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龔心文      更新:2022-08-13 21:59      字數:3231
  第34章

  衛國國境內交匯著濟水和泗水兩大水係。

  國都就設在廣袤無垠的大野澤畔。

  是以從國君到百姓都有春仲時節祭勾龍的習俗, 以求一年風調雨順, 國泰民安。

  這一日, 祭祀結束,衛恒公姚泓設宴款待群臣。

  宴席之上,眾臣齊聲朝賀。

  晉國公程千葉陪坐在側,放低身段, 頻頻舉杯,連連奉承。

  姚鴻心中自得,一時高興,多喝了些酒。醉倒在席上,被送入後宮休息。

  姚天香攜著程千葉提早退席, 入內給姬太夫人請安。

  姬太夫人拉著程千葉的手道:“天香這孩子, 自小給我慣壞了, 驕縱得很,還要吾婿多多擔待她。”

  “母親說得哪裏話, 能娶天香為妻, 乃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我向母親保證, 隻要有我在的一日, 必護得她平安喜樂,順順遂遂。”

  程千葉眉目帶笑,恭身回話,但心中卻有疑惑。

  這位太夫人,包括今日宴席上的姚泓,情緒都不對。

  他們麵對著姚天香的時候或多或少升起一股內疚之情。

  這個情緒不是針對程千葉, 但他們必定對天香做了什麽事,一件使他們問心有愧之事。

  姬太夫人還在不住拍著她的手:“好孩子,好孩子,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又沉下臉來訓斥姚天香:“嫁人了,就要有為人|妻的模樣,夫為妻綱,侍奉丈夫乃是你的本分,把在娘家養出的那些小性子都給我收起來。”

  姚天香道:“娘,你又去哪裏聽得風言風語了。我同駙馬感情好著呢,婚後至今從未曾紅過臉。”

  她挽起程千葉的胳膊:“正要稟告母親,趁著今日這時辰還早,我想同夫君去河邊放河燈,為母親和兄長祈福。”

  “好好,看你們夫妻和順,我就什麽福都有了。你替我也放一盞燈,祈禱你們兩口子和和美美,讓我能早日抱著外孫。“

  姚天香淺淺一笑,放柔聲音道:“母親,那,我就走了。”

  她整頓衣物,跪地磕了三個頭。起身拉上程千葉的手,頭也不回的邁開步子離開。

  行至宮門外。

  上了馬車,二人獨處。

  程千葉開口安慰道:“沒事,是不是舍不得你母親?”

  “舍不得也要舍。我已嫁過人,再嫁也隻是遲早之事。隻有我嫁得好,過得好,對母親才是最大的安慰。”

  她眼中忍著淚,凝視程千葉:“所以,你不要讓我失望。”

  程千葉握著她的手,在無言的相顧中給她信心。

  姚天香抹了一把臉,“兄長喝醉了,沒他的旨意,他那些下屬不敢拿我怎麽樣。時機正好,我們回去換過衣服,立刻就走。”

  程千葉皺了皺眉頭,她總覺得有什麽她想不到的地方不對勁。

  她掀車簾看了看,墨橋生騎著馬,隨侍在側。

  “對了,今日駕車的馬夫怎麽換了一個?不是那個司馬徒?”程千葉問道。

  “今日不知為何,兄長特意派了車駕來接我們。所以他沒跟出來。”姚天香心不在焉的回答。

  程千葉想起姬太夫人那些含著敲打之意的話語,姚泓看向天香時偶爾升起的愧疚之色。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

  “橋生。”她掀車簾,招墨橋生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你先回去,找到公主的那個馬夫,保證他的安全,不要讓他出事。”

  墨橋生點頭打馬離去。

  “怎麽了?”姚天香問道。

  “沒事。”程千葉看著車外,“我隻是有些懷疑,但願是我瞎想。”

  如今箭在弦上,一切安排就緒,希望不要再出什麽變故。

  同時她也不希望看到姚天香麵臨這種傷痛。

  墨橋生快馬趕回公主府,展開輕功身法,悄然潛入後院。幾經尋找,果然在馬廄的草料房內,發現四五個侍衛把那個馬夫司馬徒放倒在地上。

  為首的一人正指手畫腳嚷嚷著:“動作麻利些,手腳都幹淨點,別一會公主回來了發現了。”

  “一個小小馬夫,竟也花爺爺們這些功夫。還差點給他跑了。”此人麵上青紫了一塊,高高腫起,顯然剛剛此地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他捂著臉,呲牙咧嘴,“這麽點小事要是都給辦砸了,君上怪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

  餘下的侍衛按住地上掙紮的司馬徒。在他身上壓上一個又一個沙袋,直疊了三四個,到沙袋下之的人動彈不得為止。

  “行了。就這樣等一刻鍾。把沙袋取下,人就沒氣了。保管查不出死因。隻當突發疾病猝死了。公主也怪不到誰頭上。”

  “兄弟你莫要怪我等,你一個馬夫,敢招惹公主,自己也早該做好這種準備了。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幾人圍著壓在沙袋下的男子,七嘴八舌的說著話,惡毒的看著一個生命在眼前慢慢煎熬死去。

  窗外一道黑影閃過。

  那領頭的侍衛聽得兩聲破空聲響,還不曾反應過來,就見到眼前兩個同伴軟軟的倒了下去。

  屋中出現一黑衣男子,他出腿如風,旋身一踢,頃刻間又放倒一人,冷森森的目光向著自己看了過來。

  那侍衛剛喊出半句:“什麽人?”

  一鐵拳攜著破空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他麵門而來。他雙眼一黑,失去知覺。

  ……

  程千葉和姚天香回到屋內,隻留一二親信,屏退餘人。

  墨橋生抗著一個男子閃進屋來,把那昏迷不醒的人放在地上。

  姚天香臉色刷的白了,站起身來。

  “人沒事,昏了過去。”墨橋生跪地行禮,“多虧主人及時發現,若是再晚一步,恐怕……”

  姚天香向前走了兩步,看著地上麵色蒼白,雙眉緊蹙的男子。她緊抿住嘴,雙手在身側拽成拳頭,微微發顫。

  程千葉探查了一下地上之人,站起身來,拍拍姚天香的肩膀:“幸好人沒事。”

  “我喜歡上了一個馬夫,”姚天香挑了一下眉,“他長得俊,活也好,能讓我開心,最重要的是,他眼中永遠隻有我一個。”

  “母親說他是個低賤之人,配不上我,但我就喜歡他,隻喜歡他。”

  司馬徒悠悠醒來,咳了一聲,抬頭看向姚天香。

  “兄長知道了此事,大發雷霆,要處死他。我抱著兄長的腿,苦苦哀求。”姚天香漂亮的左眼掉下一滴淚來,“兄長終於答應放過他,但要我嫁到魯國去,嫁給一個和我爹一樣年紀的糟老頭子。”

  她昂直了脖子,伸手抹去了那滴眼淚:“於是我就嫁了,反正遲早要嫁,又何必讓自己心愛的人白白送命呢。”

  “嫁給魯莊公後,我夜夜纏著他,不停的給他送歌姬,送欒寵。果然不到一年,我就自由了。”姚天香裂開嘴笑了,“我回到了自己家,兄長似乎對我有愧,不再管我的私事,還把他送到我身邊來。”

  “我就迷惑自己,以為終於有哪怕短短一段時間,能和自己所愛之人醉生夢死的活著。”

  她突然收住笑容,對那個男人伸出手,“你起來,跟我走,我們現在就走,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了。”

  司馬徒不接她的手,隻是看著她:“公主,小人死不足惜,你怎可為了小人,拋棄家國至親……”

  他轉頭看了一眼程千葉,眼中充滿不信任的神色。

  姚天香的手伸著不動,她冷冷的說:“司馬徒,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跟著我走,二是現在就站起來,滾出這個門去,再也不要見到我。”

  司馬徒擰著眉,看了她片刻,拉住那小巧白皙卻堅定的手,站起身來,把姚天香一把擁入懷中。

  姚天香帶上數名親信之人,提上簡易的行裝,攜著程千葉往府門外走去。

  一名管事娘子笑眯眯的蹲身行禮:“公主和駙馬爺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呀?”

  姚天香從鼻子裏哼了一身:“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管?母親命我攜駙馬去放河燈祈福,難道也要向你匯報麽?”

  撇下她便往外走去。

  柳綠和春馨一左一右挽上程千葉的胳膊,“駙馬爺要放燈,也帶我們同去瞧瞧成麽?小人初到衛國,還沒見過放河燈呢。”

  程千葉笑著在柳綠的臉上捏了一把:“走,我帶你們一起去。”

  那管事娘子看程千葉神態自若,又肯帶上柳綠春馨,心中微微鬆了口氣。直到他們走遠,才招手喚來一名心腹之人。

  “去稟告主公,駙馬爺同公主出門去了。”

  那心腹道:“公爺今日喝醉了,隻怕輕易驚動不得。何況此事卻是太夫人首肯,萬一公主真的隻是去放個河燈……”

  那管事娘子跺了跺腳:“罷了,罷了,你將此事告知沈軍師,另派幾個身手矯捷之人,遠遠跟著,看公主的車駕去向何處,若有不妥之處,速速回報。”

  姚天香的馬車甚為寬廣,柳綠和春馨在車上殷勤伺候。

  柳綠漸漸察覺出氣氛的詭異。

  不論他怎麽逗趣取笑,天香公主始終撐著臉,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

  駙馬爺和平日一般,臉上掛著溫和的笑,但今日的笑卻沒有到眼底。

  那個奴隸墨橋生冷冰冰的跪坐在角落,一言不發。

  柳綠發現不對,心中逐漸有些害怕:“駙馬爺,我們走了這許久的路,怎麽還沒到河邊,是不是走錯了道?”

  程千葉笑了,她衝墨橋生揮了揮手:“小墨,處理掉。你忍很久了,現在隨你出氣。”

  等墨橋生捆住驚慌失措的二人,堵住他們的嘴,把人拖下車的時候。程千葉又掀起車簾交代:“誒,手下留點情,不要傷了性命。”

  姚天香撇了一眼:“留什麽情,一國之君,心那麽軟。”

  程千葉摸摸鼻子:“畢竟是美人嘛。”