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者:龔心文      更新:2022-08-13 21:59      字數:3208
  第88章

  程千葉覺得, 自己除了占著穿越的身份做了點弊之外,其實並不算是一個多麽優秀的人。

  既不能文, 也不能武, 既不像張馥那麽聰敏,也沒有周子溪那般淵博。

  仔細想想自己唯一的優點大約就是心比較寬,接受度比常人好一點罷了。

  剛穿越來的時候,不適應這個時代,可是待著待著,也就習慣了, 如今還有不少知交好友。

  最初很不想做這個君主的位置,可是坐著坐著, 也逐漸感覺也還不錯,甚至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標。

  一開始,想到自己不能恢複女兒身, 她沮喪了一二日。後來想想也沒啥, 她打趣自己不就是不能穿裙子嗎?在現代的時候天天T恤加牛仔褲不也一樣過日子。

  與其悲春傷秋,還不如趁著“千葉公主”還能活著的時候, 多抽點時間和橋生相處相處。

  將來, 如果橋生耐不住這種相處方式,有了其他的想法,自己反正也能看得出來, 到時候灑脫一點,放手讓他離開,也就是了。

  程千葉轉過眼, 看著和她並肩而行的男子。

  這個男人在外麵的大多數時候,麵上都看不出什麽明顯的表情。

  但墨橋生不知道,他身上那春花一般燦爛的粉色係,無時無刻都在取悅著程千葉的心。

  程千葉伸出了手指,勾住了墨橋生寬大的手掌。

  那有些粗糙的手心,正緊張的微微出汗,過了好一會,他才小心翼翼的收攏了手指,回應了他的公主。

  今日是乞巧節,汴州民間有散渡河吉慶花的習俗。

  家家戶戶剪輕彩,以陽起石染之,千萬彩絮飄散於穿城而過的汴水河上。

  汴水河的支流,穿汴周城而過。

  此刻河畔的街道上有廟會,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河邊無數散吉慶花的男女,漫天的飛花或隨風搖曳,或亭亭沾於水麵,隨著碧波飄蕩向遠方。

  “去年我們在衛國,借著他們放河燈的風俗,才和天香一起逃了出來。”程千葉和墨橋生並立在河岸邊柳樹的陰影下,看著熱熱鬧鬧的人群,想一年多前,在暗夜中順著濟水河畔,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

  墨橋生一下就拽緊了她的手。

  僅僅一年的之前,他還是一個被捆在馬廄裏的奴隸,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麵,他同樣想起了衛國的那場逃亡。

  在那個殺聲震天的夜晚,他落入黑暗而冰涼的河水中。

  瀕死的時刻,是主公奮不顧身救了他。主公不僅救了他的命,還給了他全新的生活。

  如今,他站在這裏,握著主公的手,一年前的那些時光,已經宛如隔世。

  “橋生,你又想到哪裏去了。”程千葉笑著說話的聲音喚回了陷入回憶的墨橋生。

  一隻瑩白的手掌,舉在他眼前輕輕勾了勾。

  墨橋生順著她的手勢微微低下了頭,

  程千葉抬高了手,在他的頭上輕輕摸了摸,“以前我們常常這樣呢,現在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我都快夠不到了。”

  墨橋生抿住了嘴。在那些身心具傷的夜晚,這個動作曾帶給他最大的藉慰。

  如今的她,依舊這般溫暖著自己的心。

  “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橋生。曾經的一切都已經過去。隻要你願意,往後的日子,我們都可以在一起,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綠蔭樹下,錦沿曲裾的絳衣女子,抬起頭,輕輕吻了一下自己心愛的人。

  蜻蜓點水,她笑著轉身,向河邊走去,樹下的那個男人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怎麽了,橋生?”程千葉回過頭,她帶著鼓勵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我……”墨橋生有一點緊張,他咽了一下口水,最終還是抬起了眼,灼灼的目光正視著眼前的人,“無論主公是什麽身份,什麽模樣,橋生都想和主公在一起。不論能不能公開,有沒有夫妻名義,隻要能陪伴主公,就是幸福。我這一生,隻願有主公一人。”

  程千葉的眼睛都亮了,

  橋生讀懂了她的心。

  她沒有說出口,橋生也沒有作弊,

  但他卻看清了程千葉心中的那不為人知的彷徨。

  給出了她最想要的答案。

  程千葉用了一下力,把墨橋生拽了過來,狠狠的吻上了他的雙唇。

  這個男人,怎麽就這麽可愛,真想用力的欺負他,讓他歡愉,又讓他哭泣。

  ……

  張馥坐在馬車上,從城門駛入。

  他掀起窗簾,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天街上怎麽這麽熱鬧?”

  蕭秀一並從窗口向外看了看:“今天是乞巧節,汴京這裏有撒吉慶花的習慣,還有廟會。許多未婚男女和年輕夫婦,都會借著這個機會,到河畔撒一撒渡河花,和自己的心上人逛一逛廟會。”

  “先生你看,那,那是不是……”蕭秀輕呼了一聲,指著街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麵攤。

  沿街的角落中,撐著個小小的棚子,棚下擺著三張木桌,和幾條板凳。

  一個包著藍色頭巾的婦人,在冒著熱氣的鍋炤邊忙碌著。

  麵攤的生意尚可,三張桌子都坐了人。

  有一對年輕情侶,坐在一張桌上,正頭挨頭,吃著碗中的麵。

  雖然他們都換了便裝,但張馥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主公和墨橋生。

  “主……公主穿著裙子呢,好久沒見到她這副模樣了。”蕭秀擠在窗邊,呐呐的說。

  張馥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主公他,不,是她,坐在簡陋的麵攤上,輕鬆又自如的說笑著。好像那一碗粗麵,是什麽珍饈佳肴一般。

  主公平日在朝堂之上,麵對他們這些臣子,自有一份同年紀不符的沉穩氣度。

  讓張馥幾乎忘卻了,她其實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子。

  原來,她也有著和普通年輕女子一般,天真而跳脫的一麵。

  “真的不能留著嗎?”蕭秀看著窗外,輕輕的說出一些隻有張馥才聽得懂的話,“我覺得平日裏,她也許都在壓著自己。這副模樣,才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張馥冷冷的道,“一國之主,握有天下,何事不可得?何人不可得?將來她會明白的。”

  蕭秀動了動嘴唇,把口中的話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些什麽,但你有沒有想過,留下這麽一個把柄,就是留下一個巨大的隱患,甚至會動搖我們整個晉國的根基。”

  蕭秀垂下頭,低聲說:“先生的話,自是正理。小秀隻是覺得,主公她也不是不懂這些道理,但她卻依舊留下了我的命,依舊親入險地救出了先生。也許,就是因為有一位這樣的主公,才讓我不忍心。”

  張馥放下了窗簾,沉默了片刻:“不忍心,又能怎麽樣。”

  他感到自己心中一陣煩亂。

  張馥覺得自己變了,曾經,他在老晉威侯座下效力,掌握著國家的情報係統,從不會為了這些個人情感影響他的決斷。

  冷靜而自持才是一個謀士,一個軍師應有的態度。

  而如今,他隻想為了主公做得更好。

  但他為什麽會被這些可笑而不理智的情感擾亂了思維。

  程千葉不知道張馥同他們擦身而過,她爽快的吸溜著碗中的麵條,吃出了一身汗。

  “手藝不錯啊,老板娘。”一碗麵湯見底,她滿足的歎了口氣,誇讚道。

  又問身邊的人:“好吃嗎?橋生。”

  墨橋生鼓著臉點點頭,他吃飯很快,飯量也大,已經吃的是第三碗了。

  包著藍色頭巾的攤主背上背著一個小娃娃,她一麵麻利的忙碌著,一麵笑盈盈的回過頭來,“客人若是喜歡,以後就常來關顧。”

  她的腳邊蹲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熟練的在一個大木盆裏嘩啦啦幫忙洗著碗筷。

  “我看你的模樣,好像有些眼熟?”程千葉有些疑惑,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在天香女學館學習過?”

  她想了起來,曾經在姚天香的女學館門口見過這位攤主。

  那時候這位娘子被一個家中長輩壓著用鞋底抽了一頓,不讓她進學館學習。但最後她還是堅定的走進了學館大門。她那時候的模樣給程千葉留下了印象。

  那攤主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著轉過身來:“奴家正是在女學館同師傅學得這手藝,得了天香夫人的幫助,這才能在此擺了這個小攤,自力更生,養活一家老小。小娘子莫非是認識夫人嗎?”

  程千葉咳了一聲,有些尷尬道:“是有些熟悉,原來天香的學館還教做麵的手藝。”

  那位攤主,端過一碟子的醬菜,放在了她們桌上。

  “既是夫人的朋友,那這頓飯食就算是奴家請的,一點心意,還望二位莫要推遲。”她站在桌邊,哄著拍了拍背著的孩子,“女學館內,教的就是適合女子的各行業活技。讓我們這些女子學了,也有了一技之長,若不是天香夫人恩德,我哪裏能……”

  她紅了一下眼圈,卻沒有接下去訴苦,改為笑著道:“托了夫人的福,我們這種無根無萍的女人,才有了在這個世間站住腳的機會。我心中不知如何感謝天香夫人。還請小娘子若有見到夫人,替我轉達心中謝意。”

  程千葉和墨橋生起身告辭。

  “吃得太飽了,她做得麵真好吃,人我也喜歡。”程千葉摸摸肚子,“橋生,你在桌上悄悄留了什麽?”

  墨橋生沒說話,輕輕笑了笑。

  “我看到了,你是不是把整個錢袋都留下了?”

  “我,”墨橋生麵色微紅,“這個月的俸祿都留下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月個就天天到宮裏來陪我一起吃飯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