木的生存著。

  誰不怕死？

  他們早就聽說過了大漠鐵騎的殘忍和凶狠，他們之中還有婦女和孩子，還有孕婦，老人，要是全部落到了他們的手裏，不是也會被殘忍的殺害嗎？

  屠梟征戰這麽多年，比起端王的神勇，他更知道如何攻心，如何讓他們互相殘殺！

  所以啊。

  他隻需要放出這個消息，然後靜靜地看著。

  很快，就會有好的結果的。

  南宮訣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擔心百姓們會壞事，當即就讓人把衙門把守了起來，他現在用的是自己的暗衛，把這裏圍得和鐵桶一般，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端王吐血昏迷不醒，外麵已經鬧得翻天覆地，百姓們自發守在衙門外，哭聲震天。

  他們喊著，哭著，咆哮道。

  “王爺！”

  “我們想活著啊，我們沒辦法了啊，你能不能不要在拖累我們了？你不是戰神嗎？你不是怕死嗎？隻要你一個人死，我們城裏的所有人都可以活。”

  “我求求你出去投降吧，我們等不到援軍了，難道你要讓我們都和你一樣死在敵軍的鐵蹄之下嗎？”

  “你是要你一個人死！還是拖著我們六萬人陪你一起死？”

  是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場戰-爭最後的落幕，居然是……

  這樣的。

  他們要端王出去送死。

  他們就可以懦弱地活著了。

  他們一個一個的已經失去了理智，隻知道隨著人群裏的哭喊著，仿佛敵軍說的是真的一般。

  他們這個時候，寧願相信敵軍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將軍。

  南宮訣在一牆之隔的院內聽著那些震天的哭喊聲，雖說他無情無義，他殘忍冷血。

  但是他卻覺得，這一刻這些血肉之軀的百姓比他還要狠。

  幸好。

  他從來就知道這世上的人就不可信。

  就比如說端王，他幸好現在是昏迷著，如果他醒著，他就會知道他曾經為之付出一切，並且昨夜還為他們生死廝殺了一場。

  這些淺薄無知的百姓，他們轉眼就把他給賣了出去，賣了就賣了吧，偏偏一個個的還要裝得自己多麽無辜，多麽委屈一般。

  他們背棄了端王，還要口口聲聲說自己無辜，逼著端王出去投降。

  且不說投降之後會是什麽結果，端王那鐵骨錚錚的人，出去之後也隻會是一個死的結局。

  就算不死，落入敵軍的手裏，端王的下場能好到哪裏去？

  他的父皇是不會救端王的，相反端王最後活著，但是在所有人的眼裏他都隻是一個無恥的存在。

  因為他曾經投降，他曾經是俘虜。

  他將永遠被釘在恥辱架上。

  他以前有多榮耀，光芒萬丈。

  那麽，以後將會跌入無邊的煉獄裏。

  生不如死。

  是個人都可以唾棄他！

  可是端王也是人，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他為什麽就要出去送死呢？

  就因為他是一個將軍嗎？

  南宮訣以前隻是抱著看笑話的態度，如今設身處地，他真的開始可憐起端王了。

  征戰沙場這麽多年，在身上留下數不清的傷口，這又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門外那一群忘恩負義的螻蟻嗎？

  值得嗎？

  不知道。

  但他肯定是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他寧願他負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負他！

  這一點上，他和南宮胤是有共同之處的。

  門外的哭喊聲還在繼續，就算他沒有出去，但是他也想象得到門外匯聚了城內的多少百姓，可能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吧。

  那些人啊。

  他們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可怕嗎？

  他們就活該死在大漠的鐵蹄之下，毫無尊嚴的死去！

  整整六萬人，其中男子也那麽多，為什麽就全部都是貪生怕死之輩？

  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敢站著死，他們已經跪下去了，寧願這麽跪著，懦弱的活著，他們也不敢舉起手裏的刀。

  比起端王，他們才是失敗的人。

  他們才不配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